今天是星期天,理论上不用上班,只是做管理层的,很少有节假日的概念,何青荷询问傅琛:“你半天有事吗?”
傅琛说:“没事,陪着你。”
何青荷暗暗松口气。
倚靠一个人会上瘾,何青荷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傅琛了,这种逐渐沉溺的感觉有点可怕,又有点甜蜜,让人欲罢不能。
傅琛吃完早餐,擦了擦嘴,望着何青荷,说:“今天听我的安排。”
何青荷点头。
傅琛说:“我们今天去钓鱼。”
傅琛开着何青荷的车,带着何青荷,出发去往承包的鱼塘。
这次依旧没有带装备,鱼塘的老板见金主来了,还是那么热情,把所有东西配备齐全,甚至连何青荷喜欢的鱼竿型号都记得,按照上次一样的准备好。
现在到了夏末初秋,气温没有那么高,空气也不再那么闷,坐在池塘边有一点点清凉。
傅琛见识过几次何青荷钓鱼,大概知道了流程,站在前面跟老板交流。
何青荷反而站在他身后,乖乖跟着他,看他拿鱼竿鱼饵。
傅琛知道眼下何青荷还在创伤期,刚学着倚靠他,表现出无比的依恋,等后面恢复了就不会这样了。
即使如此,傅琛还是很享受,巴不得何青荷离他更近一些。
对于钓鱼,傅琛到底是个门外汉,最后还是需要何青荷自己上手。
何青荷绑好鱼线,调好饵料,将鱼竿抛出,然后安静地坐在岸边钓鱼。
傅琛挨着何青荷,目光盯着水面。
他们两个之前时常不说话,本来也没什么,但经历了昨天的事之后,何青荷有点敏感,问:“很无聊吗。”
傅琛摇头,说:“不无聊。”
何青荷继续钓鱼。
也许是被钓鱼人的情绪感染,今天的鱼也不是那么活泼,这一次上钩的鱼比上一次要少。
何青荷也没强求,顺其自然。
但傅琛一直没说话,让他心里打鼓。
直到刚才跟老板交流,傅琛都很正常,昨天到今天都说了很多话,怎么现在变沉默了呢。
是不是嫌他烦了。
要是平时的何青荷不会这样想,可这两天太特殊,他难免患得患失。
何青荷心里忐忑,对傅琛说:“你是不是有事,如果需要处理工作的话,我们就回去。”
傅琛撩起眼皮,说:“没事,我在休息。”他懒洋洋地说,“昨天说了太多,现在不想开口了。”
何青荷:“……”
傅琛一向寡言少语,昨天真是难为他了。
傅琛的态度跟池塘的水面一样平静:“我说了那么多,今天该你了。”
何青荷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他知道傅琛带他钓鱼是想让他散心,也知道傅琛在等他敞开心扉,可他暂时开不了口。
傅琛抬手捏捏何青荷僵硬的肩膀,说:“不急,想说的时候再说。”
两个人继续在池塘边垂钓。
老板依旧接上风扇给他们送凉气,再加上湖光山色之间的自然风,坐在岸边享受慢节奏的钓鱼,实在惬意。
只是何青荷有些心不在焉,今天的收获不算多,但也钓上来几条。
傅琛别的不会,兜鱼的水平一次比一次高,现在不用何青荷指挥,就能轻松地把鱼从水里兜上来,然后放进鱼护里。
其余时候,傅琛不说话也不看手机,沉默地坐在何青荷身边,望着水面。
傅琛真的什么都没想,他只是想学着何青荷发呆,体验一下放空自己是什么感觉。
然后发现的确会轻松许多,脑子里很平静,这跟机器人的待机有点像,但更主动一些,一点一点把数据库腾空,就不会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以前何青荷就是靠这种方法度过难熬的日日夜夜。
傅琛正在放空,冷不防听见何青荷说话:“其实我们家最开始也不是那样。”
傅琛推了推眼镜,说:“不要勉强自己,我们今天单纯地休息一会。”
何青荷摇摇头,说:“总要面对的,不能老是退缩。”
傅琛已经握住他的手,把他拉出水面,他不能拖后腿,也得努力自救。
而且沉重的愧疚感长期压着他,他需要分享出来,否则他快要被压垮了。
“我们家兄弟三个,看着挺多,其实小竹的出生是纯属意外,而我的出生是因为妈妈在大哥之后想要一个女儿。”
“谁知天不遂人愿,何家最后三个孩子全是儿子,即使如此,我们一家依旧非常和睦。”
何家不至于养不起三儿子,能保证每一个孩子都受到良好的教育。
何青荷手里握着鱼竿,转向傅琛,眸光有点空,说道:“其实在小时候,我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长辈们最喜欢我,因为我跟妈妈长得最像。”
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何青荷都很像他的母亲。
何青荷说着小时候的日子, 尽管他说其他人偏爱他,但他的语气并没有多少怀念。
“至少那个时候,我们一家相处还算正常。”何青荷说。
“可惜好景不长, 在我九岁那年, 妈妈经常头痛,然后查出来有烟雾病。”
傅琛听了以后皱起眉头, 他的数据库里没有这种词汇。
何青荷告诉他:“烟雾病就是颅底血管异常,一般都是自发的, 脑子里的主血管天生堵塞, 血液只能由旁边的毛细血管代偿通过, 拍片子那些毛细血管一片一片, 看起来像烟雾一样, 所以叫烟雾病。”
傅琛说:“那这样很危险。”
一旦毛细血管无法承受颅内血流,很容易变成脑出血。
何青荷说:“主要看病情严不严重, 有的人堵塞非常轻微, 一辈子跟普通人一样,有的人很严重, 必须手术介入。”
他叹了口气, 说:“我妈妈本来还好, 医生说只用定期检查, 平时吃扩血管的药物,就能缓解头痛。”
他看向傅琛:“你应该听说了, 我爸爸跟我妈妈的感情特别好。”
傅琛点头:“早有耳闻。”
何丰启在商业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专一深情, 何夫人在世的时候,他就是模范丈夫, 对妻子温柔体贴,言听计从, 何夫人去世以后,他更是没有再娶,一辈子怀念亡妻。
何青荷说:“发现了妈妈的病,爸爸特别紧张,脑部疾病不能劳累,需要静养,他任何事都不让妈妈做。”
“从那时候起,妈妈开始冬天到南方住一段时间,算是休息疗养。”何青荷的语气平静,“我陪着到南方去的最多,连弟弟都很少跟着她,但她会带上我。”
“可越调养,妈妈的病情反而更严重,病程发展得非常快,主血管大范围堵塞,整个颅底全是密密麻麻的网。”
“医生说必须做手术了。”
解决方法无非就是在脑子里给血管搭桥,为血液重新建造一条通道,有一定的风险,但手术技术成熟,以何家的财力来说,请最好的医生,应该算很有把握的事。
“妈妈手术的那段时间,爸爸天天守在病床边,后来手术很成功。”
手术成功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何青荷的语速越来越缓慢,说得越来越艰难,开始无法承受。
傅琛伸出手,把鱼竿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放到一边。
这种状态,已经没办法继续钓鱼了。
何青荷深吸一口气,虚弱地冲傅琛笑笑,继续说:“手术真的很成功,不少人做了脑部手术后容易有后遗症,但是妈妈没有,恢复得也很快,大家都很高兴。”
妈妈的病情得到控制,爸爸的心情也好了,遮挡在何家上空的乌云散去,何家一家五口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只是何丰启越发宝贝何夫人,请了很多疗养师帮助她恢复。
“爸爸连门都不让妈妈出,一定要让她休息。”何青荷说,“妈妈嫌弃像坐牢,在手术半年以后,到了那年的冬天,一定要到南方去住两个月,说是要透透气。”
“一开始爸爸不同意,但架不住妈妈的坚持,只能安排人手送妈妈去南方。”
何青荷说完,停了下来。
傅琛握住他的手,说:“你跟去了。”
何青荷转过头,勉强地笑:“显而易见,是不是。”
何夫人最喜欢何青荷,前几年去南方疗养,何青荷陪得最多,这一年也是如此。
何轩柏在上高中,正是学业最关键的时候。照理来说,何亦竹年纪最小,最适合被妈妈带在身边,但这次何夫人是术后康复,再带个小孩子容易劳累,所以最后确定只有何青荷跟着。
何青荷甚至请了假陪母亲。
“在出发之前,我爸专门找我谈话,跟我说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要照顾好妈妈,我满口答应,拍着胸口说‘好的,没问题’。”
何青荷垂下眼睛,被傅琛捏在掌心的手在微微颤抖。
何丰启当然不会真的依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照顾妻子,在当地请了不少护理,工作不忙的时候也会飞到妻子身边看望他们。
何家在南方有自己的产业与住宅,何丰启请了人手,自己也会时常去探望,身边还有一个乖巧懂事的二儿子,一切看起来万无一失,所有人都以为何夫人会渐渐康复,重新回到健康的水平。
何青荷进入漫长的沉默,他彻底说不下去。
听到这里,傅琛大概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安静地坐在何青荷身边,拉着他的手,手指插入他的指缝,紧紧地握住他,给他传递力量。
这时候放到一边的鱼竿动了,有鱼上钩,但没人拿竿,鱼儿一挣扎,直接把鱼竿拽进水里。
两个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但没人动,他们目视着鱼竿漂浮在水面上,被水里的鱼拖着越来越远。
何青荷喃喃地说:“这竿很贵呢。”
傅琛说:“我赔。”
何青荷的怯懦仿佛也随着鱼竿一起飘远了,他鼓起勇气,接着说:“那天睡觉之前,妈妈突然找到我,说要跟我一起睡。”
终于说到关键的一天,那是他永远不愿提起的记忆,此时他选择说出来。
何青荷的语调轻柔飘忽,空得完全不像他平时的声音:“可我拒绝了她,我已经上中学了,自认为长大了,怎么还能跟父母睡。”
那时候他正好十三岁,是个尴尬的年龄,在家长眼里还是孩子,但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大人。
十三岁还依赖母亲,是要被嘲笑的。
何青荷低下头,眼眸低垂,看不清他的眼神,声音一阵一阵地发抖:“我为什么不思考一下妈妈反常的原因,妈妈平时总是让我独立,怎么会突然要求跟我一起睡,她是不是有了一些预感,是不是感到不安。”
他抬起头,看向傅琛,露出眼眸里的哀伤:“我为什么当时要拒绝她。”
现在谁也说不清当时何夫人突然要求儿子跟她一起睡的原因,也许只是心血来潮,也许真的是有了某种预感,下意识想跟儿子多相处一会。
“半夜她脑出血,第二天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傅琛抱住何青荷。
“如果那天我待在她的房间,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每一个人都会这么想。
这个念头折磨着何青荷,同样也折磨着何丰启。
傅琛说:“不能怪你。”
谁能预料到本来已经在康复的何夫人会再次脑出血,她的病本身就是原发性的,连医生都说不清原因。
万一挑一的厄运,偏偏落到她的身上,但是这不能怪何青荷。
何青荷埋在傅琛的怀里,点点头。
理智知道,可情感上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
偏偏何青荷跟何夫人长得很像,何丰启每次见到自己的二儿子,就会想起妻子,想起妻子明明年轻,却错失抢救的时机。
何青荷则是背着沉重的负罪感,他知道父亲在冷暴力他,但他没有反抗。
他甚至在有机会离开何家的时候放弃了,重新回到那个冰冷的家里,承受父亲的忽视,大哥的防备,以及弟弟的敌意。
何青荷在自我惩罚。
他凡事都会想是不是自己的错,总是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
因为他潜意识里认为,如果自己能做得好一点,就能救下母亲。
傅琛作为旁观者,看得无比清楚。
何家的问题在何夫人去世之前早已存在,有偏爱就一定会有不甘,很难说何夫人偏爱何青荷的时候,何轩柏的心理是怎么样的。
恐怕从小到大,何轩柏都把何青荷当成假想敌。
而何亦竹身为年纪最小的家庭成员,非常容易受到影响,有样学样。
何夫人去世以后,何青荷一下子从最受宠爱的孩子变成了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所有人都通过欺负他,满足自己扭曲的心理。
傅琛看得清楚明白,但不会说出来,此时此刻分析这些没有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何青荷要如何放下自责与愧疚。
何青荷不是超人,不能拯救所有人,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傅琛抱着何青荷,抚摸他的后颈,像安抚一只淋雨后瑟瑟发抖的小猫,说:“你妈妈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该心疼了。”
何青荷定住。
“她那么宠你,要是知道你父亲和哥哥这样对你,一定会骂他们。”
傅琛不了解何夫人的性格,想当然说出这样的推测,何青荷忍不住说:“她才不会骂人,她从不说重话。”
怪不得说何青荷的性格跟何夫人相像,原来都是如此温柔。
傅琛说:“那她如果看到现在的何家,肯定非常痛心。”
何青荷沉默。
傅琛全力运行中央处理器,在数据库里搜寻安慰的话语,可依旧觉得词穷。
他知道只要没有亲身经历过,怎么安慰都是徒劳,但他希望何青荷能好受一些。
“你妈妈希望你过得好,我也是一样。”傅琛用低沉的声音说,“她心疼你,我也心疼。”
何青荷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望着他深邃的眼睛与高挺的鼻梁,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又酸又甜,胸口的情绪快要满出来。
何青荷说:“其实过了这么多年,已经释然了不少。”
既然他能说出来,至少说明他有勇气面对。
傅琛表扬他:“你很勇敢,你的兄弟如果跟你互换,绝对做不到像你这么好。”
何青荷摇摇头:“还是算了。”这种事让他来承担,他不想让其他人经历他这样的痛苦。
傅琛在心里叹息,怎么会有这么柔软善良的人,何家的那几个大老爷们,怎么舍得欺负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兄弟。
傅琛说:“我无法帮你分担,但我能陪着你。”他依旧像平时那样没什么表情,可语气非常郑重,“从今以后,你做任何事的时候,都要记得身边有我。”
何青荷明白傅琛的意思,终于露出笑容:“我会振作起来的。”
如果他继续消沉,就太对不起傅琛的陪伴了,也对不起母亲的在天之灵。
他会继续痛苦,但也会继续前进。
傅琛说:“我可以当你的倾诉对象,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告诉我。”
倾听也是一种陪伴,倾诉则可以释放压力。
何青荷说:“好。”
真的像安惟说的那样,一旦开始第一次,比如第一次依靠,第一次倾诉,后面的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何青荷觉得,现在他什么都能跟傅琛说了,他甚至开始无法想象之前他们之间为什么会那样沉默。
傅琛有了何青荷的答应,稍稍放心,但他还有事情要叮嘱:“你父亲和哥哥那边,这么多年,即使亏欠,也该还清了。”
更何况何青荷本来就不欠他们的。
傅琛说:“慢慢摆脱他们吧,你现在有了自己的生活。”
何青荷乖乖点头。
他有了自己的家庭,傅琛是他的家人。
傅琛知道何青荷心里的伤痕不会那么快消失,需要很长的时间抚平,他希望有他在,能将这个速度加快一点。
不过他向来自信,并且有足够的耐心,一定能让何青荷感受到幸福与快乐。
傅琛揽过何青荷,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两个人在岸边互相依偎,望着鱼塘的水面。
清风吹拂而过,再加上阳光照耀,水面一片波光粼粼,像洒满了碎钻。
偶尔能看到一尾一尾的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何青荷这才想起那根飘走的鱼竿。
那根鱼竿不知飘向哪里,再也看不到了,他的心里有惋惜,但也有释然。
飘走就飘走吧,往事就像这根鱼竿一样,逝去不可追。
第85章
何青荷安静地靠着傅琛, 望着水面,两个人就这样待了好久,回过神来才发现, 好像忘记钓鱼了。
何青荷看着鱼护里几条扑腾的鱼, 遗憾地说:“今天的收获太少了。”
傅琛望着他,语气淡淡:“不, 今天的收获很多。”
何青荷眨眨眼,明白傅琛的意思, 笑了笑。
最后何青荷还是把所有的鱼都放了, 两个人两手空空到老板那里还装备。
傅琛告诉老板鱼竿飘走的事, 老板有点惋惜, 一听说傅琛要三倍赔偿以后, 惋惜变成了喜笑颜开。
这次他们没有留下来吃饭,刚准备离开的时候, 鱼塘老板望着他们欲言又止。
傅琛又开始沉默, 不说话,轮到何青荷微笑着问老板:“还有什么事么。”
老板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说:“那个, 我老婆……”
何青荷这才记起, 老板的老婆好像是他们的粉丝, 上次还找他们要签名来着。
可是这几期综艺他们都被网友骂,老板娘是不是也脱粉了。
何青荷说:“是不是不想看到我们?我们马上就走。”
老板连忙拦住他们, 说:“怎么会呢, 我老婆社恐,不敢出来见你们, 叫我给你们传话。”
他清了清嗓子,说:“他说你们演得很好, 大家都很喜欢,她会继续支持你们,给你们加油的。”
何青荷恍然大悟,他和傅琛演戏的片段该上节目了,他奇怪地问:“她说我们演的好,大家都喜欢吗?”
老板点点头。
何青荷有点恍惚,他还以为这次又会被骂得体无完肤,观众们会说他们演得生硬矫情。
何青荷冲老板笑,说:“方便见见你妻子么。”
难得他们有坚持这么久的铁粉,何青荷想当面感谢。
老板摆摆手,说:“她真的社恐,见到你们怕是心脏要受不了。”
何青荷:“……”
既然如此,也不强求了。
何青荷忍不住确定:“这一期真的很多人说我们演得好吗。”
老板说:“当然,这一期我也跟着看了,你们演的挺好,要不是你们到我这里来钓鱼,我还以为你们是专业演员。”
何青荷的笑容更甜了一点,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返程的时候,傅琛开着车,何青荷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车窗外发呆。
傅琛问:“还在想家里的事?”
何青荷回答:“没有了。”
经过这两天,何青荷也有了顿悟的感觉。
如果他自己不振作,那些往事会继续压在他的身上,他的家人会拿往事当做武器,一次一次地攻击他,拿捏他。
这一回是优塔创意,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
何青荷不想这样。
像傅琛说的,即使有亏欠,现在也该还清了。
他不是没察觉家人的不对劲,在大学的时候,他曾经想逃,但他回来了。
一方面是他对家庭还有眷恋,舍不得妈妈曾经在的地方,另一方面是他不知道逃到哪里去。
他的面前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
可现在不同。
何青荷看向傅琛,他有了新的归处。
这两天傅琛一直陪在他身边,如果没有傅琛,他绝对无法这么快振作。
傅琛一向说到做到,何青荷相信他说陪伴,就一定会不离不弃,说倚靠,就一定会遮风挡雨。
何青荷望着前方的路,缓慢地说:“我已经没事了。”
以后都会没事了。
他主动提到优塔:“公司,我想还是与集团做一个分割。”他问傅琛,“你会帮我的吧。”
傅琛回答得迅速而坚定:“当然。”
何青荷彻底松口气。
车辆行驶得飞快,很快进了市内,马路两旁是林立的大厦,城市的夜景繁华而辉煌。
两个人在一家餐厅吃晚饭,何青荷一直表现得心不在焉。
刚才傅琛问过他,是不是在想家里的事,他说没有,但他还在发呆。
傅琛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问:“还有心事?”
何青荷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路都在出神,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什么。”
然后他低头吃饭,傅琛没有追问。
吃完饭,傅琛开车把何青荷送到公寓楼下,停好车,拦住何青荷,没让他下去,而是问:“你到底在想什么。”总是出神,实在不对劲。
何青荷愣了愣,有点支支吾吾。
傅琛伸手抚摸他的前额:“如果还伤心的话,跟我说说。”说好了要向他倾诉的。
何青荷抬起眼睛,看向傅琛,抿了抿嘴唇,吭哧半天,最后终于说:“其实……我在想综艺的事。”
傅琛正在替他顺刘海的手一顿。
何青荷继续说:“我们演戏的那段已经播出了,听鱼塘老板说的,好像反响还不错?我想看看网上怎么评论我们。”
傅琛收回手,平静地说:“那就去看。”
何青荷有点难为情:“之前我信誓旦旦不看网络评论,现在去看,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他还在节目上表态来着。
傅琛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你偷偷看又没人知道。”
何青荷眨眨眼。
傅琛鼓励他:“现在就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何青荷迟疑地掏出手机,傅琛干脆凑过去,跟他一起看。
何青荷首先点开《婚后观察》的官博,官博主页上依旧挂着四组嘉宾的人气排行榜,他们居然到了第二的位置。
何青荷惊讶地与傅琛对视,上次他看的时候,他们还是倒数第一来着。
人气第一是安惟和杨铭远,第三是两位演员,再婚组垫底。
何青荷继续看官博评论。
大部分网友都在表扬这一期的节目。
“本来以为广君和尔东走后,节目会变得无聊,没想到这一期这么好看。”
“好喜欢嘉宾们演戏啊,能不能让他们多演一点。”
不少赞扬其他嘉宾的评论,何青荷飞快略过,主要看他们这一组的部分。
“极地夫夫以前真的没演过戏么,演的不错啊。”
“前两期看他们排练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在消极怠工,没想到练习的成果这么好。”
“那是因为节目组太狗了,直接省略了一天,企鹅和北极熊肯定在这一天里疯狂练习,才有反转的效果。”
“说到缺的那天,我想知道他们一起摔倒在床上后发生了什么,直接就没播了QAQ,有什么是我这个充了vip的成年人不能看的么。”
“何青荷太好看了,颜值我磕爆,到底是谁喊他企鹅,世界上有这么好看的企鹅吗!”
“有一说一,他们是两个素人,这次的演得真不错,出乎我的意料。”
何青荷粗略地看了一下,居然基本上都是夸他们的。
只是大家依旧叫他们极地夫夫,喊他企鹅,喊傅琛北极熊。
这一期节目的人气,不看cp甜不甜,完全看嘉宾排演的电影片段有没有意思。
年上组的父子局实在冲突性太强了,结合安惟与杨铭远婚姻的话题度,观众们看得非常过瘾,终于不再吝啬手里的票,纷纷投给他们。
豪门组两个冰山,本来没人看好他们,结果他们的古装扮相无比惊艳,接下来的表演没有完全按照电影剧本走,而是做了一定的改动,与他们本人非常贴合,表演顺畅,一气呵成,这种反差让观众非常满意。
两位演员的人气投票数只比何青荷他们低一点点,大家对严中喆和左文峰的喜剧也很喜欢,只是对于专业演员,要求难免高一些,观众们给他们投票的时候较为谨慎。
最后是吴杞和聂平然,他们两个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挺好笑的,但搞笑有余,演技不足,对比同是素人的豪门组的用心,两个人有点过于随心所欲,所以这次票数最少。
官博里的评论里大部分都是评论嘉宾们的表演,何青荷退出官博,点进他和傅琛的超话去看。
何青荷不知道昨天他上了热搜,一进自己的超话吓了一跳。
满满一屏幕,全部都是赞美他颜值的。
“昏迷了家人们,何青荷披着头发出场的第一个画面,我在电脑面前直接跳起来,太好看了吧。”
“神颜,真的,好好看,看那个眼睛,水灵灵的,就那么简单地靠在那里,从头美到脚,我见犹怜。”
“我特么要是皇帝,我也要把他这样那样。”
“穿条裤子吧,北极熊盯着你。”
“呜呜呜,好好看啊,怎么这么好看。”
“我想看何青荷跟何亦竹一起演戏,两个美人贴贴,画面一定美爆了。”
何青荷发现自己的超话粉丝数又增加了,大家都在说他长得好看,搞得他超级不好意思,他想退出超话,被傅琛拦住。
傅琛淡定地握住他的手,不让他退出,说:“再看一会。”
何青荷尴尬地说:“没什么好看的。”
傅琛抬起手指蹭了蹭他的下巴,说:“你知不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
下颌被轻飘飘地勾了一下,何青荷被傅琛这个略显轻浮的动作惊到,他磕磕巴巴地说:“知道。”
从小他就被长辈夸好看,还有很多男同学女同学给他写情书。
傅琛看着他,何青荷知道自己外貌出众,还这么不自信,说到底还是被家人打压得太厉害。
幸好何青荷有坚强的一面,才没被打倒,何青荷的内在跟他的外表一样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