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他还有些事情要做。
广君抹黑的不仅仅是他和傅琛，还有吴杞和聂平然，他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温柔脾气好，是对家人和在乎的人，他希望获得别人的好感与在意，不等于他好欺负。

第56章 （已修错）
上次直播的网络风评很不错, 《婚后观察》这个综艺成功续了一波热度，在网上依旧有比较高的讨论度。
大部分好评全在广君和尔东那里，严中喆和左文峰分得一小部分。
再婚组直播的时候数据最高, 但是看热闹的居多, 最后留下一波铁粉。
豪门组也差不多，之前那一波一波的质疑没有了, 除了一些粉丝跟着，比以前清静许多, 只剩偶尔有人说几句无聊。
就在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 所有人等着综艺下一期节目的时候, 一批营销号同时发布了一则道歉声明。
他们向吴杞、聂平然以及傅琛、何青荷表达歉意, 表示之前发的《婚后观察》四位嘉宾的消息全为不实信息, 深刻检讨，郑重道歉。
一时之间, 这件事又上了热搜。
主要是出来道歉的营销号太多了, 甚至连只有几万粉没什么活人的号都被揪出来，被按头说对不起。
吃瓜网友们看得一愣一愣, 随手一刷, 主页就是一篇致歉声明。
有人问：“这么说吴杞出轨是造谣？那傅琛跟何青荷是怎么回事, 造啥谣了？”
“说何青荷是私生子那件事吧。”
营销号不会自己道歉, 肯定是有人告他们或者有人给他们施压，稍微资深一点的网友都在猜是谁在出手。
因为出轨的问题比较严重, 道歉声明的主要关注点还是在吴杞和聂平然这边, 这时候聂平然在网上发了一篇长文。
他在文里解释了他与吴杞离婚的原因，当时他的确怀疑吴杞在国外鬼混, 再加上之前两人的隔阂，选择分开。
但即使离婚, 两个人心里都没完全放下对方，吴杞也向他证明了自己对婚姻的忠诚。
两个人经过岁月的历练，都成熟了不少，深思熟虑一番这才复婚。
聂平然说，他们敢于参加综艺节目公开自己的婚姻历程，就不怕自己的婚史被人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经得起考验，从头到尾无愧于心。
聂平然不是娱乐圈的人，这篇长文是他亲手写的，感情真挚，不少人看了感动得哭了。
他只是个普通的医生，跟其他千千万万普通人一样，在感情里有过挣扎也有过迷茫，特别能引起共鸣。
大家看了以后，百分之九十的人信了之前那些消息全是谣言，纷纷安慰聂平然，在这篇文章底下留下感同身受的评论。
但互联网总是不缺乏杠精，哪怕带节奏的营销号闭嘴了，依旧有人质疑，问聂平然：“既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之前不说，早公开离婚原因啊，不就没事了。”
这类声音很少，一出现就被粉丝们群起而攻之，但确实体现了一部分人的想法。
聂平然在底下回复：“之前那种情况我哪敢说话，我说是误会，你们会相信吗，不，你们不信，你们只觉得我是绿帽侠。只有谣言被澄清了，我才敢出来说明情况。”
他还说：“在这里我要谢谢我的朋友何青荷，是他坚持追究造谣者的责任，才让我和吴杞有机会证明自己。”
“他是个性格特别好的人，礼貌又友好，我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人黑他。”
“他和傅总参加综艺的时候非常和谐，根本不像有的人猜的那样。婚姻有不同的形式，请尊重别人的生活方式。”
接着一条名为“我的朋友何青荷”的词条挂上热搜，网友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何青荷身上。
“原来是何青荷出手，压着营销号低头，确实牛x。”
“聂平然是素人，他说的话我信，何青荷那边也是假的。”
“何青荷的谣言本来就不多吧，一下子就删掉了，这次这样兴师动众，主要还是吴杞他们获利。”
“确实，如果是何青荷出手，有点大题小做了。”
“你们怎么知道何青荷不是替聂平然出头呢？”
“啊这，如果这样，这友情有点好磕啊。”
热搜底下说什么的都有，何青荷的粉丝冒出来，带着何青荷的截图刷屏：“看看我们小荷吧，人美心善家财万贯，这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人不多了，不来关注一下吗？”
不得不说，何青荷的脸着实能打，不少路人见了综艺截图，都觉得小哥哥真好看，点进去关注一波。
但有《婚后观察》的观众泼粉丝的冷水：“你家哥哥再美有什么用，婚恋综艺看的是cp，他和他老公的部分看着太无聊，根本磕不到糖。”
“何青荷与傅琛，甚至还没有何青荷跟聂平然的友情糖好磕。”
粉丝们似乎受过训练，这次没有多跟这些提出异议的人纠缠，自顾自地替何青荷宣传，那些人说了几句，见没人搭理，慢慢地散了。
热搜挂了半天，网友的关注重点又有了变化。
大家开始好奇何青荷到底是何方神圣。
“从先导片开始就有人猜傅琛跟何青荷的家世，我记得当时有个帖子，从他们的手表到家里的装潢全扒了遍，可惜一会就删掉了。”
“是啊，现在综艺都过了七八期了，还没扒出个五六七八。”
“中途说法换了好几波，一会说何青荷是灰姑娘，一会说他是私生子，到底是啥，本来不是很关心的，变得好好奇。”
“是啊，到底是哪家的有钱人，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为什么要藏得这么严，一有风吹草动就删掉了。”
“你们等着吧，这些帖子待会也会消失，只要扯到傅琛和何青荷的家庭背景，帖子没得特别快。”
“卧槽，这么说真的是什么不能惹的人吗，好怕怕。”
网络就是这个样子，越是捂嘴，私底下猜得越厉害。
如果何青荷和傅琛不抛头露面倒没什么，风头很快就过去了，偏偏他们还要参加综艺，今后只要他们一上节目，必定会有人揪着他们的身份，猜来猜去，总也说不明白。
大家都以为这次也会跟以前一样，很快删帖，但是却没有。
今天注定是热闹的一天，紧接着另一个词条冲上热搜。
词条是这个样子的：“支持小何总”。
点进去一看，是有一家公司的蓝V账号转发了聂平然感谢何青荷的话。
聂平然说：“在这里我要谢谢我的朋友何青荷。”
名叫“优塔创意”的蓝V转发：“支持我们家小何总，比心～”
热搜里的吃瓜群众：“？？？”
所有人都知道《婚后观察》的豪门组夫夫里有一位霸道总裁，那就是傅琛，大家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傅总。
啥时候又多出来一位何总。
这个“优塔创意”又是什么？有人摸不着头脑，有人去查这家公司，与此同时又有几个蓝V转发那条“支持小何总”。
蓝V账号是企业认证，虽然现在到处都有假企业，但只要有名号的公司注册这么一个账号，就意味着以公司的身份参与网络活动。
一开始只有几个，接着转发的蓝V越来越多，网友们发现有些蓝V超级眼熟。
“芒果零食？手里拿着芒果零食牛肉干的我愣住了。”
“橙子充电宝，我昨天还用过。”
“香蕉文具？卧槽，怎么这么多用过的牌子啊。”
众多耳熟能详的品牌转发“优塔创意”的博文，密密麻麻一片全是支持小何总，网友们被深深震撼。
这是什么企业团建？
小何总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心人立刻扒出来，优塔创意主营业务是做策略咨询，这些出现的品牌都是他们的合作对象。
而优塔创意的管理者，正是何青荷。
所有曾经合作过的客户不约而同地站出来，转发支持何青荷，这场面不管放到什么时候都超炸裂。
连粉丝都呆住了。
“我家哥哥这么牛x吗。”
“原来我们磕的不是霸总娇妻，而是双总裁。”
“事业粉狂喜，再这样下去，我要成唯粉了。”
“别，不准叛变，给我老老实实磕cp。”
优塔其实是个小公司，合作的品牌也没那么大，但耐不住人多势众，这样齐刷刷地转发，视觉效果惊人。
扒身份这件事，只要开了一个头，后面都非常顺理成章。
网友们继续深扒，查出优塔创意实际上是何氏集团的一个子公司，而何氏集团自然姓何，现任董事长名叫何丰启，执行董事叫何轩柏。
再联系何青荷的名字以及那些品牌口中的小何总，所有人都明白了。
“卧槽，今天我说了几个卧槽了……原来是何家二公子，失敬失敬。”
“我周末才去何家的购物中心逛过。”
“我也，我家旁边的剧院是他们的。”
“何家的业务超广，地产教育文化，都有涉及。”
如果说刚才优塔的众多客户让所有人震惊了一把，那么何家的出现，不仅仅是震惊，而是震慑了。
何青荷的背景……比想象中还要厉害。
何氏集团的体量，所有人有目共睹，何家的二公子，足以称为豪门少爷了。
“我知道何轩柏，经常上财经新闻，没想到何青荷是他的弟弟。”
“我知道何青荷有钱，但以为就是普通的富家子弟，没想到是真豪门。”
“牛x，数不清第几次说牛x了，一个婚恋综艺居然能请到这种级别的富豪出来当嘉宾，制作人是不是去庙里烧过香啊。”
“有一说一，他在节目上表现得真低调，不过举手投足能看出涵养很好，这才是真正的豪门，而不是那种暴发户。”
“说明人家上综艺只是玩玩而已，怪不得那些营销号一夜之间全低头，这是踢到铁板了吧。”
吃瓜群众今天吃了一天的瓜，早就吃撑了，可还有一点没搞清楚，再撑也表示还能吃。
那就是何青荷的配偶傅琛又是什么来头。
何青荷因为《婚后观察》这个综艺出名，大家从震惊中缓过来，终归还是更关注他的婚姻状态。
所以傅琛到底是什么背景，能跟何家联姻，网友们迫切地想知道。
之前怎么也扒不出的信息，今天像突然解开禁制，随便一查就能查到。
网友们贴出傅琛的履历，是乌金资本的总裁。
相比起一眼就能看到资产的何氏集团，很多网友不太懂乌金资本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金融从业者出来解释，如果说何氏集团是众所周知的商业巨擘，那么乌金资本就是操纵一系列企业的幕后操盘手。
乌金资本，顾名思义，玩的是资金。
网友们不认识傅琛，傅琛却是所有企业家以及大老板认得的投资者。
现代人看小说看影视看得多，解释一下大家就懂了，反正傅琛是幕后大佬，很厉害就是了。
这下所有人终于明白，怪不得傅琛会与何青荷相亲。
就算是商业联姻又如何，再无人质疑他们的婚姻。
傅琛与何青荷的社交账号瞬间无数人留言。
“天生一对。”
“天造地设。”
“天作之合。”
没有人比他们更相配的了。
网上吃瓜吃得飞起，作为放出猛料的始作俑者，何青荷正坐在办公室里，习惯性望着窗外发呆。
外面的员工大概都在偷偷上网，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不去管他们了。
优塔这个公司，是他一点一点从废弃部门改建而成，所有员工都是他一个一个从外面捡回来的，看起来规模不大，但每年完成的业务量不小，有过合作的品牌也不少。
即便如此，今天能有这么多品牌站出来替他转发，也算他这几年没有做白工。
只可惜平时有李征在一旁守着，他没能把公司做得更大。
何青荷怔怔看着窗外，要说他的视线具体落在某个地方，倒也不是，景色在他眼里仿佛过眼云烟，匆匆略过，什么也没有留下。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何青荷收回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
他单独留给节目组一个手机号，之前广君一直用陌生号码想联系到他，他就把所有未知来电拒接，今天刚解禁，电话就拨进来了。
何青荷接起电话。
“何先生。”广君平时清亮的声音变得嘶哑，语气里带着隐忍与惶恐，他急切地说，“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何青荷手里抓着他的把柄，他身上还有一笔官司，如果何青荷把那些证据放到网上，或者像今天那些营销号一样，让法院强制他公开道歉，他就完蛋了。
何青荷一如既往好脾气，温和地说：“这话说的，要怎么做，取决于你而不是我。”
广君忍气吞声地说：“我知道你不差钱，从今以后在综艺上我一点风头都不出，全部配合你，我把我的策划介绍给你，到时候你一定能人气第一，被很多人喜欢。”
何青荷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落在广君的心头却像惊雷，广君的心头一颤，立刻想起刚才网友们说的，何青荷参加综艺只是玩玩而已，怎么会在乎人气。
广君越发后悔，他怎么惹上这样一个人物，人家一只脚可以碾死他，他却丝毫动弹不得。
说到底还是他太狂妄，被流量和收益冲昏头脑，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人家随便一查就能把他查得底朝天。
何青荷知道广君这样的人不会悔改，今天是遇到他，所以来求他，要是换做另外无权无势的人，比如聂平然那样的，指不定要怎么欺负。
果然，广君沉默片刻，随即说：“你之所以没让我像其他营销号那样道歉，是因为你还顾及着综艺，不希望综艺被毁掉。”
只要何青荷还有一点点软肋，他就必须抓住机会。
何青荷没有否认：“你塌房是小事，影响其他嘉宾可不好。”
综艺已经播出差不多一半，嘉宾塌房，势必影响节目口碑，其他人也会跟着受牵连。
何青荷希望《婚后观察》这个综艺继续播下去。
广君以为看到希望，连忙说：“那就不要公开那些资料，否则……”他差点说出威胁的话，及时闭上嘴。
何青荷又笑：“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我公开资料，你就把综艺搅黄？”
广君不吭声。
何青荷轻言细语：“我刚才就说过，你弄反了，怎么做取决于你。”
他的语速非常慢，声音像平日那样温和，听在耳里像春风拂过柳稍。
“我要你退出综艺。”
广君的脑子一片空白。
“退出综艺，或者身败名裂，你自己选一个。”
这哪是选择题，简直是送命题，广君没想到何青荷会这样要求，呆呆地在那里说不出话。
谁知道何青荷还有别的吩咐。
想起来真是觉得自己是冤大头，何青荷的语气低沉了几分：“对了，我还在你的打赏榜上挂着，记得把礼物钱还给我。”
何青荷早早回到家，家里的冰箱里早已塞满新鲜食材。
他在公司的时候就给供应商打了电话，供应商立刻按照他的吩咐把东西送过来。
只不过依旧没有他想要的麻鸭。
何青荷只能放弃做鸭肉的想法，挽起袖子穿好围裙，进入厨房忙碌。
傅琛踏进家的门槛，满屋食物的香气。
何青荷像平时那样在门口迎接他，温温柔柔地说：“工作辛苦了。”
傅琛有些恍惚。
这段日子何青荷很忙，很久没有像这样做好饭菜在家里等着他了。
他下意识脱去外套，何青荷熟练地接过他的衣服，帮他挂起来。
挂衣服的时候，熟悉的木质香调撩过鼻尖，淡淡的醇香却让何青荷觉得发苦，苦涩的不是香水味，而是他的心情。
他忍不住拿起傅琛的外套嗅了嗅，然后才把衣服挂好。
今天的饭菜特别丰盛，傅琛坐在桌前，问：“是要庆祝什么吗。”
每次何青荷心情好，认为发生了值得庆祝的事，就会做上满满一桌子菜。
比如之前他们人气不错的时候。
何青荷微笑，说：“今天的确是个特殊的日子。”
他没把话说透彻，傅琛却明白他的意思。
网上的事，傅琛都知道了。
白天的时候，黄助理来请示他，说网络上出现了很多何先生的消息，问他需不需要删掉。
傅琛看了那些热搜以后，察觉是何青荷的手笔，让黄助理不要管，甚至进一步解除之前的控制，那些网友即使查到他身上也无所谓。
一波下来，傅琛与何青荷的身份被网友们扒得清清楚楚。
傅琛没有提这件事，而是安静地开始吃饭。
何青荷同样安静，唇角微扬，垂下眼睛，拿起筷子。
用餐中途，何青荷无声地给傅琛夹菜，傅琛敏锐地发现他自己没吃多少，问：“不开心吗。”
何青荷笑：“没有。”
他笑的时候眼尾下垂，眼睛清澈如潭水，水波在他的瞳仁里一晃一晃，温润动人。
傅琛心念一动，说：“是不是因为广君的事。”
他推了推眼镜，淡淡地说：“我也看过他的视频。”
何青荷微微惊讶。
傅琛继续说：“你还记得周年纪念日的时候，我们送给彼此一样的礼物么。”
那时候傅琛就发现了，何青荷也看过广君的视频，他们按照视频的内容买了相同的礼物。
何青荷顿时有点啼笑皆非。
笑过之后，他明白，傅琛这是在安慰他，被广君蒙蔽的不止他一个人。
何青荷轻声说：“我不是因为发现他的真面目而难过。”
而是他以前学的那些婚姻相处的攻略，全都是错误的范本。
这意味他这一年的努力，相当于全面失败。
不可能不失落。
傅琛适时地给何青荷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说：“都过去了，处理完了不要多想。”
何青荷冲傅琛笑笑，他给傅琛夹菜，傅琛一定会还回来，他们总是这样礼尚往来。
他没有再提广君，而是问傅琛另外一件事：“我们的身份在网上曝光，你生气么。”
傅琛摇头：“没有。”
以前注重隐私，是因为综艺节目完全是未知领域，保不齐会出问题。
现在参加了这么多期的录制，大概情况都了解了，已经没有隐藏身份的必要了。
何青荷听他这样说，放下心，笑着说：“吃饭吧。”
傅琛点头，继续用餐。
等吃完晚餐，傅琛问何青荷：“今晚还忙么。”
何青荷最近比较忙碌，哪怕回家也待在自己房间加班。
何青荷笑容轻浅，说：“不忙，我今天特意空出时间。”
他没有从餐桌旁起身，让傅琛也稍安勿躁，说：“我们聊一聊好么，我有话要跟你说。”
傅琛望着他们之间的桌子，桌上摆满了菜肴，丰盛的菜肴被精致的西瓷碟子装着，两个人胃口再大也吃不完，剩下许多，占据着桌面的空间。
他把视线收回来，抬起眼，去看何青荷，何青荷依旧温和平静，柔柔地回望着他。
傅琛莫名想到那副名画《最后的晚餐》。
真是不吉利。

第57章
何青荷与傅琛坐在桌边, 他们之间隔着餐桌与剩菜，傅琛突然不想听何青荷的话，何青荷一时之间也开不了口。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
他们之间经常沉默, 沉默也分很多类型, 有时候祥和，有时候窒息, 眼下这种情况，就属于喘不上气。
何青荷想, 喘不上气也得拼命往水面游一游。
溺水之人在彻底沉没之前总得挣扎, 他上一次挣扎是在大学的时候, 他一个人出海, 一个人钓鱼, 一个人到餐厅当学徒，见过许多风景, 遇到许多人, 终于慢慢浮出水面，可以坦然回国面对家庭。
而这几天他把李征赶走, 收拾广君, 下定决心找傅琛谈话, 是他的另一次挣扎, 这一回，他面对的是他的婚姻。
必须用力爆发一次, 否则即将溺死。
何青荷定了定心神, 开口：“这段时间参加综艺，让我看清了一些事。”
他话音还没落, 傅琛就问：“什么事？”
傅琛很少这样打断别人说话，何青荷愣了愣, 继续说：“我们是相亲认识，很快就结了婚，没有任何过渡直接开始婚姻生活。”
傅琛静静地听他讲话，不明白为什么在一年之后总结之前的事，完全没有意义。
何青荷说：“现在想想，太仓促了，我想缓一缓，把缺失的节奏补回来。”
傅琛微微蹙眉，深邃的五官变得凌厉，他问：“什么意思。”
何青荷淡定地说：“我想搬出去一段时间。”
傅琛定住，望着何青荷。
何青荷观察傅琛的表情，傅琛不管什么时候都一脸高冷，看不出波动，既然如此，那应该没问题。
不管他做什么，傅琛都会尊重他。
何青荷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担心傅琛不高兴，铺垫很久才开口，等真的说了，傅琛没有任何反应，他本该松口气，却更加堵得慌。
何青荷想，真是矫情。
矫情等同于犹豫，何青荷刚决定不再犹豫，于是他很快就把这种失落压下去。
“我出去住一阵子，这段时间辛苦你自己照顾自己了。”
何青荷想，他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傅琛根本不需要他照顾。
其他人总说他是娇妻，其实他只做个饭而已，傅琛极为自律，生活根本用不着其他人干预。
何青荷把该说的都说了，见傅琛依旧没有反对，想站起来，说：“我把桌子收拾了。”然后就走。
这时候，傅琛问：“什么时候回来？”
何青荷答不上来，含糊地说：“想明白了就回来了。”
这样听起来非常任性，傅琛理解成“不会回”。
傅琛说：“我不同意。”
何青荷看向傅琛。
傅琛听见自己用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重复刚才的话：“我不同意。”
从刚才何青荷说要搬出去的时候起，傅琛就感觉自己的感官与机能彻底紊乱，身体与大脑失去连接。
中央处理器不停报警，脑海里一片红光闪烁，频繁提示他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急，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偏偏身体特别迟钝，手脚一点一点变得冰凉，根本不听使唤。
他只能直白地传达处理器给出的结论：“不同意。”
何青荷被冰冷的三个字定在原地，他放柔声音，试图解释：“只是在外面住一段时间散散心……”
他说得委婉，被傅琛无情戳破：“你这是分居。”
谁会无缘无故地搬出去。
何青荷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等于默认。
面对傅琛，他不该企图委婉忽悠，傅琛把他的一点小伎俩看得清楚明白。
“为什么。”傅琛问。
何青荷心平气和地回答：“我需要时间与空间，思考一些问题。”
傅琛：“什么问题。”
何青荷：“婚姻的问题。”
傅琛说：“曾经无数个人问我们的婚姻有没有问题，你都回答没有。”
何青荷真的对“问题”这个词ptsd了，但他依旧要把话讲清楚：“之前在游艇上的时候，向小花第一次问我，我是怎么回答的，你记得吗。”
傅琛顿住。
那时候向蓓蕾问：“你们觉得自己的婚姻有什么问题吗。”
当时何青荷回答：“我不知道。”
在傅琛的眼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哪怕模棱两可也能计算出概率，他从没给过暧昧的答案。
何青荷说：“看，这就是我们的分歧。”
傅琛无法理解。
何青荷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无法快速找到答案，我得停下来思考，所以我想搬出去，自己静一静。”
何青荷说的每一个字，傅琛都能听懂，却无法组合出具体的含义。
太难了。
人类的情绪与想法没有规律与轨迹，无法靠计算感知，傅琛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十分陌生。
他们明明一起生活了一年，傅琛自认为对何青荷的习惯非常熟悉，眼下才不得不承认，他不懂何青荷。
在他看来，这一年平顺和睦，到底哪里让何青荷不满意。
傅琛锲而不舍地询问：“你要什么答案，为什么不能在家里思考，为什么一定要分居。”
面对傅琛，不能含含糊糊，必须把话说透，否则没有丝毫说服力，何青荷狠下心，说：“我不想继续这样，我不想维持现状，我想要更多的东西。”
越说傅琛越不懂：“你想要什么？”
哪怕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千方百计摘下来，送到你面前。
傅琛在心里这样想。
何青荷叹了口气：“我自己也没整理好想法与情绪，所以我必须离开。”
他幽幽地望着傅琛，说：“我只知道，现在这种生活一眼望得到头，一年以后，五年以后，二十年以后，我们还是会像现在这样。”
相敬如宾，客气疏离，明明无比贴近，却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傅琛沙哑地问：“这样不好吗。”
“不好。”何青荷立即否认，语气决绝，“我觉得我像行尸走肉。”
麻木僵硬，凭借本能驱动，成为一个完美的配偶，却没有温度。
傅琛不动了，一双深浓的眼睛直勾勾盯住何青荷。
行尸走肉这个词太重了。
原来……这一年的婚姻生活，在何青荷眼里，如此麻木不堪。
何青荷的眼神倒是逐渐坚定，他无比确定，他必须做出改变。
“我得离开。”他再次强调，“我需要自己的时间与空间。”
傅琛顿时觉得何青荷像寻求自由的小鸟，而他是那个腐朽可恶的牢笼，困住美丽的鸟儿，蹉跎鸟儿的青春。
傅琛可以在工作会议上口若悬河，此时却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