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阵仗,若是个刚刚出世没多久的毛小子,定是要?被吓得出一身冷汗。
若是能借此压一压师钰的风头,去了他的傲气,之后再处置他也容易多了。张庭枫是这么想的。
这就是个下马威。
但反观师钰, 他却好?似丝毫未曾受到那些人目光的影响。
十几位金丹大修, 纷纷面带不善地看着师钰,那身上的威压,就算是真?的金丹修士来此也定要?为之色变, 但师钰却依旧面色不改。
他那张脸好?似天生不会什么露出一点?惊讶之色来,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周围的众人, 而后便自径走过了那些人,神态自若。
“这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吗?”一个穿着金色纱衣的修士顿时站了出来大声骂道。
师钰这才不由得抬眸看向那人, 他漆黑平静的双眼看着那个人的时候, 那个人面上居然感?到了意思?莫名的悚然。
这感?觉实在有些让人摸不清头脑。
那修士也并未十分在意。
他是在场内为数不多的几名筑基后期修士,其余都?是金丹期的修士。
此次他能来参加这次的会议, 能从?兽潮中分一杯纯粹是因为他们家族最近生意上做的还不错,他就借此增加了对长虹门的进贡,这才能来这里同一众金丹大修一齐抵御兽潮。
不过,虽然说是抵御兽潮,实际上,来这里的人都?知道,兽潮并不可怕。
有些胆子小的或许闻魔兽而丧胆,但是实际上,家里稍微有点?根基的都?知道,出现在他们这里的这一处兽潮,根本不可怕,反而还是来给他们送钱的送财童子哩。
这次,他们家族正好?缺一类药材便能制作出筑基丹,为家族新添一位筑基修士。
这实在是有关家族发展的重要?事情。
而那个筑基丹所缺的药材,便同这魔兽有关。
这次他若能多分一些好?处,说不定便能多做几个筑基丹出来。
加入这次议会,是他自以?为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
这个修士正如此想着。
所以?,他绝对不能看着自己好?容易才得来的利益,轻易被被人瓜分了。
这个地方哪里是这么好?进的!
他可是给长虹门供奉了足足四分之一的家财才进来的。
这个毛小子,看着还没他家孙子大,怎么能同他们一起分这其中的利益呢?!
这修士自然不服。
而在场,同这位修士这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此刻都?纷纷面露不喜地看着师钰。
他们之所以?甘愿被张庭枫驱使,抵御这兽潮,自然不是因为他们都?是天下第一的大善人,而是因为他们每个人参与进来的人,最后都?能从?那些魔兽身上获得一些利益。
不然,要?凭空聚集起这样多的修士,哪里有那么容易?
这时,一直在一旁的张庭枫开口说道:“诸位,诸位,稍安勿躁。”
“这位小友,虽然年纪尚轻,但却也修为不凡,老朽以?为,此次兽潮可能比往日更?加厉害,所以?自作主张请了这位小友前来,同我们一起抵抗这次的兽潮。”
张庭枫捋了捋胡子,一脸和蔼地说道。
张庭枫方才那话,看上去是在维护师钰,但实际上并没有点?名师钰的修为,反倒同大家坐实了师钰的年轻,这样一看,师钰愈发看上去就是靠着张庭枫进来的关系户了。
有些人看到张庭枫如此说,同张庭枫关系较好?,或者?畏惧于张庭枫身份修为的,纷纷闭了嘴,虽然不再针对师钰,但看着师钰的眼神却也愈发鄙夷。
大家从?未想过,这样的一个年轻修士能够有多厉害的修为,最多不过筑基罢了,说不定只有练气修为。
哼,带一个小娃娃来跟他们分瓜利益,也真?是张庭枫这老狐狸想得到的。
众人看着师钰的眼神愈发冷厉了。
那个穿着金纱衣的修士听张庭枫如此说,他只好?呐呐退了回去,但却狠狠瞪了师钰一眼。
他心中也有些疑惑,为什么看不透这人的修为。
但想到,定然是张庭枫给这小子用了什么遮蔽修为的法术,不然这小子修为太低被在场的众人看着,就算张庭枫这老狐狸想让他来同与他们分一杯羹,估计也是拉不下这个脸的。
那修士觉得事情应当就是自己想的那样,他看着师钰的眼神也带了些不喜和嫉妒,但那眼神都?被他很?好?的隐藏了下去。
众人心思?各异,但是师钰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众人,而后便不发一言,走到了阑杆前,他从?始至终关注的只有那个山穴。
这几百年来兽潮都?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嘿,小子,你有点?意思?。”
一个大大咧咧的老头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此刻正朝着师钰嘻嘻地笑,他不似在场其他修士那般风度翩翩,一副仙人作派,这老头混身上下脏兮兮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活像个乞丐,但若认真?他的人却知道,这老头可不能小看。
没人知道,他从?何处来,但是在场却没有人看得穿这老头的修为。
师钰看了一眼这老头,继而又回过头自顾自看向那山穴。
老头也不恼,他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鸡腿往嘴里塞着,一面打量着师钰,道:“你真?是张庭枫的子侄?”
“不是。”
老头乐了,道:“我就说张庭枫那小子的家族里哪里能养得出你这样的。”
“你...有灵气。”老头说。
“根骨虽然一般,但...你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
师钰这才不由得真?正抬眸正视了面前这个面容普通的老头。
他神色冷淡,口中说的却是:“前辈,有些闲事最好?不要?多管。”
那老头听这话却更?乐了。
他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虽然他同他们一起参加了这兽潮大会,那些人迫于他的修为只能让他同来,但在场却依旧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
只是强忍着觉得没必要?对付他罢了。
老头却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这样的模样出现在任何一个修士面前都?很?少?有人能看得出他是一位高阶大修。
但这小子刚才对在场那么多人都?冷淡不语的,此刻却独独喊了他一声前辈,虽然话语中满是威胁,但是老头却觉得,这小子好?似竟看出来他真?正的身份。
他的身份....
这么多年,老头自己都?已然忘记了.....
如今的老头又咬了一口手边油腻腻的鸡腿,对师钰说,道:“你也看出来了吧。”
“嗯。”
“这次的兽潮.....可数量不少?呢。”老头说道。
老头不由得看着师钰,只见他眉间微微一蹙。
“咋了,怕了?”老头道,“怕就现在赶紧走,还来得....”
“来不及了。”师钰道,“已经来了。”
老头当即顺着师钰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山穴中忽而散出一阵淡淡的黑雾。
那黑雾开始只有淡淡的一缕,也没有多少?人看得见,后来便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不过眨眼间,四周几乎都?被一片黑雾笼罩了起来。
这时其余人才猛然注意到了这突然出现的黑雾,纷纷发出一声惊呼。
山谷间的清风一吹,带来一股魔兽特有的恶臭和血腥味。
无数只赤红的双眼在黑雾中亮起,眼中带着狠戾残暴和癫狂。
风好?似不知何时变大了,吹得众人的衣裳簌簌作响。
那风渐渐吹散黑雾,黑雾被偷偷掀起了一角,露出迷雾之下那恐怖而惊悚的场面。
迷雾掩盖之下是铺天盖地的魔兽。
自?千年前那场魔界大战后, 再未曾有人见过这样多的魔兽。那场大战太过惨烈,令不少人此后听闻魔兽便对此闻风丧胆。
此后,虽然偶尔会有结界之下的漏网之鱼, 却也不过是些?低阶魔兽,到底也并未引起?什么大的动乱, 甚至多年过去,这长?虹门这里还有了专门的团体想以此牟利。
他们渐渐忘记了曾经那些?魔兽狰狞的面孔了。
但今日, 那些?渐渐被他们遗忘的恐惧有一次重新回?到了他们的心中。
在那场大战之后, 魔界与?人界的结界被修复完好, 魔界的高阶魔兽自?然无法前往人界, 但一些?低阶魔兽却还是能够通过结界来到人界。
那些?低阶魔兽虽然品阶较低,但高的却也有筑基修为?。
一两?个筑基修为?的魔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遇到成百上千这样的魔兽,虽然品级不好,但奈何这数量太可怕。
况且,那些?可是凶残的魔兽。
这一刻, 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了一抹彻骨的寒意。
“魔....兽....”
“怎么会有这么多魔兽....”
“这有百...不...这恐怕有上千只....”
在场俱是金丹修士, 最差也有筑基后期修为?,但是这一刻,面对看不见尽头的魔兽, 众人却都被吓得大惊失色,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风度。
那些?魔兽对着他们龇着獠牙, 赤红的双眸狠戾地打量着众人,仿佛在看盘中之食。
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些?魔兽眼中看到了贪婪和如有实质的邪恶。
“张掌门...这可怎么办.....”
“张掌门快想想办法啊!”
这场小会是张庭枫组织的, 出了问题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但张庭枫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他自?己在看到这样一大群魔兽的时候也早就被吓得面色煞白。
就在众人还吵嚷埋怨的时候,角落里, 那个乞丐似的老?头看了一眼那场外?的魔兽,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但待他再看向?师钰的时候那抹凌厉却早就消失不见。
他嘿嘿一笑道:“看来要有大麻烦啰。”
旁人都惊慌失措,他却慢慢悠悠拿起?酒壶里的酒喝了一口,然后对一旁的师钰道:“再不跑路就跑不掉喽!”
师钰见他一副悠哉悠哉丝毫不在意外?面的魔兽,师钰不由得又定睛看了他几眼。
“看来前辈已有解决办法。”
那老?头咬了一口鸡腿道:“小老?头我有什么办法。”
“大难临头,这是死劫,既然避不开,便无需在意,生与?死又有何惧?”
说罢他又拿起?桌子上的肉继续大口吃了起?来。
“唔...这肉烤得不错!”
师钰看了他一眼,继而站了起?来。
那老?头见师钰独自?站了起?来,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继而便独自?自?娱自?乐了起?来。
在众人惊慌的面容之中,那老?头却吃的开怀大笑,满面红光。
此时,外?面的魔兽已然行动了起?来。
最开始它们尚且忌惮这屋里的几位金丹修士,之后它们似乎发觉了这些?人的恐惧。
欺软怕硬,就算是魔兽也会这样。
为?首的几个魔兽都有金丹中期的修为?,后面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筑基期魔兽,看的人背后一阵发寒。
那一天,整个小镇都亲眼目睹了那一场浩劫。
天空低沉得仿佛一块灰色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头顶,四周一丝风也没有,阳光被完全遮掩住了,一丝也没有透露出来。
有妻子凄厉的嘶喊,有母亲绝望的眼泪,有孩童惊恐的双眼。
整个长?虹门都像是巨兽掌下的蚂蚁,几乎每个人在直面这场浩劫的时候都只剩下了绝望和无助。
他们本该拿起?他们的剑,就算无法拯救所有人,但是也可以尽他们所能杀死一只凶残的魔兽。
但是在对上那些?魔兽的时候,所有人都胆怯了。
有一只魔兽正好低头咬断了一个人的脖颈,它抬起?头的时候,赤红的双眸仿佛地狱的恶鬼,它眼中全是令人作呕的凶狠和贪婪。
它嘴边流下的温热的鲜血曾经属于一个鲜活的人类,但是如今那血顺着它的尖利的牙齿流到它肮脏的皮毛上。
它脚边是一具残缺的尸体。
它并不吃人,它只是享受杀人的乐趣。
它甚至会用?爪子将人身上的肉一条条撕下来,它享受那些?人眼中的绝望。
它正在折磨这个可怜的男人,这个男人曾经是长?虹门的一个管事,人人见到他都会尊敬地喊一声王管事,但是在面对这样的魔兽时,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他们不在再有地位名誉或是其他的什么差别,他们都死的很?难堪。
谢良在树后看到了这一切。
他面色有些?发白,攥着武器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就算平时表现的再稳重成熟,却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这是人间炼狱。
远处升起?了袅袅的狼烟,天地间吹起?一阵阵的阴风。
那烽烟是只有门派遇到毁灭的危机时才会点燃的。
他看到原本的天空上有一层破碎的结界,像是碎了的琉璃,散发着流转的微光。
这是守护着长?虹门的结界,百年来也未曾有过裂痕,如今却在空中飘散成点点金色。
长?虹门的结界碎了,远处点了狼烟,四周哀嚎遍野。
像这样的怪物不知远处还有多少。
鲜血染红了草地,那些?护卫还有弟子的残肢断臂凌乱的散落在一旁。
谢良有一瞬间怀疑这是场梦,他是否依旧还在梦里没有醒过来。
他想要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他慢慢蹲下身子,不让那些?魔兽看到他,他身型瘦小,躲在树后,若非有人仔细去看,根本看不见树后有人。
谢良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躲了多久,他只感觉浑身冰凉,手脚也都僵直了。
那些?魔兽有的从?树前走过,却都没有发现他。
它们都有筑基的修为?,但是谢良不过是个练气期的小修士罢了。在那些?魔兽面前,谢良弱小得就好像一只可以随时杀死的小鸡仔。
这山上还有多少这样的魔兽没人知道,但山上大多数都是谢良这样的练气期修士。
这么多嗜血的魔兽对他们而言无异于一场噩梦。
于是草地上的殷红越来越多,那些?鲜血浸入泥土里,成了暗红的一块污渍。
谢良见过死人,却从?没过这样多的血。
他见过死亡,却没见过这样残忍的杀戮。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末日,那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这场浩劫是惨烈的、可怖的。
魔兽肆虐的范围几乎扩大至整个乡镇、县城, 方圆万里的土地都绽放出一朵朵的凄凉的血色。
无辜的民众、狡诈的恶徒、位高权重的官员,在灾难来临时众人却得到了可笑的公平。
在远远的天边,浮现着一层朦胧的金色。
那是又一波兽潮出现的前兆。
渐渐的, 那金色愈来愈盛,仿若初生的朝霞。
但这分明是傍晚, 太阳西?升,这是最大的邪兆。
阴暗的暮色中那一抹赤金诡异极了, 伴着大地?上?的血光, 无数黑色的魔兽从金色中密密麻麻地?浮现了出来。
那黑色渐渐变成笼罩在城镇之上?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
那阴影越来越大, 像是要将所有人一口吞没。
渐渐地?众人能够看得清那阴影内无数魔兽血红贪婪的双眼。
哀戚、祈求、癫狂、谩骂, 死亡和绝望覆盖了整个城镇。
天空像是一个随时就要倾倒的锅盖,下一刻便会四分五裂。
一名绝望的母亲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孩,她躲在破庙的门口。
朦胧的光照在破庙残缺的佛像上?,她不敢去听?外?面?的惨烈哭声。
她亲眼看到那些?魔兽将她的丈夫撕成了碎肉。
她想呕吐,想崩溃地?大哭,最后她却只是捂着嘴, 抱着怀里的孩子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孩子今天很乖, 居然一声也没哭。
她抱着孩子跌跌撞撞藏到了这处破庙里。
她看着面?前的佛像,神佛慈悲地?垂眸望着她,仿若只要她祈求, 祂便能回应她的祈祷。
她本不信神佛,此刻却只能合着双手, 含泪祈告着。
“佛祖保佑……”
但她心里却充满了绝望。
这世间真还有人能护得住他们么?
他们只是最底层的百姓,那些?素日里不可一世的修士尚且无法?阻止魔兽的肆虐, 他们只能成为魔兽掌下的玩物罢了。
母亲看着悲悯的佛像, 佛祖好?像告诉了她这座城镇的结局,祂垂着眼, 神色带着几分怜悯。
母亲念着念着,便忽而留下泪来。
或许,今日便是她们一家三口的祭日吧。
谁、谁能救救他们!
但就在这时,外?面?忽而发出一阵惨叫。
无数魔兽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那高鸣的声音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不少离兽源较近的人都?因此七窍流血而亡。
母亲怀中的孩子听?了被惊得大哭了起来。
她瑟瑟发抖等了半天,却没等来魔兽的獠牙和利爪。
有一瞬间,外?面?像死一样的寂静。
年轻的母亲踟蹰地?透过窗子向外?看去。
却见天边的金光好?似被一道透明的屏障隔开了。
那些?新来的魔兽还未来得及临世便被那屏障生生拦腰切断,血红的雨从天上?落下。
母亲怀中的孩子也渐渐不再哭泣。
傍晚的太阳只剩下一个极小的点。
渐渐,一个浑身笼着日光的身影从太阳那处出现了,但很快便又消失了。
“神!神!”
“神佛显灵了!”
大地?上?响起无数这样的声响。
母亲喜极而泣,她抱着孩子,朝那个稍纵即逝的身影,满怀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
被绝望和死亡的阴影笼罩的时候,谢良看到了师钰。
在这个旁人都?狼狈不堪的时候,他那身白衣却依旧不染纤尘。
风轻轻吹来,拂过他的墨发。
西?边升起的金光诡异得让人战栗。
那其?中密密麻麻的黑影,便是前来收割无数人性命的死神。
师钰漂浮在天上?,衣袂轻扬。
他一人面?对?着如乌云压顶般黑压压的魔兽。
他面?色却波澜不惊。
他轻抿着唇,眼神淡淡,精致的眉眼,像是庙堂里高高在上?的神明。
那迎面?而来的金光映在他身上?,他整个人显得愈发飘渺神圣。
那黑压压的魔兽从金光里冒出身子来,眼看便要到了面?前。
师钰却只是伸出了一只手,他手中结了一个金色的法?印。
谢良如今的修为几乎无法?直视那繁复而深奥的法?印,那法?印在他掌中旋转着,渐渐成了一个刺眼的光球,比太阳更耀眼、比月亮更皎洁。
只手创日月。
谢良脑海中顿时浮现了这句话。
那时,谢良只是痴痴地?望着师钰,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他手中那个小小的、却令人震撼的光球。
那里面?仿佛蕴含着一颗星辰的力量,仅仅只是远远注视便让人觉得震撼。
而创造那颗星辰的师钰,便愈发让人觉得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了。
他看到师钰轻轻挥了挥衣袖,那颗小小的光球便升到了天上?,它越升越高,越升越高,最后在空中爆炸了,荡出一圈圈的光波。
那余波便成了一圈圈的屏障,将那金光罩住。
无数刚刚冒头的魔兽被余波粉碎。
天空瞬间被染红。
金光被逼退。
谢良被余波所慑,几乎有一瞬间失明。
待他再睁开眼,四周尽是魔兽残骸。
天空下起雨来。
是鲜红的颜色。
滴答滴答,血从天上?落了下来。
四周寂静了一瞬,继而四面?又响起了各种各样的细索的声响,声响越来越大,整个大地?这才重新活了过来。
谢良听?到周围有很多人陆续朝着师钰跪下,他们或哭泣或大笑,嘴里都?念念有词着什?么。
谢良看着师钰。
他愣了很久。
良久,他低下头,慢慢攥紧了拳头。
他渐渐轻颤起来,但这次却不再是因为恐惧。
张廷枫已然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他从没想到这次的兽潮会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打击。
向来他视为禁俘的兽群,这次却成了夺命的魔鬼。
张廷风抱着心爱的女儿张芸儿,他看着浑身是血的女儿心痛不已。
这次,他因此私心将张芸儿放到了离兽群最近的位置,为了方便他们捕捉最多的魔兽,却没想到他的这一点私心成了女儿的催命符。
这次兽潮爆发的时候,张芸儿因为离兽潮最近,且她不过一筑基初期的修士,那些?金丹大修此次都?有几位险些?命丧黄泉,更勿提她一个筑基修士了。
张芸儿这次能拣回一条命不仅因为张庭枫此前给了她许多法?宝,也因张芸儿危机之时生生拉了自己师兄挡住了魔兽的攻击,这才一命换一命,得以苟活。
那位师兄本是张廷枫派来保护她的。
这么死了便死了。
生死面?前,张芸儿自然只在乎自己的命。
此刻,她在张庭枫怀里,流着泪道:“爹……女儿不想死……”
张廷枫心痛地?抱着女儿,他抬眼看向了天边的那个身影。
那个他本想借此兽潮杀人夺宝的年轻修士,此刻确实他一己之力挡住了兽潮,救下了他们。
张廷枫心中复杂不已。
他为他此前对?这等大修有不敬的想法?感到恐惧,也悔恨莫及。
张庭枫已然不敢去猜测师钰的年纪,绝对?的实力面?前,弱者也只剩下了服从。
但如果是他,或许有办法?女儿一命……
师钰看着面?前面?容狼狈又略带了几分讨好?的男人。
“你要我救她?”
师钰看着一旁已然昏迷的少女。
“是……只要尊上?愿意施以援手,晚辈、晚辈……”
师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直接道:“我可以救。”
张庭枫顿时喜不自胜。
师钰看着他又说?道:“我有一个要求。”
在师钰死?前的一瞬间, 师钰曾无意间窥得了日后的天地之事。
他得知在他死?后这世?间会出现一个名叫谢良的大魔头,这世?间将?会因他而覆灭。
他得知了?谢良这一生的故事,从一个普通凡人到拥有那可怕的搅动乾坤的力量。
谢良这一生的成?就皆始那部天玄罗功法, 那功法乃是世?间曾飞升证道的一位青莲道人所创。
谢良在山脚下发现了?青莲道人的遗骨,在得到天玄罗功法的同时也得到了?那位的传承。
传闻青莲道人飞升之时曾留下了?一个秘境。
那里有着他飞升成?仙的真理?, 有着无数他于飞升之时遗留下来的宝藏。
那处秘境只有得到青莲道人真正传承的人才能开启。
谢良便是当时唯一一个得到了?青莲道人传承的人。
而后谢良拜入长虹门,结识了?门派的小师妹, 也就是张廷枫之女张芸儿, 谢良在长虹门受尽欺凌, 张芸儿对?他却百般关怀, 谢良渐渐对?张芸儿暗生情愫,但就在这时,谢良忽然发现张芸儿对?他好?不过是为?了?得到他的传承,为?了?开启那个传闻中的青莲道人留下来的秘境。
原来这长虹门的掌门张庭枫乃是从前那位青莲道人的后代,谢良在长虹门数年,他自然发现了?谢良所?用的功法乃是他祖宗青莲道人所?创的, 因此也渐渐发现了?谢良身上的传承。
这才有张芸儿之后的接近和关怀, 其实?不过是做戏而已。
那张芸儿抢夺传承失败,他们父女二人坑骗谢良不成?,反被得知了?真相后心灰意冷的谢良虏做了?俘虏。
若说谢良在此事前对?他从前的一切悲惨遭遇不过是埋冤而已, 此事之后,张芸儿的背叛却让他彻底看清了?这个世?界的对?他的恶意。
他终于黑化了?。
谢良得知了?张庭枫父女所?做这一切是为?了?那个秘境传承, 谢良大笑了?几声?。
这之后,他操控张庭枫掌控了?长虹门, 又命他告知了?全部的有关传承秘境的事。
他通过张廷枫所?言祖上传下来的那张密图纸, 破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找到了?那传闻中的秘境。
几人进入那秘境后, 却发现那秘境内空无一物,只余案几上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黄粱一梦,好?梦成?空,不过游戏而已。”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那青莲道人的徒孙闹出来的一场游戏罢了?。
或许当日不过是几位青年玩兴一起,留下了?这么个东西,谁知竟传到后人耳朵里,这么个游戏,竟成?了?真的。
那张庭枫父女二人见到那张纸条久久不能回神,只感到一阵惊诧和荒唐。
若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他们落到今天这副田地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没人知道为?了?什么。
他们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也就都成?了?笑话。
张庭枫痛哭不已,而后竟自裁于此。
那张芸儿没了?用处,也被谢良亲手杀死?。
此后关于那秘境的信息,师钰也再也没有窥得过。
他因提前得知了?这些事,自以为?那青莲道人的秘境大概就是个假的。
但如今师钰却渐渐变了?想法。
师钰将?手上的那张似小儿涂画之作的地图递给?了?张庭枫。
这张庭枫见师钰言语之间对?他乃青莲道人嫡传后代之事似乎颇为?了?解,已然暗自心惊,又听闻师钰竟知晓那千年来仅由他们嫡传一脉,父传子、耳传耳的秘密居,当下更是震惊不已。
张庭枫听到师钰说出“秘境传承”的时候,有一瞬间都差点怀疑师钰是否也是某位遗落在外的张氏子孙了?。
但这事却根本不可?能,也太过荒谬。
素来秘境一事只由他们这嫡系一支,父子间首耳相传的,就算同为?张氏子孙,若非嫡系,又或者不是嫡长子,都是不可?能知道的,且这事又无文书记录,被外人得知的几率几乎为?零。
张庭枫根本想象不到这人究竟是如何得知他乃青莲道人后代之事,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秘境一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