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屏蔽吗?”邢必皱了皱眉,同时向监控打了个手势。
外面吴馆长迅速在仪器上操作,罩子上方开始喷出气体。
“共生会,破坏系统。”郑霆说。
“还能恢复吗?”邢必问,“实验室有不少仪器。”
郑霆看着他,没有说话。
邢必也没再说话。
“不再受,束缚,”郑霆说,“你的选择,一定会对吗?”
“必须是对的,”邢必说,“我会让它一直是对的。”
郑霆慢慢贴近玻璃罩,很缓慢,能看到他身上的真菌正像被破坏了的巢穴里看到的那些树木一样,正在慢慢失去活力,变得僵硬。
“水里,”郑霆说,“他在,水里。”
“海里吗?还是河里?”邢必追问,“有桥吗?”
“他看不见。”郑霆说。
“郑霆,”邢必也贴近罩子,“继续说。”
“悬崖,浪,”郑霆说得很吃力,“黑暗,没有桥。”
“海底隧道,”纪随说,“有悬崖的海边。”
“这里,”吴馆长点着地图,“这一条都是,但是隧道……在哪里?”
“可以顺着这一条找啊,”邱时说,“也没多远。”
“邱队长,”吴馆长看着他,“这不是云城的地图,你看,云城在这里……”
吴馆长用手比了一下云城的大小,然后移到海边:“看到没?有多长?”
邱时看了一会儿:“我操。”
实验舱的门打开了,邢必走了出来。
“郑霆怎么样了?”纪随问。
“不说话了,”邢必看着吴馆长,“让他休眠,试试看能不能修复他的系统。”
“不一定能修复,”吴馆长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可以试一下让他不那么痛苦。”
“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邢必说。
“我知道,”吴馆长皱了皱眉头,“我还不想去守空仓库。”
“把王弘他俩关进去,你可以守他俩。”邱时说。
吴馆长看着他:“别跟李风学!”
“为什么?”李风推门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监控画面,“有什么结果吗?”
“准备出发。”邢必说。
这次任务的目的地很远, 是云城居民从来没有到过的海边。
这条路在老古董们的年代是很通畅的,哪怕是需要休息的人类,估计开车到达也不会超过十五天。
但经过了这么多年, 没人知道这条曾经的通途已经变成了什么样, 还有没有路, 还有没有桥,会不会碰上别的“云城”, 会碰上什么样的人。
他们这次路上时间预估的是一个月。
“我们从来没有往东南方向去过那么远,”李风看着地图,“邢必你们到云城之前, 也没往那边去过是吗?”
“基地不在那个方向, ”邢必说, “我们有记忆的时候, 那边已经很乱了,交通也断了。”
“什么样的乱?”于上校问了一句。
“人类在自相残杀。”邢必说。
刘部长叹了口气:“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死光了吧。”吴馆长说。
“怎么可能,”邱时说, “吴馆长要不要搬城外去住一阵儿,真死光了哪来的难民,外面还有很多游民, 不需要云城庇护,也活过了这一两百年。”
吴馆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可不是跟我学的。”李风说。
“这我分得清, ”吴馆长说,“这个样子才是他, 平时都是装的。”
邱时到了军方基地等着物资最后装车的时候, 想到吴馆长这句话都还想笑。
“别笑了啊, ”邢必说, “李风说了, 吴馆长被气死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我其实不想笑,”邱时说,“我可能是紧张了。”
“怎么,”邢必说,“突然想起来这其实不是自驾游是一次任务了?”
“差不多吧,”邱时看了一眼忙碌着的士兵们,走到一边靠着一棵树,低头点了根烟,“我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去看看过去吧。”邢必说。
“会经过你的过去吗?”邱时问。
“有一小部分是重叠的,”邢必说,“我和郑霆他们最早开始组队的时候,训练的地方,很漂亮的城市。”
“你觉得,”邱时想了想,“它还在吗?”
“在的,”邢必说,“人没有了而已。”
邱时轻轻吐出一个烟圈。
除了几个生化体,这次同行的还有二十个人类士兵,各种机械都得他们负责。
最后上车的时候,邱时看了一眼,七辆车,都是云城最新的越野车,于上校介绍的时候还挺骄傲的。
邱时坐进车里,准备关车门的时候,李风的手伸了过来。
“操,”他赶紧把住门,“手不要了捐给吴馆长,没上车的时候不吭声,要关门了来这么一下。”
“废话真多,”李风把一个盒子扔到他腿上,“礼物。”
“我能不能说我已经猜到是一条蓝色围巾了?”邱时说。
“猜错了,”李风关上了车门,拍了拍,“谢谢了,各位。”
邱时把车窗关上了。
“狗官最他妈会来这一套。”他皱着眉。
这次的任务是秘密进行的,他们直接从后城离开云城,往已经被控制了的东林和兴川线向东去。
这一段路是邱时熟悉的,走了很多遍,救胡小岭,找邢必,杀邱与……
没一件舒心的事。
不过走了一段,邱时就发现这条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了,过了刚出城那一小段之后突然变得很陌生。
路修过了,林子里那条干掉的水道已经被垫满了碎石,两边突出的岩石也被炸平,枯萎的巢穴也全都砍掉了,变成了空旷的平地,而且有工人正在修整地面,看上去像是要盖房子。
“动作真快啊,”邱时看着窗外有些感慨,“等我们回来,是不是又会变一个样子。”
“也许吧,”邢必说,“李风可能想接收更多的难民,东边现在安全,可以扩出去了。”
“除了上回修那个墙,”邱时有些感慨,“我都没见过云城有什么变化。”
“我都没见过,”邢必说,“云城一百年都没变化,可能就是内城矿洞里增加一点空间。”
“昨天送挖掘设备过来的是城建署的人吧,”邱时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的人。”
“那也不是,城外那些检查站的房子,哨塔之类的,”邢必说,“都是他们弄的。”
“那些破玩意儿我带着赵旅他们两晚上也能盖好了,”邱时很不屑,“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年,从来没打过仗的云城军队打仗了,从来没盖过房子的城建署盖房子了。”
邢必笑着没说话。
“李风给了我个什么礼物?”邱时拿起那个箱子,扯着包装纸,“连狗官都给我送带包装的礼物了,真是不一样的一年啊。”
包装纸挺漂亮的,按邱时的习惯,这种带花的纸他会留着,只要是外城见不着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不过这包装纸粘得挺牢,邱时扯了好几下都没扯开。
“去你祖宗的,”他抠着露出一个角的盒子一拽,连包装纸带里面的盒子一块儿给撕成了两半,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他愣了愣,“操,真不是围巾啊。”
里面是两副防风墨镜,都是蓝色镜面的,旁边还有个按钮,按一下就会变成透明的,看上去很酷。
这绝对是外城十年不遇的好货,难民集市转一圈会被当场乱棍打死抢走的程度。
“你的。”邱时把其中一副递给了邢必。
“情侣镜。”纪随在后座说了一句。
“……什么玩意儿?”邱时戴上风镜,转过头,又按了一下按钮,让镜片变成透明的,看着他,“什么镜?”
“你俩。”纪随说。
“我俩镜?”邱时问。
“……不是。”纪随说。
“情侣,”邢必说,“出城的时候是没带脑子还是没带耳朵。”
“嚯,”邱时转头看着邢必,“这情侣一看就不和啊。”
邢必没说话,靠着椅背笑了起来。
说完之后邱时才回过味儿来,情侣?
纪随都能这么自如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么两个字来了?后面坐着的除了纪随和桑凡,另外几个都是后来启用的不太熟的生化体。
邱时靠着椅子,慢慢往下滑了一点。
“嗯?”邢必看了他一眼。
“没。”邱时说。
以前离开了云城外城,就像是离开了安全区,进入了一个危险的陌生世界,疯狂的游民,麻木的难民,可怕的真菌群,阴暗角落里藏着的感染者,还有立场不明的生化体……
而就像通往洗马镇的路一样,东北一直到东林,再往一直往东到兴川,一路上邱时除了偶尔的几个云城哨站,连人都没有看到过一个。
“那些人呢?”他低声问邢必。
“驱离了,”邢必说,“不愿意加入云城庇护区的都离开了。”
“能去哪儿呢?”邱时问。
但想想又觉得,哪儿不能去呢,那些游民都知道云城在哪里,知道东林在哪里,却依旧选择了在沼泽和丛林中艰难生存,无论是什么原因,总归还是因为能活下去。
以后云城也许能够庇护更多的人类,这些人也还会用这种他们已经生生不息了百年的方式继续活在庇护之外。
兴川防线是许戒负责,他们的车队到达的时候,许戒已经站在了门口,邱时他们车顶上的几箱物资是带过来给兴川的。
兴川之前和东林是同时被陈荡他们带人占掉的,不过兴川这边留下的除了少量普通镇民,更多的是邱时的那些同族们,云城的军队过来之后,这些人也都选择了留下。
现在这里看上去跟洗马镇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洗马整个镇子都是驻军,而兴川,更像是一个有军驻守着的普通小镇。
邱时下了车,看着远处防守区之外的房屋和有些好奇地往这边看着的居民,有种兵荒马乱中的宁静。
“那些棚子是什么?”邱时问许戒。
“大棚,”许戒说,“种菜的,耐寒的露天种,别的就种棚子里。”
“安全吗?”邱时问。
云城的种植养殖都在山里,因为是全城的保障,任何一点破坏都有可能让云城陷入危机,所以守得很严,邱时甚至都不知道具体位置。
“面积不大,”许戒说,“好守的,等你们回来的时候,草莓就熟了,可以尝尝新鲜的。”
“草莓?”邱时愣了愣。
“……太惨了。”许戒说。
“嗯?”邱时没明白。
“末世佬连草莓都不知道,”邢必说,“就是一种红色的小果子。”
“这个范围太大了。”许戒说。
“反正他哪种红色小果子也没见过。”邢必说。
“操,”邱时笑了,“也见过的,后山的沟里就有,很小,夏天结红色小果子,就指甲盖儿那么大,还挺甜,赵旅总去摘,老头儿说叫樱桃。”
邢必笑着没说话。
“蒙我们的吧?”邱时问。
“也不算,那个也有人叫它野生樱桃。”邢必说。
“还是吃草莓吧。”许戒说。
草莓什么样,邱时其实应该是见过的,就在那本看图识字上,肯定会有,只是邱时更有兴趣的是动物那部分,什么熊啊狼的,各种蔬菜水果他都跳过了。
邢必拿出小宠,在车上投影着给他画了一个。
一级生化体,字写得好,画也画得很好。
“熟透了就是红的,有些是一半红,”邢必的手指在空中划着,“有些是白色的……”
邱时靠在椅背上,这一刻真的有了一种他们正在旅途中的感觉。
特别是卸完货上车时,许戒在车窗外面说的那一句:“一路顺风。”
不过离开兴川,就算是真正离开了云城目前的控制范围,随着兴川的房子渐渐远去,消失在视野里,邱时打开了眼前的地图。
车上其实有一套地图信息收集系统,能结合之前曲慎的那份地图不断地进行修正和补全,也能感知到更大范围里的生物活动。
但邱时还是觉得地图就在他眼前会更有安全感,曾经看一眼都头晕,走路都被晃得一脚深一脚浅的这个地图,现在已经完全不会影响到他了。
他们第一站要去的是距离云城最近的一个城市。
“比云城大吗?”邱时问。
“算上内城外城一块儿的话,没有云城大,”邢必说,“但要是把周边的县城镇子都算上,就比云城大很多。”
“还能这么算吗?”邱时说。
“能。”邢必说。
他们半夜出发,到兴川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出了兴川的这一段路,没有了云城修建的新路,走的都是碎石和泥梗路,车速顿时慢了下来,车左右摇晃得邱时脖子都有点儿发酸。
接近这个“离云城最近的城市”时,天都已经黑透了,四周一片寂静,打开车窗能听到远处时不时地传来几声虫鸣,还有不知道是鸟是兽的叫声。
“这地方有人。”纪随在后面说了一句。
“嗯。”邢必应了一声。
邱时看了一眼地图,目前四周没有发现有动静。
不过头车停了下来,接着对讲机里传来前车的生化体封至的声音:“需要排雷。”
“排雷?”邱时放下车窗往外看了看,就着月光能看到地上有不属于他们的车辙印,看得出不止一辆车。
车队关掉了车灯,从后面车上下来的两个云城士兵动作很轻,只能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头车上有探测系统,能精准地感应到地雷的位置并且标记出来,这两个士兵身边跟着一个半人高的小车,由他们遥控控制。
“排雷车吗?”邱时问。
“嗯,排雷和路面清障,”邢必说,“这是最早从基地带过来的型号,算古董复制品了,不过对付这种雷没有问题。”
几个生化体都下了车,在两侧十多米的位置警戒。
邱时把枪拿在手里也下了车。
这是一片旷野,除去两边稀疏的树林,几乎没有藏身之地,月光今晚很亮,地面起伏的阴影清晰可见,任何移动的物体都变得很明显。
邱时拿出望远镜,往前方看过去,隐约能看到一片高低不同的黑影,像是房屋或者连续的城墙,不过从边缘能看到不少破损,估计是老祖宗时代的东西。
如果有埋伏,估计就在这些黑影里。
“尽量不要起冲突,快速通过,”邱时说,“都是普通人类。”
“嗯。”邢必应了一声。
生化体或者共生体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做防御,地上的车辙印比起他们这种新型越野车要窄得多,看得出是普通的小车。
前方的排雷车放下了前方和两侧的防震板,看上去一下变大了不少,操作员上了头车,两侧警戒的生化体迅速回到车里。
排雷车挑出了标记最少的直线路线,开始前进。
随着两声炸响,后面的车队也跟了上去。
虽然是雷最少的一条线路,但随着排雷车不断前进,几乎是十几秒就会有一阵连续的爆炸。
大概是物资有限,这片雷区横向距离要更长一些,往前纵向的这一段邱时估计着差不多三百米。
车队在被炸起的黑雾和飞扬的泥土里前进着,四周的视线已经受阻,只能从地图上观察着。
几分钟之后,爆炸停止,他们已经穿过了雷区。
生化体依旧是下车警戒,等着排雷车回收。
邱时看了一眼从他身边经过的排雷车,发现这一轮雷趟下来,除了落了满车的泥和草渣,显得有点儿灰头土脸,但排雷车的防震板没有什么损伤。
排雷车开到运输大黑车旁边正要上车的时候,车队前方突然亮起了几道强光,紧跟着啪啪几声,白光瞬间把车队和四周的景物整个照亮。
邱时顿时觉得眼睛都被闪疼了,眼前除了白色什么都看不到,大中午盯着太阳看都看不出这样的效果来。
接着伴随着“沙沙”的响声,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听着是喇叭。
“这里是……”
几声整齐得几乎是同时响起的枪声过后,强光熄灭,这个声音也消失了。
生化体们打灭了上方的强光灯。
四周重新回到了黑暗里,只剩了月光。
“谁把喇叭也打了?”邢必问。
“我,”桑凡说,“没有灯打了。”
“……我本来想听听他要说什么。”邢必说。
“嗯。”桑凡应了一声。
虽然气氛是紧张的,但邱时还是有点儿想笑。
“往前开,”邢必说,“他们在虚张声势,我们不停留直接过去。”
“收到。”封至应了一声,头车开始往前行进。
雷区的这边是有路的,古老的水泥路面损毁之后,又用石渣和泥土重新铺填过,看得出这里的人是长期停留。
之前邱时看到的那一片黑影现在已经能用肉眼看清,是一片楼房,最高的有四层,矮的只有一层,估计是塌掉了。
所有的房屋都很旧,月光下显得格外残败,墙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像是被这些藤蔓捆绑着,房子才没有倒塌。
地图上方出现了一排亮点,车队停了下来。
“是人类。”邱时说,“十几个。”
“有武器。”纪随说。
话音刚落,那边闪起一片火光,那十几个人开了枪。
子弹打在头车前面的泥地上,发出一片闷响,有两发打在了车头上,不过没有击穿,军方的车还是能给人安全感的。
第一轮射击过后,邱时跟邢必他们一块儿下了车。
“火力不行,”邢必说,“走。”
车队继续往前开,生化体在车门的掩护下跟着车队往前走,邱时把枪架在车窗上往前瞄着。
这帮人一看就没什么经验,一溜脑袋轮流着从一堵矮墙后面探出来。
随便一枪就能打中一颗脑袋。
“不还击。”邢必说。
那边一颗脑袋旁边突然多出了一个圆筒。
“他们有炮?”邱时震惊了。
“扩音筒。”纪随说。
“操。”邱时从瞄准镜里看了看,好像的确只是一个金属筒。
“那边的!”金属筒后面冒出来一个脑袋,开始喊话,“干什么的!”
“怎么回答?”邱时问,“喊他们也听不见吧?什么脑子?”
“不要再往前走了!”那个脑袋一边喊着一边站了起来,“再走一步炸死你们这帮找死的!”
“停。”邢必说。
他们这次行程很长,路上还要收集各种资料,这样的战斗并没有必要。
车队再次停下。
那边的脑袋不知道是胆子太大还是脑子真的不好使,居然带着十几个人从墙后头翻了出来,扛着那个扩音筒就往这边走了过来。
边走边还举着扩音筒:“知道这什么地方吗就敢进来!”
“邱时去交涉,”邢必说,“生化体靠后。”
“嗯。”邱时收了枪,往那边走了过去。
脑袋走近了之后邱时才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大胆,脑袋身上穿着很厚的一件防弹衣,头上还戴着一个看上去很扛打的金属头盔。
“干什么的?”脑袋离着邱时几米远站下了,他身后的十几个人一块儿举枪冲这边指着。
“路过的,”邱时说,“我们要往东边走。”
“路过?”脑袋往他身后的车队看了看,“军火商吗?哪儿来的?”
“东林那边。”邱时说。
“东林是哪儿?”脑袋声音里有些疑惑,但似乎也并不想知道,“要休息吗?”
“什么?”邱时愣了愣。
“休息,大晚上的不用休息吗!”脑袋说,“我们这儿可以休息,可以睡觉,可以吃饭,还有酒。”
邱时反应过来了,这帮人大概是个黑店集团。
“休息。”耳机里传来邢必的声音。
“好。”邱时说。
“车上的货我要看看,”脑袋说,“睡觉吃饭喝酒都可以用东西换,你们还要赔我那一片的雷。”
我他妈赔你个祖宗。
邱时顿时有点儿来火,那片雷明摆着就是等着把人炸死了好抢东西的。
“看你要不要得起了。”邱时说。
“嚯,口气不小,”脑袋冲后面的人一抬手,后面的枪都收了起来,他转身招了招手,“跟我来。”
邱时回头看了一眼,邢必他们都上了车,于是他转身跟着脑袋一块儿往里走。
“这是什么地方?”邱时问。
“刚我喇叭里说了!没听到吗!”脑袋说。
“喇叭让我们打废了。”邱时说。
脑袋猛地转过头:“操。”
头盔遮得太严,看不清脑袋的脸,不过邱时能感觉得出来他年纪不大。
“那还得赔喇叭。”脑袋说。
“看你敢不敢要了。”邱时说。
“你别激我啊!”脑袋指着他。
“别指我。”邱时看着他的手指。
脑袋把手收了回去:“这里是我的地盘,方圆十里,我说了算。”
“怎么称呼?”邱时问。
“座山雕。”脑袋说。
“什么玩意儿?”邱时看着他。
座山雕一帮人领着车队顺着那条泥路走进了他们之前藏身的墙后面。
墙后是一条街道, 虽然路面已经风化得面目全非,但街道的宽度和两边的建筑的规模都明显要比洗马镇的大。
“这是什么地方?”邱时问。
“问谁呢?”座山雕看了他一眼,“有没有点儿礼貌?”
邱时非常震惊, 就这样的人, 跟他计较礼貌?
他看着座山雕, 沉默了一会儿才开了口:“雕儿,这什么地方?”
这回轮到座山雕震惊了, 隔着头盔都能从他的肢体语言上表现出来:“你他妈叫我什么?”
“你想让我叫你什么?”邱时说,“座儿?”
“叫雕爷!”旁边一个扛着枪的立马把枪甩到了面前,端起来就怼在了邱时脸上。
“我雕!”邱时一把抓过枪管, 往上一扬再往那人脸上一磕, “你祖宗!”
那人枪没离手地被当场磕出了鼻血。
“哟。”座山雕有些吃惊地看着邱时, “你不是军火商吧?”
“我收尸人。”邱时说。
座山雕看着他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一招手:“走。”
邱时跟上了他。
“这里是奔泉城的郊区,”座山雕边走边拍了拍手,“这里可不是破地方。”
街道旁边的一栋楼随着他“啪啪”两声拍手, 突然亮起了灯。
四个射灯从房子的四角向上照着,还有从楼上到楼下顺着藤蔓缠绕着的灯带,闪烁着彩色的光……
不得不说, 灯亮的那一瞬间,邱时感觉是挺震撼的, 毕竟四周几十里都是漆黑一片,这地方突然亮起了一栋灯火通明的楼。
但这种自下而上的光线, 红黄绿间隔闪烁着的串儿灯, 让这个在黑夜里独自亮着的楼有一种诡异的恐怖感。
“车就停门口, 排整齐点儿, ”座山雕说, “一会儿我要查货。”
“你就说你要什么就行,”邱时说,“这货不是你能查的。”
“嚯,”座山雕看着他,“你第一天出来混吗?有点儿不懂规矩啊。”
耳机里传来了邢必的声音:“给他点儿子弹,他们好几个人的枪是空的。”
邱时向后伸出手,纪随低着头走了过来,把一盒子弹放到了他手上。
“什么样的规矩?”邱时把子弹拍到了座山雕胸口上,“先给兄弟几个把枪膛填上吧。”
座山雕接过子弹,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子弹,最后一偏头:“先进来吧。”
一楼像个酒馆,格局跟大岩很像,只是面积要更大,桌椅比大岩那些用原木劈了直接钉上的风格也要斯文不少,都很规整。
屋子四个角有四根柱子,看着不像是房子自带的,而是后装上去的。
其中一根柱子上捆着一个低着头的男人,混身都是血,已经变黑结成了硬块。
这让本来就有些紧张的气氛变得又多了几分诡异,这甚至不是一家隐藏的黑店,这是个明晃晃写着“黑店”的黑店。
座山雕进屋之后,从楼上跑下来几个人。
“雕爷回来了。”
邱时忍着对这种莫名其妙阵仗的不爽,坐到了桌子旁边,邢必和纪随站在了他身后,大概是为了避免麻烦,其他的生化体都没有进来。
借着屋里的灯光,邱时看清了这些人,年纪都不大,看着跟胡小岭差不多,二十左右的样子。
而座山雕脱掉身上的防弹衣摘掉头盔之后,邱时却有些吃惊。
座山雕看上去比这帮管他叫“爷”的年纪都小,虽然脸上有一道从左至右划过了鼻梁的长长的刀疤,依然能看出来稚嫩。
“你们的人可以在二楼休息,”座山雕说,“商量好之前我不动你们的货,不用专门派人守着。”
“我信不过你。”邱时说。
座山雕显然对邱时的这种不信任很不满,脸色阴得很,但大概是从那盒子弹看出来这帮人的确来头不小,于是也没发作。
“吃东西吗?罐头和新鲜的都有,价格不一样,”座山雕说,“酒也有。”
“新鲜的什么?”邱时问。
“肉啊,”旁边一个跟班儿的说,“今天刚打回来的猪,你要换个时间来还没有呢,都不够我们自己吃的。”
“那你们留着自己吃吧,”邱时说,“罐头。”
跟班儿扔过来几个罐头,比云城的大,但看上去非常旧,应该是从什么史前仓库里淘出来的,保质期一百年的那种老古董罐头。
说不定还是从别人身上抢的,邱时看到了罐头上有血迹。
座山雕也看到了,拿过罐头很随意地用袖子蹭掉了血,放到了邱时面前,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邢必和纪随:“他俩不吃吗?”
“不吃。”邱时拿起罐头看着。
“能吃,没坏,香着呢,他俩不吃是不饿吗?还是……”座山雕突然从桌子对面扑上了桌子,手里多了一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