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啊。”邱时转过头看着他。
“睡吗?”邢必问,“明天又要回云城。”
“那不能睡了,”邱时抬头看了看二楼,“我如果这会儿睡的话,估计明天真的醒不了,能睡一天……”
“那就睡一天,”邢必说,“你那个神经损伤也得休息,实验室打开以后你就没怎么睡,还……体力劳动了。”
邱时没说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着压低声音:“你们生化体都这样吗?不怎么要脸的样子。”
“在这些事上可能的确跟人类不一样。”邢必说。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转了两圈,实在还是冷,邱时决定还是回超市二楼的宿舍休息一会儿,困还是困的,甚至困得有些撑不住。
一楼还是二队的,不过回来之后他们直接去了老头儿那里,二队几个人都还不知道他们回来了。
轻手轻脚上了二楼,发现生化体宿舍那边立刻就有人走了出来。
“我和邢必。”邱时低声说了一句。
“嗯。”不知道谁应了一声,又回了宿舍。
这些生化体是之前打共生体营地的时候过来的那一批,现在暂时都留在了洗马镇,这两天就会分到石底和竹园这条防线的各个点上去。
邱时名字都还没弄清。
不过随着生化体最终全部启用,他们不再是稀奇的少数,最终也许会和那些普通士兵一样,洗马镇这些一块儿打过仗的士兵,邱时除了二队和他们那帮收尸人,也没谁还能叫得出名字了,只记得脸。
在自己的记忆力里,一扇扇门后面,到底有多少从他这二十多年人生里经过的脸?
回到屋里,因为知道旁边一层都是听觉敏锐的生化体,邱时连把衣服往地上扔的时候都拿着劲儿,没敢扔得太潇洒。
邢必倒是一脱外套,哗啦一下就扔到了旁边地上,然后打开了取暖球。
“你……”邱时看着他。
“这是正常的动静,”邢必说,“你在心虚什么?”
“你就说,我们说话这动静,他们能听到吗?”邱时说。
“能听到一些,听不全。”邢必说。
“所以啊,”邱时打开衣柜看了看,大概是知道他们今天回来,里面有放好的换洗衣服,“那不得小心点儿吗?”
“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动静要小心吗?”邢必站到身后,撑着衣柜的门,轻轻靠在了他身后。
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邱时回手在他腰上摸了一把,摸到的是温热光滑的皮肤。
“你……”邱时扯着自己衣服一角,抬手把上衣脱了。
衣柜里居然还有一包烟,他拿出来了看了看,想着这洗马镇的服务说周到吧挺周到,还给包烟,说不周到吧也不周到,烟是拆过的,但看到烟盒开口位置的一个小掐痕的时候他笑了起来:“操。”
“怎么?”邢必搂住他,下巴搁他肩膀上问了一句。
“赵旅拿来的,”邱时给他看了看那个掐痕,“他习惯拆了都在这儿掐一下。”
“为什么要掐一下?”邢必问。
“各种物资在外城都不好弄,有点儿什么好东西就得做个标记,”邱时笑了笑,“就跟写了自己名字一样……”
“那为什么不直接写名字。”邢必问。
“你这话说的,”邱时说,“你现在让我写我自己名字我还得想想呢,掐个印儿多简单啊。”
邱时话刚说完,邢必就伸手在他耳垂上掐了一下。
“你祖宗!”邱时骂了一句,这一下掐得还不轻,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耳垂有些发热,抬手摸了一下发现已经开始要肿起来了。
“掐个标记。”邢必说。
“你脑子也够他妈新的,”邱时有些无奈,“掐个指甲印儿是他妈赵旅的习惯!”
邢必笑着没说话,低头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很重,仿佛真的是要咬出一个消不掉的疤来做标记。
“啊……”邱时压着嗓子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疼疼疼……”
邢必松了口,指尖顺着牙印描了一圈:“很圆,我牙不错。”
“你是不是短路了,”邱时偏过头看着他,“吴馆长是不是趁我不知道把你脑子撬开往里头倒酒了!”
邢必笑了起来:“疼吗?”
“废话!”邱时说,“我是个人,你咬的这玩意儿叫他妈肉,肉被咬,就会疼!”
邢必没说话,低头轻轻在他肩上吻了一下,然后舌尖点在了牙印上。
邱时没了声音,只是偏头看着他。
牙印位置的皮肤因为疼痛变得很敏感,舌尖顺着牙印转圈时,轻柔的触碰能清晰地感知到。
邱时觉得自己的神经应该是没怎么受损,敏锐得很,甚至能把细小的一点温暖湿润都捕捉到。
“还疼吗?”邢必偏过头看着他。
“只能不疼了啊。”邱时说。
邢必笑了笑。
“我是不是……”邱时问得有些犹豫,“你是不是……”
“嗯?”邢必应了一声。
邱时转过身,搂着他,在他腰侧轻轻划着:“你要不抢答一个?”
“这种答抢不了,”邢必说,“我是真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是不是……”邱时被自己这个吭吭哧哧逗乐了,笑了起来,“操,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邢必说。
“你是不是屏蔽痛觉了?”邱时手指顶着他下巴往上抬了抬。
“怎么可能,”邢必说,“这种事儿就是被捅一刀也不可能屏蔽啊。”
“这都捅一刀的效果了,”邱时笑了起来,“我没给您干劈了啊!”
“你这个音量,”邢必说,“他们是真能听见的。”
“操。”邱时愣了愣。
邢必笑着往后带了他一下,倒在了床上。
邱时被他带倒,扑到了他身上,也顾不上别的,先狠狠亲了两口。
邢必翻了个身压住他,手往下伸了过去。
邱时呼吸都停顿了两秒:“现在?”
“嗯?”邢必脸埋在他颈侧应了一声。
“我是说你现在……”邱时话没说完,邢必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发现你是不会小声说话了。”邢必笑着看着他。
“我声音大吗?”邱时在他掌心里问。
“嗯。”邢必笑着点了点头。
“你祖宗,”邱时从指缝里说,“那怎么办,要不你杀了我得了。”
邢必捂着他嘴的手没有松开,往下去的手也没有停下。
邱时的呼吸从指缝中掠出,扫过他的耳际,带着滚烫的急促。
月亮从云层里露出一个尖角,给下面的树林顶上撒上了一片星星点点银色的光,随着云层忽聚忽散,银色的光也忽明忽暗。
“还睡不着吗?”邢必在邱时耳边轻声问。
“很困了。”邱时看着窗外的夜景,因为是超市,窗户都是落地窗,躺床上偏过头就能看到一整面的风景。
“按摩吗?人类。”邢必问。
“生化体的专业按摩吗?”邱时翻了个身看着他。
“嗯。”邢必点点头。
“好。”邱时说。
“趴着吧。”邢必坐了起来。
邱时在床上趴好,邢必温热的手在他背后掠过,一阵舒缓的暖意,他闭上眼睛。
邢必手指在他脑袋上一下下抓着,力量不大,但位置很准,每一下都让他觉得脑袋先是一紧,接着就是极度的放松。
“舒服。”邱时说。
“舒服就睡。”邢必说。
“嗯,”邱时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句,“我一直在想,爷爷现在那个状态,还能思考吗?他身体衰竭了,生化反应没了,但小方块儿是活着的吧?”
“嗯,”邢必应着,“所以他需要邓叶叶把他的系统毁掉。”
“其实,他如果没有爱人,就不需要承受后面这么多年的孤独了,”邱时把手放到邢必腿上,轻轻摸着,“对吗?”
“你是昨天把我睡了今天就要跟我分手吗?”邢必问。
“操,小声点儿,”邱时一下睁开了眼睛,偏过着瞪着他,“你怎么不去走廊上喊啊。”
邢必放低声音:“你是昨天把我睡了……”
“我没说!”邱时打断他的话,想想又笑了,“我发现你有时候跟个小孩儿一样,祖宗风范随时说扔就扔。”
“有没有爱人,不是他能决定的,”邢必说,“等你发现的时候,已经很久了。”
“你也是这样吗?”邱时问。
“嗯。”邢必的手指在他背上顺着脊椎往下。
“那天你在那个电椅那儿,”邱时偏过头,“是不是跟我表白来着?”
“是。”邢必说。
“我想听,”邱时说,“回云城了调出来让我听听吧。”
“等一下。”邢必说,接着下了床。
“怎么?”邱时看着他。
邢必从地上拿起外套,伸手摸了摸,拿出了那个银色的金属小棍,插上耳机递了过来:“听吧。”
“你存这里头了?”邱时立马坐了起来。
“嗯,”邢必说,“不然呢,存小组档案里然后你去档案室听吗?”
“我以为会删掉呢。”邱时说。
“这是任务内容相关,”邢必说,“不能删的。”
“这还是任务相关了?”邱时戴上耳机,趴回床上,“那不是会一直存着?”
“只要设备不被毁,就一直存着,”邢必说,“过一百年,还能听。”
“那我听不到了。”邱时说。
“邱时,”邢必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出来,“听我的声音,你能听见的,你得去听……”
转存的这一段录音,音质挺好的,邢必的声音仿佛是从他耳后传过来的,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邢必。
邢必跟他并排趴下了,侧过头枕着一条胳膊看着他,一只手还在他背后一下下按捏着。
“你想听什么?多刺激才算刺激……”
邱时能听出邢必平静声音里的不安,他偏过头看着邢必:“你能听到吗?”
“能。”邢必说。
“以前老师带我参加过一个婚礼,在我还是‘小邢必’的时候,我第一次听到人类说‘我爱你’,但我体会不到……”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邱时心里猛地颤了一下,虽然邢必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只是一个简单的表述,他还是觉得呼吸都短暂地缺失了。
邢必的手指从他后背划到肩上,再从脖子绕过,在他脸上轻轻勾了勾。
“老师说爱有很多很多种,爱情可能是惊心动魄的,也可能是细水长流的,倒霉的话还可能是仇人相见的,爱情的结局有很多,但开端都差不太多,一旦感受到,就会知道……”
邱时盯着邢必,感觉自己眼眶有些发热,他几乎不敢眨眼睛。
邢必开了口,跟耳机里的声音同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感受到的时候,好像已经很久了,这是我唯一没有人类样本的情感,但它很清晰,也很明确……”
邱时还是看着他,没敢眨眼。
“邱时,”邢必拿掉了他右边的一只耳机,轻声说,“我爱你。”
邱时眨了眨眼睛,眼睛里的泪水在这一瞬间从眼角涌了出来,越过鼻梁流进另一只眼睛里,再裹着更多的泪水,在枕头上浸出一大片。
“我爱你,”邢必靠近他,在他眼角轻轻吻了一下,“人类。”
邱时闭上了眼睛,抓着邢必的手,很用力地握着,声音里有控制不住的颤抖:“我爱你。”
邢必笑了笑。
邱时翻过身,伸出胳膊搂紧他,在他耳边低声重复着:“邢必,我爱你,我爱你……邢必……”
“还在哭吗?”邢必凑在他耳边小声问。
“没了,”邱时吸了吸鼻子,能听到自己说话还带着鼻音,“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按说这事儿应该笑吧?”
“哭和笑并不是相对的,”邢必说,“很多情绪都是可以同时用哭和笑来表达的,你作为一个人类,这都不知道吗?”
“那我可能不是人,”邱时说,“我一共也没哭过几次。”
“我认识你到现在,”邢必说,“算上这次,一共三次。”
“记这么清?”邱时说。
“因为的确很少,”邢必说,“就很好记,认识我之前的就不知道了。”
“我自己也记不清,”邱时枕着胳膊,“可能也没什么高兴到要哭的事儿,一般都是难受了才哭,但难受了哭又有什么用,都不知道哭给谁看。”
“以后哭给我看。”邢必说。
“嗯。”邱时笑了起来。
“嗯?”邢必看着他。
“感觉像个傻子。”邱时说。
“不会,”邢必说,“我在你面前哭的时候像傻子吗?”
“不像,”邱时摸摸他的脸,“就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
“我是你祖宗。”邢必说。
“聊天儿就聊天儿,”邱时瞪着他,“别骂人啊!”
邢必笑了起来,抱紧他:“现在能睡着了吗?”
“这他妈更睡不着了啊……”邱时叹了口气。
李风手里拿着一个罐头,身上外套扣子都没对齐,带着纪随和许戒冲进实验室的时候,吴馆长有些焦急地迎了上来。
李风把手里的罐头对着他脑袋就砸了过去:“我他妈谢谢你好歹等我起床了才惹麻烦!”
罐头准确且结实地砸在了吴馆长的脑门儿上,“嗵”的一声弹到了地上。
吴馆长捂着脑门儿吼了一声:“这是正常实验!这不是麻烦!”
“那你一早让我带着俩潜卫过来干什么?”李风推开他,往里面的实验舱走了过去。
刚拐到走廊,就听到了玻璃被撞击的声音。
“他们激活了郑霆的超共。”纪随马上听出来了。
“现在是屏蔽状态,”吴馆长捂着脑门跟了过来,“他无法控制,我们需要推算出超共的形成时间,这样才能在他们下一次进攻前提前知道……”
“为什么不跟我说?”李风走进了实验舱,看到了被关在特制玻璃罩子里的黑色的真菌体,还有在罩子旁边站着的王弘和张坦。
“这是正常的研究范围,是不需要汇报的。”王弘说。
“打开。”李风说。
王弘看着他。
“打开。”李风拿出枪指着他。
王弘拍了一下旁边的一个按钮,玻璃罩上出现了一个窄小的门。
纪随和许戒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进去,王弘又赶紧关上了门。
超共的行动缓慢,但力量和抗性都很惊人,纪随和许戒一左一右同时跃起,从空中用膝盖砸向超共的肩膀,在他晃动的时候借着力把他按倒在了地上。
接着许戒从后腰的一个小袋子里拿出了一支大号的针剂,狠狠地扎进了超共胸口那个被邢必砸开还没有愈合的伤口里。
两人从实验舱里出来的时候吴馆长说了一句:“这是之前从实验室拿去的吗?”
“嗯。”李风应了一声。
“这个得做成气,气雾剂,”张坦说,“注射形式太危,危险。”
“我警告你们两个,”李风把枪顶在了王弘鼻梁上,“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不经过我允许进行任何超出目前需求范围的实验。”
王弘和张坦下意识地举起了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听懂了出声。”李风说。
“嗯。”王弘应了一声。
“关于郑霆的任何研究都暂停。”李风说。
“可是……”王弘看向那边的吴馆长。
“等邢必回来了再决定。”李风转身走出了实验舱,“邢必跟你们联系过没?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没联系。”纪随说。
“还没起吗?”李风看了一眼时间。
“人类这个时间起床的不多,太早了。”许戒说。
“太早了吗?”李风说,“里面那三个人类疯子可都起来了,我这个倒霉人类也起来了。”
“邱时毕竟不疯,”许戒说,“也不倒霉。”
李风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抬手接通了邱时的通话。
“你疯了吧李署长?”邱时的声音传了出来。
天还没有亮, 邱时往窗外看出去的时候还能看到星星。
这个时候居然能接到李风的通话,实在是火都没有了,就剩了莫名其妙。
“今天早点儿回云……”李风的话没说完, 声音就消失了。
邢必伸过胳膊把通话掐断了, 接着又用手捂住了邱时的眼睛:“睡。”
“他会不会是有事儿?”邱时本来已经开始清醒, 但邢必暖乎乎的掌心往眼睛上一捂,顿时就跟喝了酒似的又迷糊起来了。
“他真有事儿会联系我, ”邢必轻声说,“睡。”
邱时没了声音,很快又睡着了。
邢必侧身枕着胳膊, 看着他。
邱时在被李风吵醒之前, 一共大概睡了三个小时, 以他这几天的疲惫程度, 多睡几个小时,到中午起来会比较合适,但他知道邱时可能睡不了那么久, 人类的时间总是很紧张。
几个小时的时间,在生化体漫长的人生……体生,算了就人生吧, 在生化体漫长的人生里,几乎不占什么位置, 他们用十几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在黑暗中思考,时间可以很精确, 但时间除了时间本身, 大多数时间里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每一次真实地感知到时间, 无非都是痛苦, 时间太短, 他来不及救下老师,时间太长,他清理掉那么多同类……
“嗯。”邱时抓了抓头发,打断了他的回忆。
但现在,他会有些别的感觉,舍不得。
几十年,转瞬即逝,什么都还来不及,又什么都过去了。
“邢必。”邱时闭着眼睛叫了他一声。
“嗯。”邢必应着。
“怎么不睡了?”邱时迷糊中带着很重的鼻音。
“我是个生化体,”邢必说,“并不需要那么长的睡眠时间。”
“你牛呗。”邱时说。
“嗯。”邢必笑了笑。
邱时没了声音。
这一觉睡得很沉,没有梦,也没有任何记忆,但能感觉很漫长,是那种无比惬意,久违了的漫长。
但邱时依旧不是自然醒的,他听到了有些混乱的说话声,还有脚步声,就在他的床边。
感觉跟睡在了外面的街道上一样,他拧着眉睁开了眼睛。
“时哥!”
“队长!”
一帮人乱糟糟地一块儿喊着。
他迷迷瞪瞪中看到了一片熟悉的脸。
“操?”他在震惊中几乎是瞬间清醒,从枕头上弹了起来,手下意识地就往旁边摸了一把。
然后看到邢必衣着整齐地靠在窗边,正淡定地看着这帮人。
“疯了吧你们,”邱时松了口气,“这大清早的。”
“马上要到午饭时间了。”赵一说。
“午饭?”邱时愣了愣,往邢必那边看了一眼,邢必点了点头。
“我们本来想等你醒,但是时间不够了,”赵一说,“新二队今天要出任务,护送物资去石底。”
“新二队?”邱时再次愣住。
看到赵旅和胡小岭那几个的时候他才猛地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你们?新二队?”
“嗯,”赵旅笑了笑,“我们几个补进二队了。”
“肖磊带着剩下的人还是负责后勤和运输。”胡小岭很兴奋地说。
“你,”邱时指着赵旅的鼻尖,转身往门外走,“给老子出来。”
刚一出门,就被兜头的冷风拍了一巴掌,邱时才发现自己光着膀子就穿了条睡裤。
他转身又往回走,赵旅跟在他身后,拿着他的外套。
“少拍马屁。”邱时接过外套穿上了。
走廊上没有人,楼下街道上有忙碌走动着的士兵,看得出今天是有任务。
“我是不是说了你们有什么决定告诉我一声啊?”邱时看着赵旅。
“时哥,联系不上你,”赵旅也看着他,“只知道你又受伤了。”
“没受伤,”邱时说,“就是……”
他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跟赵旅说。
“我们担心你,你也担心我们,”赵旅说,“但现在除了都出点儿力,让眼下这种局面快点过去,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你们已经正式编进二队了吗?”邱时问。
“嗯,”赵旅点点头,“英雄二队,想进的人很多,但我们去申请了,杨上尉跟赵一也商量了,就觉得我们合适。”
邱时没出声,合适的确是合适的,原来在城外有什么意外情况需要动手的时候,也就是他和赵旅这几个。
有默契,团结,战斗力也都不错。
“我们也得成长嘛。”赵旅说。
“哎哟,”邱时看了他一眼,“现在说话一股李风味儿。”
“我要有他那个脑子你估计也不用担心了。”赵旅说。
邱时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别的,只是拍了拍赵旅的肩膀:“任务多久回来?”
“大概三天回来,还要带点儿设备。”赵旅说。
“行,知道了,”邱时说,“其实联系不上我的时候,找李风就行,我是死是活在干什么,他都知道。”
“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也不能总打听,”赵旅说,“显得我们这帮兄弟特别不懂事。”
“但我们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邱时加重了语气。
赵旅搂住了他:“我们都知道,时哥。”
时间挺紧的,跟新二队的人随便聊了几句,赵一就带着他们出发了。
看着这些人穿着整齐的制服,背着枪,利索地下楼,跳上了大黑车,往镇子东边的路口开过去,邱时有种恍惚的感觉。
“收拾一下,”邢必走了过来,“我们也得出发了。”
“李风大半夜地打过来干什么?”邱时拉了拉外套,走回了屋里。
“也不是大半夜了,”邢必说,“比较接近清晨。”
“李风比较接近清晨的时候打过来干什么?”邱时脱了外套,拿起衣服开始往身上套。
邢必笑了起来:“提醒我们早点儿回云城。”
“你没叫我,”邱时说,“看来不是什么急活儿。”
“暂时不急,”邢必说,“吴馆长和两个首席把郑霆的超共重新激活了。”
邱时穿衣服的动作定在了空中:“什么玩意儿?”
“纪随和许戒还在云城,”邢必说,“他俩去控制住了,现在没有什么问题。”
“那俩首席被关起来一点儿不冤枉,”邱时皱着眉,“要没他们,吴馆长绝对没这么大胆子干这事儿。”
“我们回去以后看看情况,郑霆激活了也不是不可以。”邢必说。
邱时穿好衣服,放了块清理胶到嘴里,嚼着了几下突然转头看着他:“这会不会是李风的阴谋?我们昨天刚跟他说了郑霆,半夜郑霆就被激活了。”
“不至于,回去了先看看情况,”邢必说,“这事儿我不同意没人强迫得了我。”
“是么,”邱时说,“反正我感觉李风每次都能找到一个威胁我的理由。”
“他只要不用你来威胁我。”邢必说。
“那我不回云城了。”邱时说。
邢必笑了起来:“你软肋比我多得多。”
云城还是得回的,就算现在马上出发去找那个研究所,也得回云城弄点儿物资,再看看曲慎那里有没有找到什么相关的资料。
不过李风居然就在隧道口等着他们。
就那么蹲在一块突出的岩块上,看上去就像个因为犯了事刚被驱逐出内城的流放人员。
“那是李风吗?”邱时放下了车窗,“他干什么呢?”
“city walk呢。”邢必把车停在了李风面前。
“什么?”邱时没听懂。
“去实验室。”李风站了起来。
“你司机呢?”邱时上下打量着他,说实话他认识李风这么久,就没见过他这么光明正大地在城里出现过,毕竟无论内城外城,只要物资保障出了任何一点问题,大家都会喊着要烧了保障署剁了狗官。
“司机老婆难产,”李风上了车,坐到后座,“我让他开车去医院了。”
邱时没多问,在这个很少看到孩子出生的年代,碰上难产是件非常绝望的事。
“郑霆怎么样?”邢必问。
“打了一针,”李风说,“估计差不多要醒了。”
“吴馆长他们要干什么?”邢必又问。
“想推算一下超共的形成时间,”李风说,“再判断出巢穴和营地发展规律,试着预判他们有可能的进攻时间。”
“听起来有道理。”邢必说。
“做起来也不是没道理,”李风说,“但是太急了……洗马镇那个一代,没再问出些什么?”
“问出来的都跟你说了。”邢必说。
“那样的桥资料里没有,”李风说,“曲慎查了,研究所的资料也几乎没有,但提到过有这么个项目,因为需要投入的资金太多,没有完成。”
“没完成?”邱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有可能是真的没完成,但主体肯定是有了的,”李风说,“还有一种可能是秘密完成了,不奇怪。”
这种秘密项目大概就像陈列馆里藏着实验室差不多吧,吴馆长前阵子还接待一次内城里组织的参观,担任了一下解说,看上去亲切随和。
跟今天这个顶着脑门儿上一个大包的样子完全不同。
“吴馆长你这……”邱时看着他,本来不想问,但这个又青又紫的包实在太抢眼了,“怎么了?”
“问你们亲爱的李署长。”吴馆长说完转身带着他们往里走,“郑霆现在是苏醒状态,暂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我们没有办法接近他,也就无法准确监控他的身体各项数据,但是之前对声音,光线,图形,还有疼痛这些刺激都有反应……”
邱时沉默地跟在邢必身后,吴馆长这个描述很详细,是为了给邢必提供参考,但听上去让人有些不舒服,不过吴馆长对人类都充满着改造和研究的热情,对生化体更不会有多余的感情。
虽然并不是没见过超共生体,但每次看到的超共都在昏暗的光线里跟四周的黑色真菌融为一体,看不清,也不想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