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风浔想也不想就拒绝:“我约了人,没空。”
雁江拒绝了他的拒绝:“推掉,你敢不来。我打断你的腿!”
“……”
雁风浔就知道会这样。
雁江根本不是会和人商量的类型,他这话分明就是在命令雁风浔必须去。
不过雁风浔也不轻易顺从,他有的是办法推脱,便问了句:“您小兄弟那么多,谁这么有面子,还得要我亲自去陪?”
雁江放声一喊:“秦招啊!”
雁风浔都想好一系列的话术反驳了,结果被秦招的名字吓得噎住了:“???”
“我现在可认定了他这个兄弟!”雁江激动起来,“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多么凶险,我们——”
“您先打住。”雁风浔差点窒息,他坐到沙发上扶着额头,强迫自己不要嘲讽自己亲爹,问了句,“秦招今年贵庚啊?”
“什么贵庚不贵庚,他才25岁!”
“哦您也知道人家25?您比他大了两轮还多,怎么好意思当他兄弟的啊?”雁风浔气笑了,“这不占人家便宜吗?”
谁知道雁江还理直气壮起来了:“你别说,就他那老气横秋的死出,还没你爹活泼呢!但凡我要长得嫩点,我都管他叫哥。唉你看,他又用那种小老头儿的眼神看着我了,哈哈哈!”
“不是,你这话别当着人面说……唉,啧。”
雁风浔实在听不下去了,跟雁江说,“你换他接电话。”
雁江冷哼:“换个屁,我在附近定了个酒楼,给你十分钟时间过来,咱俩一块儿给你小秦叔叔送行!”
说完就把电话一挂。
徒留雁风浔一个人凌乱。
小秦叔叔……?
小秦就算了,怎么还叔叔上了!
他和秦招满打满算也就差了五岁,雁江怎么敢的啊?
就因为秦招不够青春活泼吗?
虽然确实也不太活泼,但雁风浔完全无法接受雁江给秦招超级加辈的做法。
他拿起手机,连行李也没工夫寄了,直接下楼。
雁江给秦招安排的送行宴,比雁风浔想得更郑重。
虽然酒楼就在小区旁,不是什么多大的地方。但雁江不仅叫来了雁风浔,甚至叫了辛霍。
这就显得相当隆重了。
辛霍的身份,属于秦招领导的领导——辛霍曾经是练寿夫的老师,同时也是他把练寿夫一步一步带出来的。
雁风浔进去的时候,雁江正在和辛霍聊着天。雁风浔不经意地放慢了动作,听了一耳朵。
“霄儿这两年越来越不爱说话,尤其是最近,三天两头把自己关在训练场,对战一练就是几十个小时。我其实从来没有逼他什么,但霄儿心思重,他老认为自己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给自己很大压力。”
雁江很少和人提到自己两个儿子的问题,但辛霍毕竟是他们的外公,雁江也就不隐瞒,直言道,
“您说,是不是小孩儿到了青春期,就非得跟过去的一切较劲啊?以前霄儿天天跟在他哥屁股后面跑,我还担心他会不会被阿浔带野了……现在倒好,两兄弟一个在外地读大学,一个在军部练兵。八百年见不上一面,好不容易找个机会把他们凑一块儿,也好像总是话不投机。”
“他们性格迥异,阿浔外向大方,霄儿安静寡言,聊不到一起也正常。”辛霍的回答比较中规中矩,但也没有任何偏私。
雁江显然不太同意:“那您可说错了,有时候他俩坐一块儿,反而是阿浔不爱说话。我感觉啊,现在的小孩儿心思都重。”
秦招作为这场送行宴的主角,正坐在一旁置身事外地嗑着瓜子。
只有在听到雁风浔的名字时,才停下嘴巴,安安静静听一会儿。等雁江讲起别的,秦招就又无聊地继续嗑瓜子。
雁风浔已经推开门,见他们在屏风后面,还没注意到自己,就敲了两下门示意。
雁江一看见雁风浔进来,就停下了话题,招呼服务生上菜。
“外公,爸。”
雁风浔乖乖地站在桌对面,给两个长辈打了声招呼。
目光落到秦招身上的时候,还没想好是喊“警官”还是“秦招”,就被雁江教着说:“赶紧的,叫叔叔。”
雁风浔懒得理雁江,走到秦招身边坐下。
对于雁风浔的座位选择,雁江显然不是很满意,他提点了一下:“阿浔,你外公今天是专程来看你的。”
雁风浔知道,这意思是希望他坐到辛霍旁边去。
可对于雁风浔来说,坐哪儿根本没有意义。
他不太在乎这些脱裤子放屁的餐桌礼仪。比起坐到辛霍和雁江那头,他觉得秦招身边待着更舒服。
不是他对辛霍有意见。
他外公对他很好,非常好。有时候,甚至好到让雁风浔困惑——作为雁飞霄的亲外公,辛霍对雁风浔似乎关心过头了。
“外公最近都留在耶努雾司吗?”雁风浔嘴上虽然顺着他爸的话,转向了辛霍,但身体并不挪动。
辛霍隔着些距离看着他,脸上露出慈眉善目的笑容:“过两天就走。”
“啊,是专程来给飞霄过生日。”雁风浔了然。
辛霍没有点头,但也不否定。
话题被成功带过,雁江开始问辛霍别的事,雁风浔忽然觉得身边的秦招有动静儿。
他侧头看过去。
秦招神奇地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瓜子,递给他。
雁风浔对嗑瓜子不感兴趣,但莫名的不想拒绝。
他伸手在秦招掌心抓了一下,带走了一小把瓜子。
秦招把剩下的揣回兜里。
手心痒痒的。
“您待到后天?那正合适,没准儿还能见见阿浔的媳妇儿。”
雁江的声音唤醒了正在磕瓜子儿的雁风浔和秦招。
两个人同一时间停下嘴巴,茫然地看向雁江。
雁风浔:“我媳妇儿?”
秦招:“他媳妇儿?”
就连辛霍也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雁江哈哈大笑,心情好得很,他对雁风浔说:“惊喜吧?我给你安排了相亲。”
“爸,你说点靠谱的行吗?我没有恋爱的打算。”
“就是因为你没有打算,所以我才要帮你早做打算。时间都给你定好了,明天见个面。那女孩儿身家清白,长相明艳,性格也好。是你辛息阿姨为你千挑万选出来的好姑娘,你看了会喜欢的。”
雁风浔的表情很难形容,大概就是想说点什么,又觉得雁江的脑回路可能很难听进去,于是最后选择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不见。”
“一天天的就知道跟我对着干。这事儿由不得你,必须去。”
“为什么?”雁风浔完全不理解。
他以为雁江给他找个“叔叔”已经很离谱,没想到更离谱的在这儿等着。
雁江道理一套一套的:“你这么不着四六,天天到处鬼混,都是因为身边没个人拘着你。我现在手头事情多,管不住你,还不如就让你早点定下来,一毕业就成家。”
比雁风浔更先一步提出反对的,竟然是秦招。
他把瓜子揣回兜里,拍拍手掌心,对雁江说:“雁风浔不想去就不去。”
雁江没想到,秦招看上去跟谁都爱答不理的,竟然还会管自己的家务事儿,这是真把自己当兄弟了啊!
他非但不气,还很有耐心地解释说:“小秦,你不了解我儿子。如果他和飞霄一样,有一身自保能力,我倒也就不操心了,偏偏……唉,我对阿浔没什么特别的指望,我只希望他这辈子平安顺遂,健康快乐。要是他能早点成家,早点成熟稳重起来,我也就能放手让他一个人生活。”
雁风浔一听到他说这种老生常谈,就觉得头疼。
在雁江心里,他永远都是一个离开雁江就活不了的废物。
雁风浔有很多话可以堵雁江,轻轻松松把雁江气个半死。但他选择沉默。
因为他明天就会去调查局实习,离开这个星球。到时候雁江鞭长莫及,谁还能管他相不相亲?
“从明天开始,雁风浔要在我手下实习,以后留在调查局工作。他不用靠相亲来成长,我可以教他很多东西。”
秦招就这么老实巴交地,把雁风浔打算隐瞒的一切交代了出来。
雁风浔想捂嘴都来不及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要么被雁江气死,要么就是被秦招吓死。
这两个人还真适合当兄弟,因为他们全都不顾雁风浔的死活。
果不其然,一听到秦招的话,雁江就震惊了。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秦招气势不输他,也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和雁江大眼瞪小眼儿,道:“我邀请雁风浔做我的作战协同,因为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不受我共感影响的人。我和他已经达成共识,今晚就走。”
“调查局的工作多危险你不知道吗,让他一个没有异能的孩子去冲锋陷阵,你良心过得去?秦招,别的不说,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拐走我儿子?!”
秦招面无表情地对雁江说:“我不想当你兄弟。”
雁江气懵了:“我们现在是在说这个问题吗?”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人的能量场就在这个包厢里爆发了出来。
这种充满威压的场,立刻让空气变得焦灼起来。
眼看气氛僵持不下,雁风浔开口劝了个架:“吵归吵,你俩别动手啊。”
雁江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雁风浔道:“你闭嘴,晚点再跟你算账!”
秦招指责雁江:“不要迁怒他,有什么问题我解决。”
“你解决?好大的口气!我现在就想看我儿子结婚,你来解决?!”雁江气得开始胡言乱语。
雁风浔见缝插针:“我没说我想结婚啊。”
雁江:“轮不到你说话!”
秦招:“他的婚姻当然他说了算。”
雁江:“我是他老子,婚姻大事,自然是听父母的!”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观战的七十二岁老人辛霍,忽然沉沉说了句:“也未必,你二十年前和我女儿结婚,也没经过我同意。”
房间里瞬间静下来,连呼吸都带着尴尬。
雁风浔揉着胀痛的眉心,对这一场突如其来而又不知如何收场的战局感到疲惫。
他忽然想结束这一切,于是往平静的湖面掷出一枚惊雷。
“不用吵了。我不去相亲也不会结婚。”
雁风浔语气闲闲,似乎并不把接下来的话当个事儿,轻描淡写便说,“我是gay。”
包厢里属于两个A级的能量场,在雁风浔的这一句话之后,转瞬便散去。
刚才的狂风暴雨忽然就哑了声。
秦招很有眼力见儿地收了浑身势元,他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情不方便他一个外人插手,便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目光偷偷打量雁风浔。
雁风浔感受到他的视线,转过去对着他笑了笑:“嗑你的小瓜子儿。”
秦招觉得现在拿出瓜子有点不尊重在座的其他人。
但他还是拿出来了。
不然他也没事儿干。
而面对雁风浔突然的宣告,另一头的雁江气极反静。
他沉吟少许,对雁风浔道:“你少拿这种混账话搪塞我,什么gay不gay的,你从小到大连女娃娃的手都没拉过,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女的?”
雁风浔冲他乐:“您要不要想想我为什么不拉女孩的手。”
“你……!”雁江噎了一下,指着他憋出一句,“你这个毛病,在毕业前必须给我改了,以后你只能和女人结婚。”
“天生的我怎么改,回炉重造啊?”雁风浔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雁江按住太阳穴,警告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今天就拆了你的反骨!”
雁风浔积极地朝他伸出自己的手:“从这根儿开始?”
整个画面中,辛霍呷着茶,秦招磕着瓜子儿,雁风浔嬉皮笑脸。
只有雁江一个人在认真地发火。
但他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痛揍亲儿子,更何况,雁风浔的身体到底不如异能者强健,雁江从小到大也没真的打过他。
最后气来气去,雁江把矛头再次转向嗑瓜子儿的秦招。
“你听着,秦招,他这辈子的路我都给他安排好了,大道平坦,前途无量。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他绝不会去你们调查局,给那个一事无成只会耍心眼儿的练寿夫当屁的个实习生!”
秦招当即就要反驳,被雁风浔从旁边轻轻戳了戳。
雁风浔小声道:“你就听着,左耳进右耳出。我爸发火的时候不讲道理。”
这声音毫无疑问被雁江听见了,火势迅速蔓延到雁风浔头上。
“雁风浔,你敢把你老子的话当耳边风!”
接下来,雁江开始了长达十分钟的严父教育。
总之说来说去还是那套,不许雁风浔喜欢男人,不许雁风浔去调查局。
雁风浔只听不说,甚至掏出手机开始玩。
手指噼里啪啦按得飞快,也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最后雁江放弃了晓之以理,准备开始动之以严刑,对雁风浔下达最后通牒:
“暑假这两个月你哪儿都别想去,就给我关禁闭!我想好了,你开学就给我转去读文学,陶冶一下情操,和异能有关的东西你碰都别再碰!毕业了就继续留校,当老师或者深造随便你,总之学校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如同雁风浔所说,雁江在发火的时候,根本听不进任何人说话。
他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以及久居高位形成的强势□□,让他根本无法接受一切违背他掌控的事情发生。
于是很快,雁风浔连饭都没吃,就被雁江安排的人给“护送”回家。
四个A级,八个B级,押运杀人犯也没这么大阵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秦招终于不再嗑瓜子。
他起身,推开旁的人,走过去抓住雁风浔的手,也不顾雁江那头熊熊燃烧的怒火,沉稳的声音安抚着他认为受到惊吓的雁风浔,说:“不怕,我来。”
与此同时,雁江掏出他的武器,一把叫作“铁令”的势元枪,里面的每一发子弹都带有他巅峰状态下爆发的异能势元。
枪口正对秦招:“你敢带他走一个试试。”
秦招哪里会怕区区一把枪,他腰间的刀趁势拔出,刀口微弱的萤光正是秦招异能的力量。两把刀名叫“不赦”,远近闻名的断头铡。
“唉……”
辛霍的叹息打断了又要喊打喊杀的两个人。
谁也没想到,他也从怀里摸出了他的武器。
不是刀,不是枪。是一枚看起来像怀表的微型秤盘。
辛霍的异能是“审判”:对一个人的灵魂进行审判,对方将在“裁决”状态下进行认罪回想,陷入自己曾经做过的罪恶中,身体强制进入长达30秒的僵直状态,异能被削弱50%。如果受到审判的对象是罪大恶极之人,则裁决力度增强。
而他的武器名为“裁决”,也带有一定的审判异能。
看到一向不爱插手闲事的辛霍出了手,雁江蹙起了眉:“爸,这件事您别管了。”
如果辛霍要拦,他还真就只能眼睁睁放雁风浔和秦招走了。
辛霍没有理会他。
裁决很快发出荧荧微光,属于审判之力的能量释放出来。
雁江谨慎地用自己的能量场挡了一下,却意外发现,他没有受裁决攻击。
“咳……”
秦招忽然感到身体一重,整个人无法支撑,半跪在地,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好像有无数只手攒住他的喉咙,罪恶感将他包裹。
辛霍审判的对象竟然是秦招。
“秦招,越强大的人越要懂得克制。你应该知道你的异能有多危险,连你自己都掌握不了的力量,不应该随便使用。”
辛霍的目光充满悲悯,言语温柔,但说的话却冰冷无比:
“今日我对你进行裁决,是希望你明白,这世上到处是比你弱小的人,但你没有资格轻易定夺他们的生死,更无权以强大为由凌驾于法律道义伦理之上。若你依旧傲慢,曾被你杀死的一切今后每分每秒都会在天平的另一端,审判你的灵魂。若你认罪,我便允许你在这一刻忏悔。”
话音落地,秦招感到自己浑身血液倒流,从五脏六腑挤出。
他进入了强制认罪回想。
那些曾经被他视为无足轻重的厮杀,在这一刻变成了压在肩头的千斤重债。
他并不痛,甚至并没有受到直接攻击。但他却无法使用异能。
这种回想建立在他自己的意志之下,倘若他认为他有罪,就会受到束缚。
按理说,就算秦招的共感异能被限制了,但攻击他的人也会在瞬间触发伤害反应机制。
可辛霍却没有半点承伤的样子。
这是因为,审判,带有一种特殊的属性:绝对中立。
中立属性的异能,通常都是防御型、功能型、或者治疗型,它们不具备攻击性,不直接伤害目标对象。
就像彭呸呸的疗愈,和边穆的盾,都是中立属性。
他们对秦招使用异能时,也不会触发伤害反应机制。因为他们本质没有攻击秦招。
辛霍也一样,他虽然使用了审判,但这种力量本质上不是攻击。
秦招现在看起来十分痛苦,跪倒在地,浑身颤抖,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有罪,而且罪不可赦。于是身体被诱发出了认罪回想的状态。
这便是中立异能“审判”最为无解的一点——它让目标对象自我攻击。
雁风浔脸色沉下,想去扶秦招,却被拦住。
“外公。”
“他不会有事。”辛霍打断雁风浔,说,“‘裁决’的力量有限,最多两分钟,他就能恢复。”
辛霍之所以用武器“裁决”来控制秦招,而不是直接用自己的审判异能,就是因为他没有打算真的对秦招下死手。辛霍只是想拦住他。
“爸,宝刀未老啊。”雁江一看辛霍拦的不是他,心情大好,走过去挡在雁风浔和秦招之间,对雁风浔说,“臭小子,现在没人救你了,回你的公寓里好好待着!在你改掉破毛病以前,休想出门。”
离开前,雁风浔最后看了一眼秦招。
他以为秦招这样的人,拥有强大的异能,自然也会拥有强大的内心。
可那一刻秦招眼眶通红,神情悲伤欲绝,身体摇摇欲坠。
他脆弱到让雁风浔错以为,这个人即将支离破碎。
雁风浔被禁足了,手机没收,无法和外界联系。
雁江情绪向来不稳定,对雁风浔好的时候恨不能把什么都给他,但一被人拱火,他也能立刻拿走雁风浔的所有。
辛息就曾是拱火高手,偏偏雁江从来不觉得自己在没来由的发火。
他认为他对雁风浔的这些教育管制都是必要的。
所以这种程度的惩罚,在雁风浔二十年的成长岁月中,是常有的事。
可他一点都不着急。
凌晨三点的时候,躺在床上的雁风浔睁开了眼。
因为他听见窗子有动静。
“……这厮什么时候开始不走寻常路了?”雁风浔略微有点困惑,起了身,拉开了窗帘。
然后他傻眼了。
秦招的大长腿正努力挂在窗沿,手指扒拉着窗户缝。
整个画面不能说狼狈吧,但多少有点诡异。
雁风浔赶紧把窗户锁打开,拉住了秦招的胳膊。
两个人在月色下的窗台里外对视着。
雁风浔没忍住,夸了句:“6。”
正常来说,再强大的异能者,对于飞行都是有限制的。除非异能属性本身就有无视重力之类的附加能力,要不然雁风浔也不会大老远,专程跑去收录蒙德里托的翅膀。
因为很多时候,光是能飞,就已经赢了一大半。
他看秦招竟然能徒手来到十八楼,就不禁竖起了大拇哥:“你会飞?”
“不会。”秦招说,“爬上来的。”
雁风浔更觉得神奇:“厉害啊,这可是十八楼。”
秦招下巴微微一抬:“区区十八楼。”
只可惜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那只放在窗台上的脚就一个打滑。秦招差点溜下去。
雁风浔一把将他拽起:“……你要撑不住就别嘴硬。”
秦招冷哼一声。
雁风浔拉了拉他:“进来?”
秦招摇头:“你还跟我走吗?”
他现在有点不确定。
因为雁江的态度实在坚决,秦招担心雁风浔不敢违背父命。
“你自己爬十八楼都够呛,还想带我。”雁风浔要笑不笑。
“你要是跟我走,我就带你从正门闯出去。外面守着的人加一起也碰不到我一根头发。”秦招手指抠着窗户缝。
雁风浔嘴角的笑加深:“那我要不想走呢?”
秦招很认真地想了想,道:“我就爬下去。”
雁风浔觉得,他最后之所以答应秦招,完全是出于担心秦招摔死在小区里。
他伸手抓住秦招,秦招撑着他的手臂往里一滚,无声落地,站起来冲他笑。
雁风浔一看秦招那种嘴角抽筋的笑法,就忍不住也跟着乐。
“你不怕这次带我走了,彻底得罪军部?”雁风浔说着,很不经意地抬手给秦招拍了拍手肘上的灰。
秦招很坦然:“没什么好怕的,不管有没有今天这件事,军部也一样对调查局不爽。”
雁风浔就很喜欢秦招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又问:“傍晚那会儿,我走了之后外公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秦招说,“他说拦下我,只是不想我插手你们父子的事。我认同他的做法,如果当时不控制我,的确收不了场。”
“可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生气,讨厌我外公?或者讨厌他的异能?”
“我不生气,但觉得奇怪。他的异能对等级比他低的人来说完全不可解,就算我的势元高于他,都会被限制一段时间。无论从力量上、还是他在全星系异能者心中的崇高地位,我认为至今为止,都没有比他更适合当调查局局长的人。”
秦招垂着眸,越想越没有头绪。
“高级势元本来就有长寿的基因,联盟政府里超过一百岁仍在当职的大有人在,可辛老他竟然二十年前就退休了,为什么?”
如果辛霍仍然是调查局局长,那么现在,军部也不可能事事都压调查局一头。
雁风浔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是很确定:“大概是因为,我爸?”
秦招看向他。
雁风浔说:“二十年前,我爸和辛息结婚的事儿闹得很大,据说当时调查局和军部势同水火,坚决要求外公给说法:要么解除婚约,要么就革除辛息在调查局的职位。虽然后来辛息主动离开调查局,但外公处在这种尴尬的位置上,可能也觉得累了,所以不久后他也就跟着退了。”
这段往事,秦招自然也有所耳闻。
但他却看向雁风浔,反问了一句:“你认为是这样吗?”
雁风浔这才注意到,秦招的瞳孔在光线较暗的地方,会发出幽幽暗光,像两颗漂亮的绿宝石。
他盯着这对眸子看了会儿,才笑说:“我觉得不是。”
秦招扯了扯嘴角:“我也觉得不是。”
他们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入探讨。
今夜,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三分钟后,雁风浔换好了衣服。
秦招将手放在刀柄上,走在他前面,道:“等会儿打开门,你直接往电梯跑。”
雁风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似是而非地笑了一声。
秦招不满意他这种懒散的状态,但没有批评他。因为雁风浔不了解异能作战的危险,所以才这么随便。
秦招觉得自己可以保护好他,雁风浔想怎么随便就怎么随便。
他打开公寓门,以饱满专注的战斗力冲了出去。
而雁风浔则大步一迈,超在了他前面,径直走进电梯——那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
秦招谨慎地望向周围。
十几个雁江安排来的异能者守在这条走廊里,每个人都目光如炬,专心致志。
可他们却对于雁风浔和秦招的出来毫无反应。
秦招惊讶极了。
“来。”雁风浔站在电梯里冲他招手。
秦招迅速跟进去。他依旧戒备十足,用身体挡在雁风浔前面,尽管根本没有人阻拦他们。
秦招问了句:“怎么回事?”
雁风浔笑着,没说话。
直到电梯门关上,秦招忽然汗毛一竖,浑身紧绷——
电梯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秦招根本来不及思考,他的刀在0.3秒之后架在了林乐山的脖子上。
“哇!!”
林乐山吓得脚一软,惊恐望向雁风浔:
“啥啊这是!啥啊??你怎么没说警卫员里还有势元超过9000的人啊!我的异能对巅峰A级的作用只有3秒!!!雁风浔你丫害我!!”
他的声音刺得雁风浔耳朵疼。
“小点儿声,这可不是警卫员,他是我老板。”雁风浔说着,用手轻轻点了点秦招的刀,“队长,收收刀。这是我朋友。”
林乐山,B级异能者,能力是注意力分散。使范围5米的所有人注意力溃散,无法锁定任何目标。异能自带附生属性:降低存在感——十分钟内,使周围人无法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林乐山在傍晚突然收到雁风浔发的消息。
里面详细地计划了几个小时之后的事。
虽然林乐山不明白,为什么雁风浔当时那么肯定自己会被关禁闭,但他知道雁风浔的预料总是正确,所以就按雁风浔所说在今晚来找他。
果不其然,之后雁江就把雁风浔禁足,同时没收了手机电脑等一切通讯设备,甚至还派人监听了附近所有信号源,生怕雁风浔在家自己私藏了备用机。
雁风浔的计划永远走在现实前面,所以他今天压根儿就没着急过一秒。
唯一令他感叹意料之外的,恐怕也就只有凌晨敲他窗户的秦招了。
得知林乐山是雁风浔叫来的以后,秦招收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