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风浔顿住,眉梢一挑:“……嗯?”
秦招伏在他身上看着他,呼吸是烫的,眼神是烫的,心跳的声音大得吓人,扑通扑通,恨不得砸在雁风浔脸上。
任谁来看了秦招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但雁风浔却故意不做表示,只看着他笑,找茬一般明知故问:“兴奋什么?”
“你觉得呢?”秦招面色平静,但瞳色已经被欲望淹没。往日里冰冷的幽绿融化成了一滩深沉的墨,看不分明。他克制着自己的体温别再升高。
雁风浔稍稍撑起来一些,头靠到沙发扶手上,闲情逸致地扶着秦招的腿根,一寸一寸往上,口中却无辜道:“我不知道啊,你跟我说说。”
他递出去话了,秦招却不回他,只是意味不明地与他对视,从彼此的眼神里找出蛛丝马迹,以此来明确他们是否可以继续,怎么继续。
雁风浔不大好受,在这种姿势之下想不起邪念是不可能的,但在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之前,雁风浔并没有更进一步,他只是稍微动了一下,想换个姿势,以免太过憋屈,憋坏了自己。
结果秦招误会了他的动作,以为他想临阵逃脱,于是一把捧住他的脸,声音与身体一同低下去:“你想要我戴这个耳钉,我戴了。你对我说的那些道理,我也听了。我什么都依着你了,是不是?”
一粒剔透的汗珠顺着雁风浔高挺的鼻梁滑落,浸润眼珠,微微泛起刺痛。雁风浔不自觉地眨了眨眼,哑了片刻,只轻轻叹出一声:“是。”
“那你依我一次。”秦招一点不跟他客气,身体亟待纾解的地方贴着雁风浔蹭了蹭,说话声音带着些哄人的甜蜜,“……做吧。”
雁风浔看了秦招许久,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谓箭到弦上不得不发,秦招这会儿已经是火烧眉毛的关头了,雁风浔如果泼了他冷水,也太折腾人。但他不太知道秦招是什么意思。
“做吧”有很多种理解方式,是雁风浔想的那种,还是别的?是想让他做,还是想做了他,也不清楚。
但这种话问出来就太扫兴了。
雁风浔随即勾了勾嘴角,忽的撑起来抱着秦招一转身,反客为主地把秦招拢在怀里,重新掌握了主动权,他以退为进,假装没听懂秦招的话,说:“这么急?那我还像上次一样帮你吧。”
说着,便将手熟门熟路地摸了上去。
秦招哑然:“不是这个意思……”
他始终说不出口,难得吞吞吐吐起来。
秦招其实早就已经直白地告诉了雁风浔,他对于谁做主动方已经不介意。只是雁风浔心思太细,不愿意秦招心里有一丁点儿勉强。
可这一刻秦招是真的被逼急了,急到完全不想再顾忌这种事,只想快点做到最后。于是他把心一横,一把捉住雁风浔的手,然后伸出右腿勾住雁风浔的腰,将他的身体往下一摁,声音轻轻颤着:“不要用手。”
雁风浔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说:“那你想用什么。”
从他的笑眼中,秦招看出了兴味盎然,摆明了就是明知他的意思但偏要听他说出口。
秦招眯了眯眼,忽的绷紧身体,颇有些置气意味地撞了雁风浔一下,总是冷漠平静的脸上露出少见的挑衅:“……你说呢。”(作话注)
宗恕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最后是陈厌青看不下去了,替他做了决定,用力敲响了门。
咚咚咚,每轮三下,陈厌青敲了五轮,很有节奏感,也很吵。但办公室里硬是没人理他。
“不在?”宗恕有些疑惑。
陈厌青却摇头:“我能感觉到秦招的能量场。”
“可能在休息室里午睡。”陈厌青撸起袖子,再次敲门,这次更响,连几十米开外的其他同事听见,都忍不住望了过来。
两分钟后,就在陈厌青打算直接用空间异能进去看看情况的前一刻,门开了——
以一种四分五裂的方式,从里面被砸开了。
宗恕眼疾手快地把陈厌青往身后一拎,自己拦在前面,夺门而出的是雁风浔的藤,带着随时可能腐蚀掉骨血的毒,凶残地炸出一大片,只要稍稍再往前半寸,就能把宗恕戳成筛子。
陈厌青冷汗涔涔地打出一片防御的空间,但奇怪的是,这些藤和一般异能不同,它们根本不受陈厌青荡涤能力的压制,依旧对他们二人虎视眈眈着,露出随时要进攻的凶相。
“他,他疯了吗……居然在总部大楼袭击我们。”陈厌青往后退了半步,本来是想跑的,结果脚下忽然踩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吧唧一声。他低头一看,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往上跳,“啊啊啊!这什么东西!”
宗恕被他提醒,低头去,看见直径一米左右的地方渗出了许多细小而柔软的生物,从它们蠕动的外形上看,有点像缩小版的水蛭,但颜色更加透亮,甚至可以看见它们的身体内部构造。这些未知的蠕虫不断往他们身上爬。
陈厌青已经快疯了,想用空间传送溜走,结果腿被藤蔓缠住。
宗恕倒是很冷静,蹲下去,用手指捻了一条虫子起来观察,然后想起来什么,有些惊讶:“这好像是‘骨蚜’。”
“什么呀不呀的,都这种时候了你卖什么萌?”陈厌青说完就愣了,反应过来,“等下,骨蚜?你是说死亡岛上的那种虫?”
骨蚜这个名字是调查局给起的,为了方便给折叠空间里的生物做细致的种类划分,他们给每一种生物都取了名字。
这虫的名字听起来怪,当时大家却都觉得起得很形象。
最开始先锋队进入死亡岛的时候,没有遇到骨蚜,等到后来军部和调查局其他人进来后,某天夜里,驻扎的营地传来一大片歇斯底里的哀鸣痛呼。上百个人的身上都爬满了骨蚜。他们起初以为是吸血的虫,但用匕首撬开它们的时候竟然痛到休克,才发现这些虫子的目的不是攀附在人的身上吸血,而是要钻入身体里,吃掉他们的骨头。
只要被骨蚜接触到皮肤表面,就拿不下来,它们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刺破皮肤渗入身体,啃咬吸收人的骨头,24小时不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会化成一滩血水。全身上下所有骨骼都消失无踪。
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解,只要异能者从身体内部调动势元,从血液中把这些虫逼退就可以保住一条命。但也仅仅是保住命,因为他们发现骨蚜是没办法杀死的。就算把它们切成碎末,也能很快自愈重生。
当时就连秦招都拿这虫子没办法,调查局和军部只能紧急安排了空间异能者以及防御属性的异能者一起协作,建立了一个不受骨蚜侵袭的能量场,躲在里面想对策。
但最后骨蚜突然消失了。
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出现过。
骨蚜的存在让大家明白,死亡岛的危险比想象中更大,还有许多他们未曾调查清楚的地方。所以他们不敢再掉以轻心,此后都一直在营地附近持续不断建立保护的能量场。
久而久之,死亡岛还出现了很多别的可怕且难缠的生物,大家已经快把骨蚜给忘记了。
陈厌青没想到,在总部大楼里,他居然和这种既恶心又要命的虫子重逢!
“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陈厌青脸色苍白,为了保命,他直接跳到了宗恕背上。
他本身体重很轻,宗恕背着他就跟背一个战术包没什么区别,眼睛都没眨一下。但宗恕显然也没有办法继续平静,因为骨蚜对人身体的伤害极大,就算是宗恕,也不敢说自己完全能承受。
可是雁风浔的藤就这么堵在他们俩的周围,根本不给他们跑的机会。
就在他们两个准备呼叫总部救援的时候,办公室里面传来了秦招的声音,不轻不重,带着些安慰的语气:“不要生他们的气了,你这样,他们会死的。”
“让他们死。”雁风浔说着狠毒的话,但声音并不毒辣,相反有些委屈,“本来都不理他们了,还要敲门,一直敲个不停。他们不知道不开门就是不想开门的意思吗?”
“不气了。”秦招亲亲他的脸,又压低声音悄悄说了些话。
门外的陈厌青和宗恕尴尬地对视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办公室的休息间里才再次传来秦招的声音,他应该是终于给人哄好,这次轻喘着气,音色有些沙哑:“嗯……你最乖了。”
雁风浔哼了一声:“找时间再收拾他们。”
就在陈厌青和宗恕猜测里面的两个人刚才到底在干什么的时候,一直在尝试往他们身上爬的那些黏糊糊的骨蚜突然就消失不见。毒藤也很快收回,一切恢复平静。
“……!”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大感惊讶。心里都已经对骨蚜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有了猜测。一时之间不敢出声。
第65章
几分钟后,陈厌青哆哆嗦嗦躲在宗恕后面,两个人从那道已经被雁风浔砸得四分五裂的门里走了进去。
陈厌青的哆嗦有很多原因,对于雁风浔古怪的异能的惊奇害怕是一个,但最直接的,还是因为这间办公室里充斥着秦招不受控制而爆发出的超高温能量场。
如果不用自己的势元护住身体,恐怕在踏进门的那一刻,陈厌青就已经被烫成人干了。
宗恕看起来倒是还好,他的身体对于这种物理上的伤害屏蔽程度很高,几十上百摄氏度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罢了。
他的目的明确,一进门就径直走到秦招的办公桌前,站得笔直,看向秦招。
此时的秦招已经换了一身制服,脸上微微泛着些不同寻常的血气,但表情平静。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各种各样的资料摆在面前,一副刚工作完的样子,带着些许疲惫地望向宗恕。
雁风浔就坐在他旁边,但却是背对着宗恕,依靠在办公桌的边沿,背影冷傲,每根头发丝都写着不满,完全不想回头搭理宗恕和陈厌青。
“什么事情这么急。”秦招肃声问道。
雁风浔就在他旁边闲闲懒懒地把玩着秦招的头发,一点没打算配合秦招作出这种严肃的模样。
作为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看客,陈厌青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合时宜的。他悄悄伸手拽了一下宗恕的衣袖,冲他挤眉弄眼,意思就是让宗恕换个时间再来。
可惜,宗恕完全没能领会他的意图。只看了他一眼,然后掷地有声地对秦招说:“队长,我有事和雁风浔谈,想请他去一趟我的办公室。”
陈厌青无声地骂了句,二百五。
他面无表情地退后几步,坐到凳子上,打算就此和宗恕两人老死不相往来——反正他觉得宗恕今天是无法活着走出这个办公室了。
果不其然,宗恕那句话一说完,秦招便淡淡扫了他一眼,目光中的冷酷能剃掉人一层皮。连一直背对着他们的雁风浔也回过头,似笑非笑看着他。
“这么着急,活不过今天了?”雁风浔隔着一定的距离,手一勾,把陈厌青屁股下面坐着的那把凳子勾了过来,自己坐下,“要说也行,就在这儿说。”
陈厌青被强行夺了凳子,身子一晃,摔在地上。可惜他敢怒不敢言,干脆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摆烂,直接席地而坐,事不关己地看着他们。
宗恕说:“你上午说的话让我想通了,我不应该太早接受失败的结果,自己把路堵死。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这件事……我想和你一起查。”
雁风浔哼笑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不理他,伸手戳了戳秦招。
秦招看他:“嗯?”
雁风浔抬抬下巴,无声示意:帮我赶走他。
秦招垂眸,想了想,也不会什么逐客的话术,就直接对宗恕说:“他不想谈,你出去吧。”
“队长,这件事对我而言,很重要。”
“什么事。”
“是,私事。”
宗恕到现在也并不清楚雁风浔拿走宗戒的档案,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秦招对此了解多少。所以为了避免造成麻烦,他理所应当选择隐瞒秦招。
秦招没有立刻回答宗恕,而是抬头望了一眼雁风浔。
雁风浔只摸出口袋里的那张小小纸张,正是被秦招从武器库里顺出来的标签。
秦招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代为传话,对宗恕道:“宗戒的事,既然这么多年你也查不出眉目,之后也不用再管了。他的档案暂时放在我这里,别的,不用谈。”
宗恕和陈厌青的瞳孔在同一时间骤缩,不受控制的张大了嘴。
陈厌青从地上跳起来,失去了表情管理,瞳孔震动地盯着雁风浔,已经顾不得正当着秦招的面,急道:“不是提醒过你吗,潜入机密仓库还偷盗重要档案,这是重罪,最高可判死刑。你把这个都给秦招说了……?恋爱脑要不得!”
秦招看上去很平静:“你是觉得我会告发你们?”
“谁担心这个。”陈厌青看着秦招,面露难色,最后诚实地说,“我是觉得你会直接处决我们。”
秦招淡淡看了他一眼:“我怎么会。”
“你又不是没有在总部处决过人。前两年为了树立威信,你可是一刀一个重罪犯,审讯办的楼层每天血溅三尺,是边穆拖的地,我喷的消毒水,彭呸呸每天用电子木鱼超度三个小时。”
“……后来总局连开五场大会,就为了告诉你,监狱岛有专门的刑场,请你不要一言不合就在总部大楼削人。你确实是改了,不在这里处决,但之后每周还是抽一天去监狱岛亲自削人,一天能完成普通行刑人员一年的工作量。”
陈厌青说着说着就打了个哆嗦,“我现在觉得我的脖子有点儿凉了。”
秦招余光里看见一旁的雁风浔正冲他笑,他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解释:“那是因为,有些通缉犯的异能特殊,行刑人员恐怕无法完全压制,我出手是最安全快捷也是最彻底的方式。而且在那之后,银门港的异能犯罪率指数级下降。”
“那确实,这些年银门港的犯罪率都远低于其他星球的任何城市,这一点队长你功不可没。”陈厌青说,“因为所有罪犯都偷渡到其他星球去了,至今为止黑市里仍有个潜规则,再邪恶的罪犯都不接银门港的活儿。因为咱们这儿是阎王殿。”
“……够了,别说废话。”
秦招看雁风浔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不知所措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强行把话题绕回来,“总之,宗戒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我不会追究你们潜入武器库的行为,如果总局一处发现了,我也会出面帮你们解决。要是没有其他事,就出去吧。”
宗恕自然不接受这个安排:“队长,宗戒是我哥。”
“那又如何?”
“我不可能不去管这件事。”
秦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事实上从秦招的角度来看,他确实没有立场劝宗恕不管不问。而且论罪,他才是第一个潜入武器库的人,所以也没法用这个来威胁宗恕。
他又一次看向雁风浔。
雁风浔很无辜:“宗恕的异能没什么用啊,让他和我们一起查,感觉很多余。”
宗恕:“……”
作为调查局顶尖战力,宗恕是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没什么用,且很多余。
就连秦招都替宗恕感到一些不公平,措辞少许,为他平反了一句:“其实,宗恕的作战实力不在我之下。”
雁风浔露出怀疑:“没看出来。除了死不掉,还有什么地方厉害?”
其实雁风浔之前也发现了,调查局老把宗恕说得像个牛逼轰轰的人物,但几次接触下来,雁风浔觉得这人甚至扛不住自己一根毒藤。也就是无限涅槃听上去比较强势,但真刀真枪打的时候,雁风浔现在的很多异能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宗恕压制。
秦招的手轻轻落在雁风浔腿上,雁风浔便从善如流弯下腰,附耳过去。
秦招低声道:“宗恕的异能和我一样,进化出了伤害反应机制,能力是‘死气覆盖’。就像我的反向承伤,会在受到敌人攻击的时候自动反馈到对方身上。”
“也就是说,任何人在攻击宗恕的时候,势元会触发他的伤害反应机制,导致自己的身体被覆盖上一层‘死气’,当这些死气叠加至足够强烈的状态后,会席卷全身,让对方在一瞬间死亡。”
“‘死气覆盖’最强悍的一点在于,它完全无视等级,无视属性,也无视任何身体防御措施,只要爆发,百分百击中敌人身体。换言之,只要对方没有在死气爆发之前杀了宗恕,那么最后死的,一定是他们自己。”
雁风浔闻言,终于认真起来,悄然扬起眉:“这个伤害反应机制,听上去比他自己的异能还厉害。”
“的确如此。全星系巅峰A级的异能者,从古至今,数以亿万,但其中能够催发进化出伤害反应机制的,恐怕连百万分之一都不足。”秦招说,“也因此,你可以认为伤害反应机制的存在,高于任何异能。只是它不受异能者控制,属于被动能力,无法被训练。”
雁风浔了然地点点头,评价道:“那是还不错。”
宗恕背脊悄悄挺直了些。
雁风浔却忽然笑着问了句:“那我刚才攻击了他,身上也有死气?”
宗恕刚刚挺直的脊梁骨默默地塌了——
雁风浔身上没有死气。
就像他不受秦招的共感和反向承伤的影响一样,他也不受宗恕的死气覆盖。
各种原因暂不明确,也许是因为雁风浔使用异能时,没有用到势元,又或者因为别的什么。总之,他确实没有触发宗恕的伤害反应机制。
宗恕的作战技巧是近战进攻为主,而雁风浔却可以在远距离克制他。这也是为什么他老是觉得宗恕不厉害。因为他无意间,避开了宗恕身上最危险的一种能力。
对此,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好像都比雁风浔自己更镇定。
他们早已经从雁风浔身上看到太多不科学不符合逻辑的事情,随便哪个都很离谱。
陈厌青对雁风浔能力的好奇与惊恐,早在自己莫名其妙打破空间传送容积的瓶颈时已经耗尽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还没有发现雁风浔的不对劲,只有他默默承受了一切,还不敢找人说。后来发现雁风浔其他的古怪,陈厌青也努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最知道管住嘴的重要性。
要不是现在雁风浔自己不装了,当着宗恕和秦招的面用了这些异能,陈厌青能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
宗恕也平静,因为他当初进入涅槃状态,受制于地狱之手的死魂差点没能活过来时,眼睁睁看着雁风浔隐身进了医疗室。
涅槃的威力有多强,调查局上上下下无人不知。一个能让死人活过来的强大能量场,雁风浔却轻轻松松隔着“蛋壳”,帮他抽走了当时缠绕其中的死魂。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宗恕活了三十二年,反正没见过第二个。
秦招就更不慌了。
他从一开始看见雁风浔能飞的时候就没慌过,他对雁风浔只有恨不得对方再厉害一点的期许,根本就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劲。
仿佛只要是对雁风浔好的,就是合理的。秦招都能接受。
“所以说来说去,你的异能还是没用。”
雁风浔对宗恕说,“你手中调查局的通行权限,根本进不去总局一处。而异能的灵活应变性也不足,现在我需要的不是会打架的人,而是能帮我找到更多线索的人。你行吗?”
“……”显然,宗恕不行。
他要是有这个本事,也不会十几年还没摸到宗戒的档案袋。
正是因为宗恕除了作战,一无是处。嘴不快,脑子也钝,是调查局唯一一个足以和秦招并驾齐驱的异类——在出任务时有多靠谱,面对自己的私事就有多笨手笨脚。
雁风浔看他不说话了,便再次开口逐客:“出去吧,走出这个办公室,就把宗戒和武器库的事全部忘记。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找到他们,我会和你分享好消息的。如果没有,你也不必失望,反正你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而宗恕的嘴笨在这一刻完全体现。
他根本不知道该回应雁风浔的这句话,就这么在原地呆站着,原本给人压迫感十足的高大身影,这会儿看着有些落寞。
办公室里安静了许久,才听见宗恕再次开口,消沉而低落的声音,混杂着遗憾:“如果有他的消息,请务必告诉我。麻烦了。”
宗恕放弃了。
他也不得不放弃,因为雁风浔把话说得太直白。
——你没用,就别跟着我。
宗恕稍稍鞠躬,在无法想到更好的办法说服雁风浔之后,只能略显僵硬地转身离开。
可他还没走出去,身后忽然响起陈厌青的声音。
“这几年星际航行越来越贵,而且出入境的检查相当繁琐。要是有个什么急事想去哪里,真是不方便……”
雁风浔只是沉默听着,拎起秦招的手指把玩。
秦招不解地看了一眼陈厌青,本来想问他在说什么,但又发现雁风浔在笑,好像对此早有预料。于是他也不说话。
陈厌青抱着手臂,眼神胡乱打望着,不知道在对谁说话:“还是空间异能者好啊,不管多远的距离,不管多么严密的防守,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真是省时省力省钱还省心。”
有些话不用讲明白,雁风浔已经知道陈厌青的意思。
宗恕虽然除了打架没什么用,但陈厌青的异能却很重要。只是他一直表现出一种游离在外的态度,努力显出事不关己的姿态,他认为只要他不主动开口,万一发现不对劲还可以随时脱身。
可雁风浔怎么会让他脱身,逮到他的一点小把柄,可不得使劲儿薅羊毛。
果不其然,宗恕心思直,不知道拐个弯找陈厌青帮忙,那雁风浔就逼陈厌青自己站出来。
陈厌青认为这样显得他十分不矜持,上赶着给人当托。可又能怎么办呢,宗恕是个二百五。
“宗戒的档案里记录了上百种他武器的制作日志,详细记录了每种武器制作的时间、异能属性、持有者身份,以及创作它的目的。
但还有一种武器却没有记录日志。宗戒只在写其他武器的时候,偶尔提到了它,把它称为‘那种东西’。每一次他提及那种东西,都充满了抗拒,似乎非常不想继续研发。但直到他最后一份资料上面,还在为那种东西寻找新的优化方式……我认为是有人在逼他。”
雁风浔忽然说了这么一番话。
“你的意思是……”陈厌青顿了顿,看向雁风浔,道,“想找到‘那个东西’,顺藤摸瓜。”
雁风浔很欣慰地笑了,故意问得不明不白:“你行吗?”
陈厌青眉毛颤了颤,心里打鼓,“不行”两个字在嘴边转了好几圈。最后委婉道:“我根本不知道它长什么样。”
“这才是体现你能力的时候。”雁风浔耸耸肩,“或者你可以尝试,全部拿回来。”
陈厌青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撑在办公桌边沿,压低声音问雁风浔:“……上百种武器,你让我都给你偷来,要我死?”
“也不是全部。”
雁风浔从秦招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几张已经复印好的资料,是他在等秦招的期间,做的准备,递给了陈厌青。
“宗戒当初发明了将不同的异能融合到同一种武器当中的方法,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调查局很重视他的创新,所以为他单独打造了一个武器研究室供他研发。”
“但这种多异能融合的武器制作很麻烦,且成功率非常低,宗戒一共制作出的样本不超过五个。我猜测,‘那种东西’一定也是至少拥有两种甚至两种异能以上的武器。你的目标范围缩小了。”
陈厌青笑不出来:“……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盗取那么重要的东西,陈厌青一旦接手了,之后就绝对不可能脱身了。
“你随时可以后悔,这本来也不是你的义务。”雁风浔非常温柔地提醒他,“说到底,整件事跟你有关系吗?”
陈厌青看着雁风浔一会儿,幽幽说道:“我每次看见你笑,就觉得害怕。”
雁风浔很委屈:“真让人伤心,我对你有礼貌,你怎么还害怕?”
“因为你的笑容给我一种……”陈厌青想了想该怎么形容,然后说,“……无论我回答什么,最终都会被你算计的感觉。”
“你想多了,我明明是在真诚地和你商量。”
“如果你不对我使用契约精神,这句话倒还可信。”陈厌青敛了笑,很平静地说。
这下雁风浔倒是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他问完又觉得陈厌青不会告诉他,就低头问秦招,“他怎么会知道?”
秦招安慰雁风浔说:“不是你的问题,调查局所有接触核心工作的异能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行一次精神契约的洗礼。24小时内,一个人身上只能存在一种契约精神,否则就会相互抵抗。”
陈厌青接过他的话茬,对雁风浔说:“不巧……我今早刚刚做完最新的契约仪式。”
雁风浔耍小手段被发现了,但也一点都不心虚,直笑:“长见识了,看来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你别再学更多东西了。”陈厌青把手里的资料叠好,揣兜里,声音有些沉,因为实在笑不出来,“你现在已经强到有点不像人了,放我们一条活路吧,小浔弟弟。”
说完,他转身就走,和宗恕擦肩而过的时候,淡淡看了他一眼。
宗恕没说话,以为陈厌青这是放弃了的意思,于是目送他离开。
结果陈厌青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驻足回头:“走啊,还杵这儿干嘛。”
宗恕:“去哪?”
陈厌青做了个深呼吸后,长长叹出气来,说:“我去投胎,下辈子换我当傻逼直男。”
随即大踏步离去,脚步踩在地上咚咚直响。
宗恕再蠢也该知道他被骂了,他先是看了雁风浔和秦招一眼,但脚已经有了往外走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