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美强惨师尊后我飞升了—— by朦胧见
朦胧见  发于:2023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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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大火纷飞中,又一道粗壮的利雷追着两人撕裂空气蜿蜒而来——
江月白放在穆离渊肩膀的手掐了个剑诀。
见月受到召唤,在裂缝中颤动着......
而后猛地飞出!
“往更高处去。”江月白单手搂着穆离渊的腰把他扔到身后,借着这个转身接住朝自己而来的见月,狠狠一剑劈向半空——
剑气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锋利气浪,将雷光拦腰斩断!
又余威不减地继续向上,猛地冲进云霄!
苍穹云层剧烈摇晃一下,闷雷阵阵,像是一声来自天际的闷哼。
穆离渊踩着空中乱飞的碎石,几步登上了山顶,深吸口气,双手结印,一道巨型剑影自上而下,从高处猛然下落。
透明剑气落地时,漫天的飞屑与巨石全部被这道庞大的剑气定住,停在了半空。
嘈杂纷乱的杀场一瞬间寂静!
只有空中浓云还在江月白方才那道剑斩的余威里闷哼颤抖。
忽而云开雾散,天穹像是裂开了口子,大雨倾盆。
浇灭了漫山遍野的大火。
江月白落在穆离渊身旁,看了眼他脸侧流下的汗:“没伤到吧。”
穆离渊摇头。
江月白淡淡道:“剑法不错。”
穆离渊抿着唇笑了一下,是一种很不好意思的笑。
“别得意,”江月白转身时单手收剑身后,流畅又不经意的动作像一个剑花,带得衣袖翻飞,语气很随意地说了句,“我只是觉得我以前是个好老师。”
穆离渊听到江月白这句话,觉得一种难以形容的高兴——这种高兴找不出缘由,但就是觉得高兴。
也许只是因为江月白愿意和他说句玩笑话。
他抿着唇笑,目光专注时显得眼睛亮晶晶的。
江月白抬头刚好对上这道目光,他瞧着对方这表情,道:“你能不能别随时随地露出这种幼稚的表情。”
穆离渊才回过神似的,连忙从江月白脸上收回视线:“噢,那个......”他抬眼看看远处,想找个别的事情说,想了一下又没什么可说的,于是忽然又扭回头,在江月白脸边亲了一下。
江月白转头想说什么,穆离渊一把扣住了江月白的后脑,很深入地和他接了个吻。
雨越来越大了。
两人的长发的衣衫全狼狈地湿透了。
却将这个绵长深情的吻染得更加缱绻。
穆离渊吻得很细致很温柔。
越是轻柔缓慢,就越显得这个吻有着别样眷恋难舍的意味。
这种意味不可表述,无法言喻,却能在每一个或长或短的喘息里传达得尽致淋漓。
穆离渊一手紧搂着江月白的后腰,另一只手握着江月白握着见月剑柄的手,细微的颤抖像是某种压抑的哽咽,在起伏的呼吸里隐匿着。
分开的时候,江月白看到了湿淋淋的唇与湿淋淋的眉眼。
浸了水的眼眸流转着深情的波光,认真盯着自己。
“师尊.....”穆离渊喉结滚动,沙哑的嗓音里方才的情|欲未褪,“我好爱你啊......”
“你一说这种话我就害怕,”江月白瞧着他的眼睛,“你不会想在这里做点什么吧。”
“没有,只是想把这句话再说一遍,”穆离渊极度迷恋地看着江月白的眉眼,“怕师尊以后忘了,所以多说几遍,要师尊记得久一些。”
“嗯,说吧。”江月白目光已经望向了远处,观察着那道漩涡留下的深坑,似乎没有仔细在听,有些随意敷衍地道,“说多少次都行。”
天际又一声沉闷的滚雷。
穆离渊忽然表情变了。
他伸手摸了一下江月白的脸侧,指腹沾染了一片红色。
江月白抬起头。
看到倾盆而下的不是无色透明的雨,而是漫天血色的大雨!
红色的雨,
粘稠如血。
瞬间将两人浇得血淋淋。
蜿蜒的血痕顺着发丝衣衫流淌。
穆离渊发觉了不对劲之处:“师尊,你听......”
四周全是大雨倾盆的声响。
但却没有人声了。
山川起伏,却全是陌生的山脉。
江月白忽然感到一阵奇怪的不安,一种诡异的危机慌张感——这种感觉很少出现在他身上。
等他反应过来抬起头时,只见刚才他刺入苍穹的那一剑从天而落——
凶猛的剑气将雨帘划开两侧,仿佛鲜血迸溅一路向下的铡刀!
江月白顾不得那么多,翻手一掌将穆离渊推了出去。
穆离渊也在同一时刻做了相同的动作。
那道剑气落在两人中间,重重沉进淤泥,在地面砸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荡开的余波撞向江月白心口。
撞得他凌空吐了一口血!
他很多年没尝过自己血的滋味了。
江月白低头吐尽了口中的残血,缓了口气,撑着剑从地上起身。
周围的场景又变化成了另一种模样。
血雨停了,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雾。
远处重新燃起了熊熊大火,起伏的山川在火光气焰里波纹状摇晃着......
江月白呼吸一滞,猛然转过身!
只见山河器所在的金玉仙林已经成了一片浩瀚火海!
迎面吹来的风中飘散着令人作呕的骨肉烧焦的味道。
江月白心尖猛然一颤,从头到脚一阵刺骨的冰凉。
这种震惊恍然的感觉对他而言是有些陌生的。
方才的旋风......
竟是引他离开的幻境!
这幻境太过真实,完全扰乱了他的心神,他甚至无法辨别方才与他对话的人是虚是实。
这种失控的滋味是罕见的,甚至可以说是从未有过也不该有的。
意识到这件事时他的心神更加混乱——这仿佛正是施罚者的又一层惩罚。
在幻境中延误如此久,他早就与外面真实的捍界阵脱开。
远处阵法阵型散乱崩溃,大火正肆意地灼烧吞噬着山河器。
后知后觉的醒悟让他浑身僵硬。
被欺骗愚弄是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因为太过陌生,在他的身上杀伤力巨大。
江月白原地静立了许久。
但最后还是输给了这股奇异扭曲的情绪。
一股难以压制的怒火顺着胸口喉嗓烧了上来。
......为什么?!
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
他费劲千辛万苦才把无辜的人转移进安全的地方!可现在安全的地方成了吃人的焚炉。
他竟然成了杀人凶手。
体内各种奇异的情绪混杂翻搅着作痛。
被玩弄鼓掌的滋味太过憋屈。
才止住的血腥味一下子又翻滚了上来——
顺着唇缝流。
江月白深深吸着气,拖着剑前行了几步。
可周围的景色没几步就周而复始,他怎么也走不出这片浑浊的浓雾。
他像是被单独装进了透明的箱子里,只能无助地看外面的世界被烧成灰烬。
江月白极力吞咽着喉中的咸涩,咬着牙继续前行。
面前景色又在不断地变化着,在血腥火海中化出一小片格格不入的青山绿水。
“一别千年......”
“北辰仙君风采依旧啊......”
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虚渺的声音。
江月白抬起了头。
唇角的血迹在风里缓慢干涸,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哦,不。”
这道声音笑着,改了口:
“仔细看看,发现风采不复当年啊。”

这声音不辩来源, 随着风散落在东西南北。
江月白缓缓转了个身,四周雾霭茫茫,回声随着起伏的云雾涌动。
“为什么要毁山河器......”江月白紧握着剑柄, 嘶哑地道,“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那你为什么又偏偏要逞英雄呢?”
天道的声音仿佛风拂过万千丛林, 旋转着寂寥的尾音。
“如何, 做一个手沾鲜血的恶人,是不是比做一个拯救苍生的圣人更有趣。”
江月白含血的嗓音微有颤抖:“那些是性命......不是游戏......”
“可对我而言这与游戏并无两样。”天道回答。
“宇宙无穷, 世界无数,数不清的生灵活在更卑微的地方, 一花一叶皆有世界, 对你们而言广袤无穷的三界,在我眼里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片叶子。”
“你会在意叶子上的尘埃蜉蝣吗, 你摘叶子的时候, 死了哪个蜉蝣, 也许你根本连看都没有看到, 可它们以为这便是天纲运转的规律劫难。”
江月白吞咽着喉中不断泛上来的血腥:“你看不见他们, 不代表他们不配活着......”
“他们活不活着, 与你何关呢。我已经赏赐给你了长生无极、无忧无愁,你不感恩这施舍, 还要再卷入尘世纷争, 太不听话了。”高高在上的嗓音每个字都带着层叠的回音, 语调却不急不缓,像一位慈爱慈悲的长者, “众生知天劫可怖, 方能遵天道法则。你拯救这些朝菌蟪蛄, 他们将来仍要生老病死, 你救了这个人救不了下一个,拦住这个劫拦不住下一个,何苦来哉。”
“我不是救某个人的命......”江月白抹了把唇边的血,“我只是教他们不认命罢了......”
“可这是来自更高层世界的压制,你们反抗不了挣脱不出的。你看朝菌蟪蛄蜉蝣蝼蚁,就像我看你们。你就算飞升到了仙境,不过是从叶子的底端,爬到了叶子的顶端,呼吸到了点更自由的风照到了点更明媚的光,可你终究是虫子。虫子能对抗种下这颗树的主人吗?细小到看不见的虫子在叶子上奋力地抗争,难道能对抗摘叶子的人吗?”
“不能......”江月白哑声说,“但起码能将那只摘叶的手叮出血,让他不敢摘这片叶子......”
天道笑起来,虚无缥缈的嗓音逐渐清晰:
“北辰仙君总是这样能言会道,无所畏惧。那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很简单的游戏。山河器在大火里只能坚持一夜,天亮之前,你若能让我流一滴血,我就认输。如果我让你流一滴泪,你便输了。如何。”
江月白染血的唇微勾了一下。
是一声无奈的轻哂。
“不仅是游戏,更是天劫的输赢,你一定不忍心看成千上万的生命被活活烧死。”
天道缓慢地一字一句,不动声色地催促着这个困兽走进自己期待已久的局:
“我以真身起誓,若你能赢,这道天劫自破。”
江月白微垂着眼,略有艰难地在血腥气里呼吸着。
迟迟没有作答。
他唇边的血迹干涸了,又有新的鲜血还在从唇缝源源不断涌出。
模样无比狼狈。
天道不语。
漫长的寂静似是在等待回答,
更像是观察。
这个昔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似乎蒙上了一层灰尘。
也许是因为天劫提前,让山河器的计划功亏一篑。也许是因为狂风幻境,让他从拯救者变为了杀人凶手——接二连三的愚弄,让这个从来都自信无畏从容不迫的人感到了挫败。
“向来只把别人玩弄鼓掌的北辰仙君,这回尝到了被玩弄的滋味,所以一蹶不振了吗。”
天道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种颓败表情的江月白,
“从不服输的北辰仙君要向我认输了吗。”
沉默许久,江月白终于抬起了眼。
“小渊呢......”江月白血迹干裂的双唇微微动了动,沙哑道,“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幻境应当是从狂风漩涡开始的......
他以剑定风后,在黄沙风暴中心看到的小渊,全都是幻景......
可又不像。
那个吻太真实了。
“你果然和当年不同了。”
天道叹息,
“摘星台上与他意乱神迷时我就知道你输了,我能感到你是对他动了感情的,陷入情爱的人怎么配做仙人呢。”
“告诉我他在哪。”一直话音虚弱的江月白终于强硬地说了一句。
“和你一样身在困境。”天道笑着,“赢了这个游戏,从这里挣脱出去,你们就可以相见了。”
下一瞬间,天地的震颤摇晃猛然停住,周围焚烧的烈焰也瞬息之间消失不见。
夜色像一条巨大的绸带包裹了天空,覆盖下恐怖压抑的漆黑。
仿佛印证了:这个世界不过是巨人手里的一片叶子,巨人握起手掌,叶子上的蜉蝣生灵们便全都见不到光明。
极度的寂静是极度的喧闹。
江月白耳中充满了让他头晕目眩的嗡鸣。
黑夜里出现了无数低矮的山丘,一层层包裹,好似坚固的围墙。
将他困于其间。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天道虚无缥缈的嗓音在识海挥之不去。
“这些山丘都是被你遗忘之人的坟冢。”
“无数生离死别在你的书里都成了寥寥数言,想要看看故人的样子吗。”
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孩猛然摔倒在江月白面前!
她披头散发,双眼通红,身上爬满了毒虫。
涌血的嘴巴张着,凄厉地嘶喊着什么......
可幻景只有画面没有声音,江月白听不到任何声音。
但从她的口型里读出了她在喊什么:
“师父......”
“我想回家......”
江月白神思恍惚,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去拉她。
那些百足毒虫立刻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
针扎的疼痛让他骤然清醒。
......此处皆是幻景。
江月白抽手,翻腕一剑!
女孩痛苦的表情骤然凝滞,身体被拦腰斩断,滚落在地——
断手里握着半截琉璃花簪。
这支花簪刺痛了江月白的眼睛。
一瞬间他想起了许多模糊不堪的往事画面。
同一时刻幻景烟消云散,一座山丘轰然倾塌!
浓墨般的夜色仿佛被雪白的笔涂开了几道,露出一丝光亮。
幻境破了口子。
阴风怒号,送来咸湿的细雨。
泥泞的土地变得波光粼粼,一叶扁舟随风飘荡。
一个灰衣男子立在舟头,放下手中箫,逆风的长发到处翻飞着。
幻境无声,江月白从男子的唇动分辨着字句:
“师兄,江湖不见了......”
江月白望着他的面容,很想问他要去哪里。
四周忽然涌来无数刀剑,兵马战场的狂影闪过——
男子霎时间被万箭穿心!长箫坠落血泊。
“不要......”江月白脱口而出。
他下意识想要去扶起重伤的人,猛然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虚幻的过往云烟。
这些人其实早就死在百年岁月前了。
这个幻境实在太狡诈了。
幻境里的黄沙浓烟里弥漫着干扰心魂神志的气味,这是一种阴险狠毒的蛊,能让人情绪极度敏感。
轻微的一点情绪波动都会被恶意地放大数百倍——更别提这些往事本就是生离死别,在气味的干扰下,滋生出撕心裂肺的痛苦。
江月白闭上眼,默念了一遍清心诀。
所见不过虚妄。
他只要凝神破障就够了。
再睁眼时,江月白的眸色平静了些,抬手挥剑——
面前的幻景被锋利的剑气斩断!
男子的身体霎时消散,飞溅的鲜血里,长萧的碎屑崩了他一身。
又一座坟冢般的小山轰然碎裂,照进几束光亮。
幻境破了更多。
寒风变暖,飘荡时渐渐染上了颜色,成了摇曳的红纱。
江月白转过身,一身凌乱嫁衣的女子正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她的嘴角是笑的。
可眼里涌出了两行泪。
幻境里的人没有声音,双唇的开合却有话语:
“哥哥,不用救我了......”
江月白深吸口气,直接一剑斩断了女子的身影!
然而散开的影雾又重新聚拢成另一个身影。
那人眼神复杂地盯着他,表情沉郁里带着一丝仇恨与不舍,说出无声的字句:
“下一辈子,我们还是要再见的......”
周围阴蛊的味道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浓郁,清心诀的效力在强烈的侵蚀下分崩离析。江月白逐渐有些呼吸不畅,头晕目眩,手脚发软......
反手横握剑用力,才斩断了这道影子。
可瞬间又有更多的人影洪水般朝向他聚拢——
披头散发的人,遍体鳞伤的人,表情疯癫的人......影影幢幢仿佛邪魅鬼影。
每一双通红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他。
那些眼神像锁链,与周围诡异刺鼻的味道一起,一圈圈把他缠紧。
缠得窒息绞痛。
无数杂乱的记忆碎片以恐怖的速度疯狂涌进他的脑海。
那些被忘却的生离死别发酵出余威,积攒千百年的深沉往事在短短几刻的时间里塞满神识,他的心神被搅成一团乱麻,额角全是冷汗。
江月白滚动着喉结,感到胸口剧痛,心跳错乱,气息都开始不受自己控制。
此时他终于体会到忘尘的诅咒不是恩赐,恐怖数量的回忆瞬间涌进脑海的一刹那带来致命的伤和痛。
“支撑不住就放弃吧,不要继续折磨自己了。”
天道空渺的嗓音在笑:
“只用向我说一句‘我输了,不再当英雄了’,游戏就结束。”
“人间覆灭不妨事,你继续做你的逍遥仙。”
掌控者可以施舍,但那不是恩赐,只是一种愉悦——这种愉悦只存在于渺小者不挑战自己权威的前提里。
如果这个前提覆灭,那么施舍就要变作严惩。
江月白捂着心口缓缓半跪在地,垂下头,大口喘着气。
什么话也没说。
四周摇晃的幻景变幻着,越发恢弘庞大,地上波光荡漾的水面绽开一圈圈花纹。
淡紫色的花瓣落在浅金色的水里,像无数小船漂浮在仙海。
震撼人心的壮观奇景。
似乎是天道面对这个已然身败却嘴硬的挑战者,展现出最华丽也最残忍的一道致命考验。
浅金色的河流汇集,花瓣飞旋。
仙海岸边出现了一棵摇曳着的紫藤花树。
树下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江月白不想再看,直接掐了破障剑诀,可忽然眉头微皱。
这人的身形他很熟悉。
......小渊?
江月白用力深呼吸,撑着剑站起身,步履艰难地走近紫藤树。
穆离渊长发散乱地躺在花瓣堆里,沾水的长睫贴在脸上,仿佛蹂|躏出的墨痕,浑身被锁链捆着,到处都是渗血的伤口。
江月白还没反应过来,波涛翻滚的仙海浪潮猛然高涨,将树下人完全淹没。
整具身体开始在仙水的腐蚀下渐渐融化!
浅金色的水雾渗进被锁链捆绑的身体,衣衫崩裂,皮肉绽开血口,甚至能听到骨骼碎裂化开的声响。
最先碎裂的是手指和手臂,而后是身体,皮肤在水里融化,骨肉四分五裂......
穆离渊垂着的眼睫下淌下了血泪,浅金色的仙海被大片的血染作了淡粉色。
江月白怔住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法!
这甚至已经不能用“残忍”来形容。
而应该用“血腥恐怖”来形容。
——这几乎是活生生的肢解。
“看看你们的曾经吧。”
天道的嗓音带着旁观者的冷漠,也带着难以察觉的微笑——面前人的震惊失神,足以说明这幅幻境的逼真程度与伤害威力很符合预期,
“你就会明白,他为什么一句不提从前。”
“小渊......”
江月白顾不得这是幻境,也顾不得触碰幻景会让自己入障,直接把人抱进了怀里。
然而怀里的人因为这个被抱起的动作,浑身的伤口都瞬间开裂得更多,四处都在流血。
江月白不敢动了。
怀里人受了这样恐怖的伤,却没有死,还在不停颤抖。
江月白想要抱紧他,却一点力气都不敢用——这具身子现在极度脆弱,稍稍的力气都会让那些恐怖的伤口裂得更多。
江月白满手都是融化碎裂的血肉,口鼻充斥着浓郁的血味,他心头一片空白,一时竟手足无措。
“害怕什么,这都是你的杰作啊。”
天道饶有兴致的嗓音里增添了一丝难以掩藏的兴奋,仿佛对江月白的反应十分满意:
“你当年就是用这样残忍的手段一点点将他折磨至死的。”
“为了炼出一把剑。一把能赢过我的剑。”
“他忍着痛撑到生命最后一刻,只为让你顺利地炼出那把斩天之剑......”
“哦不,应该叫它,离渊,因为它是这个名叫离渊的人铸成的。”
“别......”江月白颤抖地说,不知是说给谁,“别这样......”
穆离渊的衣衫全被血水浸透了,江月白感到抱着的人快要不成人形。
风声呼号,天道的嗓音随之徘徊,但江月白已经听不清任何声音,只能听到怀里人因为强忍痛苦而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天道已经不再掩饰笑声了,那些笑声化作了铺天盖地的风雨哀嚎。
江月白对这个人动了感情,那这道考验他便注定过不去。
只能深陷这个昔年的梦魇。
最后被幻境蛊毒慢慢浸入心脉,
在极致悲伤的痛苦中惨死。
江月白左手抱着人,右手握着剑,是一个狼狈半跪在地的姿势。
他揽着的人后背逐渐化成了血水,衣衫在江月白手里瘫软。
可艰难断续的心跳仍在。
江月白右手缓缓抓紧了剑柄。
手背崩起的青筋染着血,显得这双指节修长的手有一种消瘦狼狈的凄美感。
长剑猛地穿身而过——
溅了江月白一脸血!
江月白出剑又狠又快。
一剑替怀里的人结束了痛苦。
断续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怀里的人向前倒,靠在了他肩膀。
周围仙海荡漾花瓣摇曳的幻景,在这一剑里瞬间消失!
连周围狂嚎的风都停住了。
一切声音全部停滞,仿佛整个幻境与幻境的主人都被这凶狠的一剑惊住了。
群山围绕的幻境彻底崩塌!
碎石滚落,烟尘散尽,出现了真实的天地山河——远处被大火灼烧的百姓正在慌不择路地狂奔,群龙无首的修士们乱作一团......
但此处仍旧与世隔绝般寂静。
死寂许久,天际才缓缓传来带着回音的鼓掌声:
“北辰仙君总是这样坚强、这样自信,永远一副成竹在胸处之泰然的模样。”
一只虚影巨手从天而降,指头将江月白的脸挑起——
缓缓的风重新涌动,吹过江月白的脸庞,仿佛在描摹欣赏着江月白的表情。
“一滴眼泪也不掉。”
江月白滚动着喉结:“我赢了......”
“嗯,你赢了。”天道缓缓说,“那又怎样呢。”
漫长的对视是漫长的死寂。
“你最后一次看到的可不是幻景。”天道缓缓说。
江月白面色微变。
所有的表情都僵硬在脸上。
“是我的惩罚。”
江月白收紧了左手手指,摸到怀里人逐渐冰凉的身体。
是真真切切的触感......
仙海花瓣的幻景全都消失了。
可他怀里冰凉的身体并没有消失!
“一千年前,他跪在我面前求我,让天谴惩罚他来受,他愿意用命换,我答应了。”
“可他很不听话,一次又一次不顾后果地逆行光阴卷轴,一次又一次去找他答应放弃的东西。”
“我只好把他捆在这里,重复一遍他上次骨肉融化的死法来惩罚他。”
江月白浑身席卷过一阵恶寒,话音颤得厉害:“你不是说......我们两个挣脱出各自的困境......就可以相见......”
天道仍然笑着回答:“这就是你们的困境啊。”
“你的困境是‘曾经’。”
“而他的困境,就是你啊。”
江月白心头一片空白。
“上一次天劫时我让他选,他选择牺牲自己成全你拯救苍生的愿望,这次我让他选,他还是做了一样的选择,选择圆你拯救苍生做英雄的愿望。”
“你以为这个换取山河器里无辜性命的游戏机会是从何而来的呢,嗯?北辰仙君。”
江月白整个人像是被坚冰冻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他还和一千年前一样,接受惩罚前求我让他再见你一面。”
“方才的狂风幻境里,他吻你的时候哭了吗,说了什么遗言?”
“有没有后悔当时没多听他说几遍。”
天道一字一句缓慢地说着。
江月白在这字字如刀的话里流了血。
——他的心脉终于在这个狠毒的幻景惩罚里裂开了伤口。
天道的口吻里带上了胜者的傲慢与不屑:
“怎么样,亲手杀了爱你的人,心会痛吗,北辰仙君。”
“他还坚信你一定会赢呢,会再一次名扬天下。”
“可你还有能力继续和我玩下去这个游戏吗。”
“还敢吗?”
江月白紧紧抓着穆离渊后背的衣衫,深深呼吸着,手指失控地剧烈颤抖。
怀里的人已经没有了气息,但浑身的伤口还在流血。
血是温热的,顺着江月白的指缝流,一点点残忍地提醒着他逝水般一去不返的体温和生命。
江月白垂下了头,埋在怀里人的肩膀。
那些血淹没了他的面容和长发,又滑下他的手臂,随着身体的抖动一点点滴落,在身下汇集了一大堆触目惊心的鲜红。
“不敢了......”他说。
低哑的喃喃仿佛在后悔自己认输得太晚。
旷野上旋转着呼号的风,是天道满足的叹息。
满足地欣赏着这个自不量力的败者。

除了此处, 天地山河到处都燃烧着熊熊大火。
想要从烈火中逃命的百姓无处可去,都想朝着江月白所在的黄沙旷原奔跑,奈何却被透明的屏障拦在外面。
成千上万绝望扭曲的人脸在大火里摇晃, 拥挤着、紧贴着屏障壁,远远围绕着江月白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更像围住困兽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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