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传来几声恐怖的鞭响,还有混在鞭声里模模糊糊的几句“给我停下......”
洛锦听得脸色煞白,直接抽出了长刀,飞身踏水朝着湖心圣灵台而去。
结界周围的魔卫霎时蜂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洛锦举刀指向黑云密布的结界,有些语无伦次:“魔尊大人!有话好说!你先放了他......什么都好说!”
“这才不到十鞭,师尊的道侣都急成这样了,嗯?”穆离渊微微喘着气,压低了声音,“再来,还远不够。”
江月白喉结滚动,嗓音干涩:“......你这个疯子。”
洛锦听到随风的声音更加焦急:“你到底要什么?我给......我都给还不行吗!”
“听好了,”穆离渊用传音把话说给结界外的洛锦听,“我要,山河器钥匙的位置。”
“什么......”洛锦一怔。
对方刚才还一本正经说不为山河器,现如今引他一步步入套,要的竟是山河器钥匙?!
深入陷阱,再想抽身也来不及了。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在乎......”洛锦咬着牙,“不在乎山河器吗?怎么出尔反尔!”
“兵,不,厌,诈,啊,”穆离渊一字一顿传音给结界外的人,目光却专注地盯着江月白,“对吧,刀圣大人。”
紧接着结界内又响起几声恐怖的鞭响和破碎的呼吸。
洛锦大口喘着气,心如刀绞,头痛欲裂。
“继续啊,”穆离渊换回了双人之间的密语,笑着舔了唇边的血,半跪下来,痴迷地看着江月白皱眉的表情,“让我看看打到什么程度,师尊看我的眼神里才会有心疼。”
锁链上的傀儡咒生效,江月白的手臂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被奔腾而出的赤羽魔鞭带得扬手,又狠狠给了身前人一鞭子!
穆离渊扯开衣领的前颈全是血痕,被抽得偏过脸,他低头吻了一下江月白拿鞭子的手,抬起沾血的眼睫看着江月白:“再来......”
赤羽魔鞭似乎很兴奋,努力要把主人交代的任务完成,带着江月白的手疯狂用力,几十鞭下去,穆离渊已经满身是血。
“够了......”江月白的脸上也溅满了血,嘶哑道,“停下......”
结界外早已乱作一团。
仙门众人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状况,更从未见过刀圣洛锦失态。
日月山庄的修士都追了上来,看到结界外森严驻守的魔卫,听到结界里时不时传出的恐怖鞭响,都不知所措:“这......刀圣大人......您的道侣,会不会扛不住......”
“废话!”洛锦通红着眼睛回头,“滚!一群蠢货!都给我滚!”
日月山庄的修士们连忙后退,不敢再靠近。
“山河器的钥匙......”洛锦目眦欲裂,豆大的汗珠往下滚,内心挣扎片刻,冲结界道,“山河器的钥匙......在沧澜旧址的万灵殿地下密室!魔尊大可以现在就派手下去取!”
他权衡利弊,认为告诉钥匙位置并不算失了全部——万灵殿有飞升前辈晚衣仙子留下的仙气护佑,魔尊就算修为再高超,想要破坏掉飞升前辈的保护结界绝非易事。
况且有了钥匙也打不开山河器,还需要密文才行。
密文连接了他的生死命契,是最后一道、最坚固难摧的锁——就算是能上天入地的神仙下凡也拿他没法。
他花费足足上百年,才残忍地把自己的身体修炼得与山河器融为一体,他的肉|体本身就相当于密文,他的生死就是山河器的生死,他活着,不会告诉任何人密文真相,他死了,再没人能打开。
“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洛锦满脸是汗,“还望魔尊信守承诺,放了他!”
然而结界内恐怖的刑罚声还在继续。
洛锦怒不可遏,直接挥刀砍向阻拦的魔修们,远处的日月山庄修士见状也都列队组阵,整个日月湖顿时杀气四溢。
喧嚣鼎沸,穿过结界,只剩下了模糊的背景音。
几十鞭之后,江月白右手累得发酸,赤羽魔鞭也没力气了,瘫软在江月白膝上。
“玩够了吧......”江月白哑声叹气。
穆离渊倾身给了江月白一个满是血味的吻。
“师尊折磨了我这么久......”他的嗓音里带着忍痛的微颤,“接下来是不是该我了。”
柔软的魔息包裹住了江月白手臂,又滑到他的腰,缠绕了一圈。
“魔尊好有闲情逸致。”江月白侧脸避开穆离渊的吻,看着结界外混乱的交战,冷声道,“外面正仙魔大战呢,发|情也分个场合吧。”
“这个场合不是很好吗,这么多人围观,多有意思,”穆离渊吻不到唇便吻他的侧脸,贴着耳根,“他们最好打得再激烈些,把结界砸破了闯进来,亲眼看看我在对你做什么......”
魔息缠绕了江月白全身,飘绕的黑雾像探出的小触手,开始解江月白的衣带。
结界被凶狠的灵力刀光撞击得凹凸摇晃!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裂。
江月白口吻极度平静,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但说出的句子却不是小事:“你要是敢在这里发疯,我会让你死无全尸。”
“只要师尊狠得下心,尽管来,我不怕死。”穆离渊挑衅地抿了抿唇,双唇变得湿润。
江月白还要说什么,穆离渊已经扶着他的膝盖跪了下去。
江月白要疯了。
结界是单向透明的,近在咫尺的打斗与远处层层叠叠拥挤的人群面孔都看得清清楚楚——每一张脸,每一个焦急的面孔, 每一双看向此处的眼睛......
都清晰无比。
结界屏障被撞出了裂缝,时不时有闪烁的剑光和灵气穿透了结界钻进来。
江月白自认有泰山崩于眼前仍面不改色的本事, 但这回他真真实实感到有些慌乱。
这种场景被看到, 他该如何应对?之后又该如何与那些看到的人相对?
心底有怒气,可身体的反应把这股怒气变得扭曲纠结, 甚至发酵出一种诡异的刺激感,让他忍不住发抖。
江月白简直想把身前这个发了疯的畜生一脚踢出去, 狠狠揍一顿, 之后再大卸八块!
等气消了再拼起来。
不知道哪一刻就会彻底分崩离析的结界前后晃动着,穆离渊方才只敷衍地给结界外套了一层魔障, 带来的几个魔修也都修为不高, 江月白现在觉得他根本是故意的。
“你给我等着......”江月白压低了声音, 努力抑制着嗓音里的颤, “你要是敢让结界破了, 我......”
穆离渊忽然用力, 吸气往更深处咽。
像是报复。
江月白的话音戛然而止,紧咬住牙, 但破碎的气息还是溢出来, 被扩音符放大了数倍, 带着回音在空旷的圣灵台上旋转,极为旖旎暧|昧。
喘气声落在殿外修士们耳中, 完全是另一种意味——所有人都以为刀圣的道侣正在饱受酷刑折磨而发出断续喘气声。
洛锦大开杀戒, 连斩了四五名魔修, 鹤鸣刀狠狠劈在结界缝隙!
修士们共组破障阵, 灵浪轰击而入,掀起的狂风吹得穆离渊与江月白衣发翻飞。
极度的紧张让江月白出了满身的汗,腿不受控制地发抖,却被穆离渊握住膝盖向两侧推得更开。
成股滑落的湿汗顺着脸侧汇聚到下颌尖,一滴滴砸在早已湿透的衣衫上,在身前汇集了一滩水。
结界外层的屏障已经彻底破了,只剩下里侧薄薄一层,被一下接一下的凶猛灵气冲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嗡嗡”轰鸣。
穆离渊拇指按了按自己嘴角,低头看了眼,喘着气笑道:“师尊太厉害了,都把我弄流血了。”
江月白不想搭理这个疯子,闭着眼不回话。
“怎么样,师尊喜欢这样吗,”穆离渊起身,带着满嘴血味和不可言说的味道来吻他,“这么多人在外面,师尊是不是比以前更......”
江月白没睁眼,只说了三个字:“别碰我。”
穆离渊怔了一下,而后俯身轻吻了江月白脸边的汗,气息有些断续,像是沙哑的不易察觉的哽咽:“师尊还是对我一点感觉没有吗......”
大概是主人太专注想着别的事,缠绕江月白手脚的魔息淡了不少。
江月白平静地睁开眼,穆离渊见江月白睁眼,刚想再说什么,江月白右腿挣脱束缚猛地给了他一脚,跟着站起身又是利落一掌,把人直接向后掀翻在地!
这一掌没留任何余地,穆离渊几乎是喷出了一口血。
江月白上前用膝盖狠狠抵着胸口把他压在地上,不让他再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洛锦听到结界内的撞击和闷哼,连忙问:“随风!你没事吧?”
“没事,他还好着呢......”穆离渊满脸是血地仰躺着,双眼隐隐弥漫着哭过般的红丝,传音里的语调却含着笑,嘴角随着说话的动作缓缓流出了一道湿痕,“他被我伺候得很舒服......”
众修士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魔尊应当是在阴阳怪气,把刑罚说成是“伺候”。
只有洛锦神色极度阴郁。
江月白抓住穆离渊的头发把他提到面前,用密语道:“再乱说话就割了你舌头。”
“师尊舍得吗。”穆离渊拇指逆着嘴角液体流下的痕迹缓缓往上推,把它们重新送进了嘴里,一点点舔干净咽下去,“想惩罚我......还不如拔了我满口牙齿,这样下次我就能伺候得更好。”
“等着,”江月白把他拉近,在耳边道,“回去就满足你。”
说完猛地松了手。
穆离渊躺回地上喘了口气,似乎想象了一下那幅场景,笑了下。
“别傻笑了,”江月白站起身,背对着他系腰带,“衣服整好,脸擦了。”
凶狠的暗红刀光划过!
四面结界在同一时间彻底爆炸碎开!
结界内霎时间被外界涌进的灵光填满,照亮漫天纷纷扬扬的碎屑。
洛锦第一眼看到的是衣衫散乱的江月白。
然后是正用手背蹭嘴角,一副食髓知味模样的魔尊。
“你......”洛锦气得直哆嗦,长刀差点拿不稳,“你都对他做什么了?”
“享用美人啊。”穆离渊换回了阴冷的语调,面具的阴影将唇角的弧度衬得诡异,浑身的血迹都已经不见,只剩下嘴边的一抹鲜红,“味道不错,我很喜欢。”
洛锦只觉得此夜是噩梦般的一晚。
当了这么多年万人敬仰的仙门尊首,他还从未接二连三受这么多羞辱,二话不说挥刀便斩!
黑袍身影消散,洛锦的刀重重落地,砸得圣灵玉台左歪右斜。
黑雾重新聚拢在洛锦另一侧,穆离渊嗓音幽幽传来:“看准了再落刀啊,当心刀刃劈坏了。”
洛锦用力从裂缝中拔|出长刀,回身又是凶猛一斩!
穆离渊的身形拦腰断做两截,轻飘飘散开,又在远处重新聚拢。
“不陪刀圣玩了。”穆离渊笑了笑,“今夜已经玩够了。”
“这里不是想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洛锦扬手,赤红的披风飘带翻起,“给我围绞杀阵!”
日月湖千浪齐涌,霎时烧成了一片火海!
炽火如雨落,洛锦搂过了江月白罩在怀里,低声道:“我送你出去。”
“不必,我又不是真的半点功法不会。”江月白抬手,藤蔓树枝顺着手指生长出一柄桃花剑,“魔尊现世,这么好的机会,我练练手。”
“二打一,你们好欺负人啊。”穆离渊盯着洛锦放在江月白腰侧的手。
下一刻,毒蛇般的赤羽魔鞭猛然窜出——
一口咬上了那只手!
洛锦手腕吃痛,松开了江月白。
江月白侧身挽剑,旋转的剑风震开了赤羽鞭。
穆离渊的眼神自下而上,沿着江月白的身体线条将他看了一遍——这样的眼神很暧|昧,也很挑衅。
“缥缈阁主,果然名不虚传,”穆离渊一字一顿地咬着奇怪的重音,“好漂亮的剑花,难得一见啊,就那么担心你的道侣受伤吗。”
江月白的下一剑出得毫不犹豫,直取咽喉!
穆离渊侧身避了一下,但剑风太过锋利,还是划开了他肩侧的衣服,留下了一道血痕。
围绕圣灵台组起的千人围杀阵越缩越近,各色的灵线缠绕交错,连织成铺天盖地的灵网。
穆离渊翻掌向身旁一推!魔雾翻滚而出,在半空化出无数獠牙血口的恶兽虚影,朝着人群奔去——
严密的阵形顿时爆开了缺口!
但旋转的剑风立时便斩碎了那些凶兽虚影。
桃花剑,剑风招招带起碎花。
翻飞的花瓣粘上了刀圣赤红的烈火,漫天的花朵燃烧着坠落。
江月白用的剑法是缥缈阁的《缥缈风吟》,剑气如山雾,剑鸣似风荡峡谷,在这片混乱的交战里绘出了一副世外桃源般的山水图。
不少剑修都被这强大的剑气灵场吸引了目光,即便他们深知大敌当前应当共同对付魔尊,可眼睛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刀圣的新道侣身上瞟——这样的剑招,看一眼赚一眼。
穆离渊以掌为刃接了江月白十几剑,一退再退。
“师尊,出剑太狠了。”他密语说给江月白,口吻里带着笑,“我罪不至死吧,难道是我刚刚含得不够好吗。”
江月白一剑刺向他心口!
穆离渊右手一把握住了剑身,手掌霎时被锋利的剑刃划出迸溅四射的鲜血。
“分神去沧澜山。”江月白密语。
穆离渊握着剑身将这把剑拉近了些,那些剑气灵场中飘绕的桃花水雾也一起旋转而近,包裹了两人。
“早就到了,”穆离渊含情脉脉地说,“在紫藤树下的秋千上等着师尊来。”
......
荒无人烟的沧澜雪山在下雪。
山道台阶坚冰层层,又覆着厚重的积雪。
江月白一步步走上陡峭的石阶,停在山门广场。
宫殿楼阁残存着昔年旧形状,被涂上了风雪残败的颜色,到处是死寂的白茫茫一片。
只有一棵千年紫藤微微摇晃着,散落着碎花,是这幅旧画里唯一的活物。
穆离渊坐在紫藤树下的秋千上,一条腿百无聊赖地蹬着地面,另一条腿被他抱在怀里,下巴抵着膝盖抱成一团随着紫藤秋千摇晃,像在发呆。
“山河器的钥匙拿到了?”江月白走近。
穆离渊转头,看着江月白不说话。
“问你话呢,”江月白冷冷道,“发什么呆。”
“没有......”穆离渊抬起头,摇了摇头,“我破不开万灵殿的结界,只好在这儿等师尊。”
江月白脱口而出:“你是废物么?”
穆离渊忽然笑了:“师尊想不想玩秋千?”
江月白:“......”
“不想。”江月白说,“洛锦肯定已经派人往这里来了,你要是真想拿到钥匙,就别浪费时间。”
“我们隐藏了修为,他又不知道我们可以分神离体,不会那么快的,”穆离渊从秋千上下来,“师尊坐上去试试,我推你,很好玩的,我小时候......”
江月白转身便走。
穆离渊站在雪地里望着江月白走远的背影,神色有些失落。
他垂下眼睫自嘲般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时,发现江月白又走了回来。
“我只玩一次。”江月白面无表情说,“你给我快点。”
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穆离渊脸上却几乎有种“破涕为笑”的惊喜。
“好......太好了......”他有些语无伦次,“师尊对我太好了......”
风吹花碎,和雪混旋飞舞。
穆离渊绕到秋千后,小心翼翼轻推了一下,似乎怕这样美好的梦被自己碰破了。
紫藤花碎片随着秋千晃荡而飘下,沿着江月白的长发缓缓滑落,被风吹起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最终不舍离去般停在江月白肩膀——和穆离渊迷恋的目光重合。
风雪的味道是凛冽的温柔,皎月的颜色是求而不得。
他的心上人是这世间最极致浪漫的风花雪月。
秋千再次荡回穆离渊身前时,他一把搂住了江月白,从后方紧紧抱着。
漫天雪花坠落,在皮肤上留下点点冰凉,但江月白感到颈后的冰凉不是雪——那些流淌着的冰凉其实很炽热,透过肌肤渗进骨子里。
“师尊......”穆离渊微微哽咽着说,“我好爱你啊......”
沧澜雪山还在下雪,紫藤花依然落在江月白的长发里,而他怀里抱着的人是真的。
难过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命运坎坷,这一刻却觉得自己明明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江月白这样美好的人,能看一看就已经很奢侈了,更何况他还能触碰到,还奢求别的什么呢。
他吻着江月白颈后耳侧,咸涩的泪流得到处都是,最后埋在江月白肩膀深深吸气。
江月白感到肩膀上像趴了一只呼吸灼热的动物,又沉又痒,最要命的是弄得他满脖子湿乎乎的。
“你没手帕么,拿我擦眼泪。”江月白没有语气,“玩好了就走。”
“师尊,我想在这......”穆离渊低声说。
“不行。”江月白根本不用转头看他眼睛就知道他眼神里是什么脏东西。
穆离渊双手在江月白身前交叠着,把人收紧在怀里:“刚刚我挨了那么多鞭子,嘴角也磨破了,还被师尊划伤了好多剑,师尊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那些是你自找的。”江月白说。
“师尊,求求你了......”穆离渊蹭着他侧脸,“我忍得好难受,师尊让我做一次,就一次,怎么样做师尊说。”
“怎么做我说,”江月白道,“那我就把你绑了吊在这里。”
话音还没落,江月白便握住他的右手猛地翻腕,把他整条手臂扭了一圈——穆离渊吃痛,整个人随着江月白拖拽他手臂的动作狠狠摔跪在江月白身前!
“一,丝,不,挂。”江月白倾身垂眸,缓缓说,“让赶来的修士都好好欣赏一下威风凛凛的魔尊大人是怎么发|情求着我可怜的。”
“别......”穆离渊右手被绞成可怖的形状,疼得他直抽气,眼睫颤抖着,“师尊别用力了......我、我疼......”
江月白松了他的手臂。
穆离渊一直背在身后的另只手突然举到身前,手里握着一束紫藤花聚成的花团,花团中心是一点闪烁的金光。
——山河器的钥匙。
江月白停顿一瞬,开口道:“你......”
“幼不幼稚。”穆离渊很熟练地接过了话,笑着跪近了些,缓缓说,“师尊肯定收到过数不清的爱慕者送给你的花,不缺我这一束,但我只送过花给师尊一个人。”
雪越下越大,把黑发涂了一层薄薄的白。
穆离渊很慢地说:“师尊还记不记得,我给小圆做的诗册里有一句‘愿我如星君如月’,那句诗是我第一次写情诗给师尊,挤在成百上千的人堆里,大家都抢着一根笔,要给他们喜欢的江师兄写情话,他们写在红色的纸上,我用黑色的墨写在黑色的发带上,很可笑,因为不敢让师尊看见......”
穆离渊像是把那些往事又细细回味了一遍,眼底浮出了些若有若无的雾气,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师尊,师尊是天上的月亮,簇拥月亮的星星很多,我不会和他们争,也不要求师尊心里只有我,我只做星星中的一个,能看着你就好了。”
江月白沉默了许久,伸手接过了这束花。
穆离渊起身想来吻他,却见江月白将钥匙挑了出来,干脆利落地扔了花站起身。
“师尊......”穆离渊表情僵硬。
“你那点花花心思,”江月白懒得看他,将钥匙收进储物囊,语调冷淡,“我现在没时间陪你做,除非你承认自己是个一会儿功夫就能完事的废物。”
【??作者有话说】
雪越下越大。
穆离渊踩着埋到小腿的积雪追着江月白的步子, 在江月白掐合神诀的前一刻,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
江月白步子没停,穆离渊被带得往前踉跄了一下。
“师尊......”他下巴放在江月白肩颈, “你先别走......”
寒冷的风雪里,江月白的耳根肩颈却全是汗。
“他们不会来得那么迅速, ”穆离渊很快地说, “万灵殿我已经恢复了原样,钥匙也复刻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假钥匙放回了原位, 那些人就算真到了,一时半刻也不会发现什么异样的......”
“你有完没完。”江月白转过身,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冷冽, “我说了我没心情陪你玩。”
穆离渊被这样的一眼看得一怔。
愣了一下,才小声说:“我什么都不玩......沧澜山的雪景很好看, 我想带师尊去雪月峰看看, 那里有以前我给师尊做的......”
“山河器呢?”江月白冷冷道, “一起给我。”
沧澜雪山的大雪淹没了所有。
冷风萧瑟, 雪花飞旋着, 像漫天褪色的花瓣。
穆离渊这次停了好一会儿, 才略低缓地说:“山河器在我这里,山河器的钥匙放在师尊那里, 这样保存不是很稳妥吗。”
“你又想要挟我什么东西才肯交出来?”江月白每句话都说得冷硬。
雪色落了满头, 穆离渊的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师尊......”
“仙魔殊途, 我不敢当魔尊大人的师尊。”江月白打断他,“你筹划什么阴谋我没兴趣, 但你万不该用师徒这个身份编造谎言, 我收过很多弟子, 有的出类拔萃有的资质平庸, 但个个都品行正直,绝无一个妖魔之辈。你一口一个师尊,难道要我承认我曾经与妖魔为伍吗。”
穆离渊许久没说话。
“好......我改,我以后不这么叫了,”沉默很久后,穆离渊深吸口气,缓缓说,“从前也是我骗着师尊收我为徒,北辰仙君清风明月,从来和妖魔无染,放心,我不会弄脏北辰仙君这个名字的,以前不会与这个名字同写一页纸,以后也不会与这个名字共流传一个故事,我保证,千百年之后,世人提起北辰仙君,还是奉为天上明月,不会和肮脏的魔族有半点沾染......”
“我不管你要山河器做什么,但这件东西最后必须归于我手,”江月白似乎没耐心听他起誓,直截了当说,“你现在可以霸占山河器,但将来到了我要用这件东西的时候,我绝不会对你手软。”
江月白说完就转身要走。
“师尊......”穆离渊还是叫了这个称呼,哑声说,“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和师尊撒了很多谎,但小圆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师尊觉得他是假孩子也好、是我拿来骗你的工具也好,但他不是魔族,他干干净净,就算师尊不认他、不喜欢他,也不要把他当做妖魔,他很喜欢很崇拜师尊,以后师尊不要对他......”
穆离渊的话音断了一下。江月白做再多伤他心的事他都能受得住,但提到小圆的时候难免哽咽。
小圆是他唯一能感到那段美好如幻想的岁月的确存在过的证明。
“小孩子当然是无辜的,”江月白道,“我不会让洛锦伤害他,等我找到他,一定全须全尾还给你。”
穆离渊明白江月白说的只是“洛锦对小圆有敌意”这件事,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只说:“师尊喜欢他吗。”
江月白停顿一下:“小圆是个好孩子。”
“如果他将来想要跟着师尊,师尊别嫌弃他,”穆离渊本来想把这些交代留到最后,但现在他不确定江月白还有没有耐心等他说那么多,“不用对他多好,别不要他就好了。”
“好了......”江月白额角的汗越来越多,似乎到了忍耐的极限,“你想要什么东西,不是几句酸话或是一个孩子就能让对手心软的。想争夺较量,换个手段,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师尊......”穆离渊看着江月白,许久,才喃喃地说,“别离我那么远......我都看不到你了。”
主身所在的日月湖早已陷在烈火焚天中,杀得不可开交。
嘈杂混乱里,他找不到江月白的身影。
洛锦的红袍与炽火一个颜色,淹没了其他颜色。
江月白的剑气被赤红刀影染成了淡粉的风,每次在魔影包裹来时,轻飘飘的剑气总会快过洛锦的长刀,将那些魔影吹散。
洛锦站在杀意最浓烈的最中心,江月白站得很远,剑气仿若桃花轻风围绕,远远而来,若有若无乍现,偶尔替洛锦挡过几个杀招。
江月白又分了一道神魂离体。
阴冷的地牢充满了血腥味,往深处走却能听到低哼的小调。
词是随意唱的,调子是轻快的。
“看来牢房住得很合心意,”江月白停下步子,隔着牢门看着牢中人,“还有心情哼曲。”
萧玉洺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慢悠悠地说:“是还行,清净凉快没人打扰,这几天我悟透了很多从前想不通的道法。”
“起来。”江月白话语简短,“告诉我小圆在哪。”
“怎么了北辰仙君,”萧玉洺转头看向外面,“终于想起我这么个人了,这几天把洛锦哄开心了,现在又要去哄你那个小情人了是吧?”
江月白:“我没空和你废话。”
“我也没空和你废话,”萧玉洺仿佛被激怒了,猛地站起身,“江月白,你想做什么从来不过问别人的想法,真以为每个人都能和你心有灵犀猜到你的计划?还是每个人都足够强大到能在你不顾旁人死活的计划里活下来?”萧玉洺走向牢门,“你进来,我告诉你小圆在哪。”
“我进不去,修为不够。”江月白说。
“好,”萧玉洺笑出了声,“好好好,又在给别人演戏?你这回想要什么?要山河器?要洛锦的凤凰血?拿到一切之后过河拆桥要我们这些纠缠你的讨厌鬼全都死?一箭双雕都不够你玩的,想一举几得啊,仙君大人。”
“你冷静一点。”江月白顿了下,道,“山河器是福缘充沛的空间宝器,你不能用它炼破劫剑,天劫降临,我要给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一个保命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