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顺从得过分了,吃错药了?”
傅闻安颈侧绷得厉害,比起自己被咬,他更喜欢在谢敏身上留咬痕。对方颈后白得晃眼的嫩肉在他眼前晃,明明就在唇边,他却不能咬。
简直要死。
天知道他多想标记谢敏,让这人的嘴只能吐出柔软的单音节。
除了越发沉重的呼吸,谢敏没得到傅闻安的回应,倒是桌子上的子爵发出了阴沉的谩骂。
“银,你是死了吗!”
“吵什么,再吵刨了你祖坟!”谢敏回头就是一句,嗓音颇大,刚好能被手机收到。
子爵噎了一下,骂了一串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而后声音才清晰起来:“我的人告诉我你把那名侍者带走了,你最好向我解释清楚,不然今天的嫌疑你洗脱不了!”
“嫌疑?”谢敏直起身,手指在傅闻安半开衣衫的胸膛前乱摸,扬声讽刺道:“你是指被不明来历的武装搅了今天的大生意?你怪到我头上?你监视了我这么久,还不清楚我对你动没动过手脚?”
“你自己心里清楚!”子爵咬牙切齿,歇斯底里,声音愈发阴恻恻:“那一枪是你开的。”
“枪?少血口喷人,我从不对自己人开枪。”谢敏言辞凿凿:
“倒是你,上来就指责我有嫌疑,要我说,非得在你我同到场的情况下出乱子,匪徒之流又直奔我所在房间,若不是我反应快,早被乱弹打成筛子了,还能有现在你我相互呛对的机会?”
“子爵,你该不会是想撕破你我之间的盟约吧?”谢敏倒打一耙。
他的手已经移到傅闻安的颈后,饱满又有茧的指腹一下一下扫过腺体,惹得傅闻安拧起眉来,脸色很差。
alpha的腺体相当于他们高傲而不可催折的尊严,雄性生物的攻击性与地盘意识令他们有着无穷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他们不接受被压制,遑论暴露最脆弱的腺体任他人把玩。
谢敏瞧着傅闻安的神情,大概摸到对方的底线了——只能摸,不能咬,更不能标记。
谢敏磨了磨牙,他始终想咬住什么,大概是腺体逐渐恢复时的后遗症,就像伤疤上长新肉会痒一样。
谢敏努力把视线从对方颈后的腺体处移开,退而求其次,咬住对方的耳垂。
换个地方解解馋罢,他玩归玩,还不想彻底惹恼傅闻安。
现在开打不划算。
虎牙牙尖用了力,血味在唇舌间绽开,谢敏舔了舔,又去轻吻对方的耳廓,前所未有的满足充斥心房。
alpha果然是兽类思维,最喜欢咬人。
傅闻安任由他咬,脸色没先前那么难看了,极轻地吐出一句:“伶牙俐齿。”
他话里有话,谢敏听出来了,隐隐觉得对方似乎有点开心。
“呵。”谢敏冷冷一笑,声音像羽毛扫过,音调几不可闻,情绪饱满生动。
“既然你提盟约,我倒希望你解释一下,你所在的房间有通向出水口的密道,是怎么一回事?银,你什么时候把手插到我的地盘上去了?”
“还有你带出的人,我知道他还活着,废了千辛万苦带出去,该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子爵的声音幽幽,谢敏听着,抬起头,正好对上傅闻安的目光。
谢敏仔细看看傅闻安的脸,觉得确实挺见不得人的,他诡谲一笑,突然赤着脚,碾在了对方的腿间。
傅闻安呼吸一重。
这还不算完,谢敏手伸进去,摸着人鱼线,又屈起指节,干坏事。
“喘大声点,让他听见。”谢敏很轻地在傅闻安的耳边道。
这要求对傅闻安来说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他不愿意,谢敏就变着法整。执政官咬得死死的,一丁点声音都不发,哪怕是有声,也只是忍耐的闷哼,带着男人特有的野性与火热,沉闷粗重。
这他妈,偷鸡不成蚀把米,直接给谢敏又撩起来了。
“银,你在干什么?”子爵的声调有些许怪异。
他倒没听见执政官的呼吸声,而是谢敏踩着椅子太大力,椅子用的时间久了,总有嘎吱嘎吱的声音,加之布料和绳子的摩擦声,全是谢敏弄的,让子爵心下奇怪。
他大概听出来,银在干些不太好的事。
谢敏没想到逼人听个墙角还得自己努力才能勉强传达主旨,低声在傅闻安耳边暗骂了一声:“废物。”转头扬了声道。
“和我带回来的人玩呢,你想一起?”
他口嗨,子爵还没发话,倒是傅闻安先瞪了他一眼,眼里幽深得吓人。
啧,可算有点执政官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模样了,谢敏想。
看来这人装得不算天衣无缝。
“是么?你玩得还挺开心。”子爵道:“一起也不是不行。”
谢敏在心里冷笑一声,他拿起桌子上晚饭后没吃完的半个剥皮的橘子,放在掌心,靠近通讯器,用力捏爆,汁水四溢。
“你干了什么?!”子爵立刻问。
“哦,还记得你给过我的化骨霜吗?我发现挺好用的,放心,我下刀有分寸,用药也讲究,弄不死你的俘虏。”谢敏道。
化骨霜是一种审讯时常用的急性药,药效厉害,能带来剧烈热痛,还能阻止伤口止血愈合,是子爵最喜欢对俘虏用的东西。
“你不是问我带走了谁吗?我告诉你。”
“我抓住了执政官的副官,捆在房子里,送你了,来拿吧。”
谢敏笑了一下,笑容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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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rry有点卡文,周三(明天)会有很多
“你说真的?”子爵话语中透着阴森的质疑。
“真的假的,自己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谢敏放开傅闻安,无视那双寒芒毕现的眼睛,捉起对方衣服下摆,把手上湿乎乎的东西擦干净。
“我期待你的礼物。”子爵道。
谢敏吹了声口哨,不怀好意地转着调子,迅速挂断。
房间内属于第三个人的声音霎时消失,谢敏发送地址,转头,好整以暇地倚在桌边,欣赏傅闻安满是不悦的脸。
“你说,当他们进来时看到房间里被绑起来的人是执政官,会作何感想?”
谢敏走向远处,他从衣柜里拿出夜行的衣物,黑衣黑裤,束腿军靴,在傅闻安面前脱掉睡衣,一件件套上,直至布料罩住劲瘦身躯。而后披上外套,从酒柜缝隙里扯出子弹夹和匕首套,紧缚住大腿。
很快,他全副武装。
背心的立式高领贴合颈部,遮盖吻痕,遍身旖旎消失殆尽,只余杀机。
“杀了我邀功?”傅闻安被绑在凳子上,衣衫不整,状容凌乱,与眼前人天差地别。
“子爵会,但他们不会。他们怕失去牵制的子爵,更怕把祸端惹到自己头上来。杀了你,子爵再无掣肘之人,必然会率先剪除他们这些‘谋害’执政官的残枝败叶。”谢敏道。
他从沙发暗柜下拿出枪,填弹上膛,月光从窗帘缝隙里细细漏出,扫过脸颊,令傅闻安看清对方似笑非笑的眉眼。
他转身,拉开了重重叠叠的窗帘。
“你看,这就是污泥里长出来的人心。”谢敏讽刺地道。
谢敏手持一个黑色立方体,走近傅闻安,将东西扔在门口,又伸手摆弄遥控器。
是遥控炸弹,傅闻安心中一寒。
“不过不用担心,他们活不到见你的时候,在他们开门的一瞬间,咚,就炸开花了。”谢敏倚在门上,他并拢两指,搭在太阳穴上,又随手向前一挥。
“当然,我亲爱的长官,你也难逃一死。”他道。
谢敏开了门,门缝闭合的一瞬,傅闻安幽暗的目光电射而来,刺得谢敏浑身发疼。
砰——!
门轰然闭合。
特工消失了。
傅闻安咬紧后牙,肌肉不受控制地弹动着,并非愤怒。他说不好自己是因为什么,情绪高低起伏,惊涛骇浪般拍打坚韧的肉体,而后在心口郁结,令他血肉发热,阵阵颤栗。
嘶——!
裂帛之声清脆,尼龙绳从执政官身上脱落,一圈圈松垮地绕在椅子旁。衣着散乱的执政官踏步而出。
那样结实的绳子,在他的挣动下竟如纸片般易毁。
傅闻安环视四周,空寂的小厨房,窗外树影婆娑起舞,他们曾在明光下相拥接吻;氤氲热气的浴室还未散去暖意,薄薄衣柜门内摆着成排衣物,曾被一只惶急的手草草拨乱;小沙发残留凹陷的痕迹,是有人曾坐在上面,于情热中细听起伏的低音。
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变了。
傅闻安阖上眸,敛住眼底快要喷薄而出的狰狞不满,他重重呼吸,如同说服一般,渐渐藏好暴戾而阴暗的情绪。
好一阵,他才恢复成平日冷肃稳重的执政官。
“一会来的所有人,格杀勿论。”他薄唇轻启,冷到令人遍体生寒。
没人回应他,只有被窗缝漏风轻轻吹动的纱帘。
他赤脚走向卧室,拿起吹风机,认真吹干那两件仍滴着水的内衫。
门外传来闷响,点点短促但多方密集,楼道上来不少人,脚步声阵阵,巷战时的混乱乍然迸发。
门内,傅闻安抚平内衫上的褶皱,动作轻柔,面无表情。
吹到差不多了,他勾着风筒的电线,认真卷好放进柜子里,抬眸扫过镜子,目光顿了一下。
他颈项间遍布细密吻痕,有重有轻,色泽鲜艳的浅淡的,连缀一片。从心口往下也有,腰间更有,但多数是掐的按的。
这幅样子,任谁看了都要羞红脸,不肖多想就能知道战况无比激烈。
谢敏身为alpha,折腾人的本事绝对不差,以前受制于人矜持藏拙,眼下牢牢掌握主动权,自然是有什么使什么。
他偏过脸,发现左耳垂上被咬穿了一个小洞,血凝固成圆点,看起来像戴了个棕红色的耳钉。
傅闻安用手捻了一下,想起对方咬他时喟叹般的喘息,像饮鸩止渴,又似欲求不满时尝到甜头,但终究杯水车薪,填不满心底的沟壑,反倒勾得人愈发心痒难耐。
牙尖嘴利一词,用来形容谢敏倒是有种别样的贴切。
傅闻安无意间勾起唇,手指揉着耳垂时会有细密的疼痛,静电一样,慢慢折磨着他的心。他端详良久,心中估算什么时候能愈合,但一想到愈合后那里又会平整一片,心底便滋生出些许遗憾。
他不希望谢敏留给他的东西就这么消失不见。
吻痕也好,伤疤也罢。
他走出浴室,打开衣柜,一件件衣服扫过去,不仅给自己穿,更找有没有东西能留住耳垂上极细的咬痕。
衣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傅闻安找了半天,从一件花花绿绿的外套装饰上拆下一小截金属,到浴室比量几下,有点大。
他对着镜子,手指抵着小截金属棍,用力捅开里面凝固的血液,卡住。撕裂的伤口涌出新鲜血液,比先前更强烈的闷痛从耳垂上传来,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用水洗了洗,理好衣领,走出卧室。
门外的乱响已经消停,重归静默,但没人进来,因为门口装有炸弹的黑箱子仍搁在原地,默默散发着死神夺命般的威慑。
傅闻安沉默地盯着那东西,他在沙发扶手上倚着,斟酌良久,开口道。
“带着防爆盾,开门。”
门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话音落下不久,门被打开。
黑箱子突然爆闪一阵红灯,几秒后,箱顶被里面的火光顶开,一束巨大的火树银花高高地呲出,白光绚烂,从近地烟火的火束中时时蹦出耀眼的白星,像极了几千根仙女棒燃烧时的样子。
炫目华丽,火光沸腾,充满了节日的欢庆气氛,在那烟花后面,是浑身浴血举着防爆盾和霰弹枪的私军,乌泱泱一大排,看直了眼。
堪比星光般繁盛的焰火足足燃烧了十分钟,刺鼻的硝烟味近在咫尺,傅闻安挑了下眉,待箱子里不再吐出火苗,他施施然走过去,捡起箱子,在表面摸到一串凹凸不平的刻痕。
是暗码。
是学生时代,他与谢敏简单商议制定出的暗码。
「胜利者的馈赠」。
那暗码如是表达。
傅闻安扔掉箱子,疾步走向小沙发旁的窗户,仰头,凌厉视线扫过对面黑黢黢的楼面,过了许久才收回目光。
他心里冷笑,看着满地烟花碎片,置身于与自己相同的气味中,心情却难得不坏。
虽然被利用了,但他喜欢对方只为他一人精心准备的圈套和礼物。
“走。”他冷声道。
他一脚踏出房门,脖颈上的颈圈发出滴的一声,又很快消失,淹没在脚步声中。
私军为他开道,原先还算得上整洁的楼道尸体横陈,血液洒了一地,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有的血喷得高,泼了半面墙。而在这肃杀残酷的景象里,傅闻安踏过温热尸骸,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
他耳垂上带血的金属熠熠生辉,颈圈散发幽幽蓝光,在黑暗中无比突兀。
谢敏把望远镜从脸上拿下来,他勾起唇,心情愉悦地嚼着口香糖,注视着傅闻安的身影从逼仄的小巷中消失,先前对方从窗边望来的景象仍残留在他脑海中。
身材健硕紧实的男人穿着白t和牛仔裤,嫩得像刚出校园的大学生,浑身青涩与锋芒毕露的神情冲撞在一起,脖颈上却戴着象征被掌控的颈圈,微妙矛盾中藏着一抹背.德的刺激感。
谁能想到这位冰清玉洁的男大学生衣服下是遍身痕迹呢?
谁能想到身居高位的执政官戴着别人给的枷锁呢?
谢敏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抄起枪,收了望远镜,从另一侧通道下楼。
傅闻安离开后的十分钟,一辆迷彩越野车向着反方向驶去。
在两方冲突之前,隔岸观火的谢敏就发现子爵并未亲临。
也是,子爵防他跟防贼,必不可能亲自确认消息真伪。
短暂的冲突只是战争打响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前哨,如果子爵亲自来,谢敏引爆的就不会是焰火,而是埋在房间瓷砖底层的高能爆破弹。他并不担心波及傅闻安,执政官的危机嗅觉比狗都灵,且不说波及,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谢敏说不定还得反过来应付精力全盛的执政官。
子爵并未亲自来,谢敏也不亏,傅闻安的私军就在附近,两方必有冲突,打一场留个念,日后子爵与执政官争斗起来,新仇旧恨再添一笔,方便谢敏渔翁得利。
当谢敏邀请子爵前来收网,将傅闻安的生死当作划算买卖交出去时,就已经向对方传递了两种可能的信息:一,他不择手段,不在乎傅闻安的死活;二,他笃定傅闻安能活。
而私军的出现,也意味着另一种真相的无从掩饰——傅闻安远不如他表现得那般手无寸铁。
在理解谢敏意图这点上,傅闻安总是出奇得快,他在焰火结束后回到窗边,抬眼去寻找对面大楼可能的最佳观测视角。
谢敏离开房间前,把小沙发旁的窗帘拉开了,仅凭这一个动作,傅闻安便知谢敏会监测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杀人犯会回顾现场享受自己制造的‘成果’,谢敏也会选择极好的角度来判断战况如何。
至于那束绚烂至极的焰火,是谢敏单方面的调侃,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娱乐,是胜利者对棋子出色表演的馈赠。
接下来傅闻安会出什么花招呢?
谢敏悠然地开着车,思绪飘飞,不得不说,与傅闻安相处的时光总是无比有趣。
车停在狐尾夜场,又或者说是半废墟的前门,谢敏用大衣掩住身型,从容走进,暗中戒备。
他并不想来,但中途接到邮差的通知,不得不来。
夜场中的服务生被调换了许多,刚经历过一场暴风过境般的横扫,碎裂的吊灯砸开瓷砖,贴着壁纸的墙面嵌入一派弹孔,血迹残存。成员沉默地清扫忙碌着,均无视了谢敏。
又或者说,他们四下躲避,不敢直视谢敏。
走入二层宴会厅,气派厅堂灯光大亮,一张雕花长桌精致典雅,寥寥数人坐在桌边,更多人作为护卫,将长桌围得水泄不通。
谢敏走近,听到咔哒一声,抬眼望去,是长桌尽头的子爵把手中把玩的手枪拍在桌上,幽沉而怨毒的眸子像张口的毒蛇,随时会狠狠咬谢敏一下。
谢敏拉开正对子爵的椅子,惬意地坐上去,两腿架在桌面上,靴底踢倒摆在他面前的酒杯。
他狂狷地把手插.进额前向后捋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薄薄眼皮从手掌后掀起,他眼型长,挑起来看人时有种轻蔑感,嚣张又饱含威慑力。
桌上加他有四个人,在他对面的子爵,子爵左手边的溪崖,以及长桌一侧中央、更靠近谢敏一个位置的邮差。
这就是他们四人目前的关系了。
“难得啊,人来得这么齐。”谢敏一哂,他扫过周围人,最后落在溪崖身上。
溪崖相貌平平,质朴老实,穿着一身辨识度极低的衣服,泯然众人。谢敏不敢小看他,这位凭借高超手段将邮差在子爵身边的位置顶替掉,又成为“殉道者”如今的参谋,城府之深不容小觑。
谢敏眯了下眼。
他总觉得溪崖这张脸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不容他多想,对方一句话拉回了他的思绪。
“事关重大,人来得不齐,怎么方便在场诸位评判是非。”溪崖温吞地开口,一句话起伏平平,却如水落油锅,激起千层爆响。
场内无人应声,但谢敏仿佛听见了无数人的窃窃私语,而所谓的‘在场诸位’实则形同虚设,能扳倒三众臣的只有他们自己。
“是非?”谢敏哼笑一声:“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评判是非了,莫不是三众臣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多添了一把椅子?”
“银,既然来了,听他说几句有什么关系?”子爵敲了敲桌子。
谢敏不置可否。
“仅凭我一人自然论不出是非,但众人在场,有的事还是今早掰扯清楚为好。”溪崖道。
“你这是要弹劾我?”谢敏问。
这弹劾不同于表面意思,在“殉道者”内部,弹劾的下场只有一生一死。
“行啊,你懂我的规矩,想弹劾我不用客客气气,我不喜欢论道理。”谢敏道。
“弹劾就言重了,只是有些困惑需要你解答。”溪崖反驳道。
“可以。”谢敏抬眸,看了眼子爵。
溪崖作为子爵的代言人,说的话无非是子爵的意思。
“你今日从会场带出去的人,是执政官的副官?”溪崖挥手,身旁人拿来一个显示器,一段从谢敏拖着侍者出包厢到再进另一个包间的视频循环播放,角度所限,没看见对方的脸。
“是。”谢敏道。
“但在你发送地址后,前往确认的小队在巷内被训练有素的私军伏击,全军覆没,你怎么解释?”
“解释?两军交界处平白无故丢了个首领副官,我们的人知道前往确认,他们的人不知道来救?撞见执政官的军队实属不幸,你来找我要解释,是不敢杀到执政官面前索命吗?”谢敏问。
“撞见?你当真觉得那是赶巧?距离你发信号到我们的人上门不过十数分钟,就能恰巧撞见执政官的私军?这世间你算得可真是准。”溪崖反驳。
“原来你也知道其中时差只有十数分钟,敢问,你们的人是坐导弹来的?从我发出定位到上门只需十数分钟,这个速度,溪崖,你们该不会一直在跟踪我吧?”谢敏目光锐利。
跟踪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谢敏在查看人工眼矩阵时,扫到了绿色的移动点——那是“殉道者”成员埋伏在附近的标志。
“翡翠城各处都有我们的人,任务号召讲究就近原则,难道你不清楚?”溪崖反唇相讥:“倒是你,既知侍者为执政官的副官,仍强行带走,趁乱离开夜场,甚至在后来的包厢中藏有通向出水口的暗道,敢问你是何居心?”
“居心?”谢敏眨了眨眼:“组织里哪条规矩要求我必须将我的战利品拱手让人?更何况,那是执政官的副官,他的主子让我不好过,我难道不能报复他的副官吗?把人交给你们,我还怎么玩?”
此话一出,在场均静默无语,不为其他,违纪私下虐待有仇之人,这事还是子爵先开的头。谁都知道子爵残暴嗜杀,割肠子剜心脏眼睛都不眨,加之封控区多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亡命徒,组织纪律只是说说而已。
大家明面上服从,私下里都是烂事一堆。
但人总有三两个不许,只许自己做,不许别人做。银下手干脆利落不喜虐杀,偶尔出了泄愤的坏事,倒让人横生诡异之感。
“至于那条暗道,多一条求生之路罢了,很奇怪吗?”谢敏道。
“带走目标任务并私自隐瞒,可视为叛逃。”溪崖重重道。“加之,执政官的副官为何会出现在夜场,还只出现在你面前?夜场对他来说是龙潭虎穴,他敢冒风险混入其中,如果不是有人接应,他能全身而退?”
“他是为了见你才铤而走险,而你包庇他,你们之间关系匪浅啊?”
溪崖咄咄逼人,又道:“疑点重重的事不仅一件,你未经命令私自暴露自己在安斯图尔的卧底身份,计划全面崩盘,临行时非但没重创其内政,反倒顺水推舟,将‘零号’拱手让给执政官。”
“包括之前你中途改变邮差的计划刺杀执政官,行动失败致使斥候死亡,搅乱了我们与矿头山的计划,让执政官抓住把柄,这一切,很难说不是你从中作梗。”
溪崖掷地有声,声声问责,镇住了全场人。
子爵饶有兴致地观察谢敏的表情,邮差则左右为难,欲言又止。
谢敏听了半晌,终于听出了门道,他放下腿,手掌交叉垂在腿间,笑眯眯地盯着溪崖。
“原来,你是怀疑我与执政官串通,暗中反水?”
“毕竟你是一个优秀的卧底。”溪崖道。
这话确实有几分说服力。
银是个优秀的刽子手,也是个优秀的卧底,他为掌权者忌惮,他的存在具有高危险性。
一个人反水一次,就有可能反水无数次。
“既然你对我的能力有清醒认知,你应该明白,如果我有反水的心思,在场诸位一个都跑不掉。”
“口说无凭就想将我钉死在棺材板上还早了一百年,另外,我想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谢敏的目光转向溪崖身后端坐的子爵,他看见了对方左臂上包扎的绷带,血红一片,是他先前开枪造成的伤。
看来他的准头还是不太行,跳蚤依然有力气在他头上蹦跶。
“溪崖,你既然有胆子怀疑我,那改天我的子弹招呼在你脑门上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难道觉得,殉道者是什么讲理的地方吗?”
谢敏露出一排整齐漂亮的小白牙,笑得人畜无害。
他说这话时,锋芒却是对准了子爵。
第84章
“殉道者”不是讲理的地方,它从成立之初就沾染了无数人的血,首领的意志由千万人的亡魂祭奠,这片土地上的争斗贯彻着鲜血的底色,不成文的野兽法则主宰弱肉强食的灰色地带。谢敏是从血路里杀出来的,子爵和邮差也一样。
乱葬岗没有正义,活人的意志为天,死人只是铺路的卵石。
而三众臣之间,尤其是银与子爵之间能在相互试探中维持微妙平衡,主要源于子爵的拥趸众多和银恐怖的暗杀技巧与情报能力。
他们就像两枚一样重的砝码,银刺杀子爵能得手但无法全身而退,子爵更不可能将银赶尽杀绝,而一旦银选择倾向其他势力,砝码加注在外来者身上,天平的平衡被打破,局面便再无法转圜。
子爵怕银,忌惮银,依赖银,提防银,又始终与银结成同盟。
因为十几年来,他发现银没有太强烈的领导欲望,他不青眼任何势力,对安斯图尔有着世仇,始终选择留在同盟里不曾改变。如同家里的一枚定时炸弹,感觉随时要爆炸,实际上安稳无恙,不能抛弃,别人会捡去,留在家里震慑别人,内心又时刻惴惴不安。
总之,左右为难。
而最近,子爵的疑心越发重,尤其是先前朝他开枪的一闪而过的影子,简直就是银的翻版。
他再也没法笃定银的立场不曾偏转了。
谢敏看向子爵,他试图从对方的神情里琢磨出什么来,双方都在憋,憋了半晌,坐在中间的邮差先开了口。
“关于斥候的死不知溪崖是否了解,在交战中斥候拿出涂有破坏素膏体的匕首试图趁乱刺杀银,银不得已将斥候就地处决,如果不是斥候背刺,恐怕当时的结果未可知。”
听到他的话,谢敏和子爵同时像邮差看去。
邮差正襟危坐,话语中一派笃定,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虚得很——因为那是银曾对他说过的一面之词,他不曾见过斥候刺杀银的一幕,谈不上目击证人。
“邮差,你确定?”子爵眯起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邮差从容道:“驯养员死后,其研究成果有部分通过黑市流落在外,破坏素并不难寻,对银抱有杀心的更不罕见。而我身为邮差、您的眼睛与喉舌,绝不会对您有半分虚言。”
“至于银未得命令擅自暴露卧底身份,当日我亲眼所见,实属情况紧急。银身为三众臣之一,他的裁量权凌驾于一切,任何有对他的决议不满的人,都是在挑战三众臣的权威。”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谁都没想到向来做和事佬的邮差会横插一脚,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直接给溪崖套了个蔑视三众臣的罪名。
在此之前,凡是试图挑战子爵话语权的人,骨头渣子都被碾碎了。
银的手段就算干脆,那也是稍微利索点的酷刑了。
这话一说出来,谁还敢触霉头?
“是吗,既然邮差都这么说了,这场闹剧也该停止了。”子爵抬起手,朝谢敏的方向勾了勾,转头对溪崖道:“溪崖,妄自揣测三众臣,无凭无据污人名誉,向银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