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云砾得准备去望鹤峰，明天未必顾得上他，他怎么都得给自己留一点好吃的，打发只能宅家的漫长时光。
阴影飞舞，快速将碗碟之类的清洗干净，把厨房也收拾好。
旋即，云影抱着抱枕，重新打开电视。
屏幕显示出一间黑漆漆的屋子，光线黯淡得只能模糊地看到屋子四个角落里都站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
再仔细一些看，就能看到还有一个人，摸着墙壁，靠着墙壁，从一个角落走向另一个角落。
摸着墙走着的人行走速度慢，即便盯着他看，都可能让观众怀疑电视卡住了，画面竟然过上好一段时间，都不晓得动那么一动。
好不容易地，这个人终于走到一个角落。
他继续摸索着，直到摸到站在角落里的人的后背，确定了肩膀的位置，他的抬起手来，用力拍的站在角落里的人的肩上。
声音沉闷、响亮。
不过云影将电视的声音调得很小，云砾房间的门也关着，这声音还吵不到入睡后的云砾。
被拍了肩膀的人继续往前走，之前走动的人就站到了这角落里。
整个房间中，一共有五个人。
接下来这个走动的人，走的速度要快多了。
他拍下一个人肩膀时，拍的力度也没那么重，只轻轻地提醒了一下对方。
“连叶，何田。”云影嘀咕着，“他俩究竟想做什么？”
现在走的人，从连叶变成何田。
但房间里还有三个人。
另两个，是游戏一开始就参与的特殊嘉宾。云影不认识他俩，连叶与何田在节目开始前，也没介绍这两位嘉宾的名字，只简单地给他俩取了路人甲、路人乙的代号。
至于最后一个“人”，则是游戏中途，忽然间出现的。
路人甲和路人乙明显已经越玩越紧张了。
刚开始，只有四个人玩，每玩一轮，总会有一个人走到空位，拍不到别人肩膀，得靠咳嗽提醒别人，自己已经到达位置。
但云砾回到家、进入厨房时，这游戏已经出现了第五个人。
所以云砾在厨房里听到的，只有拍肩膀的声音，没有咳嗽声。
“新生的怪谈？没有完善的规则？还是什么？”云影继续嘀咕着，“连叶和何田去那里玩游戏，肯定有什么目的吧？但这游戏……”
他伸出手。
有阴影平铺在电视屏幕上。
陡然，云影像触电般缩回所有阴影。
他的阴影抓住了某些从电视里逸散的东西，还将这些东西揉成了一个小球。
他将小球送到鼻端，轻轻一嗅。
“新生的味道。这个怪谈还在成长中。难不成，连叶何田在帮这怪谈成长？”
他再将小球揉了揉，随便地扔进嘴巴里，嚼了两嚼，咽下去。
随后，他点头。
“还行，确实是适合在表世界生存的东西。”
他伸出手，惊喜地看来看去，还自己捏了几把自己。
从手指，一直捏到肩膀。
云砾之前触碰他，就曾感知到，他的身体还有很多部分是阴影的触感，是虚幻与真实的结合，也是游离两者之间的中间态。
他身上只有少数部分，已经做到完全凝实，称得上适合生活在表世界的躯体部位。
但电视中，这新生怪谈逸散的新生气息，竟然能帮他成长。
云影吃得更开心了。
他身后墙壁上，一条猴子尾巴偷偷甩了甩。

阳光洒落到身上，云砾无意识地抱着被子，转了个身，背对着窗户。
蓦地，他意识到什么，快速睁开双眼。
他坐起，透过窗帘已经打开的落地窗，看向时钟塔。
08：37
这时间，不早了。
比他平常起来的时间都偏晚。
按理说，他今天还惦记着要去望鹤峰的事，他应该更早一些起来。
不过这时候也不算迟得多厉害。
客厅里，云影还在抱着抱枕看电视。
听到他出来的脚步声，云影嗖的一下就来到他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云砾莫名想到了掠影者的猴子尾巴。
如果云影也像掠影者那样，总会往身上塞各种影子，或者会借助某些影子来表达自己的情绪，那他相信，现在云影肯定在拼命摇尾巴了。
云影今早的反应与平常不大相同，不像因为想要他在家里做什么好吃的，才这么急着来他面前，反而更像在他睡觉期间，做了什么事情，现在需要他夸夸。
云砾愈发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云影。
各方面都没什么不同，唯独眉心……
之前还是朱砂般的殷红一点，即便已经在不断褪色，其颜色依旧相当明显，可怎么现在竟然必须很仔细地看，才能看到淡淡的红！
云砾心里想着，手上的的动作更迅速，这会儿已经捏了捏云影的手，还碰了碰云影的头发。
触感也变了。
眼前的云影，身上更多地方摸起来像真人了。
“小影子，你……”
他才想着问，云影已急不可耐地点头。
“昨晚看了探秘直播，拿到一点能量，我现在快可以到外面啦！”
他眼睛闪闪发光。
“以后就不用你回来给我送饭了！嗯……”他笑容忽然僵住，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再扁扁嘴，“今天也不用回来了，我吃泡面就行。你们吃好多好多好吃的时候，我吃泡面就行。”
这话听起来懂事，可背地里全是委屈。
云砾哑然失笑，忍不住伸手再揉了揉云影脑袋。
“看情况。我得和段爷爷说一声，他要是同意我后半夜再给他送报纸，我就不回来了。”
要是不同意，云砾怎么都得先将这些事办妥，才好去望鹤峰。
倘若回到租车店了，怎么都不差在顺便回一趟家。
云影点点头。
云砾也没在家做早餐的打算。
风翎、荆芥都要去他餐厅里，再一起出发，这会儿他怎么都要先回餐厅，和他们碰头再说。
早餐的事情好解决，实在着急，用秦括店里的包子委屈一下自己的胃，也不是不行。秦括店里的包子附带的特殊效果还能帮他提升实力，要说缺点，真只有味道一项。
租车店里的段老头都不用云砾开口，就主动让云砾后半夜再送报纸来。
只不过，他挡在了云砾的自行车前，向云砾伸出手。
“车钥匙，给我。”
云砾不解，但也将自行车车锁的钥匙递给了段老头。
这钥匙和他家里的钥匙串在了一起，云砾将钥匙串递给段老头之前，还特意单独拎起了车锁钥匙，好方便段老头拿这把钥匙用。
但段老头根本不在意。
段老头只是将一个挂着小吊坠的钥匙圈也串进了他的钥匙串里。
小吊坠是用草编出来的，看得出是个骑着自行车的小男孩。
和自行车车杠上的贴纸一模一样，这草编吊坠上的小男孩也穿着全套的骑行防御装备。
紧接着，段老头就这样将钥匙还给云砾。
“以后带着这玩意就行，不用上山都推着车去。必要时，这东西能带你回来。”
他看着云砾，叹了口气。
“不管在哪里，总有一些坏人，想要盯上我家孩子。不过有些事，发生过了一次，那就够了。”
云砾直到从他店里离开，都还想着他的话。
段老头没有让他将称呼改过来，但看起来，确实已经完全清醒，已经记起了云砾是谁，自己又是谁。
等他回到店里，他锁好车，看着钥匙串上挂着的草编，忽然露出微笑。
草编摸起来并不刺手，但不可避免地有一个个编织出来的小孔，导致表面凹凸不平。
有些东西，哪里需要去计较得如此清楚？
反正真心换真心，总没错。
他开了店里的门，给风翎等人发去消息，自个儿转进厨房里忙碌。
风翎和荆芥抵达店里前，都给他回复了消息，毫不客气地表示要在店里吃早餐。
那就来一份胡辣汤，再加上卷饼好了。
卷饼的饼也好办，就用半烫面来做，柔软细腻，又保留了一定的筋道。
面团摊成饼后，薄薄的一张，很容易就能烙熟。饼里卷的食材也偏蔬菜类，切一切，就能卷上。
要觉得单调了，还能再用鸡肉，调个面糊，简单一炸，再将鸡肉块放进去，加一点黄瓜之类的配菜，挤上酱料，卷起来，就算做好。
关键这东西做起来还容易，食材切丝的事都能交给木头人，揉面、烙饼、炸鸡肉得云砾自己来，但木头人们弄好了别的，云砾做好这些，正好就能开始卷饼。
闵诚瀚带着小山，比风翎和荆芥都要早抵达餐厅。
他见云砾忙完，立刻将一个小巧的面人塞给云砾。
面人身上裹着一张符纸。
“和之前在你家用过的一样，必然能净化一次E级污染，对付D级的也应该有一些效果。你拿着，要遇到危险了，该用就用。小丫和凯安这两孩子挺努力的。”
云砾收好面人，默默点头。
闵诚瀚继续说：“花垚也说服花淼了，不过花淼准备见一见你，亲自试一试你的技能效果，再决定你什么时候去拳场练习。她今晚再来餐厅里。”
云砾又一次点头答应。
闵诚瀚皱着眉看着他，一副想说话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云砾端着做好的早餐出去，顺口问：“叔，你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
闵诚瀚跟在他身后，揪了一把头发，才问：“你昨晚回去的路上还好吧？昨晚中心城区这边出了点事，白鱼河河底的那些淤泥不安分，想来堵我们中心城区的排水管道，那些淤泥背后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掺和，我们忙了挺久，才算完全将这些淤泥驱逐回里世界。祚爷、佑爷原本也在，但忽然间发现了什么，一下子不见人了。”
云砾微怔。
他意识到这是阎祚、阎佑昨晚没有在收藏家现身第一时间就赶到游灯巷口的原因。
但这与他预期的有些不同。
正好风翎和荆芥也到了，荆芥挑着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云砾。
“云老板，你昨晚似乎睡得很好。”
他的语气并无波澜，云砾却怎么听就怎么觉得他话中有话。
闵诚瀚也听出来了，嘿了一声，气呼呼问：“小砾睡得好还不好？”
荆芥点点头，又摇头。
“能休息好，当然是好事。但你说说，昨晚我们有几个人，没做过和白鱼河有关的怪梦？哪怕你老爹在，帮你挡了一些，你昨晚应该也有梦到白鱼河吧？以云老板的实力，被盯上了，不应该能这么彻底地避开白鱼河的侵蚀。云老板住的试炼小区比不得我们住的地方，更没有可能是小区的力量抵抗住了白鱼河。除非……”
他顿了顿，更肆无忌惮地观察云砾。
“我之前听说过云老板家的偷渡客挺特别，但没想到还能特别到这程度。”
云砾心知应该是掠影者出手了，但这会儿也不好直说。即便在云影面前，掠影者都不想现身，不愿意让云影知道自己存在，更别说其他人，云砾唯有给荆芥说起另一件事，好转移荆芥注意力。
“我也不知道这事和我家小影子有没有关系，不过昨晚血眼003给了我一面镜子……”
他可好奇那镜子里是什么了！
闵诚瀚差点连卷饼都咬不住了。
“003？！他还在盯着你？按理说，他现在应该盯别的偷渡客了吧？他还给你镜子？这可怪了，偷渡客能通过镜子出现，他专抓偷渡客的，怎么可能放弃一个偷渡客，就将这镜子给你？”
闵诚瀚完全问出了在场众人共有的疑问。
只是云砾又哪里有答案？
刚才信心挺足的荆芥也拧起眉，用自言自语的声音说：“难道是血眼003出的手？白鱼河要侵蚀表世界居民，按理说也算偷渡，说不定他真的会管。”
没人找得着答案，唯有快速吃完早餐，然后由风翎和荆芥带着云砾去望鹤峰。
当得知段老头又给了云砾草编吊坠后，风翎看起来放松不少。
他笑道：“我和荆芥昨晚商量过了，荆芥陪着你进迷失谷，我留在外面。要是你俩在迷失谷中不小心分开了，就你自己探索，你千万别想着再去找荆芥了，别这样耽误时间。你要是遇到危险，就第一时间退出来，我好在迷失谷外接应你。现在知道段老头还给了你东西，我更不用担心来不及出迷失谷。”
三人很快来到望鹤峰。
走在上山的路上，都不时就能看到远方波浪轻拍的大海。
海面上金光粼粼，并不大的浪花拍打着，就在阳光照耀下形成更细小的花纹。
云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想象，按理说，他和大海还有一定的距离，他不应该能看到太细小的东西。一如海面上要有一条鱼在游，他应该无法看到。
但他却看到了比鱼还小的一个个泡泡。
那些泡泡从海底冒出，晃晃悠悠的，飘到了海面上，然后在海浪拍打过来的时候，忽然散掉。
海水泡泡涌现、海水泡泡碎裂、细小的水花飞溅。
他不知不觉看呆了，竟在原地站住，只顾看远方的海。
他甚至开启了天赋的特殊视野。
这样看去，那些海水泡泡更为清晰。
他之前肉眼看去只有空气的海水泡泡里，有各种各样的颜色。
但这些颜色，都偏向灰暗。
甚至，他看到了黑如墨水的泡泡。

从海底、到海面，再回深海。
海水与这些代表着浓烈负面情绪的灰暗物质，形成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海浪从海中一直推到岸边，但结合了负面情绪的海水始终留在那一片区域，并没有到达别的地方。
云砾越看越恍惚。
还是小天赋反应及时，迅速帮他关闭了特殊视野，他才好受了一些，能从那些负面情绪带来的强烈震撼中回神，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从而及时移开目光。
但这一移，他就注意到了游戏系统提示。
他刚才看到的画面，让他的世界探索度又往前跳了一截。
云砾在原地发呆，荆芥和风翎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两人对望一眼。
风翎悄然摘下了自己一只手的手套，在他这只手的手背上，好几颗蛇头游来游去，隐隐有蛇信从蛇头吐出。
风翎没回头看云砾，只警惕着四周可能出现的异常。
荆芥则看着云砾问：“云老板？怎么了？”
云砾这突然的停留，可不寻常！
之前一路走来，云砾固然也偶尔会停一停，但云砾停的时候，多是山路出现了某些问题，走起来并没有那么好走，他俩都能理解实力较弱的云砾，即便有他俩带着，都得缓一缓才能继续走。
平路、并无特殊力量波动影响的路好说，，他俩力量一用，轻轻松松就能带着云砾快速走过那些地方。
但这望鹤峰相对特殊，周围的力量波动诡异，他俩也得小心一些，走慢一点，让云砾有更多时间适应，不至于因为周围环境的急剧变化而引起身体不适。这样走着，也更应该云砾自己多使点劲，所以走的速度更会慢一些。
所幸从怪谈城到望鹤峰下的路都能快速走过，现在他们才能有足够的时间继续慢慢走，而不必担心耽误事。
“你们能看到吗？”云砾伸手，指着远方海面，“就在那里，我看到了很多特殊的东西。”
云砾没说自己具体看到了什么，就怕自己一说，哪怕荆芥和风翎没看到，都被他说的话影响了，误以为自己真的看到了。
他只说自己看到了什么，两人哪怕带着这样的预设，再去看海面，也只会看出一些自己想象到的东西。
“啥？”荆芥顺着云砾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可他实在什么都没看到。
连风翎、还有风翎手背上的某个蛇头，都跟着看向了那边。
可毫无意外的，他们都只能看到正常无比的海面。
云砾听着他们的描述，与自己也能看到的海面意义比照，很快确定，他看到的东西，与其他人看到的东西相比，仅仅是多了一些奇怪的海水泡泡。
风翎也看了一会儿，实在没能看到什么，他想了想，问：“云老板，你看到的东西，是不是和海里存在的某些古怪有关？”
他说着，还用依旧带着手套的那只手，将云砾之前给他的那张画有菜品净化术残图背面的纸拿了出来。
云砾犹豫了下，点点头。
“应该有关。”
他只是站在这里看了一会儿，就已发现海水中翻涌着的泡泡发生了少许变化。
尽管海水存在的范围还没有变化，但泡泡内部情绪颗粒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接近。
这些泡泡中的情绪颗粒，一次又一次地从海底到海面，还是让它们之间，发生了某种程度的融合。
它们并非全无变化。
云砾现在看过去，还能看到少许颜色差异。
可他不知道，再过一段时间，这些泡泡中的东西的颜色，是否还会有不同。
“很快就是海上现仙鹤的日子。”荆芥继续往前走了，“云老板，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看这天色，似乎不大妙。”
远方的天空，出现了翻涌的乌云。
云层不是很厚，颜色也不是很深，但云卷动着，不断卷往这边，还是让在这里的他们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云砾也明白。
他默默跟上荆芥。
只是想了想，他还是说了一句：“那边应该是深海区。”
风翎之前和他讲解过残图背面代表的地图，他还记住了荆芥画的望鹤峰详细地图，现在将两者结合起来，他就能确定自己的位置，以及深海区的位置。
以血色游轮本体岛鱼的庞大体型，真正适合岛鱼活动的区域，也得是深海区。
前方的山路越来越好走了。
但走在其上的荆芥却表情愈发凝重。
“到了这一带，就很容易和同伴分离了。风翎，你赶紧趁着现在我们还能辨别方向，找一个适合观察的位置，做好随时接应云老板的准备。”
风翎应了一声，身影一晃，已然站到附近一块大石头上。
石头只有半人高，但相对来说，已是周围最高的落脚点。
更远的山林间，都有不少高大的树木，唯独这一带，多是与人差不多高的杂草，还有灌木，就不见有高大的林木。
风一吹，杂草还会摆来摆去，从一人高，直接被风吹倒得只到成年人膝盖高度，都是常有的事情。
就短短几分钟，这些草已经被吹倒了好几次，但每一次倒下后，又会忽然间起来。
等真正到迷失谷的区域里，才有更多高大的林木，这些树木还有茂盛的树冠，在这些树木缝隙之间，还偶尔会升腾起袅袅云雾，让整个迷失谷看起来更有能将人吞噬的诡异魅力。
漂亮，可漂亮之余，处处危机。
荆芥回头，朝云砾伸出手，示意云砾抓住他的手腕。
他再怎么努力地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稳，都让云砾听出了一丝轻颤。
“云老板，你跟紧我。山林里水汽蒸发形成的云雾很浓，你有可能忽然之间就看不清楚我的样子。要是什么时候你觉得你抓住我的感觉变了，千万别犹豫，立刻甩开我，往别的方向走。”
与此同时，云砾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冒出文字的小天赋终于再度上线。
【哥，看我的，跟我走！我可以带你以最快速度抵达你要去的山洞哦！】
硕大的、还会跳动的黑箭头给云砾指示着方向。
云砾瞅了瞅箭头，再瞅瞅紧张得身体都紧绷着、连鬓角垂下的淡紫红色小花都不像平常般能继续轻微晃动的荆芥。
箭头指示的方向与荆芥走的方向并不相同。
云砾回想着荆芥之前画出的地图。
如果按照荆芥现在走的方向走，他一路上遇到的障碍物会最少，而且距离也偏短，更接近直线。
小天赋给他指的路，则更像要绕着迷失谷外走一段距离，绕得更远，才能抵达山洞。
一个是曾在迷失谷中迷路多次的荆芥，一个是自家靠谱起来比谁都靠谱的小天赋，云砾不用考虑都能做出决定。
“要不我来带路？”
云砾刚说完这话，就感觉到荆芥的身体比之前绷得更紧。
“如果……”
荆芥刚开了个口，又想到什么，猛地将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定定地看着云砾。
“云老板，你确定你可以？”
“不确定会不会和你被迫分开，但如果只是我去山洞，应该没问题。”
天上的云已经翻涌得更厉害了，乌云看起来也更有能直接压下来的味道。
荆芥不再迟疑。
“那走吧。”
小天赋带路，还真总将云砾带往某些危险区域。
云砾带着荆芥走着，荆芥就好几次想和云砾说，这样的路不好走，走起来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他曾经走到这些路的时候，发生过什么意外。
可云砾走得那么随意，他又自始至终能感觉到，云砾握住他的手，和之前一样温暖、柔软，并没有任何改变的迹象，给他带路的人不像已经被某些怪物悄无声息取代，他唯有将自己千万般的疑惑都压下。
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块大石头，在石头周围还有萦绕的雾气。
浓浓的蒸气云雾氤氲，让一切都变得朦胧不已。
荆芥也只能模糊地看到石头的轮廓，以及石头表面尖锐的石刺。
他眼睁睁看着云砾脚下加速，带着他更快地冲往石头。
荆芥强行压下惊呼的声音，生怕惊扰到了此时的云砾。
但他的心比之前提得更起。
他做好了调动所有力量的准备，只要云砾真的撞到石头，出了事，那他就得立刻护着云砾滚到一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云砾受伤。
然而，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之前还将手伸往身后地拉着他的云砾，忽然手上用力，拽着他的胳膊，带着他的手，往前一伸。
他的手就比云砾的脑袋更早地碰到“石头”。
那里哪有什么石头！
空荡荡的，只有空气。
连云雾的湿润感都没有，只有干燥的空气。
荆芥睁圆了眼。
若非他真的感受到了，若非他过去的经验告诉他，在这里，身体的感受永远是最真实的，他恐怕怎么都不敢相信，他以为危险的石头，竟然是这般模样。
他就这样愣了愣神，云砾已带着他，完全闯入“石头”里。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荆芥紧接着就觉得自己正被什么东西剧烈撞击着。
他下意识地变幻身形，护住了云砾。
晕眩感强烈得吓人，再然后的滚动感远让他胃部不断翻涌。
他连后悔让云砾带路的念头都无法生出，只知道尽量地护着云砾，不让那些还在撞击着他的东西碰到云砾。
即便在强烈的晕眩感下，他根本不知道那些撞击过来的事什么，也没感觉到什么疼痛，但他就是不敢让云砾冒这个险。
失传多年的菜品净化术，倘若还有重见天日的希望，那在他的这个时代，最有可能让希望变成现实的人，就该是云砾。
被他护着的云砾更什么知觉都没有，晕眩得已然只能看到无尽黑暗。

那是树叶的墨绿，还有树干的深褐。
紧接着，白光洒落，驱散掉所有黑暗，也驱散掉朦胧的树影。
云砾看到天赋的文字。
【啊……哥，对不起，我就知道这里有捷径，而且安全，但我不知道原来这里竟然还会形成这么强烈的传送晕眩感！不过哥你放心吧，还没过去多久呢，就两分钟零五秒，这速度比你正常赶路快多啦，也安全多啦，真的真的！】
天赋急得乱飞的文字盖住了荆芥大半的脸，但恰到好处地露出了荆芥双眼，让云砾一眼就能看到荆芥担忧的目光。
见到云砾醒来，荆芥双唇微微分开。
他面前的淡淡雾气往前飘了飘。
他看云砾的眼神愈发复杂。
两人四目相对，到最后，还是荆芥先问：“醒了？没事吧？现在我想给你带路都不行了，我们刚从那奇怪的地方出来，就到了这里。如果我是自己一路摸索过来的，我可能还分辨得清这是哪里，但现在，我办不到。”
他承认的语气坦然，却也有淡淡惆怅。
“还有一点。”他顿了顿，近乎咬牙切齿地往下说，“云老板，你将我之前用了那么长时间才建立起来的认知都打破了！”
云砾茫然地眨眨眼，着实想不明白这是啥意思。
难不成是他带的路比较奇怪？但荆芥也犯不着这样说话吧？
又或者，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事？
荆芥冷哼一声。
“我在被你带着穿过那块石头之前，我还确信，在这迷失谷中，身体的触觉是不会欺骗人的，哪怕我看到的东西是幻象，我的视线被什么东西阻隔，我无法看清在这周围有什么样的危险，起码我身体产生的感受都是真的。但就在刚才，你将我这最后的坚信都毁了。”
他在晕眩中，感觉到自己被无数东西砸过。
但等他结束了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后，他才发现，他其实完全没有被砸到过。
那些感觉都是假的。
若非有剧烈的晕眩，让他没能多想自己是否被砸中，他当时又一心惦记着别让云砾受伤，根本没想过自己被砸到会怎样，那他才可能因为自己的想象受伤！
云砾听着他说完这些，忽然沉下了脸。
“荆芥，你是说，你确信那些是真的，你想到自己可能受到什么伤，你才真的会受伤？”
云砾的语气过于凝重，荆芥情不自禁地将自己那点惆怅收起，转而顺着云砾提出的点思考。
“你是说，感受才是这里的关键？我以前过于相信感受，反而失去了探索真相的机会？必要时，我们必须怀疑感受，否认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