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砾都要被白鱼河气得只想举起自己手中的刀了，白鱼河则瞬间原地消失。
云砾轻哼一声，稍稍收拾好心情。
白鱼河的报答？
最好白鱼河识趣一点，别拿这种事报答！
云砾心念一转，唇边已然勾起莫名笑意。
如果白鱼河当真那么不识趣，他一定会让白鱼河知道，他有办法帮白鱼河断掉河中淤泥的来源，就有办法再帮白鱼河接上这一源头。
云砾自认，自己没有那能力，将淤泥中的污染净化干净。
表里世界加起来，都没有谁有这样的能力。
唯一有可能的，或许还是时钟塔，强行回溯时间，将所有淤泥的状态都回溯到它们没有变成淤泥前的样子。但时钟塔，算是稳定表里世界的基石，哪可能就用来做这种事！真让时钟塔回溯时间，被回溯的也绝不可能只是区区白鱼河淤泥。
所以，当前，只有云砾的做法，才最适合帮白鱼河解决问题。
终于，鱼都处理好了，云砾回到表世界，先联系上梦姑娘。
他没有梦姑娘的联络方式，也不好自己去之前见到梦姑娘的地方乱找，不过他可以联系独木轮，再让独木轮帮忙传话。
独木轮还留在无忧山上，陪着忘忧。
云砾不清楚那边的具体情况，只知道独木轮有些忙，帮忙传话，就真只是传了话。
云砾和梦姑娘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他留在餐厅休息室中，先养精蓄锐，而后才往约定好的地方赶去。
他和梦姑娘见面的地点，正是黑鸦公寓不远处的郊区。
黑鸦公寓周围笼罩着的黑气比之前更浓了。
云砾只是离得还有一定距离地从旁边走过，就感受到从公寓中逸散出来的污染。
不算太强。
只有真正身处黑气区域内，才会受到最大的影响。
但这级别的污染，已经够被拉近黑鸦公寓的求生者好受了。
云砾试着在黑鸦公寓外连接里世界网络。
暂时还连不上，但没有直接说完全搜不到信号，这就代表污染力量还是偏强的，连带着四周土地都与里世界有了更多相似。
云砾只觉自己的心再紧了一紧。
时间越来越少了。

云砾不知道是自己走过来的时间不对劲，还是现在黑鸦公寓的情况当真已经如此严重。
他之前过来，好歹能看到有人正进出黑鸦公寓。
但这次，他除了朦胧的雾气，再看不到走动的人。
云砾点开了和秦括的聊天界面，有心要和秦括发一条消息。
他想问一问蒋世丰的情况，再通过蒋世丰，问一问黑鸦公寓里的求生者现在怎样了。
可他怎么都发不出这信息。
就这样想一想的工夫，他已经从黑鸦公寓门前走过，一直走到和梦姑娘约定好的地方。
他来得比约定的时间早一点，不过他刚刚出现，梦姑娘就跟着现身了。
梦姑娘婀娜的身姿还和之前一样，如梦似幻。
“云老板，你当真要再去哪里？”
就连梦姑娘吐出的声音，都是轻柔得能令人情不自禁地顺着梦姑娘心意。
“那里，很危险的啊。如果你在那边出了事，一定会有人找我算账呢。我如果带你过去，都不知道要担多大的风险。”
她似乎在抱怨，语气重又有着少许娇嗔。
云砾只觉听得一阵迷糊，好险没忘记自己来找梦姑娘的目的。
忽而，旁边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
“梦姑娘，你就别在这里逗云老板了。”
云砾循声看去，就见到另一美得惊呼惊心动魄的男子，正笑吟吟地摇着团扇。
这竟是花垚！
近来兽拳场那边也多了很多从里世界闯出来的污染兽，花垚不得不将更多时间耗在对付污染兽上。
花垚得留在兽拳场主持大局，他的姐姐花淼同样抽不出多少时间，云砾和这两姐弟见面的次数已比之前少了一些。
云砾着实想不到，竟会在这时，突兀地看到花垚现身。
梦姑娘看起来却没有丝毫惊讶。
“我这可不是逗云老板。我是很认真地劝云老板回头。这一次行动，太危险了。就算云老板有信心能保护好自己，我还是担心。所以，如果我能说两句话，就让云老板回去，那怎么都比云老板遇险好。”
花垚莞尔。
他站在云砾身边，身体柔软得像是没多少力量地往云砾肩上一靠。
他一直摇动着手中团扇。
习习凉风吹来，仿佛能直接吹到心里，就将云砾心头生出的几分烦闷驱散。
“梦姑娘，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术业有专攻，你的力量和地下的东西的力量不同。云老板对抗不了你的蛊惑，不代表云老板对付不了地下的东西。我们怎么都要亲自去看一遍，才能知道结果如何，对吧？”
梦姑娘颔首。
“罢了，就算你说的有道理。既然你都过来陪着了，不必我一人出手，我也能安心一些。”
她再扫了云砾和花垚两人一眼。
“走吧。”
花垚站好了，迈开长腿，跟着梦姑娘往前走。
他一边走，还一边笑着招呼云砾。
“云老板，你别担心。我这次过来，身上还带了不少净化用的东西。对了，还有锁魂草，我也带了一些。必要时刻，能让你的精神力维持在一定水准，保证你需要大量消耗精神力的时候，你的精神力管够！”
阴影之书储藏的精神力是有上限的，锁魂草锁住，才真的无上限。
重走地下这怪异的通道，云砾已不像第一次那般，还有诸多感受。
他现在走得特别随意。
他跟在梦姑娘身后，又站在梦姑娘布置过封印阵法的地方，他就专心感应起四周的声音。
梦姑娘布置的阵法作用很大。
地下可能外泄的污染都被这阵法挡了回去，致使云砾现在听到的声音，都是朦胧不清的。
他甚至连不同的声音所在的具体方位都要听不准了。
云砾也不知道地下的情况是否发生过什么变化，所以现在不敢按照之前的印象去判断。
他还得尽可能地摒除之前的记忆对自己的影响，专心地接受从地下传来的全新信息。
隐隐地，他听到了潺潺流动的水声。
还有，之前他就觉得是淤泥发出的声音，也就在这附近传来。
淤泥，也好像正在缓慢地流动着。
云砾陡然睁开双眼。
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包。
这土包最高的部分都没超过两厘米。
四周的地面有太多被石头砸出来的坑洼痕迹，一个小土包，混杂在这些坑洼中，就变得格外不起眼。
但云砾现在只顾着盯着这玩意看。
他都能从这东西上面，感觉到一股寒意了！
就像他已经被浸泡在大量的淤泥里！
那些淤泥，冷冰冰的，还格外腻滑。
他不能动。
只要他稍微动一下，淤泥就会以更快的速度吞噬他。
如果他还想继续呼吸，那他就必须保持静止。
可这不代表淤泥就不会动。
他不动，淤泥动的速度只略微慢一点，却依旧会不断地从地下往上涌起，一点点地漫过他的脖子，然后往下巴、嘴唇来。
云砾只觉自己呼吸，再吸到的味道，都成了淤泥中的腐臭味，还特别的腥，像是无数的腥血，与那些黏腻的蛋白质，紧密地结合起来后，再能吸引各种臭虫的物质。
很难受。
云砾差点要忘记该怎么呼吸。
旁边，花垚已经注意到云砾得异常。
他挥动团扇的动作稍微一变，眼看就要再对着云砾扇起清风，好让这些风都能吹散靠近云砾得污染。
但梦姑娘拉住了花垚的手，带着花垚快速往后退。
花垚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云砾右手上就闪起了幽光。
花垚一时间看得呆了。
他只觉自己完全无法用文字去形容当下看到的景象。
从云砾右手手背开始，再不断地往云砾手臂上蔓延的光，也很难用单一一种颜色去形容。
这光，更像是各种各样的光混杂在一起后，形成了的奇异颜色。
绚烂至极，美得几乎不可思议。
但这种美，还有这能将一切都吸收掉的可怕力量。
花垚只是这般看着，就觉得自己心神差点失守。
他竟然差一点，就想将自己体内的力量，也送入那些光中！
这还是梦姑娘反应及时，带着他远离了云砾后的事。
他感觉得到，越靠近云砾身边，越靠近那些光，光散发出来的吸力就会越强。
只有像现在这样，远远地避开，才能让他多保住自己的力量。
花垚情不自禁地扇了扇风。
这次他只为让自己冷静一些。
“梦姑娘，这算是什么力量？”花垚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云老板什么时候掌握这么可怕的力量了？”
其实云砾右手上的力量总量不算多，也就看看能护住云砾，不让从地下冒出的污染力量能再侵蚀云砾，但这种力量的质量强得可怕！
“门。”梦姑娘的声音极轻，“没想到，云老板是真的掌握到了门的力量。难怪他竟然敢说来这里。他竟然还能如此熟练地运用门的力量。只凭他这一手本事，他已经能放心地进入这里了。”
花垚听得摸不着头脑。
梦姑娘却只带着他，再往后退了一点距离，然后叮嘱道：“你别乱走动，就在这里等着。云老板现在不需要你帮忙，不过等一会儿，可能还是要你出手。”
说罢，梦姑娘快速贴着四周的泥土墙壁游走。
梦姑娘飞快地看着墙壁上浮现出来的阵纹。
她前不久才和云砾来过这里，一起加强了这里的封印力量。
她居住的小屋也离这里很近，按理说，这边要出意外了，她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偏偏此时，她布置的封印阵法都被冲出了小口子，不能再完美地抑制地下那些污染了，她却还一无所知。
也就现在云砾要过来，还不知怎的，引动了地下那些力量，让封印阵法中被冲破过的小口子变得更加清晰，她才能早早地发现问题。
梦姑娘越看，越是后怕。
她没打算在原有的封印阵法基础上，再给加固一次。
之前的加固已经可以证明，这种做法是没用的。
还有，被封印的鸦的脱困速度快得超出他们预期。
表世界这边如果不多做点事，尽快地抑制鸦的行动，只怕都拖不到许愿节那天。
现在表世界到处都是对许愿节充满期待的人。
如果这样的盛会，竟然办不成，还要在办之前就出事……这些人产生的负面情绪，足以创伤表世界，又给里世界增添力量。
此消彼长之下，表世界这一战将会更为艰难。
等梦姑娘回到花垚身边，与花垚一起看着云砾右手手臂上的光，主线隐没在云砾肌肤下，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吐了一口气。
花垚是知道云砾脱离了被污染的危险，故而替云砾开心。
梦姑娘则是想着，云砾的安全有了保证，接下来，她就能更好地处理这里逸散的污染了。
先前紧闭着双眼的云砾，终于睁开眼睛。
他有些疑惑地打量着自己的手。
他还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说来可真古怪！
淤泥，竟然还能冲到地面上？
还有那些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真被淤泥困住的感觉，和最后，他手臂上的印记猛地冒出……
这些感觉，都太真实了！
那时候的他，命脉还站在这里，却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另一重空间。
他无意中闯进的空间里，似乎还有着无数的门。
而他面前，也有一道散发着冷光的门，正缓慢成形。
门需要吸收更多的养分，才能维持自身稳定。
于是，门上的光拼命地往其他地方发散，然后将光触碰到的东西，一一勾了过来。
云砾朦胧地觉得，自己其实可以控制这些光，吸收什么样的力量，又放过什么样的力量。
可他冒出这一想法后，又觉得，他如果现在就这样做，一定会导致门变得更不稳定。
云砾还在离那道门远一点的位置，看到了另一道更清晰、更大的门。
离云砾最近的门，更像给芭比娃娃之类的玩具走的门，小得有些可怜。
那道更大的门，则像是给重型卡车走的。
两道门都没有完全成形，和云砾在更远的地方看到的门不同。
云砾还在那奇异空间中，隐隐地看到了无疆树的树根，还有他家小天赋的身影。
无疆树的树根藏得很好，虽然有很多细小的根须蔓延到了诸多门的旁边，还有一些根须似乎都已经渗透到了那些门里面，但那些门都没有发现无疆树在做什么。
至于小天赋，则在半空飘来飘去，看起来正自得其乐。
云砾也留意到，小天赋好像完全没发现自己。
仅仅回想了一下自己在那空间中的经历，云砾就又觉得自己右手手背一阵发热。
那朦胧的光，又一次浮现在他手背上，仿佛在催促他尽快将这些光释放出去，好吸收更多能量。
云砾心念一动，就将这冷光压下。
他低头，继续凝望着之前的小土包。
他还是感觉到了许多的淤泥，想从地下冲出。
这小土包，就是那些淤泥选定的出口之一。
但刚才冷光冒出的瞬间，淤泥都害怕了，不大敢动了，只想往回缩。
可更远一些的淤泥，完全不清楚这边的事。
那些淤泥还在拼命地往这边涌来，将最前面的淤泥强行往这边推。
只是云砾凝望着小土包的短短时间，小土包看起来就又高了一点。
意识到云砾这边已经回复正常的梦姑娘和花垚都走过来了。
梦姑娘学着云砾的样子，打量着那小土包。
她只是飞快地扫了一眼，就不由得低呼一声。
“这……这污染力量，怎么也这么强？地下的封印阵法没有出事，可这些污染都能继续扩大？我明明记得，这边的封印阵法，是抑制所有的污染，并非单纯针对鸦的！”
说话间，小土包再长高了一厘米。
花垚精致的容颜尽是认真。
他都不摇团扇了。
“梦姑娘，需要帮忙么？”
看土包的生长速度，他就能想到，如果真让土包里的污染出来，能对四周造成多大影响。
连带着怪谈城表世界的人活动的空间，都会被进一步压缩。
现在郊区和城里，还能相互往来。郊区外的人也不必担心自己在郊区，就会早早被里世界污染侵蚀。
但这边出了事，真有大量的污染冲了出来，情况就不好说了。
梦姑娘刚要答应，云砾就道：“别急，你们再等等。”
梦姑娘刚刚取出一小瓶墨绿色的粘稠液体，都没来得及打开盖子，手就僵住。
地面上的小土包迅速变瘪。
刚刚还最高有五厘米高了，现在却形成了一个小小凹陷，而且连凹陷的样子，都和那些被石头炸出来的坑差不多。
花垚惊奇得微张着嘴。
云砾的目光，则落到了旁边另一个小坑中。
伴随着云砾的注视，那小坑开始慢慢抬升。
显示一点一点地往上鼓起，变得能和周围地面持平，然后再往上抬，再度形成了一个小土包。
然后，还是在小土包到达一定高度后，它就瞬间瘪下去。
梦姑娘愣了好半晌，才勉强想起云砾就在身边。
“这？”她定定地看着云砾，“云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算明白为什么这边的污染外泄到这程度了，她竟然都一直不知道了！
污染确实有外泄，但每每污染外泄到一定程度，都不等污染再往外扩散，这里就有东西将污染吸收回去，硬生生让外泄的污染都没办法跑太远！
“内部争斗。”云砾微微勾唇，“而且还是好几方的内部争斗。鸦看来也要吃亏了。他借着地下的门的力量，才为自己培养了一些手下，让自己有机会提前出来。不过他忘了，门……其实也会吸收力量的。”
说话间，云砾已经想到自己刚才在那怪异的空间中，看到的另一道门。
那道门和他的距离第三近。
说是第三，其实比起前二道门，已经离他远了很多。
无疆树的树根完全没有往那道门的方向延伸。
他还在门边上，看到了一道朦胧影子。
在怪异空间中，他没第一时间想起。
现在，他意识到，那恰是鸦的身影。
门上延伸了许多条冷光形成的锁链，穿透了鸦的身体，也算是困住了鸦。

不过鸦只是看起来吃亏一点，实际上还是能得到好处。
门固然将鸦困住了，但鸦其实也能从打开的门，源源不断地吸取从门那边逸散出来的污染力量。
甚至，只是鸦自身，都做不到将这些力量完全吸收干净。
还有很多力量，正从鸦与门之间的缝隙，源源不断地往外扩散、逸出。
隐隐地、云砾觉得自己其实能感应到那些逸散出去的力量流动的方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将那些力量都困住，不让它们当真扩散出去。
但云砾当时在那诡异空间中坚持的时间短了一点，让他还没来得及捕获到诡异空间中的更多信息。
云砾只能朦胧地知道，那些污染力量流动的方向，和他所处的方向一致。而且流动的力量，抵达了一定地方后，就被什么困住，无法再往前。
而后，又有一部分的污染力量，其实正准备往他所在的方向奔袭过来。
那些力量其实同样就在往前了一段路之后，就要被强行抑制住，根本爆发不出太大的威力。
只不过刚好，云砾所在的位置，和那些力量所在的位置很近，甚至可以说，恰到好处地卡在了那些力量与障碍的边缘，所以才导致那些力量到最后，竟然依旧能给云砾带来一定的影响。
梦姑娘幽幽地看着云砾。
“云老板，你知道自己刚才做的事情有多吓人吗？”
云砾沉默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地面隐隐地呈现出来的阵法符文。
“梦姑娘，我想，我们可能还需要再将这里的阵法封印再打开一些。”
这话一出，梦姑娘和花垚都立刻变了脸色。
将这阵法封印再打开一点？！
如果当真按照云砾所说的去做，那现在就能带给周围不少的影响的污染，岂不是要变得更有威胁力了？
这都能行？！
不过云砾说得过于认真。
而且就算刚才梦姑娘和花垚都不确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两人都知道，眼看就能从地底喷出来的污染，最后竟然硬是被逼得缩了回去……这事，肯定和云砾有关。
还有之前，云砾来到这里，也不知道究竟发现了什么。
这一众的事情加起来，就够让梦姑娘相信云砾了。
梦姑娘点了点头。
“行。虽然之前其他人在这里布置的封印阵法比较难缠，我仓促间也不可能了解太深，将这阵法完全按你需要来打开一部分，但如果是我之前补充过来的那些阵法，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
梦姑娘问最后一句话时，也只想着再确认一遍，以免稍有不慎，导致悲剧发生。
云砾郑重道：“我确定。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需要先在这里做一些布置。”
梦姑娘稍微松了口气。
云砾既然说还需要布置，就代表云砾也不是毫无分寸，觉得这样或许可行，然后就真的去做了。
“好，你说，你还需要我和花垚怎么配合你？”
花垚也用团扇轻轻地敲了一下自己的手。
“对，云老板，你尽管说！只要能让鸦只按照我们预定的时间，或者比我们预定的时间更迟出来，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花垚微微往上挑起的桃花眼，也难得地添了几分杀意。
“很简单……”
云砾和梦姑娘、花垚说着的时候，无忧山上，独木轮正和一名面容苍白的男子，面对面坐着。
男子搁着手肘的水晶桌上，都浮现起了丝丝缕缕的黑气。
坐在他对面的独木轮，现在都要摆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了。
“忘忧啊忘忧，你说你，你何苦这样呢？像是现在这样，对，他们确实还可以继续过着开心日子，但你就真的一直都不从这山上离开了？如果你不离开，就真的能保证他们永远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也算你了！可逆看看，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他们现在！”
被独木轮这么一质问，忘忧陡然弯下了腰，剧烈地咳嗽着。
独木轮原本还有满腔的话要说，但听着忘忧的咳嗽声，硬生生将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只担心地看着忘忧，抬起手来，想要给忘忧顺一顺背，又有几分不敢。
忘忧终于咳完了。
水晶桌下，隐藏着的那些黑气也跟着背压下去了一些。
忘忧却还保持着俯身的动作。
他只是往往抬眸，以近似于仰视的角度，看着面前的独木轮，露出一个苍白，却又充满了坚定的笑容。
“他们？他们不是还在做着他们以前就最想做的事么？那时候，他们就说，他们看到这一座城，竟然残破成这样，他们只希望今后，这座城里的一切东西，都可以被修补好，都能继续使用，而不是大家好不容易将这些东西带了回来，最后却不能用了。”
忘忧眼底渐渐倒映出大片的废墟。
而在废墟里，还有各种各样看着还行，实际上却无法使用的东西。
表面完好的发动机，其实内部已经损坏，根本不能再启动；看起来可以生活烧饭的锅，其实已经有着隐形的裂缝，只要一冷一热，受到大一点的温度刺激，马上就会化作无数碎片；一个碟子，竟然还是穿孔的……
这些，都只算是生活上的问题。
至于那些屋子，都崩塌了，只剩下少许能支撑的柱子，勉强撑起了一个相对稳定的三角形，勉强用坍塌下来的废材，可以遮挡着风雨，让风不至于直接吹过来，透过缝隙后再吹过来的都只能算是微风，就只是这样，都能算是他们遮挡风雨的好地方。
也就是在那时候起，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对抗里世界的那些人说，他们就希望能用自己的双手，将这一切都修补过来，让这片狼藉的城市，重新变成当年漂亮的模样啊！
但那时候的他，只能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一死去。
而且，他们还是死在里世界的怪物手中，他们身上，都沾染到了太多的污染。
如果没有好的办法去除这些污染，那么，这些污染就会让他们也成为里世界的养分。
刚死的时候还好，如果死的时间长了，还没有去净化这些污染，他们就会变成活死人，被里世界的怪物控制着，反过来对自己昔日的战友出手。
为此，忘忧才想出了强行抽出他们身上的污染，让他们全部变成无忧无虑的小精灵。
他们变成了永远都不会长大的小人儿。
他们的新玲珑剔透，不存在再被那些东西污染的可能。
他们天真，快乐，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穿梭在城市中，去做他们生前想要去做的事。
如果他们不想去了，其实只留在无忧山上，只在山林中奔腾玩耍，也没有谁会限制他们。
但哪怕忘忧为了去除他们的污染，不可避免地将其他有可能影响到他们心智的东西一并抽出，让他们都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他们依旧忘不掉当初想要去做的事。
他们成了小精灵维修工。
他们开心地在城市里工作。
但他们并非真的完全免疫污染。
只不过，有可能侵蚀到他们的污染，都提前一步，被转移到了无忧山上，被压在这些水镜之中。
无忧山是水晶山，到处都玲珑剔透，可以一眼就看到水晶山内部。
可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当初忘忧要将无忧山弄成水镜的样子，仅仅为了自己可以及时地发现被转移到无忧山上的污染，及时地将这些污染压下去。
独木轮听着忘忧的话，有看到忘忧眼中倒映出的、怪谈城过去的样子，独木轮沉默了。
他静静地与忘忧对视着。
他的眼里也染上了更多伤怀。
到最后，一切都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没错。忘忧，你已经让他们过了更多念他们想要的日子了。但现在，你真的还要撑下去吗？就算你真的擅长净化，你也实力足够强，但只是你自己，你就要镇压住这么多的污染，里世界还砖窑挑你这边来攻击，你就还能保持住吗！”
独木轮看着忘忧渐渐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不由得放柔了语气。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你还是不肯舍弃，你需要承担的压力会怎么逐渐加重。到最后，你要撑不住了，他们还是得陪着你一起走向最终的灭亡。难道这样，你就会觉得舒服？但如果你现在放弃一些，那还说不定能保住另外一部分小精灵。”
独木轮自认自己已经在循循善诱。
但他看到的，只是忘忧更坚定的目光。
之前的城市废墟已从忘忧眼里散去。
现在忘忧看到的，只是水晶山，只是水晶山上自由活动着的若干小精灵。
“如果真的到了那天，那就再让一切都一起灭亡吧。”
从忘忧唇边吐出的声音清晰温柔。
可独木轮却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忘、忘忧，你，你冷静一点！”
朋友多年，他完全懂忘忧这话的意思！
一切灭亡，那代表着忘忧会在发现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干脆利落地让小精灵们全部一起死！
而后呢？
那只是忘忧不能再承担更大压力的临界点，并非忘忧彻底失去战斗力的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