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尖叫声和之前其他游客发出的尖叫声不同。
云砾听其他声音的时候,都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声音是从外界传来的。
现在这声尖叫,却让云砾觉得,应当直接从自己大脑深处发出。
就像……尖叫的人是他!
他用斧头挥开的东西在半空爆开,变成一点点散发着蛋白荧光的玩意。
而他脑海的尖叫,也像怒放的烟花,先在他大脑里疯狂爆炸,再让他陷入到了短暂的空白状态中。
紧接着,他再度听到一声尖叫。
与此同时,还伴随有铁链的哗啦声。
云砾深吸一口气。
他吸进的空气也冰冷,还有奇异的腥臭味道。
原本冰冷的空气应该能让他觉得沁爽,可多了这腥臭味道,就只让他反胃恶心。
他抿紧了唇,不断吞咽着嘴里分泌出来的酸水,才勉强将呕吐的冲动压下。
还是要找门。
里面的东西表现得越古怪,他就越想要去看看。
他是npc,又不是游客,作死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里面的锁链声更急了,像是被锁链锁住的人在疯狂绕圈子。
云砾寻找门的路上,又遇到了一次突然蹿出的“人”。
同样有着空洞双眼、身上披着和云砾之前遇到的白衣服怪物一样白衣的“人”,以更快的速度蹿出,直扑云砾。
云砾这一次强行忍住了挥斧头的冲动。
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挡路的怪物,他真恨不得立刻一斧头砍过去。
但他更想看看,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那这怪物会怎样?
怪物好像只有头,还有连接着头的衣服,却没有脚,也没有露出来的手。
它刚冒出来的时候速度很快,但等完全出来之后,它反而变慢了,只在云砾身边飘荡着。
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是阴暗、潮湿的腐臭味。
云砾越往前走,它的速度就越快。
云砾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要继续让这玩意跟着,实在容易影响心情。
他先做好了听尖叫声的准备,再挥动斧头。
还是一斧头就能将这东西打飞,而这怪物飞出去之后,依旧会在半空爆炸,形成无数坠落的苍白小点。
云砾也听到了自己大脑深处传出的一声尖叫。
有了防备的他没有像刚才那样,直接原地呆住,连自己该做什么都忘了。
他往前跑去。
沿着墙壁寻找,总有机会找到门。
不过跑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看到的景象有了细微变化。
他两侧的这些墙壁,不知何时浮现了一张又一张的脸。
这些脸全部都镶嵌在墙上,脸和脸的表情不尽相同。
有一些惊恐,有一些却是扭曲的、解脱的欢愉,还有一些是虔诚的向往……
云砾只能往前跑。
他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不知不觉地加快速度的。
脸不断浮现。
他的意识也逐渐被一个念头占据。
他必须跑快一些。
只有更快离开这里,他才能不被这些即将从墙壁冲出的脸抓住。
他挥动斧头时,只觉这些怪物都很害怕他。
可当浮现出来的脸变多了,他却觉得,他这个屠夫,已经反过来成为了猎物。
蓦地,云砾听到前方传来的声音。
“云哥哥?”
这声音有如雷鸣。
云砾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墙壁两侧依旧有脸浮现,但那些脸已经没有那么清晰了。
童小丫快步走来。
她一把抓住了云砾的手。
“云哥哥,你没事吧?我刚才看你跑的状态很不对劲。”
哪怕隔着面具,云砾都听出了童小丫明显的担心。
“……”云砾怔怔地看了看她,才轻轻摇头,“没啥事。小丫,这墙上?”
云砾特意没有直说自己在墙上看到什么。
不确定是否只有自己出现幻觉的时候,最佳做法,还是不和别人通气。哪怕别人也有可能是出现了幻觉,才会看到别的东西,都不应该主动说太多。
幻觉,往往还是一个人的幻觉最容易破解。
多了几个人,彼此之间相互交流,最后形成的幻觉更容易变得格外坚固。
童小丫不会不懂这道理。
因此她只听云砾开口,就知道云砾正担心着什么。
“墙上是一张张的脸哦。每一张脸,就代表一个过去曾死在这场景里的人。”
童小丫的语气轻松,云砾却听得心头凛然。
他能看到,现在浮现出来的脸有多密密麻麻。
那些重叠在一起的脸,已经能彼此遮挡住了。
那岂不是说……过去死在这里的人,已经数不胜数?
云砾再想想被里世界鬼屋入侵的世界,原本上百亿的人口,现在都已经减少了大半,那其中一个鬼屋场景里死了这么多人,又好像不足为奇了。
童小丫的声音天真、稚嫩,不含感情。
她牵着云砾的手往前走。
“云哥哥,你知道屠夫惊魂这个鬼屋场景的故事吗?这算是里世界构建的鬼屋场景中,较为老牌的一个,所以对应的背景故事早就已经被挖掘得差不多了。
“屠夫,在变成屠夫之前,只是错手杀了一个人。当时那个人想抢劫屠夫,然后屠夫反抗,不小心,就把他砍死了。屠夫家里还有人需要他照顾,所以屠夫不敢承认自己杀了人的事、他选择将尸体弄成碎块,将一切痕迹毁去。可是,做过的事,不见得能一直隐瞒。
“再后来,被屠夫杀死的人的家人上门了,闹嚷着说要屠夫负责。他们不说要屠夫偿命,只要屠夫的钱。可屠夫也要过日子,所以,屠夫变成了屠夫。他继续杀人。
“死的人的数量越来越多,死去的人带给屠夫麻烦,让屠夫不得不找来更多的人。渐渐地,屠夫再遇到的人,开始向屠夫寻仇。这些寻仇者不像索要赔偿的人那样只要钱,想报仇的人,要的是屠夫家人和屠夫的命。
“屠夫很努力,他杀了一个又一个。可他怎么都没办法继续隐瞒自己身上背负的罪孽了。他杀了人的事,还是败露了。他也没办法一直陪伴在家人身边了,终于有一天,屠夫发现,他的家人死了。
“然后,屠夫真的变成了失控的屠夫。他以杀人为乐。他用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秘法,构建了一个祭祀阵法,用自己杀死的人的鲜血,描摹阵法纹路,用那些惨死的人未尽的阳寿,替他的家人续命。
“但他的家人不像他,已经从人变成了怪物。他的家人早就应该死去了,现在被屠夫强行留下的,只是一个躯壳。就连这躯壳,都继承了屠夫家人们过去的记忆。
“屠夫的家人知道了屠夫做的事后,其实并不觉得屠夫做对了。他们更希望屠夫认错,更希望屠夫洗清双手的鲜血。可惜,被强行续命的他们,已经无法再劝阻屠夫。他们被屠夫用铁链捆绑着,困在这里。
“至于墙上出现的这些脸,就是已死的、不断给他们提供这未尽阳寿的亡灵。偶尔,会有一些亡灵想冲出去,但他们生前就死在屠夫的斧头下,他们害怕屠夫。所以只要被屠夫的斧头击中,他们就会再死一次。
“但当他们的数量多到一定程度,他们也会想着,是否应该反抗屠夫。”
童小丫说到这里,已经走到一扇门前面。
她松开云砾的手,使劲地将那道门打开。
门内,是五个被铁链捆住脚踝的人。
一对老夫妻、一个中年妇人、一个十岁出头的男童,一个几岁的女童。
他们的肤色都是长久不见天日独有的苍白。
铁链早已再他们身上摩擦出一道道伤痕,可他们似乎都没有感觉。
他们只是在看到门边抓着斧头的云砾后,彼此拥抱着,瑟瑟发抖,然后缓慢地往角落挪动。
可只要铁链发出轻微的哗啦声,他们就不敢再动了,只敢惊恐地看着云砾,直至确认云砾没有任何动静,他们才敢再稍微地挪动一下。
云砾只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攥紧了。
继而,他心头涌起极致的愤怒。
他握着斧头柄部的手都不自觉地用力了一些。
他现在很想、很想冲上去,去狠狠地质问那五个人,为什么见到他还要这样,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的事,竭力地想要去保持他们一家像过去那般轻松和乐的生活,却只能被他们这样对待。
他自认自己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他们!可他们竟然这样回报他?!
恨不得冲上前,用最狠的手段,逼迫他们承认,他们也得对他感恩戴德!
明明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还能活着的他们。明明只要他们表现得好一些,大家的日子都可以恢复到过去的模样……
云砾完全凭着习惯,继续做着深呼吸。
房间里散发出的气味有着排泄物的臭气,也有长久不通风的浑浊。
云砾快速清醒过来。
刚才的他又被影响了。
那些心情,都应该属于真正的屠夫,而不是他。他只会觉得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的一家人可怜,而不会觉得他们背叛了屠夫,让屠夫所有的努力都落了空。
原本已经捏紧了拳头的童小丫遗憾地啧了一声,松开了手,幽幽叹道:“云哥哥,你怎么反应这么快呢?我又没机会了。”
云砾低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其实云砾的笑容有些勉强,可这会儿,云砾比平日更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放松心情。
他看着不断往角落里缩的人,问身边的童小丫。
“屠夫是不是更早的时候就被影响了?”
童小丫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知道。我们现在还不清楚鬼屋是怎么形成的,究竟是里世界从被入侵的世界随机抽取了一个地方,然后构建出了这个场景?还是里世界从他们那里构建场景,再用场景的力量,影响到被入侵世界?我们都不知道。”
云砾微微点头。
童小丫一边整理着被揉乱的头发一边说:“不过按照我们的猜测,应该是里世界先入侵,里世界的一部分污染扩散到被入侵的世界,让被入侵世界里的某些人产生了更大的负面情绪,有时候行动还不受控……这样,就先导致被入侵世界发生某些惨剧,这些惨剧就成为里世界入侵的锚点,让里世界入侵起来更方便,惨剧也会再入侵力量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大,直到形成鬼屋的那一天。”
童小丫说完,又一次牵起了云砾的手。
她这回带着云砾往屋里走去。
“像现在的鬼屋场景,已经不是最初的场景了。就连关押着这一家人的地方,都是后来才改动出来的。”
她带着云砾,一直走到瑟瑟发抖的一家人前面。
这一家人已经不敢再动了。
两个小孩彼此紧抱着,然后蜷缩在母亲怀里。男孩的年纪要大一些,他紧紧护住妹妹,再仰起头来,恨恨地盯着云砾。
童小丫跟在云砾身边,却被他们无视了。
云砾下意识地抬起没被童小丫握住的手。
他想要触碰男孩。
但他的手僵在半空。
这一次,他感受到的,是格外陌生的情绪。
孤独、愤怒、悲凉、不安、焦躁……到最后,还是孤独。
他听到身边的童小丫说话,可他觉得童小丫的声音如此飘忽。
“云哥哥,我和小呱都是第一次来这里做实践作业,但我们的屠夫惊魂副本已经构建好些时间了。
“我在研究这项作业时,曾找到过一些记录。我们构建鬼屋前,都从里世界那里抽取了少许力量,借助那些力量形成某些核心。只不过我们表世界还在里世界的力量外面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封印,让里世界污染处于有限外泄范围。
“这就和我们上课,也有直面污染的实战课一样。面对适量的污染、并及时净化掉,就能提高污染抗性。
“我们现在待着的这房间,就有整个场景中最强的里世界污染。你面前的五个人,都由里世界污染构成。他们身上的锁链,就是封印他们污染的道具。
“一直以来,我们都只知道训练那个世界的人提高在鬼屋中的生存能力。但如果只是这样,他们也不可能坚持太长时间的。我觉得,我们可能还需要寻找破解鬼屋的办法。
“云哥哥,你要和我一起试一试吗?
“如果我们要在这里尝试,应该只有这地方有最大可能了。”
这次离得太近,他要控制自己行为的难度更大。
他默数着呼吸,竭力将这些不适感压下,而后强行扭头,改看童小丫。
“我感受到的那些情绪,都和从里世界鬼屋副本提取到的污染有关?”
童小丫点头。
但她双眼依旧在看瑟缩着的五个人。
“不只是你感受到的情绪和污染有关,就连从那世界进入的人,会在进入到这里之后,看到的、和我们看到的不同的景象,都和这东西有关。只有解决了这些污染,才有可能看到真实的景象。我们……其实进入这里之后,也算处于被污染状态。而且,应该说,从我们踏入鬼屋的瞬间,就处于被污染状态。”
云砾怔了怔。
他回想起自己刚刚踏入鬼屋游乐场的大门,就忽然间看到的破败场景。
从外面看,那般明亮的景色,可偏偏只要进门,就会产生这么大的差异,竟然也是这个原因?
“云哥哥,你要试试吗?”
童小丫竭力控制着自己。
可云砾依旧听出了她嗓音的轻微颤抖。
云砾犹豫了一下。
也只是一下。
“不会有危险吧?”
云砾问完,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不对劲。
他补充问:“我说的是对你们来说,不会有危险吧?还有现在,从那世界拉进来的游客,他们的情况已经怎样了?如果我现在要尝试打破这些污染,他们会受到影响吗?”
不考虑其他人的因素,云砾其实也挺想试一试。
他进入这里之后,已经好几次感受到莫名情绪侵袭。
最初单纯只是环境带给他的恐惧,让他觉得只要在这种环境停留太长时间,他的心智就会受到影响。
但等他适应了怪异回响的脚步声,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就只有进一步增大的环境压力,才可能让他的心情出现变化。
而等他在这些环境中停留的时间也长了,他还手握斧头,感受到隶属于屠夫的情绪后,他感知到的事情进一步变化。
他怕什么?
这一切又有什么值得他害怕的?
他扮演的是屠夫。
按照这鬼屋的规则,他应该具有最强的战力。
就连那些鬼怪,都应该害怕他。
唯一能和他对抗的,应该只有污染中的真正屠夫。
可那个屠夫……又有什么值得他恐惧的?
从童小丫那里听到了和屠夫有关的背景故事后,他只觉这屠夫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杀人其实不可怕,更可怕的,应该是直面真实。
就算是第一次杀人之后,屠夫都应该有更多的办法,安置好自己的家人。
可屠夫选择了逃避。
他在自己的家人明确抗拒这一结果后,依旧选择了逃避。
云砾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
他是对抗屠夫,但同时,也在对抗自己持续了太长时间的懦弱。
童小丫沉默了一小会。
而后,她才说:“我过来这里之前,这场景中已经只剩下三十多个人了。我和你还在这里呆了不短的时间,我想,小呱应该也将能吓走的人吓唬得差不多了。这场景里,大概剩不了几个游客。被剩下的,要么对污染的抗性比较高,要么比较幸运……”
童小丫猛地摇了摇头。
“不,不可能是幸运。留在这里的时间越长,感受到的污染肯定越可怕。所以,再幸运的人,都不可能一直避开所有惊吓场景。幸运,只有可能让他能避开我、小呱、小皮。”
云砾眉头微皱。
“所以会有危险?”
要不然,童小丫为什么不敢正面回答问题,而是要侧面解释?
童小丫又沉默了一下。
她嘴唇颤了颤,似乎想与云砾解释什么,只是对上云砾双眸后,童小丫无力地点了点头。
“肯定会有一点危险性的,不过这危险度就和在鬼屋里待上七小时之后的危险度差不多。之前还不大会现身的怪物纷纷现身,污染浓度也进一步加大。我也不知道这究竟算一次性抵达六小时后的污染度更可怕,还是说,慢慢来比较可怕。”
童小丫微微抿了抿唇。
“如果待足七个小时,有可能会慢慢培养出较高的抗性,也有可能恐惧已经积攒到一定程度,更加风声鹤唳。但如果污染度瞬间提升,也有可能打其他人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受到更重的污染。”
云砾恍然。
他再想了想,问:“祭祀阵法那边呢?之前有人想救走凯安捆住的那个人,但被我赶走了。我看到他离开的时候,有人头从墙壁飘出来。”
那人头和这屋子外面的人头差不多。
云砾觉得,这些东西之间,应该具有一定的联系。
果然,他听到童小丫说:“那也是之前死在这场景中的人的亡灵。祭祀场景需要用到他们未尽的阳寿,所以在阵法启动之后,他们就会现身。启动阵法需要的就是血。我带过来的血包,还有搬过去的模特人,都算是启动阵法的一个关键。要不然我也不会专门赶人到那边去。人头冒出来的话……按照过往场景的情况看,有两种可能。”
童小丫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种可能,那些亡灵太希望有更多人来和他们一起分担痛苦了,他们想让其他人都与他们一起沉沦,所以他们要杀人,要将有可能逃生的人都强行留下。“
童小丫再竖起一根手指。
“第二种可能,他们只是想吓唬一下人,好赶紧将人吓走,免得那人被你追赶上了,死在你的斧头下。”
童小丫还朝云砾眨了眨眼。
“你刚之前去过的那些屋子里的怪物也是这样的。那些怪物自己被杀死在这里,而后,他们产生了不同的执念。有一些亡灵杀人,都是被屠夫逼迫的,所以他们往往杀人的间隔时间很长,都是不得不动手了,他们才会现身。也有一些亡灵已经彻底沦为屠夫的助手,只想和屠夫一起屠戮一切。这些亡灵杀人频率更高,而且杀人的手段也会更血腥。”
“不同的选择……”云砾心底了然。
童小丫抿了抿发干的唇,才能继续往下说。
“所以祭祀阵法开启之后,如果阵法忽然中止,或者处于某些原因,让阵法启动的能量不足,就会出现两种情况。一些被阵法困住的人,会去寻找更多的人来杀戮,好让这些人陪着他们一起死在这阵法里。也有一部分亡灵会选择帮助其他人逃生。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那些一心要屠戮的亡灵取得最终胜利。”
云砾则根据自己的理解陈述:“阵法那边,和这里一样,也有大量亡灵。而且这些亡灵,也是由里世界留下的污染衍生出来的。”
“是。”童小丫摇了摇云砾的手臂,“云哥哥,你说嘛,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试一试?游客们如果受到的惊吓太过,肯定能及时离开的,他们顶多需要接受更多治疗。我和小呱都有信心保护好自己。小皮更不用说了,他比我俩都要强呢。还有我跟在你身边,我肯定可以保证你安全的!”
她松开云砾的手,坚定地握紧了小拳头。
云砾却摇了摇头,问:“小丫,如果我需要你将剩下的所有人都赶去祭祀阵法那边,那你能做到吗?”
他这问题,直接将童小丫问住了。
童小丫呆呆地眨了眨眼。
“都赶去……阵法那边?”
云砾弯唇。
“对。还有,那个阵法,还是让它启动起来吧。我想,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来对抗这些污染,我能做的事情肯定还比较有限。但如果这污染内部就已经先出现问题,那我需要面对的压力就轻松多了。”
云砾静静看着眼前的五人。
或许是他太长时间没有动静,他已经看到这五个人的行为都变得僵硬。
说到底,还是这个场景不够灵活。
模拟的场景,始终比不得真实的。
这五个身上只携带一定污染的“人”,会因为他饰演的屠夫的靠近而惊恐不已,会想逃避,但他们从污染中掌握到的应对模板中没有和童小丫有关的成分,他们就会像完全没看到童小丫一样,根本不理会童小丫做了什么。
现在这五个人不动,也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学会过屠夫如果不对他们动手,不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好好地当一家人的时候,他们该怎么应对。
但如果只是这样,云砾依旧没有太大的信心,能直面屠夫的情绪。
他必须要再进一步从内部瓦解从里世界抽取出来的污染。
童小丫不知道云砾的完整计划。
她更不安地看着云砾,小声地问:“云哥哥,这……可行吗?我如果不跟着你……”
她自认自己的净化能力是在这特殊环境中保住云砾的关键。
可以说,她不害怕其他人出事,她只担心云砾出事。
偏偏,她要按云砾说的去做,她就必然要离开。
“放心吧。”
云砾摸了摸她的头。
“可以的。我大概了解到一些了。”
他只是不按照真正的屠夫希望的去做,他再看那五个人,都不会再感受到多强烈的屠夫的情绪。
由此可见,所谓的屠夫,也不过是只知道按照某些既定的东西继续做的人。
如果这些污染中,真的还留存有某些意志,那这些意志,也应该是后来被污染影响了的人再加入到污染中的意志,而并非真正的意志。
倘若他需要面对的事真正从里世界的鬼屋场景,踏可能还无力应对。那能屠戮无数人的屠夫,绝对比此时的他强大。
但要只是现在这一点污染?
完全没问题。
一如他从时空交错之海中抽取出少许的污染力量,而后轻松将那些污染净化一样。
并非那些污染太弱,而是他做的事,有机会从根上将污染转变。
也像自然公园中的那些被污染树木一样,其实也是树木自身的认知先出现了差错。一旦树木的认知被改正过来,它们携带的污染就会轻易变化。树木自认无用,才是根源。这个改了,其他都可以。
而屠夫的根源,就是逃避。
渴望与家人在一起,却逃避着家人的真实向往,只一心将自己渴望的事情,强加到家人身上。
里世界场景中的屠夫足够执拗,但只是从屠夫身上抽取出的小部分污染,却不见得能比云砾的意志更强。
再有屠夫的家人,也不见得满意屠夫的行为。
这就给了云砾操作空间。
童小丫终究在云砾的坚定面前败下阵来。
“好吧,云哥哥,我去赶其他人到鬼屋里。不过我需要一些时间。”
“没事。”云砾随意一笑,“你尽快就行。实在没办法将所有人赶过去都没问题。重点只是祭祀阵法必须启动。不过现在,那边的情况应该都够我用了。”
他说完,闭上双眼,舍弃视觉,放大自己其他感官的感知。
斧头传来轻微的凉意。
他还听到了一道癫狂的声音。
“你们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你们只能永远和我在一起,你们绝对没机会逃掉的!绝对!”
那是一间昏暗的小屋子。
屋里,妇人紧张得双腿都在发抖,却还是固执地挡在了一名年轻的少女面前。
“你不要再杀人了,我求你,你就放过她吧?好不好?”
那少女倒在地上,大腿上还有明显的伤痕。汩汩血液不断流淌下来。
她惊慌无措,却也晓得在有人护住自己的时候,跟着去拼命哀求。
“是、是,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将你的事说出去的,我会保密的。”
另有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抱住了五大三粗的汉子的腿。
挥舞着屠刀的人却丝毫没有因为这场景而舍弃恶念。
他抬腿,先将抱住自己右腿的小女儿甩了出去,然后将抱住自己左腿的二字也甩了出去。
旋即,他一手挥舞着斧头,另一只手拨开妻子。
他的妻子没能挡住他。
斧头挥落。
妇人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
她几乎要觉得已经有血液喷溅到自己脸上。
事实上,她也真的觉得自己脸上多了一点湿润痕迹。
可她预期中的尖叫声只响了一半,旋即卡住。
妇人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穿着一身斗篷,手里也举着一把斧头的人,静静地挡在了少女面前。
斧头与斧头对碰,真正的屠夫举起的斧头上还有一些没有完全凝固的血液,这些血液受到撞击,溅射到了妇人脸上,才让妇人感觉到了微凉。
两柄斧头已经彼此卡住。
屠夫很想使劲将自己的斧头抽出,可云砾不愿意给他这样的机会,继续挡住他的斧头。
两人陷入了僵持。
其实也是屠夫单方面的僵持。
云砾一直到自己已经进入到这场景里,他才意识到,他之前还高估了屠夫的力量。
整个鬼屋所有自带npc和布景的力量加在一起,才会强大到让现在的云砾只能避其锋芒,甚至连自保都艰难。可如果只有一个屠夫,哪怕这屠夫是单体实力最强的自带npc,屠夫都无法发挥十成的力量。
而污染内储藏着的这个屠夫与家人彻底决裂的场景中,屠夫的力量更没有达到巅峰。
云砾当前实力已然超越屠夫。
云砾的声音冰冷。
“你做了那么多的事,你还记得你最初想做的是什么吗?你难道还觉得你只要杀了他,你和你家人的关系就可以回到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