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砾微楞，问：“惊叫值？”
童小丫和徐凯安之前都没和他多详细地介绍过这一次的实践作业要求，他之前只知道要陪着两人来这里。
“对呀。”童小丫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很小的棉花娃娃。
现在这娃娃看起来还是纯白色的，只在头的部分简单地弄出了黑眼睛，还有缝了红线充作红嘴唇。
“这就是我们搜集惊叫值的道具。我们每一个小队进入的地方都是不同的，相当于单独开辟出来的一个小空间。我们现在进来的就是这个小空间。只有等到作业结束，我们才会去到他们的世界，再通过他们的世界回去。这期间，我和小呱携带的惊叫娃娃就会搜集惊吓值。这个惊吓值的数量越高，我们的成绩就越好。惊叫娃娃在搜集到惊吓值时就会变色的，颜色越深，数值就会越高。”
童小丫说到这里是，双眼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她再从书包里又拿出一件带着血迹的白裙子。
徐凯安看着她都想就这样换衣服了，吓得差点连小皮的头都抱不稳了。
“小、小丫，你不另找地方换衣服？”
童小丫气得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头。
“你傻呀！我当然不会就在这里换呀！现在先将东西拿出来而已。算了算了，还是先走吧。目标，第一间鬼屋！”
她说着就往离得最近的、有着鬼屋标志的地方走去。
她走没几步，又回头看着云砾。
“对啦，云哥哥，我们的目标只是这一间鬼屋。要么就在这里充当鬼屋npc八小时，要么直接吓晕一百个人。完工之后就可以离开的。你看到鬼屋旁边的小屋没？那就是给我们的化妆小屋，连接着员工通道。我们进去换好衣服化完妆，就能直接走进鬼屋里面啦。等我们准备妥当，就到游客们进来了呢。”
说是游客，其实就是被吓的对象。
云砾又一次在心底默默地为那些人祈祷了一遍。
就希望他们被吓之后还好吧。
看童小丫和徐凯安的样子，云砾就觉得他俩的目标肯定是吓晕一百个人。甚至乎，童小丫这队伍中还多了一个只有脑袋的小皮，恐怕更能吓唬人了。
鬼屋的门是木门，破破烂烂的，门上有着好几个破洞。
门半敞开着，门轴似乎已经发生断裂，整道门看着摇摇欲坠，仿佛只要稍微用力一点，就会连门带着门框都倒下。
至于鬼屋大门旁边的小屋，更只有一道满是铁锈，连随手一推都要担心会不会破伤风的门。
童小丫也没用用手推门，而是一脚踹上去，轻轻松松就将门踹开了。
云砾看得眼皮直跳。
门倒挺坚固的，暂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只是走最后的云砾也进门之后，云砾就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云砾回头，就见空中还有一些铁锈碎屑往下飘。
室内有灯，但只是很旧的灯泡，灯光很暗，还在门关闭的瞬间闪了闪，一明一暗的，好不容易等光线稳定下来，这灯的亮度又比之前都暗了一些。
灯泡的下方就是梳妆台，木头做成的梳妆台上有着灰尘和蛛网的痕迹，镜子倒特别清晰，与周围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愈发显得镜子诡异。
梳妆台上还摆放了许多用品，只不过云砾觉得这些东西都不大正经。
长着长头发的假人头、短发假人头……还有硅胶假大腿，但大腿断裂的位置做出了很不整齐的断口，其上还有染上去的暗红色彩。
只看这些，就像一个屠杀现场，还是未曾被很好地清理过痕迹的那种。
梳妆台旁边有垂下的黑色帘子。
童小丫提着衣服，身体一扭，就钻进了帘子后来。
无需多时，她就换上了一身白裙，裙子上还有染上去的“血迹”。说是血迹，其实如果冷静一些，凑近一点闻，就能闻到番茄酱的味道。
徐凯安倒没有换衣服，但他今天穿着的就是一身黑色，搭配着他的怒脸面具，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孩子，都显得极其凶神恶煞。
小皮已经不需要别人抱着自己的脑袋了，他自己就能跳来跳去。
童小丫拿起了几个用番茄酱和动物血做成的血包，放进了她和裙子搭配的斜挎小背包里。
她环顾四周，单手叉腰。
“怎样？都准备好了吗？”
她问完，忽地眸光一转，抬手揭起自己面具，笑嘻嘻地看着云砾。
“云哥哥，你等会儿可要小心哦。我们要进去的场景叫‘屠夫惊魂’，是从里世界构造的鬼屋场景中模拟过来的。
“我们负责吓人的场景比里世界构造出来的场景要好一些，我们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该场景里每淘汰一个人，被淘汰的那个就会成为鬼魂，加入追捕幸存者的队列中。
“里世界的场景是，要么一百个人全死，要么幸存者可以坚持到八小时后离开。我们嘛，要么一百个全被吓晕，转移出去，要么有人能坚持八个小时。”
她说完，又从旁边拿起一个看起来仿佛正在滴血的大斧头。
“给你！云哥哥，你就要扮演屠夫啦。”
云砾掂了掂斧头。
这斧头看起来重，拿在手里的感觉却很轻。而且斧头上看似准备滴落的血痕，实际上是不知道怎么涂上去的染料，还能弄得如此逼真。
童小丫则继续给予他提醒。
“我们扮演的剧情还是和里世界的剧情有些差距的。其实里世界的鬼屋剧情也不会一成不变。当里世界构造出来的鬼屋屠杀了足够多的人，吸收了足够多的负面情绪之后，鬼屋就会演变成别的模样。所以每一个鬼屋，再次将人拉近屋内时，它的剧情都会有不同，屠夫的样子也会不断变化。所以我们培训那个世界的人时，只能尽量让他们受到足够大的惊吓，提高他们的惊吓阈值。”
忽然，小房间里的灯泡再度闪了闪。
镜子忽然变成屏幕，展示着鬼屋大门外的画面。
已经有好些人站在大门外了。
有些人抬头看着鬼屋上方也挂满了蛛网和尘埃的匾额，露出坚毅的目光。
也有人只是站在门外，身边还有这么多人陪着，就已被吓得浑身发抖。
童小丫重新带好脸上的面具。
她再说话时，声音已与平日里有了区别。
现在的她，声音听着依旧甜美，却又多了几分阴森，仿佛她的声音穿透了遥远空间，终于抵达此处。
“准备好了吧？我们要进场了，他们也要进来了。”
她说完，抬手，狠狠按下梳妆台靠墙那边角落的一个按钮。
一阵咿呀扭动声后，墙上多出一个小洞。
室内幽暗的灯光透过去，隐约地照出里面黑暗的长廊。
徐凯安率先走了进去。
一身黑衣、又有黑发的小男孩，除了后脑勺处用来绑着面具的那条带子稍微白一点，看着明显一些，身上其他部分都轻易地融入黑暗中。
小皮的头反应也快，一下子就跟着徐凯安跳了进去。
童小丫偏头，看着云砾。
“云哥哥，你先？”
云砾也不和她客气。
只是等真正走进鬼屋场景里，云砾才发现，他之前做的心理准备还不够。
这里太冷了。
似乎有冷风在吹，带来阴寒气息。
刚开始的冷风只从靠近他脚踝的位置吹来，他还特意往地上看了看，想是不是将出风口设定在了地底。
但马上，脚踝处没风了，反而是他后脖子的位置觉得一阵微凉。
偏偏他站在中央，他根本没有靠近可能藏有出风口的地方。
如果是地下，离得远一些，这样有风吹过来，波及的范围可能大一些，又只让他的脚踝感觉到了，还算有一定可能。
但现在，只让他觉得后脖子发凉？
他在进入这里后，就又只能模糊地感知到小天赋的存在，却不能看到天赋弄出的文字弹幕。
现在当真只有他一个人面对这场景。
云砾一手提着斧头，另一只手轻轻按住心脏。
他刚才心跳加快了。
他猛然意识到，这次，既是他陪着童小丫和徐凯安过来做作业，但同样能算是他的一次试验。
他不知道这场景究竟怎么构造的，他在走过化妆室墙壁开出的门后又经历了什么，但他确实一走进来，就和徐凯安、小皮分散了，最后进来的童小丫进入的，和他进入的，多半也不是同一个位置。
应该和空间方面的能力有关。
接下来，就靠他自己了。
他虽然知道自己在扮演npc，但这些场景都相当可怕。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也黑暗得只有前方一个绿色的指示灯，隐约指示着他前进方向。
而四周，他也只能模糊地觉得应该有墙壁，但他看不到更多的东西。
他只能提着斧头，往指示灯的位置走。

云砾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
他甚至能听到脚步声的回音，相对低沉一些，朦胧一些，从远方回荡过来，和他行进期间发出的声音相互呼应。
一步，又一步。
指示灯和他的距离似乎完全没有缩短。
他已经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但他似乎依旧在原地打转。
若有似无的冷风还在吹着，一会儿从这个方向吹，一会儿从这个方向吹，但不管怎么转变方向，都自始至终没有从正面吹过来。
云砾从外面看的时候，根本不觉得这鬼屋有多大，但等真的进来了，才觉得这里几乎无边无际。
他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好一段距离，指示灯终于变大了一些。
他和指示灯的距离应该已经缩短不少。
忽然，一侧有亮光亮起。
说是亮光，其实也很朦胧，只是相较云砾已经待了好一段时间的黑暗来说要亮。
光呈发射的柱状，云砾判断是手电筒发出的光。
借着那亮光，云砾发现原来自己两侧有墙壁，但墙壁的某些位置其实已经被紧闭着的门取代。只不过之前的他一直都只往前走，并没有摸索墙壁，所以没有发现。
亮光照过来的方位，却不是门，而是一个分岔路口。
云砾一边借着微弱的光，尽量多记住一些周围的景象，一边继续往前走。
然而那点亮光快速灭掉，紧接着是明显慌乱的脚步声。
哒哒哒。
那些声音在远离云砾所在位置。
没让云砾等多久，这些声音就变小了，只间或才响起一两声，而且声音都和之前的大有不同。
云砾眉头微挑。
只听这声音，他就知道，肯定不会是童小丫他们。
那……应该是游客咯？
至于后来的声音变化，多半是游客脱了鞋子。光着脚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小一些，只不过慌乱的时候，如果没有控制好力度，就有可能又发出一声较大的响声。当然，这样的响声，会和穿着鞋子时发出的声音不同。
指示灯依旧亮着。
云砾想了想，没再往指示灯的方向走。
他按照记忆的位置，摸索到刚才发现的岔道口。
他已经用精神力感知四周了。
随着他的实力提高，他现在已经可以凭借精神力，朦胧地感知到自己周围有没有人。
虽然他现在扮演着npc，但谁知道有没有游客会想着反杀npc？小心点，总没错。
不过很明显，刚才只是听到他脚步声就惊慌地逃跑的游客并没有埋伏他的胆子。
这里是一条很长的走廊，云砾只看到离自己有差不多一百米的前方亮着一盏灯，但这灯也只有微弱的亮光，光线透到云砾所在的位置，就已经变得很暗了，几乎和完全黑暗没什么区别，也难怪在游客用手电筒照到岔道口之前，云砾都没发现这条走廊。
云砾慢悠悠地打量着四周。
这条走廊两壁也有很多道门，大多数门都是紧闭着的，但也有一些门开着，不过这些开着的门，都只是稍微地敞开了一条缝隙。
灯所在的位置，则似乎是个十字口，往前、往左、往右都能走。
云砾走到这条走廊花费的时间不算长，但他已经失去了可能出现的游客的身影。
只是这里的房间多，又有岔道……
云砾一边思考，一边顺手打开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道门。
他总得先看看门后是什么景象，才好判断自己如果一道道门地搜过去，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不过他刚刚推门，就听到一声尖叫。
这尖叫声还挺刺耳。
云砾辨认出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应该是他刚走进来的时候的站位，左前方，往前数第三个房间。
他也看到自己刚刚打开门的那个房间了。
门内有几张破旧的桌椅，落满了灰，此外也没别的东西了。
云砾淡然收回目光，将门关上，然后提着斧头往自己刚才听出声音的方向走。
他微微咧嘴，笑了起来。
他脸上还带着面具，那小丑般笑容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真实表情。
但他感受得到，此刻正从自己心底滋生的疯狂念头。
他好像当真生出了暴虐的心。
他想动手，想将某些东西都砍掉。
他手上的斧头都好像开始了兴奋地颤抖。
他已经走过自己左手边的一道门、两道门。
只要他再将前面关闭着的那道门打开，再举起斧头……
云砾猛然停步。
不对劲！
他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没有小天赋帮他检查身体情况，他只能靠自己。
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处于被污染的状态。
可这鬼屋，应该是怪谈城表世界联合被里世界侵蚀的世界一起打造的。这里，应该属于表世界庇护下的安全地带，不会有如此浓郁的污染。
偏偏他现在却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鬼屋中真正的屠夫，漫不经心地搜寻着目标，一旦发现目标，又会不顾一切地将目标猎杀。
他的心态，变得很可怕。
云砾只是慢了一步，那道门猛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啊！”
又是一声可怕的尖叫声响起。
有人一边大叫，一边从里面冲出来。
“不，不要追我！”
他的叫声多了更多的恐惧。
“陈伞，你和我一起死！”
又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往前跑的人的脚踝被一个趴着从屋子出来的人紧紧抓住。
而后，云砾看到从里面飘出来的一件白衣服。
白衣低低垂下，将趴在地上的男人的脚都盖住了，然后逐渐盖到头部。
被抓住脚踝的陈伞则在地上抖个不停。
云砾还闻到了某些骚臭的味道。
“不，不……”
但白衣服往上遮盖的速度不变。
这衣服盖住了抓住陈伞脚踝的手，再往上盖住了陈伞的小腿、大腿……再一路往上。
才到腰部，陈伞已经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白衣服缓缓飘起。
陈伞，连同更早倒在地下的男人都原地消失。
而那白衣服则已经飘回房间里。
云砾瞳孔骤然一缩。
有点诡异。
他到这时候才发现童小丫和徐凯安有多坑，只说要他来陪着完成作业，可根本没有和他更详细地介绍这里的情况。
甚至其他人都没有和他介绍过，就好像默认要让他也来接受挑战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再走进房间里。
里面没有白衣服的踪迹，只摆有几个柜子，抽屉都已经被人打开。
云砾一眼扫过去就知道，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地上倒有一个手电筒。
云砾捡起来试了试，还能用。
毫无疑问，这就是陈伞两人之前使用过的手电筒。也有可能原本不只是两人，反正人被淘汰出局，就会直接消失，云砾也不知道自己进来之前，屋内会不会有其他被更早淘汰出局的人。
他再打量了一下房间，确定自己没办法搜集到其他有用的线索，他干脆再走出去。
这一次，他连门都懒得关了，直接往外走。
哒哒哒的脚步声又一次响起。
云砾也没检查其他房间。
反正这里肯定除了他、童小丫、徐凯安、小皮四个，还有其他不大智能的吓人玩意。
他就算不检查房间，也不会影响什么。倘若其他房间里真的有人，然后那些人还听到了他走动的声音，其他人也得继续受到惊吓。
比起更快帮童小丫和徐凯安完成作业，云砾更在意自己的状况。
刚才看到两个人消失，他心底滋生的怪异暴虐感淡了一些。
只是再往前走的时候，前方那盏灯开始闪动，四周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他的脚步声又响个不停，隐约的回音又在变化，一时轻一时重，他就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快变暴躁了。
他恨不得再看到游客现身，然后一斧头砍过去。
云砾紧抿着唇，压制住自己的冲动。
蓦地，他在前方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
穿着染血白裙、脸上带着宽松的笑脸面具，静静站在光与暗之间的小孩，看起来像徘徊在人间与地狱的幽灵。
云砾记得，这是童小丫的装束。
他看到童小丫，童小丫也注意到了他，然后快速向着他走来。
云砾猛然站住。
他握住斧头的手都有些颤抖。
能动的，那就是可以砍的。
这就是他此时唯一的感受。
只是念头疯狂滋长的同时，他也在咬着舌尖，用疼痛换取清明。
不能乱动。
他只是来这里帮忙吓唬人的，不是真的来这里动手的。
而且如果动手对象是童小丫的话……只怕真正被打倒的人会变成他。
距离他还有约十步距离的时候，童小丫站住了。
云砾听到童小丫缥缈空灵的嗓音。
“云哥哥，你还好吗？你找到猎物了吗？我已经找到五个了哦。”
童小丫说着，还朝云砾举起了一个小小的棉花娃娃。
那正是她用来搜集惊吓值的惊叫娃娃。
之前还是白色的娃娃，显然双脚已经被染成血红。
童小丫戴的面具的款式和小皮的头戴着的略有不同。
童小丫的面具双眼的位置是挖空的，所以云砾可以看到童小丫的眼睛。小皮戴着的那个双眼位置则都是画上了一双眼睛，那就是用来戴在头上其他部位的。
云砾如今只觉童小丫双眼都染着淡淡猩红。
“云哥哥，你如果还没有比得过我，那你可要加把劲了呀，总不能到最后，还被我比下去了吧？云哥哥，你说对不对？”
云砾默默后退两步。
他只觉眼前的童小丫和平日里有些不同。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污染了，童小丫似乎也这样。
云砾不由得怀疑起了这个鬼屋场景是否还是表世界构造的那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又或者，里世界借机入侵了？
里世界近来做的事情着实太多，所以由不得云砾不谨慎。
他后退，童小丫则借机往前一步。
云砾犹豫了一下，到底没继续往后退。
童小丫则嘻地笑了一声，抬起手来。

他模糊地判断出，童小丫现在只想摘下面具。
然而童小丫那双染上淡淡猩红的眸子，还有刚才那诡异的笑声，让他怎么都无法放心。
终于，面具被摘下了。
童小丫闭了闭眼。
等她再睁开双眼，她眸底就恢复了原有的黑白分明。
“云哥哥。”
他的声音也恢复了之前的清脆甜美。
云砾心中一松。
他心里的弦一度紧绷，而今又忽然松掉。
这一松一紧，就让他精神愈发放松，连之前独自一人待在幽暗的环境里、听着诡异的脚步声，而逐渐生出的暴虐心情都消散一空。
他面具底下再扬起的笑容，才多了几分真心。
童小丫则再度举起了惊叫娃娃。
“你也被我吓到了哟。”
她轻快地示意云砾看惊叫娃娃从脚再往上蔓延一点的红色。
云砾看着童小丫走进，没好气地抬手敲了一下她脑袋。
“你这丫头，故意的吧？之前在化妆室的时候应该还有时间说，就算没有，路上也该有时间说，你就什么都不和我说？就先等着我被吓到？”
童小丫扮了个鬼脸。
“没有呀，云哥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一时间没有想到哦！”
云砾捏了捏她脸蛋。
“骗人。”
童小丫嘻嘻一笑，再度戴上面具。
“好嘛好嘛，我承认，我是故意的，不过我想着我有净化能力，就算你真的一不小心遇到了什么，只要我找到你，我就可以帮你净化掉你的负面情绪了，所以我才没有事先告诉你的。毕竟……”
童小丫顿了顿。
她眸底多了几分纠结。
“哎呀，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我无意中听妈妈提到，最近的月亮变化很明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现血月了，哪怕月亮没有完全染上血色，血月的力量都有可能通过月光侵蚀到表世界。到那时候，除了中心城区还是相对安全的，其他地方就会变得很危险。我也担心云哥哥你会一不小心就被血月卷入里世界呀。要是……”
她的声音低了几分。
“你能够现在先试一试，忽然只有自己一个人，进入到怪异的地方，那再遇到意外，你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准备了。”
云砾心里一暖。
“小丫，谢谢。”
虽然他也猜到过这种可能，但总比不过听童小丫亲口说出来的触动大。
童小丫瞳孔放大了一下。
旋即，她别过头去。
“其实我也只是从我们的作业中学到的。我们要做的作业，一部分内容是帮忙培训那个世界的人，另一部分内容就是看我们能在这种环境中坚持多久。要不然，我们怎么需要在进入这里之前，先保证我们体内的污染都已降到极低水平？”
云砾下结论道：“所以污染是真的污染。”
童小丫也不别扭了。
她点点头道：“对，在进入这里之后，我们确实有可能被污染。不过这些都是表世界模拟出来的污染，总的来说，比较安全。我们所作的事情，都只是在预防，免得一不小心真有人受到了太大的污染，在培训那个世界的人时候，做了太过分的事。不过嘛，起码在鬼屋建成之后，我们暂时还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呢。”
云砾想到那飘荡的衣服，还有被衣服覆盖住的人。
他拿这问题问了问童小丫，而后就听到童小丫促狭的笑声。
“这个呀？其实在你看来，他俩是被白衣服盖住了，可是他们自己看到的，确实他被一个飘出来的鬼怪吃掉哦。所以那个人才会被吓得一下子晕过去呢。”
云砾原本还准备再多问问这里的情况，起码得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而不是继续毫无目的地胡乱走动。
但不远处忽然又传来一声尖叫。
童小丫当即往那边跑去。
“云哥哥，你自己随便玩，我先去搜集尖叫！嘿，我才不能被小呱比下去呢。”
她溜得太快。
云砾只来得及看到她转向了左手方向，而后就不见了她的身影。
云砾略一沉吟，也不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刚才童小丫敢这样和他说话，已能证明，他所在位置周围都没有其他人。
他继续留在这里，也找不到吓唬对象。
童小丫转了左，他就一直往前走。
十字路口处的灯一度保持了稳定，但没过多久，就又一次闪动了。
云砾慢悠悠地走过去。
他之前离得远地看过来，只觉得这边的廊道也是笔直的。
可等他真的走近之后，他才发现，这里其实是一段下坡路，而且越往前走，廊道就变得越狭窄。
灯光依旧幽暗，而且云砾现在背对着灯，他的影子落到前方，让前方的路显得愈发昏暗。
云砾默默地开启了手电筒。
灯光晃动。
他一路走来，见到那些紧闭着的房门，基本都随手打开，往里面瞄了瞄。如果是那些原本就敞开了一条门缝的门，他行动起来就更方便了，随便一脚踢过去，就算将门打开了。
只不过这些房间里都没有躲藏的身影。
云砾单开门，就不知道开了多少次。
他只觉自己的情绪又一次出现了问题。
不断地重复着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让他觉得单调无聊至极。
于是，周围除了光线变化，其他都几乎看不到区别的景象，也让他觉得格外可恶。
凉丝丝的风还吹在他脖子后。
这一次，他还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低沉男声。
“逃？我就看看你们还能往哪里逃！你们以为你们是谁？你们以为你们有什么本事？你们不可能逃得掉。嘿嘿，小崽子，还是乖乖出来吧。我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
那男声忽高忽低，一会远一会近，还伴随有什么拖曳重物的声音。
云砾的心再往下沉了沉。
这些声音太古怪了。
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砰、砰、砰！
这一次，又多出的是什么弹跳的声音。
不过，弹跳声很快停下。
云砾抓紧了手中的斧头。
他一直保持着对周围的感知。
尽管他不确定凭自己的精神力，能在这里做到多少事情，而他感知到的东西是否会有错误，但这也算他在这里，对付出现的其他东西的能力之一。他目前能用到的，也只有这能力了。
此时，他就感知到，前方有人，还不止一个。
而一路变窄的廊道到了这里，已然从之前的几米，变成只容许两人并肩走过。
而且到了这里，云砾已看到走廊尽头又是两个岔道口，一个往左，另一个往右。
往左的会蜿蜒向下，原本平滑的墙壁也变得多了许多凹凸不平的地方，就连地面都多了些坑洼。云砾只往左边走了一个，还隔着较厚的鞋底，都感觉到地面如何不平整。到了这条路，就更像是一个岩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