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
顾轻言当时还对电玩城有着刻板印象,总觉得这是什么少年犯培育基地,大为震惊地看着楚山野:“被你爸妈知道他们要揍死你的。”
楚山野依旧梗着脖子,一点也不准备服软:“反正他们平时也不管我,揍死我就揍死我咯。”
顾轻言当时被他气得说不出话, 于是提着人的衣领就把人从电玩城门口拽走了。
孩子头被拽走, 剩下的小孩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最后只能选择以注目礼的方式目送他们离开。
原本顾轻言想看着楚山野写作业,但他实在生对方的气, 于是将楚山野直接丢回了家,懒得再管他。
他看了一会儿书,正准备睡觉时, 家门忽然被敲响了。
这天晚上恰巧顾家的大人和楚家的大人都不在。
顾轻言的父母去谈生意了, 而楚家的爸妈则带着大儿子出席朋友的饭局, 只剩他们两个人各自留在家里。
顾轻言原本还在生气, 不想给楚山野开门,却听见小孩在门外轻轻敲着门,声音好像还带着点哭腔:“哥,轻言哥,你开开门呀。”
楚山野平日鲜少喊他「哥」,除非是有求于他的时候。
顾轻言垂眸看着书本,眉心动了动,半晌终于屈服于心软,起身去给楚山野开了门,却没想到一开门对方就往自己怀里钻。
先前楚山野从来没对他表现出这样的依赖,他也从没和人这样亲密接触过,让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就想把人推出去。
“哥,家里,家里……”
可他哪想得到楚山野就好像一只八爪鱼,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不撒手:“家里有虫子!好多虫子!”
顾轻言愣了下:“你怕虫子?”
他这才知道年仅12岁的楚山野当时天不怕地不怕。
唯独害怕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虫子,带翅膀不带翅膀的,长脚短腿的,硬壳软体的,都能把他吓得从地上窜到天上去。
楚山野窝在他怀里,早就没了下午那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犟种模样,轻轻点了点头,乖巧温驯得简直不像他自己。
顾轻言看着他这副被吓惨的样子,没忍住动了恻隐之心,轻轻摸了把他的头发:“什么虫子?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在家的卫生间……”楚山野小声说,“好多长翅膀的虫子。”
这么一说,顾轻言好像明白了。
外面的天正在下雨,他家里应该是进水蚁了。
顾轻言就这么搂着楚山野回了楚家,让人待在客厅里。
而后他按照网上教的办法简单处理了卫生间里的水蚁。
其实方法也不算难,只是楚山野本身害怕虫子。
所以才只能这么狼狈地来敲顾轻言的房门。
顾轻言从卫生间出来时,楚山野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一双黑亮的眼睛这会儿满是恐惧,看见他出来后顾不上平时的叛逆,立刻又抓住了他的衣袖,把自己往人的怀里塞。
“没事了……”顾轻言有些哭笑不得,“你别抱着我,热。”
楚山野摇摇头,继续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颤抖:“哥,虫子跑了没有?”
“等一晚上就好了……”顾轻言顺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是在哄一只受了惊的小狗,“没事了。”
楚山野在他怀里沉默半晌,又拽了拽他的衣袖。
“哥,今晚可以陪我睡吗?”他抬眼祈求道,“求你了。”
顾轻言原本没想答应他,但耐不住他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同意了。
那天是他十来年人生中第一次在别人家留宿。
晚上两个小孩挤在一张床上,楚山野非要抱着他才能睡着。
顾轻言被他搂着有点热,想推开又推不开,最后没好气地问道:“楚山野,你下午的时候不是挺有骨气的吗?不是不想听话和我回家吗?”
楚山野把自己裹在空调被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静看着他,看上去特别老实听话。
“别看着我……”顾轻言说,“问你呢。”
对方沉默片刻,眨了下眼:“我以后肯定听你的话。”
“我听你的话,你帮我打虫子好不好?”
他十年前缩在顾轻言身边抓着顾轻言衣袖的样子,居然到现在都没变过,只是整个人大了好几号,从一个豆芽菜一样的小屁孩变成了高大的男生。
顾轻言拍了下他的手:“松开。”
楚山野轻轻动了下唇,似乎想说什么,半晌后却咽了回去,只是又摇了摇头。
“你……”
顾轻言叹了口气,只能任由他光着上身躲在自己身边:“这么拽着我,我怎么去给你打虫子?”
楚山野面上犹豫了片刻,似乎在思索他说的话,最后慢慢松开了攥着他衣袖的手。
一件浴袍飞过来盖在他身上,顾轻言淡淡道:“穿着,别冻着了。”
屋里开着冷气,要是楚山野这么一身水地等他打完虫子,估计明天就要感冒。
他说完,顺手拿了条民宿放在架子上的毛巾,慢慢向那只巨型蚊子靠过去。
确实是一只很大的蚊子,看上去有顾轻言的手那么大。
顾轻言捏着那条毛巾,忽地往墙上一甩,随着一声闷响,那只蚊子瞬间落在地上,几只长腿抽搐了两下,似乎还试图「死灰复燃」。
“死了……”顾轻言拿了两张纸巾来把蚊子尸体捏起来包住,不让楚山野看到,“进来吧。”
楚山野战战兢兢地在门口看了半天,等顾轻言真的把那只蚊子捏进纸巾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脸上多了几分窘迫,小声说:“其实,其实我之前没有那么害怕,就是这只蚊子忽然不知道从哪飞了出来,非要落在我脸上,我才,才……”
顾轻言看着他从脖颈红到耳朵尖,但仍坚持着嘴硬说自己一点不怕,没忍住笑了。
“不怕么?”顾轻言问他,“吓得都要飞起来了,还不怕呢。”
刚才他没有防备,楚山野整个人从卫生间里蹦出来的时候他也被吓了一跳。
楚山野被他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嘴硬了,有些狼狈地抓起身上的浴袍就回了卫生间,甚至没忘低声对顾轻言道了声谢。
别扭弟弟。
顾轻言看着被人关上的卫生间门,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死小孩,七八年前还害怕得抱着他和他睡呢,七八年后偶像包袱这么重,说两句都要害羞吗?
顾轻言洗完澡出来后,楚山野把整个民宿的灯都打开了,捏着一瓶灭虫喷雾,准备将整个房间从头到脚地检查一遍。
“你干什么呢?”顾轻言问,“没必要,不会有虫子的。”
楚山野「啧」了一声:“只要看见了一只,就意味着说不定还有其他的虫子。”
他重重咳了一声,将杀虫喷雾的底在一边的墙上磕了两下:“这叫防患于未然。”
可他发现的又不是蟑螂,这个理论似乎不太适用。
“别找了。”
今天早上在车上颠簸了半天,下午又一直在外面待着,顾轻言觉得疲惫感这时才姗姗来迟,几乎翻江倒海一样席卷了全身。
他在民宿柔软的床上倒下,掩唇打了个哈欠,声音有点含糊:“没事,有虫子哥帮你打,别怕。”
楚山野侧身躺在床上,枕着胳膊看向他。屋中只有床头灯开着,氤氲开一室的暖黄。
“你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轻声说,“你还记得吗?”
屋中的冷气发出「呜呜」的声音,与数年前那个雨夜外面的风声很像,楚山野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十二岁那一年,蜷缩在隔壁哥哥怀里就好像获得了能抵御全世界虫子的勇敢。
他在亲哥身上没得到的亲情,隔壁家的哥哥倒是全都给他了,以至于那闯入卫生间的一群水蚁似乎也不再可怕。
顾轻言轻轻眨了下眼睛:“还记得。”
他说完后,语气中带了点笑意:“你那个时候笨笨的,遇见虫子就只知道哭,非要我晚上抱着你睡,不然就不放我走了。”
“有吗?”
楚山野轻咳一声,似乎并不想承认:“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记得我还和你说过,以后得锻炼自己不能怕虫子……”兴许是环境的灯光太温柔,顾轻言的声音也很轻,“不然到时候一个大男人怕虫,说出去多让人笑。”
可是楚山野没有改。
在这么多年后的今天,依旧像小时候一样遇见虫子就往他怀里窜,丝毫没有平日在比赛场和队员面前冷漠严肃的样子。
其实倒也……挺可爱的。
“这个是天生的,改不了……”楚山野一想起那只有半个巴掌大的虫子就心里发怵,“你不懂那种感觉,就是看见它的那一刻,你已经想象得出它在你身上爬的感觉了。”
他说到这儿时,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似乎仍十分害怕。
顾轻言瞪了他一眼:“看你那点出息,平时在俱乐部遇见虫子难道还要你队友帮你打吗?”
楚山野扬起眉:“当然没有,一般遇见这种情况我会选择在沙发上睡一晚上,第二天再进去看看虫子走没走。如果消失了我当这事没发生过,没消失我就去找经理帮忙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直起身,下巴垫在胳膊上,让顾轻言想起了网上视频里把头塞到主人手里撒娇的小狗。
“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怕虫子……”楚山野蹙着眉,面上是罕见的严肃,“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怕虫子他们就不听我的话了。”
呦,小狗好像还挺在乎自己队长威严的。
他越严肃,顾轻言就越想逗他玩:“那我呢?我就可以知道吗?”
“你……不一样。”
楚山野的声音有些小,但又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你不一样。”
“之前你还非要抱着我一起睡……”顾轻言有些困了,“现在不了么?”
楚山野忽然一骨碌爬起来,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可,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顾轻言的睡意消散了些,有些警惕地看着楚山野。
其实民宿的这两张床之间的距离并不大,楚山野只要伸一伸手,就能碰到顾轻言。
“没事,我就问一问。”
楚山野眼尾微微下垂,用着最满不在乎的语气,却仍难掩面上的失落。
顾轻言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摸了把他的头发:“听话。”
他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了下。
顾轻言有些尴尬地想把手抽回来。
都怪楚山野,又用那双湿漉漉的像是小狗一样的眼睛看着他,不知是真的委屈,还是在假装委屈讨人欢心。
可楚山野却伸手轻轻扣住了他的手腕,身体前倾,又拉近了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开口,声音有点莫名的低哑:“什么是「听话」?”
顾轻言被他问住了。
对楚山野来说,小时候的「听话」是不去电玩城,长大些的「听话」是好好学习别翘课。
那现在呢?
对于现在的楚山野来说,对于现在的顾轻言来说,两人之间「听话」的标准是什么?
就在他愣神的这几秒内,掌心忽地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
楚山野贴着他的手轻轻蹭了蹭,用那双黑眸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是这样做吗?”
楚山野这忽然像小狗一样的举动让顾轻言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脸上有点发烫, 指尖微微蜷缩想将手收回来,可楚山野却仍紧紧扣着他的手腕,似乎并不想让他离开。
顾轻言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似乎生怕将眼前过于暧昧的氛围打破。
楚山野又向前倾了倾身子, 轻轻咽了口唾沫:“哥,其实我……”
他的眼中藏着莫名的情愫,似乎想说什么,可刚说了两个字,他们房间的门忽地被人敲响了。
“队长,队长?我的switch在不在你那里啊?”
杜兴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又一阵敲门的声音。
楚山野的动作顿了下,刚刚眉眼间的温柔瞬间消失。
他唇角倏地垮了下来, 有些烦躁地小声「靠」了一句。
杜兴贤还在外面敲门,似乎特别着急,就好像今天玩不到switch他的一些美好品质会立刻消失。
顾轻言有些疑惑地看了楚山野一眼:“你去给他开门啊。”
“我……”
楚山野「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了下去,踢踏着拖鞋磨磨蹭蹭走到门边, 还差点被拖鞋绊倒撞在门上。
“队长你怎么这么慢呀?”
杜兴贤看见他走出来, 半真半假地埋怨他:“我还等着玩游戏呢。”
“几点了还玩?”
楚山野冷笑一声, 把手里拿着的switch丢进他怀里。
杜兴贤差点没接住让游戏机摔在地上:“你干什么啊?谁又惹你不爽了?”
“你。”
楚山野动了动唇,特别高贵冷艳地送给他了这个字。
“我?”杜兴贤拧着眉看向他, “不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
“玩你的游戏去。”
楚山野按着他的肩强行帮他转了个身,接着往走廊的方向推了一把:“坏我好事。”
杜兴贤一脸茫然地在走廊上踉跄了几步, 正要开骂, 就见他们队长把门迅速地关上了, 也不知道急着去做什么。
楚山野把房间的门关上, 轻声道:“顾轻言,我……”
他转过头,想说的话戛然而止了。
顾轻言背对着门,呼吸平缓,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楚山野的五官皱在一起,狠狠地揉了把自己的头发,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他在顾轻言的床边走来走去,最后又长叹一声,轻手轻脚地弯下腰,捡起顾轻言手里拿着的手机放在床头,又拎起被子的一角给他盖好,这才悄悄熄灭了床头的阅读灯。
从小到大,楚山野就没像现在这样小心地爬上过床,甚至床板「吱呀」响了一声他也要瞬间停下,确认顾轻言没醒后才继续动作。
在他印象里顾轻言还挺认床的,出来住偶尔会失眠。但他今天好像睡得好,所以更不应该把他吵醒。
待他盖好被子翻了个身后,顾轻言悄悄睁开了眼,松了口气。
刚才幸亏杜兴贤及时来敲门,不然他真的要尴尬死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得归因于之前几分钟的灯光和氛围过于暧昧,让他一时间昏了头,未经思考就像是要戳破两人之间的那层薄纱。
待敲门声响起,他才猛地从那种不正常的昏沉中抽离出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一些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
楚山野出去和杜兴贤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会儿回来的人,于是只能转过身去装睡。
他的演技很拙劣,如果楚山野稍微仔细一点就会发现。可这个弟弟特别信任他,甚至帮他掖好了被子。
顾轻言在夜色中眨了眨眼,听见邻床传来均匀和平缓的呼吸声,这才敢轻轻转过身,借着窗外模糊不清的月光看向对方。
楚皓和楚山野是兄弟。
如果,如果楚山野真的对他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情愫,他该怎么办呢?
或许因为前一天的思绪太重,第二天顾轻言醒来的时间已经过了平日养成的生物钟。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看见楚山野正对着镜子梳头。
也不知楚山野多久没剪头发了,脑后的头发有点长,在这种天气里看着都热。
楚山野似乎从镜子里看见他醒了,主动打了个招呼:“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顾轻言昨晚做了一堆奇怪的梦,一会儿是楚山野一会儿是楚皓,甚至偶尔还有自己的爹妈客串,让他又累又担惊受怕。
“还行吧……”他说,“你在干什么?”
“一会儿出门,去水上乐园……”楚山野瞥了他一眼,面上多了几分不自然,“好像要录vlog,所以我想自己做个造型。”
原来是他身上那一吨重的偶像包袱在作祟。
顾轻言很想知道,如果他的粉丝得知楚山野怕虫子会怎样。
“你这样不行的……”他支着下巴说,“光沾水梳不好。”
楚山野「嗯」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放下梳子,带着点不耐烦看向镜中的自己。
一早上了,这个头发还是怎么梳怎么不满意。
“别乱弄了,我来吧。”
顾轻言说着从床上下来,踩着拖鞋走到楚山野身边。
他的脚踝很细,又因为不爱运动白得有些反光。平日他的脚踝藏在裤子夏,这会儿倒是正好被楚山野看见了,让他浑身倏地一僵,杵在了原地。
好像单手就能掐住。
“怎么了?”
顾轻言伸手随便拨了拨他的头发,让原本被水沾在一起的头发散开:“不给你剪头发。”
“哦,哦我……”
楚山野脑子里现实的画面和想象的画面疯狂交替,一张嘴想说的话就直接在嘴里打了结,什么也说不清:“我那个什么,不是紧张。”
顾轻言「嗯」了一声,撩起他头发看了看。随即拉开了桌边收纳盒的抽屉,随手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根粉色的小皮筋。
小皮筋的粉是芭比粉,比较适合皮肤白的人用来扎头发,顾轻言拿在手里就和他的肤色很衬。
但如果给楚山野用了就觉得有点奇怪。
顾轻言微微蹙眉,又去收纳盒里翻来翻去,可找到的不是绿色的就是五彩色的,还不如这根粉色小皮筋。
“给你用这个扎头发……”顾轻言将粉色小皮筋放在他面前晃了晃,“可以吗?”
楚山野抬眼,对方白皙的指尖勾着小皮筋,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可以啊……”他违心地说,“好看。”
顾轻言的动作顿了下,语气有些怪异:“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的啊。”
他说着将皮筋套在手腕上,单手将楚山野的头发拢了起来,给他扎了个小揪揪,粉色的皮筋在对方的黑发上看起来特别显眼。
楚山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睛,有些新奇地伸手碰了下自己脑后的小揪揪:“诶?还可以这样的吗?”
顾轻言打量了下他这个造型,还算满意:“嗯,这不是挺好的?好看还不热。”
楚山野之前从没尝试过这种发型,现在打眼一看居然意外得很不错。
“哥,你好厉害啊……”他说,“我自己都没想到可以扎起来。”
顾轻言闻言抬头,唇角微翘:“那当然,我比你聪明多了。”
他说着要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楚山野连忙在他身后喊住他:“哥,一会儿我们水上乐园团建你也去呗。”
“我去干什么?”顾轻言说,“本来民宿蹭了你们的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怎么团建也要蹭你们的?”
楚山野跟在他身后,靠在门边继续游说他:“都是去玩的,本来就有带家属……朋友的位置,你去不去俱乐部都给水上乐园交钱的。”
他轻咳一声,以掩去刚刚差点说漏嘴的尴尬,语气中多了几分委屈:“而且那些青训的小孩怕我,到时候估计没有人陪我玩。”
“来都来了,去玩玩呗,正好玩得开心了也能换换心情。”
队里的青训生怕他,没有人陪他玩吗?
如果来硬的,顾轻言可能不会答应。但偏偏楚山野适时地向他示弱,倒是激起了他的恻隐之心。
顾轻言刷完牙,叹了口气:“行吧,我和你去。”
楚山野这才露出笑,磨磨蹭蹭走到他身边,隐晦地暗示:“哥,你头发能不能扎呀?我觉得你用这个粉色的皮筋比我好看。”
“我头发又不长,扎什么?”
顾轻言伸手去拿洗面奶,手腕上却忽地被人套了个东西。
他垂眸,看见自己被人套了个粉色的小皮筋,和楚山野头发上扎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看,好看吧?”楚山野的语气美滋滋的,像是在摇尾巴等主人夸的小狗,“不扎头发就戴着嘛。”
杜兴贤拿着自己的手持DV到水上乐园门外时,楚山野正在和经理程凯聊天。
他们统一的一身短袖短裤,衣服的布料外有防水的设计,不至于让他们在玩的过程中衣服湿得太快沾在身上难受。
“嗨队长……”杜兴贤和楚山野打了个招呼,“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积极团建不像平时的你啊。”
楚山野罕见地没回应他的调侃,目光落在他的DV上:“要拍VLOG?”
“对啊,之前说好的嘛。”
杜兴贤拍了拍手上的DV,话音刚落就注意到了楚山野发尾那一抹明亮的芭比粉。
他忽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我靠队长你这是什么造型啊哈哈哈!死亡芭比粉哈哈哈!”
楚山野瞥了他一眼,冷笑:“你懂什么?”
他说着特意转了个身,将发尾连带着粉色小皮筋彻底展示给他看:“这是我哥帮我扎的,人家在微博是快十万粉的艺术达人,觉得不好看?那是你没品味。”
“不是,你……”
杜兴贤的五官皱在一起,歪着头看了半天,也没从一个粉色的小皮筋里看出什么「艺术」来。
“对了,你能帮我拍个照吗?”楚山野忽然问他。
“也不是不行……”杜兴贤说,“你拍照干什么?”
“出来玩么,我发个微博。”
楚山野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了自己的微博首页,发现上一条还是一个月前他们夺冠后运营用他号转发的官方赛事视频。
他不爱发微博也不爱评论互动,除了前几天在顾轻言微博下的那条评论外,其他大部分都是运营帮忙发的。
“你可算开窍了?”程凯在一边阴阳怪气,“之前求爷爷告奶奶让你发微博你不发,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除草了?”
“今天心情好。”
楚山野说着看向杜兴贤:“你拍吧,随便拍。”
杜兴贤「哦」了一声,找了角度给他拍了几张照片。
他本来以为楚山野会挑一挑或者修修图,却发现对方不厌其烦地放大每一张照片,没看自己,倒是在仔细检查照片的背景。
背景有什么好看的?
杜兴贤拧着眉凑过去也想看个究竟,没想到楚山野却不看了,从五六张里挑了一张发了微博。
【NGU?野y:出来玩了(图片),摄影师@NGU.XX】
他这条微博一发出去,几分钟内评论迅速过百。
【@接主队冠军:我靠,你是不是机器人?】
【@逐梦之音能不能返场了:运营姐姐现在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吗?她真的我哭死】
【@优化诸葛典藏:大家看看IP和手机型号,好像是本人……】
【@王者关服了:你脑袋后面那个粉色的小皮筋是怎么回事?】
【@伯牙绝弦:悲,酷哥爱粉色】
【@我来抓人了:众所周知,谈恋爱之后可能会用小皮筋这种东西来宣誓主权啦,会不会……】
“别猜了,他这种人能有什么对象?”杜兴贤在楚山野这条微博下面回复道,“民宿里随便找的头绳罢了,这个审美我很难评,祝他成功。”
楚山野翻看着评论区,不紧不慢地又发了条评论。
【@NGU?野y:忘了说,造型师@相顾无言:P】
他这条评论发出去后系统自动刷新,一条新评论跳了出来。
【@KPL嗑学家:等等,你队队长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之前露了半张脸的水友小哥?他手腕上怎么也有一条粉色的小皮筋?】
楚山野的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
他握拳抵着唇,向旁边看了一眼,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回复道:“别瞎猜,我让他戴的,我觉得他戴比我戴好看一百倍。”
第31章 是对着顾轻言说的「我喜欢你」。
【@杏花飞白:我要他戴的, 我,要,他, 戴, 的?】
【@春风一寸:大哥你醒醒,你被盗号了吗?】
【@最爱恨海情天了嘻嘻:如果我没感觉错,你在秀对吗?】
【@嗑学家:笑死,我们CP粉的大旗举起来了哈哈哈……】
“顾哥,我再给你推荐几个steam上好玩的游戏……”童然刚刚发现顾轻言和自己一样都喜欢闯关冒险的游戏,这会儿正兴致勃勃地给顾轻言推荐他的私藏,“你要是不想买的话我把我号借给你用, 你应该也能下载……”
他话说到一半,肩上忽地被人戳了戳。
“怎么了队长?”
童然一回头,恰好对上楚山野那双还没来得及遮住笑意的眸子。
他没见过楚山野这副样子,属实被吓了一跳:“你……”
“没事,经理让我给大家发手环, ”楚山野的声音也很温柔, 像是能掐出水似的, 没有半分之前的横眉冷目,“选个色吧。”
童然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 小心翼翼地拿走了那条绿色的手环。
楚山野将自己手上拿着的手环在五指上排开,递给顾轻言:“哥,就剩这俩了, 选一个吧。”
手环上都印着水上乐园的名字, 但是颜色不同, 一个是水红色, 一个是天蓝色。顾轻言犹豫片刻,选了那个红色的。
楚山野拎起红色的手环,帮他在手腕上戴好,恰好和那条粉色的小皮筋并排挨着,看着还算和谐。
顾轻言垂眸,没在楚山野的手腕上看见手环:“你的呢?”
“这儿呢。”
楚山野拿着那条天蓝色的手环对他晃了晃。
“自古红蓝唔唔唔——”
杜兴贤从楚山野背后探出头来,似乎刚想说什么怪话,却直接被楚山野捂住了嘴按回去。
“去玩吧……”他说,“一起?”
这是X市最大的水上乐园,虽然不是休息日和节假日,但园中仍有一些趁着人少来玩的本地游客。
“悠着点,别太疯了。”
程凯穿着一条沙滩裤对他们训话道:“还有一个月夏季赛抽签,各位都注意点自己的手。”
几人敷衍地应了一声,甚至不等程凯说完就一溜烟地往园中窜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