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刚开始的态度过于嚣张,于是其他人自动自觉地成为同谋, 一致对外, 让杜兴贤进行了很多社死的大冒险游戏。
游戏结束后,他连忙带着自己的手机和其他东西跑了,似乎生怕这群缺德的人没捉弄过瘾还要祸害他。
童然带着其他几个青训生去旁边的沙滩上放烟花了,顾轻言却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
楚山野刚刚接了个电话回来,拽来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怎么了?”
顾轻言轻轻摇了摇头:“我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刚才楚山野说的某些事情他其实是有印象的。
高一那年,他在Q.Q上加了个网友。
说是网友其实也不尽然,因为那个人是通过学校的年级大群加的他, 一上来就给他发了个调查问卷的二维码,让他帮忙扫码填一下,填完会有红包拿。
顾轻言之前也见过上大学的学长把这种问卷发在朋友圈里让好友填。
于是也没太在意,顺手扫码帮了他这个忙, 对方发的红包也没收。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网上聊天。
第二次是这位问卷侠给他发了条消息, 在顾轻言看完后火速撤回, 说是自己发错了。
那是一张手写情书的照片,顾轻言刚看完上半部分, 原图就被禁止浏览了。
是人都有好奇心,而那封情书的前半部分写的也确实还蛮有意思,他倒是被这个人勾起了点兴趣, 于是主动问他:“你要给谁表白?”
“一个陪我长大的哥哥, ”问卷侠说, “我喜欢他一年多了, 想表白,但是一直没有勇气。”
顾轻言特意回去年级群里看了眼他的名片,却发现他没有备注自己是高几几班的,一结合他和自己说的话,估算出他大概是个高一或者初三要中考的小孩,于是语重心长道:
“现在这个年纪你要好好学习,等考上高中或者高考结束后再想谈恋爱的事。”
“但是我怕他不等我……”问卷侠说,“他太优秀了,有好多人喜欢他。”
“那你就变得优秀起来。”
顾轻言说完这句话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管得太多了,话里话外和他妈妈一个语气,于是又补充道:“但其实……不是非要太优秀才会被人喜欢的。”
问卷侠隔了半晌才回他:“那你呢?你高中会谈恋爱吗?”
“应该不会吧。”
顾轻言当时仔细思考了一下,而后回道:“成绩最重要,而且我妈妈是个很严格的人,她应该不会同意我谈恋爱。”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下去。
问卷侠在线的时间很不固定,有时候早上七八点给他发一句「早安」,有时候顾轻言会讲一些生活中的琐事。
反正对方只是个网友,也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就当成是个树洞一样的存在罢了,成为了顾轻言那段时间为数不多可以疗愈灵魂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这位「问卷侠」就忽然消失了。顾轻言原本都已经忘了这个人,刚刚听楚山野提起才想起自己似乎有过这么一段十分相像的经历。
顾轻言看着远方海面上的灯塔,轻声说:“那你呢?现在还喜欢那个人吗?”
刚刚楚山野一直坐在他身边沉默着,听见他这句话后笑了下:“还喜欢。”
“这么多年过去了。”
顾轻言掰着手给他算时间:“初三,高一,高二,高三……已经五六年了诶。”
“嗯,是很长情……”楚山野说,“所以如果和我谈恋爱的话,不用担心我会像我哥一样变心。”
顾轻言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话里有话,似乎并不像表面听起来那样简单。
他动了动唇,纠结片刻后终于一咬牙,用尽了所有勇气将想说的话问出了口:“楚山野,当年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和我聊天的那个网友?
又或者说,你口中那个喜欢的人,就是我?
可他后半句话淹没在了烟花腾空时的尖啸之中。
童然举着两个仙女棒笑得灿烂,挥手大声地招呼他们:“来玩啊!”
“自己玩去吧……”楚山野嘲笑他,“幼稚。”
他说完才转过头看向顾轻言:“你刚刚想说什么?”
顾轻言的勇气在刚刚已经耗尽了。
他并非一个愿意直来直往的人,做一件事之前都会考虑很多,怕别人尴尬也怕自己尴尬,刚才或许是脑子被海风吹糊涂了,才一时冲动问出了口。
幸好楚山野没听见,不然如果不是他的话那该有多尴尬?显得他好像特别自作多情。
“没什么……”顾轻言说,“你当时既然喜欢他,你为什么不和他说呢?”
“我为什么不和他说?”
楚山野重复着他的话,慢慢摩挲着今天刚买的海螺:“我怕吓着他,也怕他不接受我。后来我又被人骗了,以为那个人只是和我相处的时候像个傻逼,在感情上应该还算真诚,却没想到他变心变得那么快。”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轻言就算是个傻子应该也差不多能懂了。
“那……”
顾轻言拧着眉,试图拐弯抹角地探出一点情报:“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那个人的?”
楚山野沉默半晌,摇摇头:“说不好。”
其实于他而言,喜欢是由动心组成的无数个瞬间。
他见过顾轻言很多不为人知的时刻,有袖口沾满墨水时的无奈,有刚睡醒时懵懂的茫然,也有开心时抑制不住上翘的唇角。
而这些记忆于他而言都像是一片彩色的花窗,只是上面蒙了经久的尘,让他没有勇气拂去。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良久的沉默,隐约有歌声从海滩随着海风飘来。
“I LOVE YOU无望,我就是这款人,我身边没半项,只有对你的思念,陪伴我的每一天……”
或许因为在X城的缘故,这是首用闽南语唱的歌。唱歌的人不知有什么过往,声音略显干哑,听得人心里跟着发涩。伴奏仅有吉他的和弦,单薄而坚定。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楚山野轻咳一声,脸颊有点发烫,不敢看顾轻言,“但是……但是我还没做好准备,你再给我点时间,不会很长的。”
他说到这儿时自嘲地笑了下:“现在想想当时的我中二病爆棚,还挺可笑的。”
顾轻言觉得他们现在像两个谜语人,彼此清楚或不清楚对方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周旋试探着,却不敢把真正的想法宣之于口,也怯于捅破那最后一层薄纸。
他的直觉隐约告诉他,过去他和楚皓相处时经历的某些事有问题,而能为他解答这些问题的人就是楚山野。
“好,我等你……”顾轻言轻声说,“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和我说。”
楚山野抓耳挠腮地踟蹰片刻,忽然道:“如果……如果一个人之前很糟,很不上进,但他现在改好了,想让你再给他一次机会,你会同意吗?”
可是等沙滩歌手的这首苦情歌唱完了,他也没得到顾轻言的回答。
楚山野看着冲击在礁石上翻起白沫的浪花,忽地觉得心口空了一块,涩涩的,像是吃到了过期的梅子酱。
于是有些自嘲地弯起唇角,正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过于安静的气氛,忽地觉得肩上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止住了要说的话,动作小心地侧过头,看见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眼睫还在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
远方沙滩上有人放飞了一束气球,伴随着喧嚣的欢呼声慢慢升到半空中,和各种颜色的烟花一同在夜空中绽放,绚丽的光彩纠缠着站在地上仰头的人们,也包括他们。
楚山野微微侧过头,静静地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睡着的人,发现顾轻言的鼻尖上好像有一颗小痣。
他忽然有些欣喜,觉得自己又找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如果说喜欢是由一个个心动的瞬间组成,那对于他来说,第一个动心的时间应该就是他初二,顾轻言初三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时刻。
那天顾轻言穿了一件印有卡通小兔的T恤,外面披着一件老师借给他的西服正装。
他迟到了,进入会场时跑得有点急,额前的碎发随着跑步的动作被风向后撩去,而后一蹦一跳地跨过舞台的台阶,悄悄站在了幕布后面。
他似乎觉得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露出一个安心而俏皮的笑。
一双藏在镜片下的漂亮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对被阳光宠爱过的琉璃珠。
楚山野的班级坐在前几排,他原本正低着头借着礼堂椅子的靠背玩手机,百无聊赖间一抬头,恰好看见了顾轻言那个鲜少被别人看见的笑容。
顾轻言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倏地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脸上的表情刷地变了,收起那点俏皮,又变回先前有些小古板的认真,抬手指了指他,用口型一本正经地说道:“别玩手机。”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楚山野看着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顾轻言不板着脸的时候可爱多了,以后得让他多笑笑。
旁边的沙滩歌手换了一首闽南语的歌,这次的声音欢快了不少,甚至有路过的游客加入了他们的沙滩音乐派对,用放在一边的沙锤和手鼓打起了节拍。
楚山野微微蹙眉,犹豫片刻后抬手,轻轻覆在了顾轻言的耳朵上,帮他隔绝了外界的噪声。
这个动作持续的时间久了,手和胳膊会有些酸,可楚山野却完全不在乎,只全心全意地想让顾轻言靠着自己睡一个好觉。
他近乎出神地看着身边的人,忽然声音很轻地开口,夹杂了几分委屈:“你答应过我高中不会谈恋爱的。”
“我哥和我相处的时候是个傻逼,可是那会儿他眼里对你的喜欢也是真的。他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你也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你们听起来就很配。”
“说他傻逼,其实我也傻逼,那时候胆小又自卑,非一根筋地认为自己配不上你。我看出来你喜欢他,所以我什么都不说,活该潇洒退出,成全你们两个。毕竟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喜欢的人,怎么看也不应该有我的位置。”
“可……”
他的声音忽地哽咽了下,越来越轻,轻得只有海风能听清:“可我不知道他让你不开心了,他总是和我秀恩爱,我看着难受,我不知道他让你过得这么不开心。”
“如果知道了,我早就回来了。”
楚山野深吸了一口气,一双眼红红的。
平时用来伪装的叛逆和冷漠全都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深深的懊悔和自责。
平时没什么感觉,或许是赛场上的一切都算顺利,让他一直隐藏得很好的情绪在一场游戏中近乎决堤。
就好像他仍然没有成长,依旧是那个看见哥哥和喜欢的人告白所以落荒而逃的小屁孩。
可无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他所希望的也不过是顾轻言开心就好。
无论和谁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只要开心就好。
楚山野换了个姿势,动作很轻。
靠在他肩上睡觉的人轻轻「唔」了一声,却没被吵醒。
他咽了口唾沫,慢慢地靠近顾轻言,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也不知顾轻言用的什么洗发露,像是清淡的果香,居然完全盖住了海边潮湿咸腥的味道。
KPL比赛的时候偶尔会展示选手的心率,宋如修是NGU里心态最不稳的人,回回逆风了心率都能瞬间飚到一百三四。
粉丝经常拿楚山野近乎不动的心率数据和宋如修比较,戏称楚山野的心率是假的。
可现在他忽然就知道心率飙到一百三四是什么感觉了。
楚山野慢慢低下头,不带任何欲念地靠近顾轻言的侧脸,轻轻落下一个很虔诚的吻,像吻住了那年下午如小兔一样俏皮的人。
而今夜除了月亮和海浪,谁也不知道他亲了顾轻言。
他揉了揉眼睛,无意识地在楚山野的肩上蹭了下。
楚山野本能地想躲, 而后忽地想到如果他躲了, 顾轻言就会摔倒,于是生生僵在了原处。
“嗯,睡着了,看你睡得挺香,就没叫你。”
楚山野若无其事地摸了下鼻子,轻咳一声:“也没睡多久,没事。”
远处那群人终于疯够了,特别自觉地捡起地上遗留的烟花爆竹残骸, 仔仔细细地收进袋子里准备带回民宿扔掉。
杜兴贤提着垃圾袋一路小跑过来,顺带和楚山野打了个招呼:“嘿队长,刚才兄弟们嗨的时候你干什么呢?”
楚山野正回味刚刚和顾轻言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虽然说的话没什么好气,可眼中却带着笑意:“跟你有什么关系, 问题那么多。”
“哎我好奇嘛, ”杜兴贤对他咧嘴一笑, “你俩就像两个孤寡老人一样,燥起来啊!年轻人要有活力啊!”
楚山野随手抓起一个矿泉水瓶想丢他, 却被杜兴贤嬉皮笑脸地躲开了。
顾轻言扶着桌子起身,觉得刚才睡得腿有点麻,一时间站不稳, 忽地往旁边趔趄了一下。
其实也只不过是身子打了个晃, 他扶着桌就能站稳, 可楚山野的目光却好像一直落在他身上似的, 倏地抓住了他的手。
顾轻言的指尖下意识地在他掌心中微微蜷缩了一下,像是小猫故意用胡须蹭了蹭他。
楚山野触电似的下意识要松开手,却咬着牙硬生生地稳住了自己的动作,假装若无其事道:“我扶着你,你站稳了。”
顾轻言刚睡醒,脑袋还是懵懵的,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才意识到楚山野还牵着他的指尖。
为什么不牵他的整只手呢?
他的头脑中忽地冒出来这个念头,继而瞬间清醒了。
或许是因为经常用手的缘故,楚山野的指尖和指腹上似乎有薄茧,随着两个人向前走的动作轻轻摩擦着,让他有点痒。
顾轻言小声说:“楚山野,你要牵到什么时候?”
楚山野的动作顿了下,继而若无其事地松开了他的手,回头看向他:“我是怕你走不稳,怎么了?”
“有点……”
他咽了口唾沫,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有点热。”
都是谎话。
就牵了个指尖,能热到哪里去?
顾轻言只是觉得有点别扭。
今晚之前楚山野还是自己前任的弟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可那个游戏之后一切就变了。
楚山野可能是那个在高中时期倾听过他无数喜悲的「网友」,而自己也有可能……
喜欢错了人。
或许他喜欢楚皓就是一个错误,是对方毫无下限可言的障眼法。
这是一场荒谬的闹剧,一场可恶的欺骗。如果是真的,哪怕是他这样很少和其他人发生争执的人也很难忍下去。
“怎么了?”楚山野一直看着他,“你脸色有点差。”
顾轻言回过神来,将自己刚刚翻滚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没什么,刚刚在海边吹风有点头疼。”
楚山野听后「哎」了一声,脸色有些自责:“怪我,把队服带下来就好了,刚才还能给你披着防防风。”
“你带队服下来干什么?”顾轻言有些哭笑不得,“这么热的天你还非得带一件外套?”
“那不是……”
为了给你披着吗?
楚山野挠了挠头,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民宿楼下有人还在摆摊,只是这个摊位卖的是水果。顾轻言原本都已经路过了,却忽地折回来停在摊位前。
“怎么了学霸?”杜兴贤原本正在前面摆弄他的手持DV,看见顾轻言停下后有些好奇,“你想吃水果?”
顾轻言摇摇头,目光却落在了那几个榴莲上。
“这是金枕榴莲,最近果肉特别肥……”摊主说,“买一个回去尝尝?”
楚山野不紧不慢地跟过来,站在他身后:“你要买榴莲?”
顾轻言之前偶尔看短视频的时候经常刷到开榴莲的视频,拍视频的小姐姐特别会挑榴莲,几乎每个落在她手里的榴莲都皮薄馅大,像是来报恩的一样。
“有点想……”顾轻言说,“总是看别人开,自己也想开一次。”
楚山野拧着眉,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顾轻言没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果摊上的榴莲吸引住,弯下腰用手指掐了掐榴莲的尖。
杜兴贤看了楚山野一眼,犹豫着开口:“学霸啊,我们队……”
“你小心点,别扎着手……”楚山野径直打断了杜兴贤的话,“这个东西怎么挑?”
顾轻言微微抬起头:“小杜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杜兴贤摸着头干笑一声,“学霸你挑,挑完了来我房间开,我拍个vlog。”
顾轻言不疑有他,在多次比较后终于挑中了一个满意的榴莲。
杜兴贤看着这一堆带刺的榴莲,压根不知道该从何入手,有些佩服地看向顾轻言:“学霸,你们学习好的人连榴莲都会挑吗?”
“也不是。”
顾轻言跟着他走向他的房间:“之前看的视频多了,很想自己试一试,所以来碰碰运气。”
杜兴贤的房间是个双人间,但这会儿首发的剩下三个人正在他房间里洗牌,似乎想打扑克。
“我靠,谁买的榴莲?”
童然看见顾轻言手里提着的塑料袋,眼睛都看直了:“我上次吃榴莲都是去年的事了。”
“当时小杜买了个榴莲回来,说是楼下大爷给他打折了,28块一斤,结果你猜怎么着?”
阮宗这个中单似乎对他们家上单的怨念颇深,这会儿嬉皮笑脸毫不客气地揭杜兴贤的老底:
“5斤的榴莲,壳重4斤半,气得他拎着榴莲去找大爷说理,结果人家早就不在那儿了。”
“去去去。”
杜兴贤随手将枕头砸在他身上,而后目光殷切地看向顾轻言:“学霸,我录像了,你开吧。”
顾轻言「嗯」了一声,有点紧张。
这也是他看了这么多视频后第一次自己开榴莲盲盒,确实不知道打开后里面会是什么样子。
“要给你拿把水果刀吗?”一直站在门边的楚山野忽然开口,“我看楼下的厨房里有。”
顾轻言摇了摇头:“不用。”
他说完,将榴莲放在了桌上,低头看了眼榴莲尖,试探着用手去掰榴莲壳和榴莲壳之间的缝隙。
楚山野蹙眉,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你……”
他刚说了一个字,却忽地瞪大了眼睛——
那个榴莲居然就这么被顾轻言掰开了!
杜兴贤和见鬼了一样,蓦地瞪大了眼睛:“什么?你掰开了?”
“原来真的能直接掰开……”顾轻言唇角微翘,觉得刚才掰开榴莲壳的那一瞬间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帮我拿个盘子。”
童然忙不失迭地拿来了一个盘子放在顾轻言手边,顾轻言轻轻将榴莲壳完全掰开,不由自主地惊叹了一声:“纸皮诶。”
他捏起落在桌上的榴莲壳,举起来给身边的人看:“看,皮很薄。”
“我靠,这是真的报恩榴莲。”
杜兴贤看着剥出来的那一房肉惊叹:“这是怎么挑的?”
顾轻言又剥出来了两房榴莲肉,小心地放在盘子里:“挑榴莲的时候注意看榴莲的形状,一般看外形就看得出榴莲一共有几房肉,刺也要挑能捏得动的,这样的榴莲就算是熟的了。”
瓷盘里放着他剥出来的榴莲肉,一共四房大肉,一房小肉,像榴莲糖似的。
顾轻言尝了尝那块「榴莲糖」,满足道:“好甜。”
“学霸,我能尝尝吗?”
童然在旁边忍了半天,从闻见榴莲香臭香臭的味道时就已经有些忍不住了:“就尝一块。”
“你们吃呀……”顾轻言说,“我一个人吃不完,就是买来分给大家的。”
其实吃榴莲倒是次要的,他主要是想尝试一下开盲盒的感觉。
原来榴莲视频里的都是真的,榴莲确实能徒手撕开。
而且按照那个小姐姐的方法真的能挑到皮薄馅大的报恩榴莲。
四个人将榴莲分了个干净,顾轻言只在塑料餐盒里装了一块,这才离开杜兴贤的房间准备回去。
走在民宿走廊上时,顾轻言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榴莲啊?”
楚山野怔了下,似乎有些意外:“也没有不喜欢,就是不习惯那个味道。”
他说完后顿了下,轻咳一声:“你怎么发现的?”
“我开榴莲的时候你站得很远,恨不能逃出去……”顾轻言说,“我要是还看不出来是不是有点太迟钝了?”
楚山野瞥了一眼顾轻言手里拿着的餐盒,轻轻地笑了下。
“买榴莲的时候我没注意……”顾轻言面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懊恼,“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呀?你说了我就不买了。”
“我说这个做什么。”
楚山野用房卡打开了顾轻言从自己手里赢来的海景房,顺手将背包往床上一丢:
“你喜欢就买呗,我自己克服一下,又不是闻到榴莲的味道就会死,而且……”
他看了顾轻言一眼,似笑非笑:“挑到合适的榴莲你很开心啊,为什么非要为了我改变呢?”
杜兴贤去年夏天的时候买了个榴莲回基地,不知道他反感榴莲的味道,直接在客厅给开了。
他那会儿正好也没吃早餐,闻见这股味道后有些反胃,难受了一个下午,从此以后对这种食物敬而远之。
刚刚杜兴贤提出要在别的房间开榴莲,其实也是在为他着想。
可顾轻言开榴莲时好像瞬间鲜活了起来,让他觉得自己忍一忍好像也没什么,挺划算的。
顾轻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动作极快地换了拖鞋,扔下一句「我去洗澡」后就钻进了卫生间里,只是慌乱的动作和发红的耳尖让人知道他说这些话时,心情似乎并不如表面一样镇定。
好像从沙滩边模棱两可的对话后,这个弟弟愈发大胆起来,什么话都敢跟他说了。
和楚山野比起来,楚皓不喜欢的东西很怪。他讨厌一切带有番茄的东西,包括吃火锅时的番茄锅。
顾轻言喜欢吃辣,但唯独吃火锅的时候最钟爱番茄锅,为此两人之前爆发过一次争执。
那会儿顾轻言被他闹得有点烦,在宿舍楼里不愿见他,他却像演苦情戏一样等在宿舍楼下,非得见他一面。
顾轻言楼下的宿管开始赶人后,他才没办法下了楼,听楚皓和他说:“其实我们之间没必要因为这样的小事吵架,对不对?但是谈恋爱是两个人相互迁就的过程呀。”
“我不喜欢吃番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言言应该知道的……”楚皓说,“言言,我觉得你应该体谅我一些,只不过是个火锅而已,你吃辣锅也一样啊,对不对?”
当时的顾轻言刚上大一,对楚皓还有很深的高中时期的滤镜,被他这么一引导,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该为何生气了,反而变得有些迷茫。
可现在顾轻言却忽然意识到,那个时候的楚皓好像已经开始否定他打压他,遏制他自己的想法了。
但当时他根本没意识到,不然也不会现在才和楚皓提分手。
顾轻言轻叹一声,捏了捏眉心,刚刚在海滩边想到的时候再次浮上心头——
高中的那几年,真的是楚皓在和他谈恋爱吗?如果是,那为何高中时楚皓与他格外合拍,总能轻而易举地猜到他在想什么。
可上大学之后对方却变得越来越陌生和不可理喻,让他一度产生在和脑内NPC谈恋爱的错觉?
顾轻言想不明白,决定等回去后找个机会好好问问楚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地一声巨响从卫生间传来,像是什么东西狠狠砸在地上了一样。
他倏地抬头望过去,有些紧张地蹙眉道:“楚山野?”
不会是在卫生间里滑倒了吧?
他的话刚问出口,就听见一句字正腔圆又带着惊吓的「我靠」响起。
顾轻言连忙三两步冲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楚山野?”
卫生间里没有回答,他一咬牙推开了卫生间的门,一股带着热浪的蒸汽扑面而来。
楚山野只穿了条短裤,赤着上身,这会儿手里拿着一根原本放在卫生间里的撑衣杆,虎视眈眈地用撑衣杆的前端对着卫生间里的某个地方。
顾轻言的脸倏地发烫,手忙脚乱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却没想到楚山野迅速地按住了门框,把他吓了一跳。
“你手不要了吗?”顾轻言蹙眉,声音中是平时罕见的严厉,“伤到没有?”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冲过澡,楚山野平时侵略性很强的一双眼睛这会儿湿漉漉的,像是在讨主人可怜的小狗。
他猛地抓住顾轻言的衣袖,声音里多了一股难以隐藏的惊慌。
这大概是顾轻言和他重逢后,第一次看见他以恳求者的姿态面对自己。
“哥,浴室里有虫子……”楚山野的脸色苍白,“我……怕。”
第29章 “是这样做吗?”
顾轻言被他紧紧地抓着衣袖, 布料上留下一片深色的水渍,让他的皮肤上也多了几分凉意。
他抬眼看去,只见贴着瓷砖的白墙上趴着一只长腿生物, 这会儿正挪动着细长的腿慢慢向上爬。
“哥……”
楚山野缩在他身边, 脸上满是恐惧:“它腿好长……”
顾轻言有些哭笑不得。
那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只腿很长的蚊子。
只不过长得确实有些吓人,楚山野害怕也情有可原。
毕竟虫子从小就给他留下过特别大的心理阴影。
那会儿楚山野五六年级,正是开始调皮叛逆的时候,和班上的几个小男生偷偷去商场里的电玩城尝鲜,结果恰好被顾轻言抓到了。
一群小学没毕业的小屁孩在电玩城外站成一排,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地砖,瑟瑟发抖地接受着顾轻言的审视。只有楚山野一个熊孩子抬着头, 一脸倔强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