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责备和挨打没有到来,姜一源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沈书临却已?经收回了手?,往许斌面前走去。
“许教授,多谢你特意跑一趟。”沈书临接过茶叶,道,“天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一辆商务车已?经停在了路边,车牌是七字头的全数字。司机熄火下车,拉开后排车门,恭敬地等待着。
姜一源见两人站得近,立刻靠上去,站在沈书临身?边,用手?指勾了勾对方的袖子。
沈书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姜一源认出来了,那个?眼神的意思是——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顺路而已?。”许斌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亲密,原本准备要说?的话便?咽了回去,挤出一个?笑,“令堂和我是同事,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
他又道:“我父亲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感?谢沈总的帮助。”
沈书临微笑道:“举手?之劳。”
这是个?收尾句,许斌不能厚着脸皮再说?下去,匆忙地冲两人一点头,便?走向商务车。司机等他坐入后座,关上了车门。
车子开走前,许斌又望了一眼大楼的方向——两人正在等电梯,电梯门开了,姜一源伸手?去拉沈书临的手?,沈书临没握紧,却也?没放开,更没有像当初在电影院一样猛地抽回。
不是说?突然的肢体接触会有条件反射么??许斌自嘲地笑了笑,收回目光。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电梯里,姜一源讨好地问:“哥,事情忙完了吗?”
“还有一会儿。”沈书临抬起手?臂看腕表,两人松松拉在一起的手?便?散开了。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顶楼。
姜一源左手?提着打包的粥,右手?提着从沈书临手?里接过的茶叶,跟在男人身?后,进入了办公室。
一片沉默。
姜一源压根儿不敢坐,只?站在原地,忐忑不安地等着对方的责骂。
沈书临却根本没看他,只?打开打包盒,道:“粥快凉了。”
姜一源立刻过去,把两份粥和两碟小菜摆出来。沈书临便?慢吞吞地开始喝粥,一句也?没提刚才发生的事情。
姜一源急得抓耳挠腮,也?不敢坐,只?直挺挺地站着,端着粥碗喝。他不知道沈书临在想什么?,却也?不敢问,心里七上八下,这顿饭吃得像是断头饭。
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沈书临终于放下了筷子。姜一源一直暗中瞅着他,见状立刻狗腿地凑上去,把桌面收拾整齐,装好的剩菜放入门口的垃圾桶。
沈书临没看他,只?拉开书桌的抽屉,翻找着东西。听到脚步声停在身?边,他往旁边一指:“坐。”
姜一源听话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压根不敢坐实了,眼巴巴地望着他。
“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沈书临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是一根檀香木的戒尺,“手?伸出来。”
姜一源震惊地望着那根戒尺,一尺长的尺身?,上面布满了极小的刻字,尺尾缀着暗红色的丝络。
两人坐得很?近,膝盖相?贴,姜一源望着那根戒尺,以及对方握着戒尺的手?,身?心同时骚动起来。
手?腕被握住,温度透过皮肤传递。深夜,无人的办公室,领带,戒尺……
但?很?快,他的幻想烟消云散了。戒尺毫不留情地打在他手?心,留下“啪!”的一声,和一道红痕。
“啊!”姜一源嘶了一声,“哥哥哥哥哥!你来真的啊!”
沈书临冷笑了一声,又重重地打了一下。
一共打了四下,沈书临放开了他的手?:“知道为什么?打你么??”
姜一源揉了揉被打红的手?心,态度端正地回答:“不该对那个?姓许的……对许教授说?那些话。”
沈书临道:“不准说?粗俗的话,我有没有教过你?你还记得你刚才说?了一堆什么?吗?”
姜一源当然记得,他对着许斌大肆渲染了一番“颠鸾倒凤”、“翻云覆雨”。
他闷声道:“记得。我错了。”
沈书临又道:“还有其他的么?。”
“不该不经你的同意,就换了家里的餐具、地毯、坐垫,还有床。”姜一源道。
沈书临道:“是么??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姜一源瞅了他一眼,见他神情很?平静,不像是要发大火的样子,便?用膝盖蹭了蹭他的膝盖:“哥,我就是……太嫉妒了。”
沈书临根本不理他这句话,又问:“还有么??”
“啊?还有什么??”
“想想你挨了几下。”
挨了四下,现在才说?出了两件做错的事,也?就是说?,还差两件。
姜一源郁闷地盯着他:“哥,哪里还有啊,我这么?听你的话。”
沈书临不为所动,端起杯子喝了口热茶,淡淡道:“好好想想。”
他说?着,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桌上的黑色皮夹上点了点。
姜一源灵光乍现,脱口而出:“不该……拿你的卡。”
他说?完,立刻瞪大了眼睛:“不是,你怎么?发现卡不在了的?!趁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又去过Echo?为什么?要去??”
沈书临皱起眉,拿起戒尺在桌面敲了敲:“现在是我在问你。”
姜一源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无声地败下阵来,郁闷地说?:“我错了,不该擅自拿你的卡。”
沈书临道:“第四条。”
姜一源想了一会儿,叫苦道:“哥,给?点提示呗。”
沈书临望着他,道:“三月底在F国的时候,许教授告诉我,去年夏天你离开A市前,跑去威胁他,警告他。有没有这回事?”
姜一源满脸不甘:“我那不叫威胁他!我只?是……”
“你只?需要告诉我,有没有这回事?”沈书临打断他,目光冷沉。
对视了一会儿,姜一源不情不愿地承认了:“有。”
“半个?小时前,你再次对着他出言不逊,话语粗俗,行为幼稚。”沈书临道。
姜一源这下是真有点委屈了:“哥,他跑到你面前告黑状,你就完全听信他吗?再说?了,是他自己?行为不端在前,他还把你送他的画卖掉,这不就是为了你的钱吗?”
沈书临问:“你觉得我惩罚你,是因为你对他出言不逊?”
“不然呢?”
“我接下来的话,你听清楚了。”沈书临看着他,声音沉而和缓,“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永远不要牵扯到第三个?人。你认为他另有所图,你不想让我和他再有联系,你嫉妒,这些都没有关系。但?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情,你应该直接对我诉说?情绪,而不是去找外人发泄。懂了吗?”
他懂了。上一秒满心委屈,下一秒绝处逢生。这番话太熨帖了,一边是“你和我”,一边是“外人”,亲疏明?了。
“哥,我错了,保证没有下次。”姜一源态度诚恳。
沈书临望着他不语。
姜一源立刻又道:“我发誓,以后不会再擅自拿你的东西。不经你的同意,绝不随意换家里的物品。绝不再说?粗俗的话语。最后,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透露我们亲密的细节!”
沈书临见他算是诚恳,便?也?不计较最后一条的胡言乱语,只?道:“抽屉里有药膏。我这边还需要大概一个?小时。”
姜一源狗腿地把那一叠文件抱到他面前,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戒尺,问:“哥,这玩意儿啥时候买的?”
沈书临翻开一份文件,道:“你把床换了的那天。”
姜一源抖了抖,原来沈书临早就在这等着他犯错。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没有问出口,正要抬腿往茶室走去,一句话却传入他耳中。
“我已?经告诉过我母亲,以后不会再让许教授代送东西。”沈书临握着钢笔写字,并没有抬头,“Echo的钻卡,是偶然发现不见的。”
姜一源默默地看着他,简直想冲上去一顿狂亲。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按捺住,只?道:“哥,等你处理完,我泡茶给?你喝。”
沈书临道:“好。”
姜一源去到左边的茶室,这个?茶室比家里的要小很?多,但?茶具和茶叶都很?齐全。他选了一款饼茶,又将茶具清洗好,等待着。
一个?小时后,沈书临处理完文件,喝到了一杯清甜解渴、韵味十足的清茶。
“哥。”姜一源想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你的妈妈和姐姐,不喜欢我怎么?办?”
许斌是沈书临的大姐介绍给?他的,即使分手?后,沈母也?依然和许斌关系亲切。姜一源觉得,和自己?相?比,沈家应该会更喜欢身?为哲学教授的许斌。
沈书临喝完了茶水,放下杯子,只?道:“这不是问题。”
他语气沉稳从容,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游刃有余。
姜一源想追问,对上沈书临的目光时,他却一下子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不管喜不喜欢,都不重要,因为沈书临的母亲和姐姐会尊重他的选择。更是因为——沈书临刚刚才教过他,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与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他甜蜜得心神乱颤,又斟了一泡茶,双手?捧着递给?沈书临:“哥,再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沈书临接过茶,道:“说?来听听。”
“以后许教授如果给?你打电话来,或者发消息来,你能不能别回复他?”姜一源道,“嗯,或者,咱直接把他拉黑了,好不好,哥?”
沈书临嗤笑了一声,凝神望着他:“你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飞醋吃?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姜一源恳求道:“哥,求你了。去年咱分手?后,除夕夜我给?你打电话,你说?你不是故意不接的。如果以后他也?给?你打电话呢?就拉黑了吧,好不好?”
沈书临端着茶慢慢喝着,点评了一句:“幼稚。”
“好不好啊,哥。”姜一源抓住他的手?,压低声音反复哀求,“求你了。你看到我在对你摇尾巴了吗?哥,我在对你摇尾巴,你就答应我吧……”
第五十五章
姜一源一边哀求着,一边拉住沈书临的?手,十指交扣,不断摩挲调情。满脸可怜,大有对方不答应他就上吊的?趋势。
沈书临简直要被他逗得发笑了,嘴边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很快又按捺下去。他把手机解锁后递过去:“那你自己删吧。”
姜一源不敢置信,而后又欣喜若狂。他接过手机后,在通讯录和微信里翻了?好?几遍,却没有找到许斌的?存在。
他问:“哥,你早都删了啊?”
沈书临不紧不慢地喝着茶,闻言道:“不记得?了?。可能是?秘书删的?吧。”
姜一源乐了?:“秘书怎么会删?就算是?秘书删的?,你不说,他也?不会删啊。”
“回家了?。”沈书临喝完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来,“走吗?”
回家的?路上姜一源开车,他仍处在兴奋之中,喋喋不休地絮叨。
“哥,在F国的?时候你又遇到他了??他就是?那?个时候告我黑状的??我想?起?来了?,画展上你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是?不是?他死皮赖脸地追着你到了?F国?”
“哎真烦啊,要不是?他,我本来可以在画展上多和你说说话的?……”
“对了?,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很惊讶?想?不到吧,你喝的?茶都是?我做的?,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还花钱买画呢,你只要说一句,想?要多少我都给你画。”
沈书临双手环胸靠着椅背,被他吵得?耳朵嗡嗡嗡直叫,沉声道:“好?好?开车。”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姜一源伸手搭在沈书临的?大腿上,调情地捏了?捏:“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沈书临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正要说什么,对上那?双眼睛,想?说的?话便?顿在喉口。
你接受了?年轻男孩子的?热情和浪漫,那?么,你也?要接受他的?聒噪和缠人。
沈书临轻叹了?一口气,唇角却已经?有了?一丝笑意,他用手指抚过?对方掌心的?红痕,问:“疼么?”
“不疼啊。”姜一源抓住他的?手指,语带嘚瑟,“哥,你不忍心用力抽我,对不对?”
太嘚瑟了?,沈书临心道,还是?不能太惯着,不然迟早得?尾巴翘上天去。
却听?姜一源又道:“哥,我真的?知错了?,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沈书临看了?看他的?手指,揉捻茶叶时弄出的?细碎划痕已经?愈合,只留下些微的?痕迹。他问:“今年还要去做秋茶么?”
“要啊,我答应了?师父,每年春秋两季要去做茶,每年过?年去看他。”姜一源道,“老吴头挺孤独的?,儿女都在国外,过?年也?是?孤零零的?,挺不容易。”
他说着,转头去看,却依然是?红灯,不由?得?奇道:“这红灯怎么这么久?”
沈书临道:“刚才绿过?,又变红了?。”
“你咋不提醒我啊。”姜一源纳闷。
沈书临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回方向盘上,只道:“好?了?,看路吧。”
姜一源咂摸出一点滋味来,心里甜得?发齁。好?在夜已深,他们在红灯前温言调情时,身后并没有其他车辆。
绿灯亮起?,车子平缓地驶出去,渐渐看不见?踪影。
到家后已是?凌晨,两人洗完澡后,姜一源拉着沈书临,要睡走廊尽头那?间?客房。他仗着刚刚挨了?通打,又得?到了?温柔纵容,越发的?见?杆就爬,得?寸进尺。
出乎意料的?,沈书临没有斥责他多事,而是?让他来到储物间?,示意他拿起?角落的?一幅画。
“把这幅挂上去吧。”沈书临道。
画中是?一弯上弦月,一望无际的?马路和草地,黑色轿车停在路中间?,一只握着烟的?手从车窗伸了?出来。
当晚,他们在那?幅画下面缠绵,透过?窗户看出去,天上有一弯和画中如出一辙的?上弦月。
事后两人依偎在一起?,沈书临习惯性地去摸床头,却摸了?个空。姜一源注意到他的?动作,问:“哥,要抽烟吗?”
沈书临道:“去拿吧,在客厅的?柜子里。”
自去年除夕,他看到那?幅《初一》后,就再也?没有抽过?一根烟。他只要拿起?烟,就会想?起?那?幅画,想?起?画中拿着烟的?两只手。他用烟香浓郁却粗劣的?下关甲沱代替香烟,每次泡两倍的?茶叶,直到喉口满是?烟味。
姜一源下楼拿来香烟,两人靠在一起?,一人一口地抽完了?一整根烟,就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姜一源拉着沈书临睡遍了?家里每一个房间?,甚至连沙发和阳台都不放过?。
沈书临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夜里便?打趣道:“你这是?为了?什么?占地盘么?”
姜一源理直气壮:“为了?消除其他人留下的?痕迹。”他感觉自己能化身小狗,在房子的?各个地方留下味道,宣示主权。
八月底的?时候,老吴头打来了?电话,催姜一源回去做茶。电话里的?声音响如洪钟,喊道:“马上到采茶季了?,赶快回来!来晚一天,仔细你的?腿!”
电话那?头有不少摩托车的?轰鸣声,姜一源便?知道,老吴头是?下了?山,在山脚的?杂货店给他打的?电话。
他应下,对老吴头保证,采茶之前一定回去。老吴头在那?头又强调了?几遍,说了?些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话,让他不可忘本,最后又说了?句:“老黄狗天天趴在门前往山下看呢。”
姜一源心里一酸,电话挂断后便?订了?后天的?机票。
去云南前,他回了?趟家。饭桌上父子俩喝了?些酒,便?开始推心置腹起?来。
姜一源终于向他爸坦白了?这两年的?经?历,说起?茶山上的?生活,起?早贪黑,手作茶叶。又说起?一辈子扎根在茶山的?老吴头,在鸡叫和狗叫中过?的?去年新年。他打开手机里的?照片,一应的?山间?景色、采茶做茶。
姜猛龙一边看着照片,一边听?得?连连点头:“你师父收留你,还教给你做茶的?技艺,他一个人在山上也?孤独,你早点回去帮他做茶,也?是?应该的?。”
姜一源又讲起?在F国的?画展,最后他拿出亲手做的?明前茶,道:“爸,你空了?尝尝,今年四月做的?,茶质很好?的?春茶。”
接过?茶叶盒,姜猛龙眯了?眯眼,直觉告诉他,无事献殷勤,一定有诈。
果然,姜一源换上了?一副诚恳的?表情,道:“爸,去年夏天我跟你说过?,我失恋了?。现在,我和他又和好?了?。”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我喜欢男人,不会改了?。等我做完秋茶回来,我再把他介绍给你。”
姜猛龙拿着茶叶盒,仿佛拿着个烫手山芋。儿子大老远地给他带茶回来,又哥俩好?地和他平心静气聊了?这么久,父子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聊过?了?。但这样就想?让他答应?门儿都没有!
他看着手里的?茶叶盒,感觉自己被这玩意儿道德绑架了?。
姜一源见?状,走过?去拥抱了?一下,道:“谢谢,爸。”
姜猛龙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给背过?气去,他从喉咙里冷硬地挤出来一句:“等你回来再说!”
第二天下午,姜一源往书包里装了?换洗衣服、手机充电器和身份证,拎着书包正要去机场,却听?见?沈书临接了?个电话。
他停下脚步:“你晚上有饭局?”
沈书临放下手机,道:“一个私人局。”
姜一源立刻把书包放下:“那?我要去接你。”
“有司机。”沈书临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别耽误了?飞机。”
姜一源不干了?,坚持道:“怎么不是?大事?等饭局结束,我送你回家,我再去机场。改签就行了?,这个才不是?大事。”
他还记得?前年这个时候,他在餐厅对面的?咖啡馆一直等待,街对面的?黑色保时捷却扬长而去,载走了?他等了?一夜的?人。他不想?再要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话间?,姜一源已经?在手机上办理了?改签,得?意地冲对面晃了?晃手机。
沈书临放下手里的?钢笔,道:“那?你到那?边,已经?是?凌晨了?,山路不好?走。”
姜一源在他身边坐下:“这有什么,那?些山路我熟悉得?很,再说了?,以前半夜睡不着,就经?常……”
他察觉自己说漏了?嘴,猛地打住,沈书临却已经?审视地望着他,目光凌厉。
“……经?常爬到门口的?树上去。真没事儿,哥,我眼睛好?,看得?清路。”姜一源迅速掩盖过?去,又道,“作为你的?男朋友,我去接你,是?分内之事,我不是?你的?专属司机嘛?”
沈书临望入他的?眼睛,看出了?他的?坚持,便?道:“好?。”
当晚,餐厅二楼的?靠街包间?,沈书临和国外回来的?朋友喝着酒聊着天,视线偶尔落在对街的?咖啡馆。咖啡馆灯光昏黄,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玩手机的?小年轻。
旧友是?在国外念书时的?同学,这次回国是?为了?探亲。两人聊起?念书时的?旧事和旧人,都喝得?多了?些。
沈书临应酬过?无数场酒局,永远都控制着量,保持着清醒。可今天或许是?老友相逢,太过?愉快,他罕见?地过?了?量。走出饭店,迎面一阵凉风,他觉得?自己微醺了?。
司机早已开着商务车过?来,在路边等候。
对面咖啡馆里的?姜一源看到人从餐厅出来,立刻跑了?过?来,眼神询问地望向沈书临。
“没事。”沈书临道,“飞机能赶上么?”
姜一源道:“能。我先?送你回家。”
朋友笑着问:“是?你的?秘书吗?小伙子真敬业啊,这么晚还加班。”
姜一源闻言,立刻期待地望向沈书临,急得?眼里冒火花。
沈书临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微笑地说:“不是?秘书,是?我对象。”
他又对朋友道:“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司机恭敬地拉开副驾车门,让朋友坐了?进去。
姜一源心里甜得?冒泡,也?不顾是?在大街上,就凑上去吻住了?那?沾满酒香的?嘴唇,沈书临稍微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肩:“好?了?。”
“哥,怎么不是?你一个朋友的?儿子了??”姜一源嘿嘿笑着问。
司机已经?坐在驾驶位等待着,沈书临慢吞吞地说:“有些醉了?,你不扶我么?”
姜一源立刻拉开后座车门,扶着他的?手肘让他坐进去,自己绕到另一边车门,开门进来挨着他坐下。
车子平稳地向前驶去。
朋友和司机是?老乡,已经?在前排唠嗑起?来,后排却是?一阵暧昧的?寂静。
姜一源凑上去,把沈书临的?领带结弄正,又帮他解了?两颗衬衫扣子,低声问:“哥,热不热?”
沈书临靠着椅背,微阖着眼睛,摇了?摇头。
姜一源凑得?更近了?,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问:“真醉了?啊?”
沈书临慢慢睁开眼睛,没说话,在昏暗的?车内,眼神比平日更显三分直白。姜一源忍不住,凑上去和他嘴唇相贴。
酒香弥漫在唇齿间?,两人的?身体紧贴,喘息渐盛。吻从唇角滑到下颌,又落在滚动的?喉结,沈书临轻轻嘶了?一声,按住姜一源的?肩膀,低头咬着他的?耳骨道:“好?了?。”
前排的?朋友想?起?了?什么似的?:“哎,老沈,话说……”
他正要回头,司机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先?生,是?两个路口后右拐,对吗?”
“啊,不对,前面左拐,然后右拐。”
这么一打岔,朋友便?忘了?方才要说什么,又和司机唠起?嗑来。
后座,姜一源被制止后,也?不敢再有更过?分的?行为,只是?贴在沈书临的?耳边,一边吻着他的?下颌线,一边含糊地问道:“想?喝什么茶?我去摘鲜叶给你做。”
沈书临不时回应他一个吻,两人贴得?极近,耳鬓厮磨,说话声音低而黏糊。
“都可以。”
姜一源和他鼻尖相贴,眼睛在咫尺间?对视:“都可以是?什么意思?说一个最想?喝的?,我去亲手做出来,寄给你喝。再远的?山头都没关系。”
沈书临伸手抚了?抚他的?侧脸,慢慢地微笑起?来:“茶重要么?你说过?,做茶的?过?程,是?把阳光和云雾揉捻进去的?过?程,每一次的?揉捻都会进入茶叶。茶是?真心,重要的?,便?不是?茶。”
姜一源默默地听?他说完,笑了?起?来:“没醉嘛,这么清醒。”
沈书临揉了?揉额角,闭眼靠着椅背不说话了?。
姜一源挨紧他:“靠着我啊,哥。”
他伸手一揽,让沈书临靠在他肩膀上。沈书临可能是?酒劲上来了?,闭着眼睛没再说话,呼吸渐渐平稳起?来。姜一源感受着喷洒在自己颈侧的?清浅呼吸,拉过?对方的?手十指相扣。
司机先?把李先?生送到,又送沈书临回家。
下车时,沈书临身体微微一晃,扶住车门,却已经?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真醉了?啊,哥。”姜一源扶着他往屋里走,开门后按亮玄关灯,嘴里不停唠叨,“一开始你还不要我去接!说定了?啊,以后每一次我都要去接你,不许拒绝。我是?你的?对象,你要学会依赖我。”
沈书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道:“我没事,你别误了?飞机。”
“不会。”
姜一源扶他上床躺着,又冲来一杯热蜂蜜水,看着他喝下,才起?身准备离开:“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沈书临道:“下飞机,记得?报平安。”
姜一源应下,关上卧室的?灯,拿起?沙发上的?书包,离开了?。
他去云南的?第二天,沈书临和姜猛龙约了?饭局。
这样的?饭局常有,也?只是?唠唠嗑,聊些生意上和生活上的?趣事。结账时,沈书临拿出皮夹,或许是?不小心,抽出会员卡的?同时,一个小金片被带得?掉了?出来。小金片是?圆形的?,用铁线篆刻着“福”字。
姜猛龙看到那?个小金片,有点眼熟。半晌后他想?起?了?,他也?有一个差不多的?,是?姜一源去年送给他的?,说是?在寺庙求的?护身符。
他的?那?个护身符和眼前这个,除了?刻字不同,其他的?一模一样。
一个想?法涌上脑海,姜猛龙惊愕地望过?去。
沈书临却已经?弯下腰,捡起?那?个小金片,不紧不慢地冲他一笑:“老哥,走吧。”
第五十六章
沈书临已经捡起小金片,向外走去,姜猛龙却还站在原地,兀自惊愕着,那个?猜测太出乎意料,他怀疑自己是脑子坏了。
他想起前年那一个?百分点的让利,想起沈书临莫名地对他说喜欢男人。对了,他儿子三番五次地从他这里?打听沈书临的消息,当时他觉得?奇怪,可若是眼下这个猜测成立,那便?一点也不奇怪了。走在前面的沈书临转过身,略为疑惑地道:“老哥?”
他神情从容,一派光风霁月。
姜猛龙摇了摇头,把那个?猜测晃了出去。仅凭一个?相同款式的小金片,就得?出这样的结论,太过武断。
当然,晚上一回家,他立刻拨了姜一源的电话,却始终没有接通。想到儿子在深山老林里?联系不上,他的猜测无从验证,简直是有气无处撒,憋得?大骂三声。
九月的一个?周末,家庭聚餐时,沈母问起了沈书临的感情生活。当母亲的都有直觉,听到沈书临说和之前那个?男孩子复合了,她一点也不惊讶。
饭后沈母和沈书临单独谈话,她还记得?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沈书临也同她谈起那个?男孩。但?那时,他是犹疑又?无奈的,话语间夹杂着淡淡的叹息。似乎两人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于是,沈母微笑着问道:“你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么?”
沈书临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两年前,他们谁都不肯吐露真心,不肯示弱,不肯放下尊严,不肯将?问题摆在台面上,一起寻求解决办法。
是人就有个?性,两人相处,矛盾是无法避免的。他性格强势,喜欢掌控一切,姜一源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过“哥,你能不能稍微依赖我?一点?”而在他看?来,姜一源有时太过幼稚和急躁,总是吃不合时宜的飞醋,或者缠着他讨要轻飘飘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