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酒肆—— by小狐昔里
小狐昔里  发于:2023年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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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道依旧维持着奶狗的皮肤,但声音和气势已经完全变了:“你说得不错,此方修士飞升上界的天门,被人斩断了。”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谷萤石的来历,没错,谷萤石确实是其中一个因素,但它并不是唯一一个因素。”数万万年前,它的位面灵气充盈,天才修士层出不穷,是最有机会晋升中位面的小位面之一,但现在,灵气百不存一,修士的生存环境也愈发恶劣,如果它什么都不做,等待它的就是位面湮灭。
而它能做的,就只有催生一副慈悲骨。
慈悲骨现世,可以令天地重生,它不想再拖着这副半残的身躯过下去了。
它想要重新来过,哪怕失去这数万万年的累积与成长。
“我不知道您来自何方,但大位面之下,有无数的小位面,我只是其中的三千分之一,大位面失去我,就如同失去一根没有了毛囊的头发,你们人类谁会在意一根头发的掉落呢?天门斩断后,我在逐渐失去灵性,修士的境界也在不断地下跌,现在是金丹,或许再过不久,恐怕就连筑基都很稀有了。”
这听上去确实有一点点的惨:“如果修复天门呢?”
小奶狗抬头看人,这人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神,哪怕变成了孩子,也无损它半分的明亮:“你会去修复一根已经死去毛囊的头发吗?”
谭昭:“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够秃,每一根头发都值得被用心呵护。”
“大位面之下,每天都会有小位面湮灭,也会有小位面初生,这是很正常的,我的天门已经断了万年,期间从未有人来修复过它。”
看来是个头发很茂盛的修仙大位面了。
谭昭无意去戳天道的痛处,便转移了话题:“所以,你知道是谁斩断了天门?”
小奶狗坦然地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
“和谷萤石有关?”
“你真聪明。”小天道的语气瞬间变得沧桑无比,“他是个修行疯子,在发现自己无法修炼成神后,妄图通过控制我,吸取足够多的灵气突破天人的桎梏,但他忘了,我不过只是一个小位面。”
……谭昭已经后悔戳破小奶狗的伪装了,他并不是很想听这种故事。
但故事开了头,就必须听下去,哪怕半真半假,但这是他想听的,半路打断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所以?”
“他寂灭了,但被他吸取的灵气却并没有回到我的体内,而且因为天门的断裂,我再也无法收到大位面的灵气哺育,加上道宗通过谷萤石控制修仙界,我能收到的反哺灵气太少了。”小奶狗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颇具人性的自嘲笑容,“现在你也看到了,我快湮灭了。”
“鹤妄生,是我择定的天命之人。”
“但我的力量太弱了,他哪怕是天命之人,气运也就只比一般人强一些,也会有中途陨落的可能性,现在他道途毁损,若不是您帮忙,他可能现在已经死了。”
谭昭露出了一副同情的表情:“……你俩这混得,也太惨了。”
“所以,还请您帮帮他,他是个好孩子。”
这句话,倒是不掺假,谭昭忽然凑近:“既然你都说你灵力枯竭,即将湮灭,那么鹤妄生能做什么?天命之子听上去是个很光鲜亮丽的称呼,但它同样也要背负不轻的责任,你想要让他做什么?挽救你濒临崩溃的灵力?”
这人怎么回事?!刚刚还对它一脸同情呢,转个头就开始搞它?
幸好它早有准备:“不是,当然不是,现在的修仙界也没有任何挽救的必要了,所以我想让鹤妄生,做斩碎修仙界的执剑者。”
“不破不立,既然做不成修仙位面,不如就当个普通的古代位面。”
谭昭忽然笑了起来,一副堪称轻松写意的表情:“这听上去不错,不过现在鹤妄生连灵根都破碎了,这样吧,我帮你斩,怎么样?”
小天道:“……”
“怎么了?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不是。”小天道现场发挥,“您愿意帮忙,我真的很高兴,但您是外来者,如果你帮忙,按照位面规则,我必须发您一大份的功德礼包,抱歉,我……没有那么多功德。”
谭昭立刻表示,自己可以免费打工。
“……位面规则规定,这与您的意愿无关。”
“这真是太遗憾了,鹤妄生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回家乡去了。”谭昭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你确定,还要选他当天命之子吗?”
小奶狗点了点头,一脸的郑重:“是的,他是最好的选择。”
“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崔梦寺自入定中醒来,此刻他的境界距离金丹只有一线之隔,但他并不急着突破境界,一来是他心性还未圆满,二来他还有宗门任务在身。
突破金丹不比筑基,修士筑基只需要服下筑基丹,百分之九十的几率都能成功,而金丹,还需过问心关,根据道宗记载,筑基到金丹,成功率只有半数。
崔梦寺想要走得更长远,自然每一步都想走得稳扎稳打。
谭昭指着面前的藤蔓:“跟它说话,我得出一趟远门,嘱咐它好好看家。”
“……你确定它能听得懂?”果然他和孩子的代沟还是太大了叭,“不对,你要出远门?你一个人?”
谭昭点了点头:“嗯呢,放心,灵藤不会有事的。”葡萄灵藤是他带来的,现在暂时还属于外来物种,小天道不能干涉本土灵物的生长,但小葡萄不算在其中,在天道非常需要灵气补给的情况下,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相信没人动得了这根葡萄灵藤的。
崔梦寺:……你猜我信不信。
“你要出去多久?我可以……”
谭昭伸手拉了拉人的衣袖,崔梦寺出身世家,哪怕他的性格对外物并不热衷,但他身上穿的法袍也是最高级的,因为上面叠了法阵和符箓,所以他惯常并不让人近身,此番被人拉了拉袖子,他下意识就想拔刀,不过很快他就收住了锐气:“做什么?”
“不用,崔道友应该是有事在身吧,你去忙自己的事吧,等到葡萄成熟的时候,记得来无忧镇,我请你喝我亲手酿造的葡萄酒,保准你喝不醉那种。”
崔梦寺闻言,眉头却蹙得更深了:“你小小年纪,还会酿酒? ”
“怎么?小孩子就不配酿酒了?你这是刻板印象。”
崔梦寺:“。”
但话已说到这份上,不答应反倒显得他不够豁达:“好,我确实有一件事必须要去做,等我办好了,再回镇里找你。”
“没问题,一路顺风哦。”
崔梦寺虽然很放心不下葡萄灵藤,但如果他再不去凡人界,恐怕就找不到鹤妄生了。他手里已经有了可以证明鹤妄生清白的证据,闻名玄泽大陆的鹤鸣公子不该如此寂寂无名地隐去。
崔梦寺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刀,然后脚步坚定地离开了无忧镇。

第85章 半副慈悲骨(十四)
以鹤妄生的剑术,哪怕他此刻修为全无、重伤未愈,对付几个凡夫俗子却还是不在话下的。
况且这些女打手拳脚功夫一般,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将所有人击倒在地。
“还不快滚!”
鹤妄生不喜欢杀人,但当他的底线被触及时,他的剑远比这世上许多人都来得快,哪怕此刻他的剑并没有沾染任何血液,但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刺骨的杀意。
本该是欺霜赛雪的冰美人,此刻却变成了无情的剑客,贺招妹吓得已经抱着孩子缩在了墙角,哪怕这其实没有半分的用处,但紧贴着冰凉的墙体,还是让他有了些微的安全感。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
被称作灵尝小姐的女流氓此刻双腿抖如筛糠,却依旧强撑着双腿,她说话半点儿底气也无,此刻被这冷箭般的眸子一照,竟连囫囵话都说不全了。
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冷酷可怕的男子?!
“滚!”
女流氓就带着一波人滚了,堪称来得快去得更快,哪怕一行人都走出贫民街了,背后依旧还有那股如芒刺背的杀意。
好可怕,灵尝小姐回家后,就连发了三日的噩梦,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鹤妄生小心地收了剑,又缓缓挂回了腰间,院子里被人弄得很乱,他随手捡起已经溅上了灰尘的帷帽,轻轻拍掉上面的尘埃:“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如果谭昭现下身在此处,他就能准确判断出,鹤妄生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很可惜,他现在不在。
贺招妹抱着大儿子小波,却是完全不敢吱声,但他没出声,听到外面动静跑出来的小儿子却在哭着在找父亲。
“求你,别对小河出手!”贺招妹吓得直接扑过去抱住了小儿子,他紧紧地将两个儿子抱在怀中,只露出脆弱的后背对着鹤妄生。
鹤妄生的眼眸一下就幽深了起来,许久,他才开口:“我无意伤人,抱歉,这是砸坏院子的赔偿。”
贺招妹却不敢回头,等了好久好久,他才敢扭头就看身后。
孤零零的院门依旧破败不堪,他勉强收拾好的破烂院子比从前更破了,但在这些破烂中间,有一枚闪闪发光的金锭。
“父亲,这是什么?”
贺招妹一时晃神,他手里没拿过什么大钱,但金子他是认识的,他一把将地上的金锭收起来,下一刻又仿佛烫手般松手,来来回回几遍,他才小心翼翼地收好。
“小波,小河,咱们有钱了!”
小生太可怕了,贺招妹一刻都不敢回忆方才发生的事情,但他实在太穷了,而且小生都说这是留给他修院子的钱,他拿了,应该没有问题吧。
贺招妹捂着金子,一直捂到买来的粮食吃空,这才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去钱庄换钱。
这锭金子很压手,他具体不知道它有多少两,但换成银子和铜板,应该足够在容州城地段差一些的地方买个小院子。
贫民街还是太破了,小波年纪越来越大,再过两年,恐怕就要被街上的臭流氓盯上,贺招妹不敢赌这个,所以他决定搬出贫民街。
贺招妹到底在贫民街生活了几年,换钱的过程很顺利,其实他早就有看好的地段房子,揣了钱去找牙行,没两天就办妥了过户手续。
趁着一个下雨天,他带着两个孩子搬到了新家。
虽然买房花去了大半锭金子,但贺招妹觉得值得,这里的邻里比贫民街好了太多,他问过里正,这里缝补浆洗的价钱比贫民街高了足足一半,只要他节约一些,以后生活是完全够的。
搬到新家的第一天,贺招妹难得奢侈地去肉脯割了二两肉,小波和小河都大半年没吃肉了,虽然这块肉全是精肉没多少油水,但也足足花了他二十文钱。
这要搁从前,能抵五日的嚼用了。
贺招妹脸上满是欣喜,哪怕他带着麻布的面纱,笑意也从眼角微微泄露出来,他将肉藏在青菜深处,小心翼翼地回了家。
但哪怕他非常小心,却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你这臭小子,前两日我去贫民街寻你,你竟不在,要不是街上的阿大看到你去肉铺割肉,我还找不着你了!”
贺招妹的眼中全是恐惧:“娘?”
“亏你还认得我是你娘!怎么,发达了连你娘都不认了?”
贺母一把将人推开,然后大摇大摆地进了这个一进的小院,小院的装修非常朴素,很多用具一看就非常陈旧,但贺招妹都很仔细地擦过,所以哪怕陈旧,整个院子也看着干干净净的,一看主人家就很爱护。
但贺母惯来看不惯大儿子,相貌丑陋不说,性子还不好,这好不容易嫁出去换点彩礼钱,没几年就把妻主克死了,真真是个丧门星。
“我那大外孙呢,今年也该有个十来岁了,你一个男人带两个孩子不容易吧?不如叫大外孙随我家去,我是你娘,定不会害你的。”
贺招妹不是泼辣的性子,但为父则刚,他当然不愿意将儿子交给母亲抚养,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由不得他的意愿。
他是出嫁的男子,但早就已经被妻主家赶了出来,如果母亲想要带他回家,他根本没办法反抗,况且西昙国男子的力气本就比女子弱,他拼命抱住两个儿子,却依旧没能阻止母亲将小波抢走。
“父亲!父亲!父亲救我!”
两个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贺招妹急得跑出去追人,在听到母亲准备拿小波卖钱后,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钱!我有钱!娘,求您了,您把小波还给我吧!”
贺母一看这么多钱,眼睛当即亮了,但谈妥的生意怎么能黄了,这不就显得她言而无信了嘛,所以钱她要,人她也要。
“娘!小波他是您亲生的外孙啊,求求您了!”
贺母嫌弃地甩开大儿子:“那又怎么样,放开!”
贺招妹苦苦哀求,但依旧挽回不了贺母的铁石心肠:“你可别在大街上跟我闹这个,想想我那小外孙吧,我至少还给你留了一个,你若再闹下去,我便两个都带走!”
“不行!”
贺招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到旁边的摊贩摊子上抢了把斧子砍过去,贺母一不小心,竟还真被砍破了手臂。
小波落在地上,立刻就跑到父亲身后躲起来。
“他们是我的儿子!不许动!”
贺母痛得直接叫喊起来,她没想到自己这个懦弱的大儿子居然有这么凶狠的一面:“救命啊!救命啊!亲儿子杀亲娘了!”
衙役很快出现,贺招妹和两个儿子被投入了大牢,本来好好的乔迁之喜,此刻却变成了牢狱之灾。
“父亲,你别哭了,呜呜呜,小河害怕。”
“小河不怕,是父亲没本事保护你们,小波,你也过来,别怕。”
鹤妄生再次见到贺招妹,就是在押解犯人的行刑场上,事实上,他本来都准备离开西昙国了冥冥之中,却让他走到了这里。
上次在贫民街不欢而散后,他就离开了容州城。
他得承认,那天他的心情不太好,那个女流氓看他的神色就跟看一个物件一样,瞬间让他想到了那一夜他被五大金丹围困时,师尊看他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叫他发自肺腑的厌恶。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才短短数日,贺招妹怎么……就被押解刑场了?不过要弄清楚并不难,鹤妄生很快就打听清楚了。
“这也是个苦命人呐,他那娘不是个好的,赌输了钱要卖了他的儿子,他哪里肯依,竟是当街伤了他娘!城主也想给他减轻刑法,但她那娘成天去衙门哭,这不,还是得去石山服役,估计等他走了,他那两个儿子还得落入这老娘们手里!”
西昙国的人,也不全如贺家这么重女轻男,显然也是有正常人的,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孝字当头,贺招妹砍伤了亲娘,就是天大的罪名,没被砍头已经是万幸了。
“石山服役?”
“对啊,这石山乃是只有翻了大错的人才可去的地方,而且只有男子才可去,他这样的,起码得待上十年才能回来,作孽啊。”
鹤妄生不太懂凡间的律法,但只是砍伤而不是砍废的话,怎么算都不应该判得这么重吧?
毕竟是亲人,他决定去把贺招妹救出来。
却谁料到,贺招妹并不想能离开石山,小小的一座石山,竟连一步都跨不出来,鹤妄生眼神微闪,这里不是凡人界吗?
“小生,求求你,我死了也无所谓,求你救救小波和小河,求求你,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你……不用,我替你救便是。”
鹤妄生提着剑来到小院门口,此时天刚蒙蒙亮,街上的早市才刚刚出摊,他从贺招妹口中知道两个孩子恐怕吃得不太好,所以还买了新鲜出炉的包子。
托着油纸包刚要敲门,里面就传来了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叫!我叫你哭啊!”
“你个恶魔!还我父亲!你把我父亲还给我!”
“小兔崽子,还敢反手!跟你那个爹一个样!可惜了,他进石山了,你们两个今天最好乖乖配合,不然我就叫你们父亲一辈子都出不来!”
“呜呜呜呜!”
“哭什么哭,老子的运气都被你们带衰了!这院子现在是我的,风水都被你们哭没了,还不赶紧去挑水!”
鹤妄生眼睛微微一闪,也没再敲门,他抬头看了看不高的院墙,足尖轻轻一点,就直接越了过去。
“你是谁!好俊俏的小公子啊。”
鹤妄生冲两小孩招了招手:“过来,我带你们去见你们父亲。”
小波认得这位大哥哥,是给他蜜饯的仙子,虽然那包蜜饯后来滚到地上脏了,但他还是洗洗干净吃掉了,非常甜,比他从前吃的冬瓜糖还要甜。
他一听这话,立刻就拉着弟弟躲到了大哥哥的身后,跟恶毒的外婆相比,他当然更相信大哥哥。
鹤妄生无意与凡人纠缠,但他要带两个孩子走,贺母当然不同意。
这几天凡间的生活,告诉了鹤妄生一个道理,如果没有阿昭那种好口才,能用剑的时候,就不要说话。
“你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你。”
崔梦寺拿着搜寻气息的符箓过来,便听到一身孤傲的青年拿着一柄凡铁威胁着一个普通凡人,那样凛然的杀意,叫他丝毫不怀疑鹤妄生下一秒就要开杀戒。
所以,他想都不想便直接现身:“鹤妄生,你不能杀凡人。”
贺母闻言,却死满脸的惊愕,简直像是活见鬼了一般,她死死地盯着鹤妄生,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厉鬼重返人间一般。

贺旺生?她那个短命的侄儿?怎么可能还活着?
因为过分惊恐,使得她根本没有办法去顾及刚出现的男子,贺母原本好赌又好色,此刻却完全笼罩在恐惧之中。
刚好,这也给了崔梦寺“劝诫”鹤妄生的时间。
“你是谁?”
凡人和修士的区别,鹤妄生还是能分清楚的,他张开手将两个孩子挡在身后,双手握住剑柄,此刻是完全防御的状态。
能叫得出他名字的修士,还追到了凡人界,而且这柄刀的制式很特别,鹤妄生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没想到道宗居然会派这人来追击他。
“我是崔梦寺。”
鹤妄生闻言,勾唇一笑:“怎么?新任道宗大师兄来痛打落水狗了?难为你居然追到了凡人界,看来我是不得不死了。”
崔梦寺下意识皱眉:“你与传闻中,大不一样,方才是我唐突了。”
“如何不一样?你见义勇为,挡下了我挥向普通凡人的刀剑,你是道宗魁首,而我是被道宗下了悬赏令的无耻叛徒,不是很贴切吗?”
鹤妄生的话很刺耳,但崔梦寺并不是几句话就会被激怒的小孩子了:“我方才没有看到你身后的两个孩子,此人面目可憎,你必有你挥剑的理由。”
鹤妄生一愣,继而忽然笑了起来,他无意去分辨这句话的真心假意,也无意再与道宗有任何的瓜葛:“我知你的来意,但在这之前,我需要妥善安顿好这两个孩子。”
这一路过来,崔梦寺是御气而来,故而对西昙国没有半分了解:“……这两个孩子,你要如何安顿?”
鹤妄生并未回答,察觉到崔梦寺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他也收了剑,腾出手就要带两个孩子离开。但他刚要走,贺母却忽然冲了过来拦住了他:“你不能走!你们统统不能走!”
崔梦寺不解,但下一刻,这个老女人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似乎是认出了他的身份一般,竟是将他当做了另一个人:“仙长!快把这妖孽拿下!他是妖孽,仙长您不该诛杀妖孽吗?”
仙长?凡人界也有仙长?崔梦寺对凡人界一窍不通,他有些嫌恶地避开了三步,这个凡人身上的浊气难闻得很,可见平生没做过什么善行:“你认得我?”
“认得!您穿的这身衣服,草民能记一辈子!”
衣服?崔梦寺低头一看,这是道宗弟子的宗门服饰,除了腰间的玉扣数量,大部分弟子的服饰都是没有区别的,哪怕是宗主和太上长老,也只是颜色略浓郁一些。
很显然,鹤妄生也意识到了:“当初的天火,跟我有关?”
“什么跟你有关!分明就是你放的,若不是仙长出现,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得被你烧死!你就是个妖孽!我妹妹一家好心将你捡回来,你居然这么恩将仇报,你不是妖孽是什么!”
捡回来?鹤妄生一把将人揪住:“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难道不是……”
“你当然不是!你放开我,仙长面前,你竟还敢放肆!”贺母剧烈地挣扎起来,很快便挣脱开去,“你就是个野种!要不是我妹妹将你捡回来,你早就没命了!”
鹤妄生眼眸瞬间幽深起来,他从前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贺家的孩子,现在听着,却觉得刺耳得很:“你再说一遍!”
仗着有仙长在场,贺母完全没有方才的恐惧:“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你就是个丧门星,是我妹夫从石山上捡来的,自从把你捡回来后,我妹妹家年年都有怪事发生,不是房子塌了,就是地里的庄稼淹了,那场天火怎么没把你烧死呢!你竟还活着回来了!”
贺母的手还吊着,但这丝毫不影响她输出,崔梦寺从未见过这么刻薄无耻的人,他忍不住看向鹤妄生,修仙界传闻,鹤鸣公子出身凡人界,是鹤宗主看中了他的天赋,才将人带往修仙界。
如今看来,这个传闻……可能需要打一个问号。
正在他头脑风暴之时,旁边的鹤妄生却忽然笑了起来:“没错,我竟还活着,活着听到了这番话。”
贺母正欲高兴地再骂两句,脖子却被一双大掌狠狠擒住了:“你当真以为他能救你吗?你方才若是不说那些话,我或可放你一条性命,现下,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幼年时你可没少欺负我、差遣我,六岁那边我娘他们要卖了我,应该也是你出的主意吧?”
“堂兄的手还是不够狠,竟只砍出了这么一个小伤口?”鹤妄生的声音无比的冰冷,音量虽轻,却叫贺母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我就不一样了,你问问这位仙长,我从前可是杀人越货什么事都做的凶徒,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扭断你的脖子?”
死亡即将悄悄降临,贺母都被掐得翻白眼了,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的眼球充血,没一会儿他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鹤妄生就跟捏小鸡似地把人丢在地上,临了还嫌恶地擦了擦手,吓得两个孩子再也不敢靠近他了。
系统看到这一幕,光屏上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看的小可怜天选之子?宿主,咱们才分别几天啊,你怎么还生了眼疾?
[倒也没必要这么埋汰我,再说了,他遭逢大难,难免左了心性,这不人还没死嘛。]
系统:……你高兴就好。
谭昭就趴在墙头,他现在身量小,屋檐上的茅草就能将他的身形挡得七七八八,说起来这个国家真的有点邪门,他穿越这么多位面,还没见过这么邪门的国家。
小天道嘴里的话果然打半折都带水分,啧。
系统:说起天道,你居然最开始信了他的鬼话,这很不像你啊。
[谁说我信了?]
系统:不然呢?那你帮它救人?
[话不能这么说,它如果真心求我救人,又何必压制我的修为到这种地步?你见过求人帮忙,还把人直接变小的吗?]
他现在的修为,说好听点叫筑基初期,但直白点讲,已经是差不多把他的力量压制到池底了,估计再压下去,他就得从婴孩落地开始位面探索了。
如果小天道真心求他帮忙,哪怕位面限制他的力量,那么也该压制到金丹巅峰,才能保证他把人稳妥救下。
系统:……你知道还上套,你在扮演一种很新的冤大头啊。
[这不是闲着没事嘛,而且如果是你,你不好奇小天道在搞什么把戏吗?]
系统:承认吧,你就是气不过人家把你变小了,准备伺机报仇呢吧。
[胡说,我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
系统表示,这句话它半个字都不信,哼哼。
主统俩说话的功夫,崔梦寺已经无视地上晕过去的女人,将他的来意迅速说了一遍,他不会说什么劝服人的好听话,所以就把影留石的内容说了一遍:
“鹤妄生,我对你并没有敌意,你……”
“那又如何?”
崔梦寺一愣:“什么?”
“能证明我的清白,那又如何?”鹤妄生耻于踏足道宗,那块地界脏得,他想起来就心头发堵,“我的修为和根骨,能因为洗清名声,就会回来吗?”
“我一介废人,难道你还愿意把首席大弟子的位置让给我吗?”
“我……”
“就算你愿意,道宗其他弟子呢?一个毫无修为的废物,也配当道宗弟子?崔梦寺,我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说你不过是说些好听话来诓骗我的?”
鹤妄生轻蔑一笑:“看在你刚才那几句好听话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别多管闲事,做好你自己的事。”
他就是闲事管得太多,才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不论是修仙界还是凡人界,都如此地叫人厌恶,鹤妄生将两个小孩打晕提在手上,本来想回到家乡了此残生,可惜家乡如此丑陋,实在叫他住不下去。
不过崔梦寺找过来也好,倒省得他费力气去想接下来的生活了。
“我并不是多管闲事,道宗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鹤妄生,我希望……”
鹤妄生执剑:“那只是你希望。”
崔梦寺有些头疼,事实上他能猜到这趟行程会不太顺利,但鹤妄生对道宗的态度还是让他非常惊愕,这么明火执仗的厌恶,显然在离开道宗时,对方曾经遭受过非同寻常的苦楚。
会是谁呢?
崔梦寺不敢怀疑任何人,因为他进入道宗时间尚短,而且因为他的家世和修为,所有人对他都很和善,他想不出哪一张和善的面孔下,是带着阴诡残忍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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