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行宫远离人烟,千盏万盏精致宫灯撑起来虚浮繁华的城池,远处游弋的灯火明亮,距离这么远,池昭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丝竹靡靡的声响,不必多想就知道是酒池肉林、脂香粉腻的景致。
微热的水疏散全身的疲惫,其实池昭也不知道全身的疲惫感从何而来,明明身体健康,可以做许多过去做不到的事情。
想来想去,他决定把一切归因于系统是个大傻逼上面。因为救人而葬身大海,尸骨投喂天地,停止在那一刻就可以,偏偏脑残系统绑定他,要他跟主角受对着干。过程周折,最终都会以各种各样的形态再次归到他身上,池昭严重怀疑系统有可能是个二鬼子,希望他变成只会岔开双腿,泪眼汪汪,沦为几个男人玩物的那种恶趣味。
水面映出自己的面容。
白惨惨的,被细微的波纹涤荡得些许扭曲,仍旧能够看得出来色如春晓之花的艳影。
池昭恶趣味地伸出手指,搅弄散自己映在水中的影子,弄不散,扬起来窸窣的水声。
明月高悬。
珠光宝气的舞姬身姿窈窕,腰肢款款摆摆,弱柳扶风,半遮半掩地以面纱遮面,在男人的掌心中跳着掌心舞。面纱上是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主位之上兴致缺缺的少年。
即位未久的少年帝王,眉眼俊气秀美,不笑时有几分阴郁,细瘦的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扶手,漆黑的眼有些失神,显然兴趣并不在此,神思神游九霄云外。
献上美人的官员后背冷汗都出来了,他常年在此为官,讨好上司的手段就是投其所好,赠送美人,大多数情况下,无往不利,确切来说,是在今日之前,从未失败过。当听说帝王在此,他故技重施。
帝王嘛,就没几个不重色的。先帝回回南下,不都得临幸几十个女子吗?正值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有的皇帝在这个时候,子嗣都一堆了。可是身边的官员却悄悄摸摸告诉他,皇帝并不好女色,身边从未有过任何女人,连教人事的宫女都被调遣到其他地方。
酒气太闷,楚兰京借口离开,从偌大奢靡的行宫中走了出来。
舞姬是精心选的美人,骨相皮相都是顶尖,晃动着雪白的腰肢当真映出盛世,可透过此,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另一张面容。
先皇在世时,他已经大权在握,要什么都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唯一没办法的就是池昭。
宋惊春当然不是深居简出的皇子,无害而天真。他还记得某一次见到宋惊春,是在围猎场,其他皇子纷纷铆足了劲,想在皇帝面前刷一下存在感,当时地位还不算稳的太子,为了夺得帝王欢心,好高骛远选了最凶恶的虎,宋惊春显然箭法更加精妙些,直直射瞎了虎的两只眼睛。
太子心生不满,恰逢四下无人,便要抢夺那只瞎了双眼的老虎,他不好骑射,慢悠悠地追一只小鹿,经过时见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半大的孩子神色诡异的平静,也不恼,只是慢条斯理搭起来手中的弓箭,自己改良过箭矢,破坏力远超当时的弓箭,瞄准了同父异母的哥哥的尸体。
破空声夹杂着凌冽的风声,随即而来的则是撕心裂肺的哀嚎。
宋惊春射中了哥哥的大腿,面色冷静地看着太子的衣摆被血色晕染开大片红,面无表情地给失去攻击力的虎一箭。
等皇帝和其他大臣赶过来时,正看到一具倒下来的大虫尸体,和瘫坐在地面上,不省人事的太子,左腿上笔挺插着一支箭矢,而宋惊春则平静地站在一旁,端详着大虫的死态。
自古立长不立幼,太子是临幸宫女后的产物,本来就不受待见,见到自己儿子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先皇没生气,反而大大嘉奖宋惊春。
后来他离京,偶尔听到传言。说什么,抓捕蝴蝶塞进琉璃罐子里,养过完全白化的小蛇……行为举止和祥瑞扯不上关系。
楚兰京仰面看着皎洁无暇的圆月,又想到宋惊春看池昭的眼神,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对池昭做些什么,自己这个便宜侄子还真的有可能杀死他。
只是……那又如何,宋惊春在那个位置又不稳,只要想要,他宁愿将他从那个位子拉下来,踩进淤泥里,也要摘到悬崖边的花。
借着月色,微醺的酒气散了不少。行宫没有后宫之分,他漫无目的地走。
背靠绵延不绝的高山,即便是夏日的夜晚,倒也没有在京城时的燥热。月色照亮小径,蛙鸣蝉声清晰可闻,草色稚嫩,沾染夜晚的白露。
灯色荧荧,他蓦然回过神。
踩上了柔软无痕的繁密草毯,湿漉漉的水汽裹挟着草木残香,转向某处时,瞳仁猛然收缩。
雾气实在太薄了,甚至不能够遮挡一星半点,雪白的后背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气中,蔚蓝色的蝴蝶扑着翅膀靠近,停在纤瘦的剪头,站得远了,像是浓墨重彩的繁丽纹路。
夏日夜晚所有的躁动、闷热,纷纷凝固在此刻,空气仿佛被封存起来。楚兰京没有轻举妄动,氤氲的雾气,裹乱的呼吸,心跳从未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剧烈地跳动。
哪怕池昭的存在不是秘密,他还是想,无所谓,就算被宋惊春弄得到处都熟透了都没关系。
池昭觉得他真是有病,大夏天来这里泡什么温泉。但恍惚的一瞬间,鬼使神差地就下了水。不知深浅就草草过来,但这里的位置和镜湖是一致的。
颠倒错乱的时空,有一瞬间交叠,扰乱濡湿的呼吸,纵横腰身、深深浅浅的剑痕,池昭抿了抿水红的唇肉,细微的伸展动作,惊动了停在肩头的蝴蝶。
漂亮的生灵总是能够引来怜爱,池昭准备不再继续下去,浑身上下满是晶莹剔透的水珠,发丝倒是没乱。但——
枯树枝踩断裂的声音还是落入了他的耳中。
这些人设很厉害的攻总是会在出人意料的地方让池昭大吃一惊,因此无论前往哪个世界,池昭的意识总是紧绷的,譬如现在,这点声音就足以惊动池昭。
他冷着脸侧目看过去,水边是少年略显平静俊美的脸庞,晦暗墨黑的眼眸映着小小的影,像是小时候玩过的那种玻璃弹珠,纯黑而剔透。
“宋惊春?”池昭倒是没想到宋惊春不在外面应付着那些老家伙,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惊春的确让人恼火,一靠近,就让池昭想起来,这人亲吻时,连嗦带舔的,青涩莽撞,好像要借着接吻,将他整个人拆骨入腹。
宋惊春没有应他,池昭早就习惯了宋惊春时理时不理的坏毛病,起身就要往岸边走。不娇软不体弱,甚至身量能蹿很高,咬人又疼,真的跟个贱骨头一样。
他要上岸,便稍微绕了一下,从宋惊春身边。但还没有挨着力,就被重重按到了水中。宋惊春道:“别走。”
掠起微大的水花。
宋惊春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没入水中,抓着池昭的手臂,拖到身边。他年轻,力气又大得惊人,池昭毫无防备地被按在他面前,固定着,动弹不得。
“这泉不是我命人引来的,他本来就在这里。”宋惊春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池昭颦着细长秀气的眉毛看着他。
宋惊春没有继续解释,揽着池昭,一点点丈量,他哑着声音:“怎么这么细?”
“你也不粗。”池昭反唇相讥。
“上次父皇寿辰,我本可以阻止,但是没有。”宋惊春神闲气静,“我想看你跳舞。”
池昭记起来这事。
“看到你的一瞬间,一瞬间诞生许多的想法。”宋惊春的年龄比池昭在这里的身份还要年轻一些,压迫感很足,审视的视线让池昭产生一种被关在玻璃鱼缸中,透明得无处可藏的鱼。
莫名其妙的预感告诉池昭,宋惊春会说出更加过分的话,赶在堵住宋惊春未说出的话之前,宋惊春牢牢锁着池昭的手腕,认真地道:“今夜,送上来的舞女,在士兵手中跳掌心舞,我看你也瘦,取悦我怎么样。”
“赢了,那就黄金万两。输了,朕便亲自为你垒上高台,死在高阁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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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再世权臣14
水色粼粼,借着微醺的月色,宋惊春全身上下被水浸-透了,唯有眼睛像是山岚行过的青山,巍然不动。
下流得有些熟悉的话,池昭自己已经分不清楚在多少人那里听到过类似的话术,听起来很法外狂徒,似乎动不动就要小黑屋几日游。从本该是娇软主角受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更加奇怪了。
池昭这才认真看向宋惊春,和平时无异,相隔这么近,连淡淡的酒气都嗅不到分毫。
“掌心舞?”
池昭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开口,似乎要确认什么。
不管宋惊春今夜受到了什么刺-激,不可否认,他现在真的产生了一些卑劣的念头。
有了含羞带怯、低低垂泪的可怜模样在前,哪怕再怎么冷情冷意,都不会被认为具有威胁性。
他明明忍受过那么多行为,却还是会被当成柔弱的附庸品。囚禁在高阁的词汇,听起来真是让人恼火。
宋惊春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被攥着的这只手真是细瘦极了,骨架很小,细腻精巧的薄薄美人皮覆着玲珑艳骨,哪怕眉宇之间并无旖旎,依旧教人想入非非。
只要稍微用力一些,或许就能掐碎了。
他眼眸晦暗阴沉,掐碎了也好,有时候真的会忍不住要是能拆了骨,嚼碎了咽下,是不是就不会多出这么多事。
只是……太疼了,那样薄的肌肤,微微搓一下就能弄出来艳糜的红。
离得近了,身上发甜的香气直冲冲往他鼻子里钻,宋惊春再也没办法佁然不动,他从来都不是耐心的捕猎手,耐心容易早早告罄。
温热的浪潮颠簸,夹带着白雾的夏日晚潮要彻彻底底淹没一样。池昭对吻足够敏-感,哪怕察言观色的本事依然不强,宋惊春只一个眼神,他就意识到不对。可还是没能躲掉这个吻。
擦唇而过的一个吻,浅淡得像是蝴蝶短暂地停留,感觉不出来,体会不到。
赶在宋惊春想要加深这个吻之前,池昭面无表情地扇在他的侧脸上。
孰能生巧。
哪怕主角们受尽天道宠爱,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池昭的力气不算小,起码为了绝对符合反派的人设,作恶多端方便,他可以轻轻松松地将五-大三粗的汉子掀翻在地。
宋惊春连错愕都没有,只这么顶着鲜红的掌印,继续凑上来吻。
柔软的月色,池昭站得不是太稳,在再一次的吻贴上来,手指不甘心地搂着宋惊春的腰。
喧嚣的心脏鼓点,一下、二下、三下……升腾的白雾真的如同隔着重重叠叠的花海,模糊了视野,模糊了意识,只余下清晰至极、纷纷扰扰的粗重呼吸。
贪-婪至极,眷念更多。
迷蒙摇曳的模糊碎影在氤氲泪雾的眼中荡漾,卷进来淡淡的锈气,被舔吻的口腔,擦刮得池昭忍不住皱眉,他那一巴掌用尽全力,看宋惊春鬓角的发丝滑下来,这股血腥气或许是过分用力,导致宋惊春的唇角破了皮,又或者是青涩莽撞的蠢货又菜瘾又大,搞不定游刃有余地接吻,只能靠着原始的本能冲冲撞撞,不经意间咬破了他的舌尖,不知道是谁的血,痴痴缠缠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池昭每一次的退缩,同时又要再次承受宋惊春更加急迫地抬起来他的下巴。
十根手指死死陷在宋惊春精瘦的腰腹上,他眉头都没有皱。池昭没有接吻时闭眼睛的习惯,看着宋惊春垂下繁密的眼帘,倾覆下来的漆黑,密密匝匝,平静的假象之下,藏匿着隐晦的疯狂。
眼瞳深处,犹如深不可测的漩涡。
事已至此,池昭哪怕反应再迟钝也能够猜得出来宋惊春不是什么任人宰割、只要张开腿,谁都可以的小绵羊,而是跟资料中的主角受完全割裂的两个人。
池昭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漫长的时间仿佛经历了一整个声势浩大的巨变,可实际上没过去多长时间。。
实在是糟糕透了。
半遮半掩的花树低低垂着不堪重负的花枝,楚兰京觉得糟糕极了。
便宜侄子从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来对什么事情不感兴趣,空空荡荡,颓丧厌世,连大胆美貌的小宫女秋波暗送都视若无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不关心,属于他的,不顾一切都要得到。
虎口夺食大概率落不下好的结局,对于大部分臣子而言的确是这样。在神圣的朝堂,商谈要事的地方,那些形形色色的眼神中的觊觎显而易见,遮都遮掩不住。
文武双全,声名显赫,又是当今唯一一位异性王,任谁见了都得恭恭敬敬,不敢造次。而楚兰京向来也自以为克己复礼、端方自持,从不越界,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时刻,他像有怪癖一样,做些窥伺的事情。
好在习武之人,身轻如燕,收敛了全身的气息之后,并不会被察觉。
他偏过头,死死盯着吻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两个人,被咬得湿润的粉红唇色,像是被咬碎的花。
从琼枝上坠下来的粉红花瓣,有的零落成破碎的花瓣,有的则是完整的花苞。不甘心地徘徊在黑漆漆的水面上,楚兰京不确定宋惊春有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撕破脸皮也没什么。
但是像个下流的偷窥狂站在这里的确很怪异,楚兰京哪怕不是正人君子,自认做不出来这样的事。若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应该在两个人还没有发现之前就悄无声息地离开,而不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站在这里,看得目不转睛,舍不得移开眼睛。
不符合礼节。
可真当站在这里,做一个无耻的偷窥者,倒也不是没有好处,隐秘之中,对宋惊秋好像有了几分理解。两个人的对话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量,这边又罕有人至,从这四周无人打理的花花草草树木就能看得出来。
远远的笙歌和万家灯火,尽显颠倒红尘的繁华,而这里,则是另一处不属于人间的极乐之地。
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脑海中的那些想法赶出去,赶尽杀绝。
挥之不去的艳影摇曳,濡湿泪意,和带着气音的破碎泣音,让他也产生了另外的期待。
掌心舞,掌心舞,是前朝的妃子所作。因为那名妃子容貌妍丽,身轻如燕,得以在士兵的掌心跳舞,得了帝王极大的恩宠,后来这舞慢慢就流传了下来。楚兰京微微哂笑,他生了一张文人的斯文和英气共生的脸庞,虽然也是面白,可是贵气非凡,故而笑起来,疏朗无比。
宋惊春所提及的每一个点,都是他迫切想要看到的。王府之中,空空荡荡的,连个婢女都没有,他不豢养莺莺燕燕,洁身自好,并不重色,平日里更是青楼楚馆踏足都未曾,自然对这些靡靡的丝竹没有兴趣,遑论前朝灭亡就是毁于这个原因。只是由于想要的人不同,便凭空生出来几分期待。
那样白皙的足,足弓纤秾合度,脚趾也漂亮,嫩生生的粉。若是纤细的脚踝上拴着碰撞不停的金银饰物,或者是串联起来的银色铃铛,伴随着动作哗啦哗啦作响,只是想象,便叫人兴奋异常。
“发疯?”
“别对我发疯,这么喜欢随时随地发倩不如先把下面的肉割了再来跟我好好说话。”
楚兰京分不清是夏日晚夜的燥热,还是由于在这里看了太久而闷热,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扇柄,想扇动凉爽的风,送来些许凉意,微风的动静有可能会惊动宋惊春,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扇扇子的想法。
屏息凝神听着那边人的对话。
哪怕故意用了不耐烦的声音讲话,可因为天生的嗓音实在太软嗲,恶劣满满的嘲讽也多了几分旖旎撒娇的小意。
楚兰京分出的注意力更多了,要不是只有这里可以勉强遮住自己的身形,他想看得更加仔细一些。
到底是什么味道,是柔软的、踩在云端的致命欢愉吗?
他不知道。
池昭实在难堪,宋惊春一点都不像是个正常人。难道系统在挑选世界的时候,还会筛选不成?比如有了一次高岭之花以后,就得多一次的发倩臭狗,随时随地,不分场合那种。
他有点怀念沈瑜,起码是真正的高冷,快要被欲念压制时,便狠狠心割在自己身上。
看着宋惊春狼狈落魄,又神定气闲的模样,脸上鲜红的掌印完全无损帝王的矜贵,反而因为月色偏暗的原因,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沉。池昭冷着声音,这里没有其他人,他便没有顾忌太多。
“是不是现在,特别想深入,得到更多?”
茭白的手指抵在宋惊春眼下,看着细腻匀称的手,实际上打起人来,疼得厉害,宋惊春不是没有痛觉神经,可看着池昭抿着的唇,他定定看着他:“嗯。”
“你配吗?”
不出意外的回答……真是意料之中,池昭忍不住勾了勾唇,他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就这么想?”
第101章 再世权臣15
说要就是银荡,说不要是欲拒还迎,反正狗血大尺度当道的世界,怎么说都免不了挨一顿的下场。看过系统上传过来的多本资料之后,池昭总结出来不少规律,下贱就是下贱,不是被当成狗一样对待,就是对方来当狗。
既然一定要有一方被迫承当这个责任,池昭决定将这个身份交于他人。
他刻薄又尖酸,看向宋惊春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滩烂泥。本来就应该这样,恶毒点,而不是步步退让。
被舔咬出靡丽的艳粉色,饱满微肉的嘴唇,唇纹很淡,湿淋淋的,有些像狂风骤雨过后,零落的桃花。
两个人的对话并没有刻意收着声音,起码窥视中的楚兰京可以听得清楚,饶是知道宋惊春对池昭包容得厉害,可听到这样以下犯上的话还是忍不住咋舌。
宋惊春当然不是任人羞辱而不为所动的人,相反,他这个便宜侄子实在不是温和守礼、脾性良好的人,被那位国师吹捧得独一无二,连冷漠自私的先帝都宠溺异常,宋惊春潜伏在深处的傲气,他自然知晓一二。
辱他母亲的那位风头正盛的美人,当着先帝的面,被杖责得血肉模糊,当场咽气,先帝也只是呵呵一笑而过。
更不必说酒后失言的二品大臣,头颅直接滚落进枯井中。
楚兰京哪怕被旖旎艳丽的景象扰得心跳不休不止,乍一听到池昭鄙夷中带着嘲弄的语气忍不住也捏了把汗,太大胆了。
不过,他倒是想知道,宋惊春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是安然无恙,还是命丧黄泉,是他迫切想要知道的事。
宋惊春只是继续道:“可以吗?”
不肯罢休地再一次询问,似乎保留了风度和体面,给足了耐心来征询,乌沉沉的眼珠直盯盯着池昭。
直达心灵的视线,要不是面前站着的是宋惊春,池昭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是深渊,他正在被深渊凝视,他也冷笑着道:“可以啊。”
答应得过于痛快,宋惊春也禁不住更仔细瞧着池昭。
他并非是在说笑。
柔软纯白的温柔乡,是无数人梦中的可望不可得,晨兴夜寐所做之梦,无非是鱼水之欢、风花雪月,他梦到细得如同杨柳枝的腰肢不堪折,塌陷诱人的弧度,开出绝艳的花。更换里衣是每日都要必做的事,沐浴、焚香、誊写经书,都浇灭不透心底的暗火。
有了珠玉在前,何必隐忍。他是九五之尊,生来要坐拥一切。
没等宋惊春说些什么,池昭紧跟着补全要说的一整句话,他白润的手指点在唇上,眼底泛上来的冷笑让他眼尾掠着极为浅淡的笑意,驱散了他五官本来有几分的冷感。
“好啊,你想也不是不可以。”
“得到太容易好像有点便宜你了,你刚才是不是说你想看掌心舞。”池昭自上而下、一本正经地看着宋惊春颀长的身形,“既然如此,那这样,你给我表演一下掌心舞,我就稍微恩赐下你,怎么样,很公平不是吗?”
哪怕剧情已经被蝴蝶效应偏移到了不可预估的地步,现在的宋惊春和原书中的身娇体弱没什么关系,可即便如此,宽肩窄腰高高瘦瘦的身量,灵活一点,来跳掌心舞似乎可行。
不是在调情,或者欲情故纵,池昭是正大光明想看到宋惊春出丑。
对他来说,宋惊春吃瘪,他就开心。不管最后宋惊春有没有跳掌心舞都无所谓,他只是很讨厌,讨厌这些自以为是。宋别尘要他跪在他身边,要他抬起头来承欢,楚家的双胞胎也总是自以为是、高高在上。
“跳了,就可以吗?”
池昭不会藏敛脸上的神情,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或者说,对他而言,完全没有必要在宋惊春面前伪装什么,脸上的任细微的神情宋惊春都可以尽收眼底,哪怕是明晃晃、不加掩饰的讥讽。但宋惊春对这股没来由的恶意置之不理,他向池昭确认,“跳了就能为所欲为?”
每一次的认真对视都像是被彻底淹没在漆黑的深海,腰以下浸没在温热的泉水中,池昭的手脚冰凉,他不置可否:“对啊。”
“这里没有士兵可以让我跳,刚好这里有一枝花,那就以这条花为掌,如何。”
皇家基因实在不错,一代一代美人留下的良好基因,在宋惊春的身上得到了完美展示,哪怕如今没有倾国倾城、祸国殃民,也是相当优越的长相。一本正经地对着池昭询问,池昭顺着宋惊春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枝他叫不出名字的花,那花小巧玲珑,花瓣重重叠叠,呈现出淡雅的浅紫色,花朵不大,比士兵的手掌小得多。
池昭看看宋惊春高挑的身量,再看看这枝花,就算宋惊春骨架小,全身上下肉不多,那也不轻,小巧的花可能连过重的雨水都承受不住,更不用说让一个个子高挑的少年在上面活动。这又不是使用些许灵力,就能御剑的修真界。
见池昭没有说话,宋惊春便打算走向那朵花。
“等等。”池昭叫住宋惊春,咬了咬唇,“只是在花上跳掌心舞是不是太轻易了些,落下来一片花瓣……”
宋惊春停下脚步,平静回望,等待池昭说出后文。
“一片,就让自行刺自己一剑,怎么样?”
秀气俊美的少年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话说出口池昭也有些后悔,是因为要扮演的角色都是反面角色,所以他在不知不觉中无意识改变了自己原本的性格吗?池昭眼中有些茫然无措,动不动要说这些,有这个必要吗?暴戾得不太像他了。
【酷酷酷耶,狠狠惩罚S向小狗,今天不是他当狗就是宿主当狗,宿主,你也不想日后被他欺负得死去活来吧。】系统给池昭呐喊。
跟池昭猜测得八九不离十,宋惊春的的确确不是温驯的绵羊,而是货真价实掌控欲很足的那一类,要是在狗血文中想,兴许标签就是强取豪夺。系统虽然没本事,到底算个财富发布机器人,对一些世界观还算有所了解。
池昭升上来的自责又烟消云散。
月光似乎也格外懂得,将柔和的光洒落。宋惊春也拥有绝大部分主角的入门门槛,过目不忘,方才看过的掌心舞动作早就记在了心里。他下半身几乎都被温泉水弄得湿透了,滴滴答答往下躺着水珠,他薄唇抿成一条唇线,轻盈灵活地越上那枝淡紫色的花。
那甚至连花树都不算,是低低矮矮的灌木丛,那朵花柔弱弱小,稍微急促点的雨水都能让它碎成一团。
那舞步起初被创作出来就是为了魅惑帝王,每一步都妩媚至极、娇柔异常,宋惊春一个十六七岁面不改色地继续着那堪称妩媚的步伐。他生得好颜色,平静无澜的眼神连丝毫波动都没有,像是悬空掠在那紫色小花上,何止是掌心舞,花间舞摇曳生姿,如同真正的花神莅临,端庄肃穆,教人生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
毫无疑问,宋惊春连舞姬舞步的柔软都刻画入骨。一舞结束,宋惊春停下来,那支花毫发无伤,连一片花瓣都没有落下。方才的画面如同黄粱一梦,从未出现过。
池昭可以百分百确认这世界是没有灵气的,修炼简直就是骇人听闻。虽然有些建筑似曾相识,他能辨认出来,他当作是世界观想偷懒,眼看着修真界和古代背景只差了灵气,所以就将修真界的建筑复制过来。可花上作舞……实在匪夷所思,他分明看清楚了,连足尖都没怎么接触过那朵花。
出神地想着刚刚的花上一舞,跳着取悦他人舞蹈的人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岸边。
反正就是被弄一下,最多……高度敏感的身体被折磨得触碰一下就下意识地黏过去,伴随着欢愉,对于强迫之外的情情爱爱,池昭倒没有那样排斥,他讨厌的,无非是被人控制。明明是他自己的身体,那些人的字里行间,好像是他的主人,任谁想要得到,捞过来肆意妄为都可以。
池昭:“扭得这么欢,是不是为了取悦谁。”
“为了取悦你,与你同欢。”宋惊春不假思索,回答得干脆。
之前恶趣味地将价值千金的小金秋抛入池中,再让池昭湿漉漉的捞上来,冥冥之中,万事循环轮回,周而复始,报应在他身上。
宋惊春拧了下被水沁得沉重的袖子,拧出来不少水。
“但我有个问题。”宋惊春低着眼,不拘小节地就着温泉水,耐心细致地洗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你是不是恨我?”
恨?算不上,但讨厌一定是真的。
讨厌虚与委蛇,讨厌被戏耍玩弄。
因此池昭也点头:“嗯。”
宋惊春淡淡一笑,“恨我也没用,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说的,我做到了,所以无论如何,你都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