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一辈子都和舒家有这种理不清的关系,早就想好上大学后离开舒家,然后慢慢赚钱,信守承诺把该还的钱都还给舒文扬。
所以他那天对舒游意说的话也没什么问题,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别让舒游意误入歧途,沾惹上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但舒游意自己想做什么样的人,想走什么样的路还真是跟他没关系。
他爸都管不了,他又怎么管得了?
不过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能好好相处还是能省不少心的,他也能少分心,可以好好学习。
没错,目前什么事都没学习重要,对于他来说,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只有学习,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宋浮云的心思舒游意能知道一些,他并不是不想多和宋浮云说点话,而是他看得出来宋浮云就是一个“只要你能让我安静生活好好上学其他事我都不想管”的人,只要旁人不触碰到宋浮云难以忍耐的那条界线,这人完全可以对任何人和事都摆出无所谓的态度。
而且他还不知道此人的那条界线到底在哪,他几次三番试探都没能找到。
比如他一边打游戏一边支使宋浮云下去帮他洗水果,他以为宋浮云要么不想理他要么会怼他,谁知宋浮云应了一声后继续做完了英语听力,放下笔还真下去洗了水果放他面前来,再面无表情地离开,没生气也没其他任何反应。
又比如某天晚上他故意没让司机等宋浮云晚自习下课,先一步走了,也没给宋浮云发消息解释,这段时间宋浮云应该已经习惯了晚上放学后和他一起回家,如果换了是他遇到这种一声不吭就把他丢校门口的事早就气炸了,但那天晚上宋浮云压根没打来一个电话也没发来一条消息,自己若无其事地去坐公交车了。
再比如宋浮云捧着电脑来问他一个操作问题时,他非要恶劣地说一句“不告诉你”,心里想着这回你总该生气了吧,然而宋浮云只是在原地站了两秒钟,“哦”了一声,转头自己回房间研究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宋浮云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决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会让人好过”的处事原则,这人不会让自己吃大亏,但也很能忍,忍得多了就成了对大多数事情都不在意,不在意得多了就成了闷,且真的是很闷。
但他觉得只要自己不断试探,总能试探出宋浮云忍耐的界线到底在哪。
不然天天跟这么闷的人待在一块,他也要被闷死了!
他的这些行为在宋浮云眼里,则全是幼稚小孩的小把戏。
就如同从前逢年过节他在村里见过的一些小孩,闲得无聊故意制造恶作剧来引起注意,或者是撒泼打滚想要大人陪自己玩,舒游意做的事和这些都差不离。
他也不是在迁就,就是单纯地认为没必要和小孩一般见识,退一步不仅海阔天空,还省心省事,何乐而不为。
但最令他好笑的还是——舒游意总是不把“坏人”做到底。
他帮舒游意洗了水果,这人一脸欲言又止的,目送着他回房间,过几分钟又晃荡过来问他吃没吃过车厘子,他摇头,一碟车厘子就放他面前了,说是今早刚从国外空运过来的,没吃过就赶紧吃,然后假装高冷地快步走了,留他看着颗颗饱满的车厘子哭笑不得。
坐公交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刚下车查了步行路线,舒游意就忍不住打了电话过来问他在哪,几分钟后,这人就跟着司机一起过来了,还要恶狠狠地瞪着他,问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司机,明明舒游意想看的应该是他因为这件事生气,结果最后这人还是自己气自己了。
他不太用得惯这个牌子的电脑系统,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直接端着电脑去问舒游意了,问了才想起来大概是得不到答案的,他自然是没兴趣生气,回去一边查操作方法一边自己研究,等研究出来了拿起手机一看,舒游意在他离开后的两分钟内一口气发了好几条消息,详细说了操作方法,仿佛前面说“不告诉你”的人不是自己。
真是从没见过如此幼稚的傲娇怪。
但挺有意思的,给他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这段时间阮雁和舒昀芮都没怎么出现在宋浮云和舒游意面前,主要是平时舒昀芮上学放学时间跟他们不一致,完美地避开了,周末除了吃饭时间一般也都互不干扰,各过各的,但一旦碰上,舒游意和阮雁还是免不了要吵起来,听得多了,宋浮云也习惯了。
舒昀芮的存在感不高,他很听阮雁的话,只要在家的时候都跟着阮雁,而阮雁也只有在对着自己儿子的时候会正常一些,说话都轻声细语的,还会露出笑容。
但舒昀芮有时候也会跑来找舒游意,起初宋浮云以为舒昀芮也跟他妈妈一样不喜欢舒游意所以来闹腾,不过后来发现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
舒游意弹琴的时候舒昀芮会扒着门缝听,等钢琴声一停就说他也要进去,但舒游意冷着脸直接把他推出去了,舒昀芮便生气地说凭什么宋浮云可以进来,最后被气到了的舒昀芮跑进宋浮云的房间弄乱了衣柜,宋浮云听到声音进去时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谁知舒游意比他还生气,要不是宋浮云拦着,这人想一脚把舒昀芮踹出去。
后来有天舒游意在游戏房打游戏,舒昀芮也凑过来想一起玩,舒游意当然又不同意,两人还争执了起来,舒昀芮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摔坏了舒游意的游戏手柄,舒游意上楼把舒昀芮的平板也摔坏了,结果就是阮雁也加入了这场争执,一阵鸡飞狗跳,宋浮云都不知该先劝哪个。
宋浮云试探地让舒游意别对舒昀芮这么排斥,舒游意说:“他早被阮雁带得也有病了,以前就喜欢进我房间,还想拿走我的东西,我不给就跟我吵架打架,跟阮雁一个德性。”
“他跟你也没深仇大恨,其实……”宋浮云看得比他明白,委婉地说,“他的本意可能真是想让你陪他玩,我看他妈妈也不带他出去玩,这年纪的小男孩整天待家里不闷吗?”
舒游意皱眉道:“那我七八岁的时候不也都待家里?他是有多动症吗?”
宋浮云闭嘴了,寻思着舒昀芮这做法本质上和你才是一个德性吧,闹腾来闹腾去最后还不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只不过舒昀芮的行为比你还讨厌。
作者有话说:
小宋:双手插兜谁都不爱,只爱学习
小舒:好无聊啊……能不能理理我啊……
第14章 第十四乐章
这周五放学时,宋浮云陪舒游意去取新买的游戏手柄,试了一下确定没问题后舒游意又拐去了另一家店,买了一个最新款的平板。
但舒游意买得有点不情愿,不像是给自己买的,他想了一想,问道:“你这是赔给你弟弟的?”
“他去跟舒文扬告状,说我把他的平板摔坏了,舒文扬昨晚打电话来骂了我一顿,让我赔他一个。”舒游意冷哼道,“傻逼。”
宋浮云:“……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弟弟的?”
“谁要当他哥啊?”舒游意越说越气,“我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
宋浮云不再提了,又问:“他不是也摔坏了你的手柄吗?”
“你没事吧?告状这么幼稚的事我能去做?”舒游意瞪他一眼,耸耸肩不屑地说,“就算我告状了,舒文扬也只会说我应该多让着他,最后还是骂我一顿,有什么区别?”
宋浮云心想:按你这么说……那你以前也是告过状的呗。
谁还比谁幼稚了?
舒游意刷卡付了钱,又转头看宋浮云,问:“你要买一个吗?”看宋浮云马上就要摇头,他又补一句:“送你的。”
宋浮云不懂这人什么毛病,还没继承家业就学霸道总裁那套。
“我不用这个,别浪费钱。”宋浮云说,“我要买什么会说。”
舒游意不再坚持,但也知道宋浮云除了买书,根本不会跟他提要买别的东西。
电子产品包装盒大,看舒游意提着两个大袋子,宋浮云伸手拿过来一个。
他们在商场的五楼,明明有直梯可以上下,舒游意却偏要一层一层地坐扶梯,到了三层餐饮区时,舒游意去了一家甜品店,打包了五六个小蛋糕,又买了两杯冰淇淋,递给宋浮云一杯,在宋浮云拒绝前说道:“不至于请你吃个冰淇淋都不行吧?”
宋浮云无奈,只好接过来:“谢谢。”
舒游意买的是巧克力味的,对宋浮云来说太甜了,他吃得很慢,甚至有点难以下咽,舒游意却三两口就吃完了,回头往他看了眼,说:“不喜欢这个味?”
“嗯……”宋浮云诚实地说,“也没有不喜欢,就是太甜了。”
舒游意嗤笑一声:“下回有嘴就自己说。”
宋浮云:“……”
怎么还有下回?而且今天鬼知道你买两个是想给我一个……
看宋浮云又不说话了,舒游意有些无趣地继续往前走,过了会儿,又放慢脚步,等宋浮云走上来了说道:“你是不是特别怕欠我们家什么啊?”
宋浮云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笑了笑,说:“少爷,如果换了是你,你会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给你这么大的恩惠吗?”
“这不是恩惠,我们家不做慈善,是报答你,这是你应得的。”两人正好走到了商场一楼,舒游意说完也不想听他再解释什么似的,提着袋子就奔出去了,“不接受反驳!”
宋浮云好笑地摇摇头,跟着走出去上车回汀兰苑。
两人到家时阮雁和舒昀芮已经吃过晚饭了,但不同于之前吃完就上楼相看两厌的情形,今天阮雁还坐在客厅没走。
舒游意神色淡然,放了书包,把新的平板丢给舒昀芮,就坐餐桌前吃饭去了。
管家在门外接了个电话,走到阮雁身边低声说:“夫人,舒总帮您包下了雅园,明天您随时可以去请人去吃饭,舒总帮您订的蛋糕到时候也会送过去。”
雅园是澜城一个知名饭店,以中式庭院为装修风格,环境幽静,菜品精致且十分昂贵,里面包厢不多,一般人根本预约不上也吃不起,就连澜城的富豪们想在雅园吃一顿饭有时也得排队,舒文扬直接把明天一整天的雅园都包下来了,可见是花了大价钱。
听管家这么说,明天应该是阮雁的生日,舒文扬替她包了雅园做生日宴的会场,还为她订了蛋糕。
阮雁既没因要过生日而高兴,也没因舒文扬的大手笔而愉悦,脸色还似乎更冷了,抱胸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管家习惯了她的沉默,去储物柜上拿来一个平板,调出一个珠宝首饰品牌的页面,说:“这是您最喜欢的品牌这个月新出的几款,舒总让您随便挑,买来给您做礼物。”
客厅又是一阵寂静,宋浮云吃饭都不敢多发出什么声音,舒游意却还面色如常,筷子和勺子时不时撞到碗碟发出清脆的声响。
阮雁拿过平板看了眼,深吸一口气,重重把平板盖上扔到一边,冷笑道:“这些事他宁愿让你转达,也不打个电话跟我说半个字。”
“舒总事忙,明天您生日,他肯定会给您打电话的。”管家安抚着她的情绪。
阮雁又笑了一声,说:“哪年生日不都是我一个人去他包下的饭店,听那些人嘲讽我说舒文扬连我生日都不回来,在他们眼里,我大概和死了老公的寡妇也没什么区别。”
舒游意吃完饭搁下了筷子,坐在椅子上沉着脸。
管家不敢说话了,气氛更加死寂。
“舒文扬以前给秦书柔过生日吗?应该年年都陪着她吧?”阮雁手指捏着沙发上的装饰布,憋着的怒气也逐渐压抑不住,嗓音都被气得微微颤抖,“所以我算什么?我没跟他领过证还是没办过婚礼?要让我过得像个见不得人的情.妇!”
舒游意不想再听,站起身准备上楼,椅子在地上划出一道鲜明的刮擦声。
阮雁立马转向声音的来源,死死盯着舒游意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委屈的,眼睛红了一圈,在看到舒游意轻蔑地笑了一下要走时,终于忍不住了,用力把茶几上的果盘和茶杯砸到地上。
“他舒文扬装什么深情!当初是他自己跟我爸提的结婚,在这装什么情圣!”阮雁的神色又是那副狰狞疯癫的样子,喊道,“他想继续当情圣就快点他妈的离婚!让他抱着秦书柔的遗照去过一辈子!”
阮雁拿起手机跑上楼去了,舒昀芮见状也沉默地收起新平板,跟着上去了。
舒游意在原地站了片刻也上楼了,宋浮云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但想必心情也极差。
宋浮云把杯盘碗碟送去厨房,走上二楼刚要回房间,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东西砸下来的巨响,把他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说:
舒文扬就是一个爱事业但不爱家庭也从不知道怎么做好一个父亲的人,曾经的妻子就是初恋白月光,是事业之外唯一爱过的人,人没了就继续只爱事业……他的责任感都给了事业,却没有给家庭,事业上他无疑是成功的,但生活中却是失败的。
第15章 第十五乐章
宋浮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舒游意猛地打开房间门,把手上的木牌和门激烈撞击。
看舒游意跑上去时眼里冒火,宋浮云赶忙回神,叫了他一声,没得到回应,直觉要出事,飞快地也爬上三楼去了。
三楼有个储物间,宋浮云之前来这里取过东西,也清楚三楼的房间分布,此时一冲上来看到房门大开的是舒文扬的卧房就知道事情不妙。
宋浮云在门口看了眼,房间地上是各种被砸碎了的东西留下的残骸,其中一个有30寸的相框也在地上碎裂开来,照片有些年头了,是张婚纱照,上面的男人是年轻时的舒文扬,女人却不是阮雁。
舒游意书架上有个相框,和这个穿婚纱捧着花回眸浅笑的女人是同一人,宋浮云知道这是舒游意的妈妈秦书柔的婚纱照,照片是做成水晶版画的,看阮雁手里还拿着一个铁质的重物,想必把相框扔地上后还用东西砸了。
“有病赶紧去治!发什么疯!”舒游意双手握拳,一脚踢开地上的一块瓷器碎片,“你也别在这觉得委屈,当年可没人逼你结婚!知道舒文扬装情圣你还嫁给他是贱的吗?”
阮雁胸膛起伏着,手里的东西砰一声砸在已经碎了的相片上,正好把舒文扬那部分砸得再也看不清脸,随后又发泄一般去砸秦书柔那部分。
“你说我贱?你知道什么!你他妈的知道什么!我为什么要嫁给舒文扬!我是为了什么!”
舒游意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夺下她手里的东西,冷声道:“为了什么去问你爸,你不甘心也该去找你爸,是阮仲坤卖了你换利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在我面前发疯!”
这话戳到了阮雁真实的痛处,她疯了一般地尖声叫起来,发了狠地一巴掌打在舒游意脸上:“你给我闭嘴!你他妈闭嘴!”
舒游意嘴角被阮雁的指甲刮出了血,低声骂了句“操”,宋浮云看他举着东西不放,心惊肉跳,几步抢上前捏住他的手把东西扔到角落里,压低声音说:“舒游意!回房间去!”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舒游意从桌子底下拖出来一个箱子,蹲下身把地上的相片碎片捡到里面去,宋浮云松了口气,也蹲下来帮他捡。
舒昀芮吓得脸都白了,见里面没什么声音了,才跑进来扯着阮雁的袖子:“妈妈,我有道题不会做。”
阮雁闭了下眼,从失控的情绪中缓过来一些,她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眼神也很空洞,牵着舒昀芮脚步蹒跚地走了。
“诶,你别……”宋浮云看舒游意情绪很不对,碎片捡到一半手上就被割破了,人却还没感觉一样,闷头只顾着捡,他拦了一下,“行了,你别捡了,我来捡。”
舒游意停了一下,又伸手去捡,宋浮云没脾气了,随他去。
等碎片捡得差不多了,宋浮云去找了把扫把来,把一些捡不起来的小碎片扫到一起倒进箱子里,舒游意说了声“谢谢”,抱起箱子下楼了。
宋浮云回房间坐了几分钟,正要去舒游意房间看看,对面房间却传来了开门声,木牌发出几声撞响,随后门又被啪嗒一声合上了。
等了一会儿,对面却没传出钢琴声,宋浮云多少有些担心,走去了对面,低头一看,木牌上是“营业中”。
他微微讶异,开门进去了,舒游意坐在钢琴前,两手撑在琴盖上发呆。
“要喝水吗?”宋浮云倒了杯热水递过去,“我去楼下拿点药?”
舒游意摇摇头,不说话。
宋浮云沉默了会儿,说:“你要是真难受就哭出来吧,越憋只会越难受。”
舒游意皱眉:“我从来不哭。”
宋浮云欲言又止,他第一天到舒家偷偷躲房间里哭的是谁啊?
但舒游意今天情绪低落,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舒游意看他把话吞回去,气道:“那天我也没哭!真没哭!你难过的时候不会眼睛红吗!”
宋浮云姑且相信他那天真没哭。
“我没难过,就是觉得待在这个家真挺没意思的。”舒游意轻声说,“舒文扬和阮雁也觉得没意思,我不懂这样的家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宋浮云也不懂,也觉得在这个家生活很窒息,不是一个人窒息,是大家都窒息,舒游意可怜,阮雁也可怜,仔细想想舒昀芮也有点可怜。
“人嘛,得到的东西不可能有完美的,你要知道这世上还是羡慕你的人更多。”宋浮云笑着说,“你就当这是你被人羡慕的代价。”
舒游意看他一眼:“你也羡慕我?”
宋浮云毫不犹豫地摇了下头,顿了顿却又说:“一点点吧。”
羡慕你至少还有个家,羡慕你曾经得到过父母的关爱,羡慕你能有我曾经幻想不到的生活。
舒游意像是也猜到了宋浮云的未尽之言,转过头打开琴盖,手上的伤口他处理了一下,不流血了,他试弹了几个音,手上有点疼,但还能忍受。
宋浮云看他要弹琴便退到了小桌子那边,坐地垫上去了。
“你想听哪首歌?”舒游意突然问道。
宋浮云一怔,说:“都行。”
舒游意:“选一个。”
宋浮云打开音乐软件,看了眼最近播放列表,最近他听得比较多的还是《蓝色多瑙河》,他喜欢这种欢快又不失典雅的圆舞曲,能让人心情好转,也能让人放松。
“再弹一次《蓝色多瑙河》可以吗?”宋浮云抬头问他。
舒游意转头直接开始弹了,熟悉的旋律响起,波光粼粼的多瑙河似乎又呈现在眼前,水边是悠闲的行人,宋浮云脑海中又想起汤姆追着杰瑞在屋子里转圈,不自觉勾起嘴角笑了。
手上被割伤还是有影响,弹得久了手上肌肉就拉扯着疼,舒游意在第三次弹错音后放弃了,回头看宋浮云笑意未退,问道:“我就弹错了三个音,有这么好笑吗?”
宋浮云当然听不出来他弹错了,解释道:“我是想到《猫和老鼠》里有这首歌。”
舒游意点头:“很多人的古典乐启蒙都是《猫和老鼠》,里面的钢琴曲都很经典。”
宋浮云见他手指不自然地动着,问:“我去拿药?”
“不用,我房间有。”舒游意面向他坐着,打量了他一下,“你好像很喜欢看我弹琴。”
宋浮云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你确实弹得很好,是个人都会欣赏你的琴声吧?”
舒游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想学吗?”
“嗯?”宋浮云疑惑地看过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可以教你弹琴啊。”舒游意舔了下破掉的嘴角,“但你要付我学费。”
宋浮云无语:“少爷,我的钱不都在你那里?”
“我不要钱。”舒游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也教我一样东西就可以当学费。”
宋浮云自知没啥特长,有什么好教给舒游意的?
“我教你什么?”
舒游意手肘搭在膝盖上,托着脸说:“教我打架。”
宋浮云:“啊???”
作者有话说:
小舒:缓和关系新计划get!
第16章 第十六乐章
宋浮云万万没想到舒游意费尽心力绕这一圈为的是让自己教他打架,他完全可以理解舒文扬为什么每次打电话来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撂地上去。
“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学这种东西干嘛?”宋浮云一脸严肃,“学点好吧你。”
舒游意干脆利落地呛回来:“那你小小年纪的为什么学?看你身手那么好,练了好多年了吧?”
宋浮云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很想骂回去,但最后咬咬牙又没说出来,他盘膝坐在地上,低下头双手交叉,指骨两相用力,泛出白色,过了很久才把憋着的那口气吐出来,说:“你以为我想学?如果可以选择,我只想安静待在学校上学。”
舒游意听他声音比往常低沉,意识到自己说中了他的伤心事,一时有点无措。
房间里过于安静,宋浮云想起了太多从前的事,每一件都让他透不过气来,他又长长呼出一口气,指骨被自己捏得微微发疼,才终于放松了一些,见舒游意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想问什么又不敢问,似乎还有几分愧疚。
“想说什么就说。”宋浮云反而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这么纠结干嘛呢?”
舒游意不自然地轻揉着手上的伤痕,说:“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会学这个啊?感觉你受过那种专业训练,我以为是你自己主动跟别人学的。”说完他又飞快补了一句:“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宋浮云的情绪已恢复如常,语气清淡:“我十岁的时候宋兴明就欠过一次赌债,就是我那个养父,你应该知道。当时他就有想过把我卖给别人,听说是边境的势力,贩.毒、走.私、拐卖、偷.渡什么都沾一点,主要地盘在境外,很难抓到的那种。对方想从人贩子手里买小孩接受专业训练做他的打手,方便控制,宋兴明本来想直接把我卖过去,但对方觉得我年龄太大了而且上过户口转手有风险,不想要我。最后是宋兴明老婆卖掉了一些东西帮他还的钱,他虽然暂时没把我卖了,但还是跟嗅到了商机一样觉得要让我学点有用的东西有备无患,就逼我去跟他找来的一个教练学散打,我要是不学他就不让我继续读书,我没办法,就学了。”
舒游意已经听得惊住了,这些事都离他太远太远了,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生活的世界里有这么多阴暗的角落,这么多肮脏的人和事,宋浮云却说得风轻云淡,他换位思考一下都要生出一层冷汗,如果……如果当初那个边境犯罪团伙真的接受了宋浮云,那宋浮云现在还能活着吗?那时死里逃生的宋浮云曾有多绝望?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的宋浮云后来还是没能好好在学校上学,被关在会所一年半,在公安局的时候他听说宋浮云中间逃跑过好几次,他不知道每一次逃跑失败后宋浮云会遭遇什么,又是什么让他一直坚持下去。
“你……”舒游意觉得自己想说很多话,到了嘴边又好像都不太合适,最后只说,“教你的那个教练……人好吗?”
“啊?”宋浮云都被他这问题问得呆住了,回过神后笑了出来,说,“不是什么好人,也是道上混的,很严厉,我没有基础,一开始没少挨打。但现在想想也挺感谢他的,要不是他教会了我专业的散打,让我有点不一样的用处,在钟志成那里的时候我可能早就死了。”
舒游意那天看到宋浮云出手是真的心生崇拜,哪个男生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一手功夫,因而他心痒了许久,发现宋浮云对其他都兴趣不大却唯独喜欢看自己弹钢琴,眼里还会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他立马计上心头,想着跟宋浮云做个交易,他教宋浮云弹琴,宋浮云教他散打,互利互惠,多好的事。
结果他就这么一提,居然牵扯出了宋浮云背后一连串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现在有种深深的负罪感。
他的本意真不是揭人伤疤来着。
今天舒游意本就情绪不佳,宋浮云看他情绪更低落了,安抚道:“过去的事当然就是已经过去了,我不是那种不敢提起的人,你也别多想。”
舒游意“嗯”了一声,又看着他,咳了一声,问:“那你到底愿不愿意教我啊?”
这人怎么还没死心,宋浮云暗暗吐槽,问:“你学它干嘛?”
“就……防身?”舒游意说,“而且这很帅啊,我羡慕不行吗?”
宋浮云是真不懂中二少年的想法,羡慕什么不好,羡慕别人会打架!
但看舒游意愧疚之余都还不忘期待地看着自己,而且说句实话,他确实很想有机会也学一下钢琴,弥补小时候落空的幻想。
所以……自己也不是不能糊弄一下舒少爷?
“我可以教你。”宋浮云站起身,“但你不许在学校跟人打架。”
舒游意眼睛一亮,立马保证:“放心,我才不会那么无聊地跟人打架。”想起前不久他好像刚跟人打过,宋浮云还被当作家长请过去了,他义正辞严地说:“除非有人惹我。”
在这方面舒游意做得还可以,目前看来不会主动约架,宋浮云应了一声,看了眼手机往门口走去。
“现在不学吗?”舒游意看他要走,赶紧叫住他。
宋浮云无情浇灭他的澎湃热情:“学什么?当然是回去学习!”
舒游意:“……”
宋浮云本想躲几天,等舒游意三分钟热度下去了说不定就不想学了,但第二天舒游意看他做完了作业和一章节的竞赛习题,开始三催四请地说要教他弹琴。
“教吧教吧。”宋浮云也是服了他了,“但话要提前说好,不管是学还是教都不能影响学业,不然免谈。”
舒游意这会儿很好说话:“你要学习的时候我肯定不打扰你。”他看了看钢琴房的布局,很空旷,应该适合学散打,又问:“要不你先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