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吕顺将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刘汉怒不可遏,道:“殿下,是他,是吕顺从中作梗,说我废了右腿是甄留精心策划,目的就是想要除掉我,他好登台唱戏。还说杨柳最初对我有意,只是后来我残废了,这才转投甄留的怀抱。他一再在我耳边挑拨,让我对甄留产生怨恨,甚至蛊惑我杀掉甄留。那个杀人计划,便是他想出的。”
听到这儿,吕柔也听明白了,神情激动地为吕顺辩解道:“刘汉,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哥为人如何,戏班上下谁人不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分明就是你见事迹败露,嫁祸与他。”
林西没理会吕柔,道:“刘汉,你说谋杀甄留的计划是吕顺所想,可有证据?”
“那把剑!”刘汉愤恨地看着吕顺兄妹二人,道:“那把剑是吕顺找人打的,就在城西,只要殿下将铁匠带来问一问,便一清二楚。”
吕顺猛地转头看向刘汉,眼底尽是不敢置信。
刘汉见状讥诮地回视他,道:“没想到吧,我留了一手,和你相处这么久,早已看清你的本性,所以那日我一直在跟着你。给你制剑的姓张,从前是铁匠,后来改了行,和你是同乡,我说的可对?”
吕顺看着刘汉的眼神变了又变,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刘汉,你真是个疯子!”
“没错,我是疯了!我的腿废了,这辈子算是毁了。可你们却攀上了高枝,成了郡王的座上宾,时不时地还有赏赐。可我呢,除了每月的工钱,什么都没有,还要被你们呼来喝去,凭什么!”刘汉越说声音越大,心中怨恨也越深。
林西接话道:“所以即便你得到了郡王要上台的消息,也没有要阻止的打算,你就是要毁了所有人。”
刘汉愣了愣,随即大笑了起来,道:“是,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给我陪葬!”
“刘汉,别一副‘你不怕死’的模样,若你当真不怕死,又怎会那么急切地杀吕顺灭口?因为你知道只要杀了吕顺,就没人知道这件事是你干的,你就可以高枕无忧,继续苟延残喘。”
刘汉嘴角的笑意消失,沉默地看着林西。
林西看向吕顺,道:“吕顺,你还有何话要讲?”
吕顺低垂的眸子闪了闪,道:“殿下,那把剑确是草民找人做的,但杀人计划是刘汉提出的,是他苦苦哀求我,让草民帮他,还利用杨柳,挑起草民的嫉恨,草民……草民也是一时被蒙蔽了心智,才答应为他打了那把剑,草民最多算个从犯。但郡王被刺,并非草民本意,一切都是刘汉的主意。”
“若我没记错,你当时也在台上,本宫不信你认不出郡王,可你并未阻止,而是任其发生,你的所作所为明显与你所说的不符,你让本宫如何信你?”林西淡淡地看着他。
吕顺神情一滞,随即狡辩道:“殿下,草民离的较远,并未发现郡王顶替了梁末,故而……”
“够了!”林西将手边的茶盏扫在了地上,厉声喝道:“你把本宫当傻子不成!”
林西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众人一跳,没想到一直温温和和,像是在闲聊的他突然暴怒,上位者的气势排上倒海而来,让人们清醒地认识到眼前的人,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太子。
当然受惊吓的人中不包括焦战,因为他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再注视着林西,他清楚林西的温和是在迷惑那些人放松警惕,而如今的冷酷是因为他已经认定了事实。
“殿下息怒,草民不敢!”
吕顺匍匐在地,道:“只是草民不能不说,草民与郡王无冤无仇,草民怎会对郡王下手,此等大罪,草民担不起啊。”
“因你爱而不得,所以嫉恨甄留,想方设法要毁了他。两年前,你提前在戏台上做了手脚,甄留不慎中招,脚下打滑,差点栽下戏台,是刘汉无意间门救了他,破坏了你的计划。
但你急中生智,很快便想到了应对之法,趁众人的注意力全在刘汉身上时,你擦掉了戏台上的痕迹,又引导众人看到栏杆的不妥。这样他们便会以为甄留在撒谎,是甄留故意在戏台上做手脚,弄伤了刘汉。只是这件事被班主压了下来,你的阴谋没有得逞。
你不甘心,便向刘汉示好,向他透露你制造出的事实真相,时不时地挑拨他们的关系,在刘汉的心里中下仇恨的种子。种子生根发芽,你认为时机已到,便提出了谋害甄留的计划,让甄留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让他百口莫辩。为了除掉甄留,你竟然打算牺牲掉梁末的性命,甚至在看到郡王代替梁末上场后,你依旧没有出声阻止,任其发生,可见你恨透了甄留,也足见你心肠之歹毒,简直令人发指!”林西冷冷地看着他,将整件事串联起来,呈现在众人眼前。
“殿下,草民冤枉,草民只是找人制了那把剑,其他什么都没做!”吕顺额角冷汗丛生,却依旧死鸭子嘴硬。
“哈哈……”刘汉突然笑了起来,道:“吕顺啊吕顺,你还真是可怜!你费尽心机,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人家杨柳可曾多看你一眼,她现在心里定然厌恶透了你,大骂你是人渣吧,哈哈。”
吕顺下意识地看向杨柳,果然在她眼中看到了厌恶,就是这一个眼神轻易打破了他的平静,他愤怒地质问:“你竟然也这么看我?我做这么多是为了谁?是为了谁!”
杨柳被吓得瑟缩了一下身子,甄留连忙将她揽进怀里,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还达到了宣示主权的目的,“别怕,我会保护你。”
这样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吕顺,他红着眼睛瞪着两人,道:“贱人!狗男女!你们统统都该死!”
甄留同样怒视着吕顺,“你心思歹毒,不择手段,真正该死的人是你!”
杨柳接话道:“没错,就算我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这种人!”
“我要杀了你们!”吕顺暴起,朝着甄留和杨柳扑了过去。
未免出现意外,坐在一旁的杨潇利落地起身,一脚踹在吕顺肚子上,将他踹翻在地,厉声喝道:“殿下面前,岂容你放肆!”
吕顺倒在地上,扫视着在场众人,大声喊道:“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为何我每次对他动手,他都可以化险为夷,贼老天,你不开眼!”
吕柔意识到不对,焦急地说道:“哥,你冷静点,别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哈哈,哈哈……”吕顺大笑了起来,模样看上去有些神经质,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看向吕柔,“柔儿,太子已经认定的事,你以为是为兄说两句,便能翻案不成?我只恨当初瞎了眼,招了他这么个祸害来戏班,不然……不然杨柳就是我的,就是我的!”
吕柔知道一切为时已晚,她转头看向杨柳,激动地破口大骂:“贱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不仅害死了兰老板,还害我哥做错事,他们都是你害的,你就是个狐狸精.祸害!谁遇到你,谁就没好下场,真正该死的是你!”
“够了!”甄留怒视着吕柔,将杨柳挡在身后,道:“你和你哥一样,一副黑心肠,再敢骂一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吕柔看看杨柳,又看向甄留,怨恨地说道:“甄留,你等着吧,她就是个天煞孤星,谁和她走得近,她就克谁,她父母是,兰老板是,郡王也是,还有刘汉.我哥,下一个就是你,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不得不说吕柔这话着实恶毒,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封建社会的人对这种玄而又玄的事十分迷信,再加上确如吕柔所说,杨柳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出事,很容易让人多想。
杨柳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人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眼神,不禁红了眼眶,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们别听她胡说!”
甄留连忙安抚道:“柳儿别怕,大家都知道她是因为嫉妒你,才会这般诋毁你。”
“哈哈,大家都是明眼人,到底是不是诋毁,大家心里一清二楚。甄留.杨柳,我等着看你们的好戏。”吕柔阴狠地盯着两人。
林西看向阎良,道:“阎大人,案件已经查清,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阎良听到点名,连忙起身道:“是,臣遵命。”
阎良走向门口,叫来随侍的差役,将吕顺五花大绑,和刘汉一起,押往刑部大牢。
林西转头看向林昂,道:“皇叔,至于这个甄留该如何处理,您看着办吧。”
林昂看看甄留,沉默了一会儿,道:“此事臣想问过辉儿,让辉儿来决定,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当然,郡王是受害者,由他来决定再合适不过。”
说话时,林西扫了两人一眼,当他说由林辉来决定时,杨柳明显松了口气,看来她笃定林辉不会把甄留怎么样,而其中原因大概是因为林辉对她有情。
这样的猜想,让林西心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突然觉得这个杨柳并非表面这般简单。这也只是他突来的感觉,至少在这起案件中,他并未察觉她哪里不对。
林西起身,道:“案子了了,我也该回宫了,再耽搁耽搁,父皇该派人抓我回去了。走之前,我想去探望小郡王,不知是否方便。”
林昂怔了怔,脸上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喜色,道:“那是自然,辉儿闻听是太子救了他的性命,一直想过来拜谢,只是身上有伤,下不了床。臣带太子过去。”
林西跟着林昂去了林辉的院子,探望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小郡王。经过短暂的交谈,林西发现林辉性情率真,直来直去,与林遂的城府完全不同,更适合结交,成为朋友。
半个时辰后,林西起身告辞,林辉恋恋不舍,临走前林西在林辉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并相约待他伤好到东宫畅谈,这才离开。
来到院子外,林昂出声说道:“臣亲自护送太子回宫。”
林西扫了一眼焦战,道:“那就再好不过,这样我就不必再麻烦都督了。”
焦战闻言心中不满,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臣身负皇命,保护太子安全,实在不好玩忽职守,还请殿□□谅。”
林西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焦战真是善于利用林扈来压他,若是让林扈知道有人利用他的命令,来打他宝贝儿子的主意,不知该作何感想。
“那就有劳都督了!”林西说的心不甘情不愿。
焦战眼底闪过笑意,道:“这是臣的职责所在,殿下不必客气。”
“我客气你个大头鬼!”林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林西不再搭理他,转身看向林昂,道:“既然都督这般尽忠职守,那就不劳烦皇叔了。”
“好,那臣恭送殿下。”
“皇叔留步。”
林西没再多说,抬脚走出了寒梅园,离开了康王府,多半个时辰后,安全回到了春和殿。
林西抬头看向焦战,道:“都督,我现在已然回到了东宫,你的任务顺利完成,是否该回去了?”
“对于方才的案件,还有几点臣不太明白,想请教殿下。”
林西看着焦战,他神色坦然,任由自己打量,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你问吧。”
反正已经到这儿了,我看你还能磨蹭到什么时候。
“殿下是否一开始就怀疑刘汉?”
“都督为何这般问?”
“在那些人说完名字后,殿下曾点了刘汉。”
林西突然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道:“那时我还并未怀疑他,点他也只是单纯好奇。”
林西实话实说,并未故作高深,这就是他纯粹的地方,也是焦战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殿下为何不怀疑吕柔?”
林西怔了怔,随即问道:“都督以为此案吕柔也参与其中?”
“臣确实有此怀疑。”
林西沉默了一会儿,道:“吕柔虽然有些小心机,为人也刻薄,甚至说有些恶毒,但她相较于吕顺,那就是小巫见大巫。若她也参与其中,不会轻易提及刘汉的腿摔伤,以及吕顺与孙喜为了杨柳大打出手这两件事。”
“她之所以会说这些,是在殿下的刻意引导下,毕竟没人能抵得住殿下的诱惑。”
林西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这……他这是被调戏了吗?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太放肆了吧!
看到林西这副反应,焦战藏在眼底的笑意更浓,未免他恼羞成怒,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殿下可是太子,将来的储君,即便只是纳为妾室,将来也是皇妃。”
林西哪能听不出焦战的意思,方才那么说不过是掩饰罢了,“我确实抛出了诱饵,她也轻易便上了当,足见她心智相对简单,就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小女人,没有那种能杀人的大心脏。”
“那……”
“好了,本宫累了,都督可以退下了。”林西打断焦战的滔滔不绝,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他现在是太子,他还不是摄政王,他怕他个啥。
焦战神情一滞,眼底闪过无奈,躬身行礼道:“臣告退。”
“春喜送客,务必送都督出东宫宫门。”
“是。殿下。”
焦战起身,状似自然地看了林西一眼,转身走出了正殿。
杨潇看着离开的焦战,眉头微微皱起,他总觉得他们之间门的气氛有些怪异,可有想不出哪里不对。
林西同样看着焦战的背影,他现在百分百确定焦战对他的心思,顿时觉得焦头烂额,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摆脱这个大麻烦。
“殿下,您说郡王会怎么处置甄留?”
杨潇的问话打断了林西的思路,他转头看了过去,道:“表哥以为他会如何处置?”
杨潇想了想,道:“郡王有些……特别,酷爱戏曲,甚至为此放弃了世子之位。这两年来,郡王对这个戏班付出了极大的心血,而甄留和杨柳又是戏班的台柱子,以属下看来,郡王应不会重罚。”
林西知道杨潇其实想说林辉特立独行,只是顾忌他的身份,不能说的太直白。
林西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一开始的猜想与表哥不谋而合,只是……只是我现在却有了另一种感觉,结果或许会让我们大跌眼镜。”
“殿下这是何意?”林西这话说的不明不白,听得杨潇一头雾水。
“表哥,你派人查一下杨柳的身世,最好能去南陵一趟,资料越详细越好。”杨柳之前那个表情,让林西有些在意。
杨潇听到林西的命令顿时有些疑惑,道:“殿下怀疑杨柳有问题?”
“我觉得她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杨潇应声道:“殿下放心,属下现在就传令下去。”
“等等。”林西叫住杨潇,道:“找可靠的人,暗查。”
“是,殿下。”
杨潇没再多说,转身离开正殿。
看着熟悉的大殿,林西放松地伸展了一下身体,肌肉酸爽的滋味真是一言难尽,他苦笑地摇摇头,径直走向寝殿,昨晚换了地方,一整晚翻来覆去,只睡了两个多时辰,正好现在没事,他决定再去睡个回笼觉。
“唔~”林西这一睡,就睡了一个多时辰,若不是他饿了,还能再睡一个时辰。
盯着床帐醒了会儿神,林西的脑袋才算恢复运转,起身下床,径直出了寝殿。
门口守着的春喜一见他出来,连忙说道:“主子,您可算睡醒了,您要再不醒,奴才就要去叫了。”
“怎么,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回殿下,安宁公主来了,在正殿等了您半个多时辰了。”
“皇姐?”林西微微蹙眉,道:“皇姐可曾说找我何事?”
“只说有事,奴才也不好深问。”
林西点点头,道:“叫人打水来,我要洗漱更衣。”
一炷香后,林西来到正殿,看向殿中的安宁,抱歉道:“皇姐,对不住,昨晚没睡好,便睡了个回笼觉,让皇姐久等了。”
林茵行礼道:“安宁参见太子殿下。”
“皇姐不必多礼,请坐。”
“谢殿下。”
待林西落座后,林茵方才坐下。
“不知皇姐来找我,所为何事?”
林茵看了一眼春喜,道:“殿下能否屏退左右?安宁有话想单独与殿下说。”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你先退下吧,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
春喜抬头看了林茵一眼,道:“是,主子。”
春喜退出大殿,随手将殿门关上。
“皇姐现在可以说了。”
林茵沉吟了一会儿,道:“在我来东宫之前,被父皇召见于御书房。”
前段时间门,林西曾建议林扈找林茵好好谈谈,林扈召见林茵,是将他的话听进了心里。
见林西没有接话的打算,林茵忍不住问道:“殿下不好奇父皇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大抵能猜到父皇与皇姐说了什么。”
林茵一怔,随即问道:“太子如何得知?”
“猜的。父皇召皇姐进宫,应该是为了联姻一事。”
林茵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是,父皇确实为了此事。”
“皇姐来找我,有何意图?”
“父皇说只要我同意去和亲,就保皇兄一生安然无忧。”
林茵的话,有些出乎林西的意料,他原本是建议林扈好好和林茵谈谈,以化解两父女间门的隔阂,没想到林扈直击要害,用林肆的安危威胁林茵。
“皇姐找我有什么目的?”
第67章
看着面前的林西,林茵的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许久都未曾开口。林西没有催促,耐心地等着,他明白林扈用林肆威胁她,她心里是何种感受。
“太子……”林茵说出这两个字后,又沉默了下来。
“我明白皇姐的心情。我知道我这么说,皇姐定不以为然,毕竟我们身处环境不同,但……”
“太子的话,安宁信。”林茵打断林西的话,道:“安宁此来是有事相求。”
“皇姐请说,但凡我能帮的,定不会推辞。”
“太子放心,安宁懂分寸,不会让太子为难。”林茵沉吟了一会儿,道:“安宁清楚和亲一事已成定局,安宁会按照父皇的吩咐,前往齐国和亲,也会尽我所能,为林国尽忠。安宁不求别的,只望太子能保皇兄平安。”
林茵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林肆这人不老实,总想着犯上作乱,林西若是答应下来,万一林肆那边要造反,那他岂不是自毁诺言。
“皇姐,我只能说皇兄的将来如何,不看我,而看皇兄。皇兄若想安稳,那定能安稳,若有他想……”
林西这话只说了一半,但他相信林茵听懂了。
林茵连忙说道:“太子放心,皇兄他只想安稳的过日子,绝无他想。”
林西微微蹙眉,思量着是否将林肆暗中招兵买马,准备造反的事告诉她。
林茵见他如此,心中有些不安,道:“太子有话不妨直说。”
林西抬眼看向林茵,眼底尽是挣扎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皇姐,你人在京中,又怎知千里之外发生了何事?”
林茵闻言心中的不安扩大,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望太子实言相告。”
“中秋节宫中设宴,皇姐也在场,太后对我是何种态度,皇姐也看得清楚,与父皇对你们兄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因此,多次被父皇软禁,太后依旧如故,足见她对我的恨意,已深入骨髓。”
林茵不太明白林西为何又提起章辛,但中秋宴她也在,章辛对林西的态度,她也看在眼里,确实有些过分,只是他们姐弟是章辛看顾着长大,他们对章辛的感情很深,对她也十分尊敬,忍不住替她辩解道:“太子,太后她向来刀子嘴豆腐心……”
“皇姐。”林西打断她的话,道:“你不必为太后辩解。我明白太后为何这么恨我,也明白我们祖孙的关系绝无缓和的可能。我不在乎,因为在我心里她只是顶着‘祖母’这个称呼的陌生人,陌生人对我什么态度,我没必要去关心。”
听林西这般说,林茵虽然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多说,林西与章辛的关系,就好似他们与林扈的关系,不在彼此的位置,无法体会其感受。只是她很困惑,问道:“太子为何对安宁说这些?”
“皇姐从小在太后的看护下长大,应该了解她的脾性,明白她最在意的是什么,以及她为何这么怨恨我。”
林茵若有所思地看着林西,并没有回答。
林西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先皇在位时,章家权倾朝野,甚至把控朝政,以致先皇郁郁而终。父皇登基为帝,太后又试图控制父皇,逼父皇册封章亭玉为皇后,让章家的权势更上一层楼。
太后恨我,是觉得章家被打压,是因为母后的死,她以为是我们母子夺去了章家的荣耀。但她从未想过,林国是林家的天下,不姓章,她的荣耀是皇室所赋予,不是章家。
太后对权势的痴迷,对章家的执着,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她之所以对你们多加照顾,是因为你们的母亲姓章,不是因为你们姓林。”
林茵眼底的情绪随着林西的话,不停地发生着变化。
“只要她还活着,就不会放弃争权夺势,而你们……就是她的筹码。”虽然这样的事实对于林茵来说过于残忍,但林西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了解剧情,了解章辛,这么做也是为以后要发生的事,给林茵一个心理准备。
林茵的眉头皱紧,眼底带着质疑,道:“太子到底要说什么?”
林西明白林茵在想什么,这些年他们兄妹是在章辛的辟护下长大,章辛让他们感受到了亲情,她实在不愿相信,这仅有的情谊也掺杂着其他。
面对林茵的质疑,林西只是微微笑了笑,道:“皇姐可知父皇为何送太后去孝陵?”
“因为太后为难太子。”林茵脱口而出。
“父皇是宠我,但太后与父皇是母子,皇姐以为单单因为太后对我说了几句不满的言语,父皇便忍心送亲生母亲去受苦?”
林茵神情一怔,随即问道:“若不是因为这个,那又是因为什么?”
事已至此,林西索性将话挑明,“父皇与太后之间的矛盾,从来都是皇权之争,不是我。”
林茵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太后被送去广恩寺清修,是因为她想让父皇册封章明兰为太子妃,父皇不同意,两母子发生争吵,父皇才在一气之下,送太后去了广恩寺。
太后被软禁慈安宫,是因她袒护章宴,章宴竟敢在我面前动刀动枪,不杀他已是开恩,太后却一再贬低我,只为他开脱。就算她再不喜,我也是当朝太子,父皇怎能不怒?”
见林西停了下来,林茵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中秋夜呢,父皇为何盛怒?”
林西反问道:“能让父皇如此不顾情面,皇姐以为为何?”
林茵很聪明,她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敢置信,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父皇曾跟我提起要让皇姐去齐国和亲一事,我劝父皇在皇姐离开之前,和皇姐好好谈谈,化解父女间的隔阂,父皇答应了。可父皇召见皇姐,并未好好交谈,而是用皇兄来威胁皇姐,可见父皇已证实了这件事。父皇不动手,是看在皇姐的情面上,想给皇兄一次机会,所以皇姐与其求我,不如好好劝劝皇兄。”
“这怎么可能……”
虽然林扈对他们不好,林茵对林扈也多有不满,但她从未想过要背叛林扈,现在林西告诉她,她的皇祖母联合皇兄图谋造反,这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皇姐很聪明,应该能判断我说的是真是假。”
林茵看着林西,沉默了许久,突然跪在了地上。
林西一怔,连忙上前扶她起来。
林茵哀求地看着林西,道:“太子,安宁会规劝皇兄,让他改邪归正,求太子在皇上面前求求情,放皇兄一条生路。”
林西明白林茵的意思,是怕她去和亲之后,林扈会对林肆下手,“皇姐放心,只要皇兄以后安安稳稳,父皇便不会动他。”
“好,有太子这句话,安宁便放心了。安宁也会尽全力帮太子,探听齐国情报。”林茵虽是这般说,可紧锁的眉头却没有丝毫放松。
林西明白林茵的新色,道:“皇姐,是否能探听情报在其次,我只希望皇姐能保护好自己,若受了委屈,不要憋在心里,及时传消息回来,我林国公主即便远嫁,也不需要委曲求全。”
听林西说出这样的话,林茵很是动容,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握住林西的手,哽咽地说道:“好,我记下了。”
林西将林茵扶了起来,道:“皇姐等了那么久,应该还没用午膳吧,皇姐若无事,便留下一起用膳吧。”
林茵拿出帕子擦擦眼角,道:“好。”
“来人,传膳。”
林西和林茵各自落了座,饭菜很快上桌,四菜一汤,一人一碗米饭,还有两个水果拼盘,相较于其他皇室的膳食,算得上简陋。
见林茵脸上有些不解,林西出声说道:“皇姐可是觉得这些膳食有些简单?”
“确实有些。”林茵这话说的很含蓄,对于一国太子来说,这样的饭菜已经不是简单,而是寒酸。
林西不在意地笑了笑,道:“但我觉得这些已经足够,足够我吃饱.吃好,况且粮食来之不易,又何必铺张浪费。”
“太子每日皆是如此?”虽然她和林肆不受宠爱,生活过得艰难,那也是相比其他皇子公主,在章辛的照看下,他们的膳食并不差。
林西点点头,道:“今日待客,厨房做了四道菜,平日里我只吃两菜一汤。”
林茵再受触动,深吸一口气,道:“安宁受教。”
林西笑了笑,夹了个丸子,放进林茵盘子里,道:“我们是姐弟,一起吃饭不必这般客气。皇姐,这是东宫小厨房研制的新菜式,叫章鱼小丸子,你尝尝味道如何。”
“章鱼小丸子?”林茵重复了一遍,将盘子里的丸子夹了起来,小小的咬了一口,尝了尝味道。入口的味道让她眼睛一亮,忍不住将整个丸子吃进嘴里,道:“味道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