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犹豫地顿了一下,缓过神来的林凤鸣深吸了一口气后接过话道:“因为原生家庭。”
段星贝微微睁大了眼睛,颇为不解道:“道歉羞耻是什么意思?说不了对不起吗?”
“听不得对方郑重其事地道歉。”燕云解释道,“自己也没办法很顺利地说出对不起,很多人都有,只不过是程度不同罢了。”
观众们一听这些才恍然大悟,闻言在弹幕纷纷赞同道:
“卧槽,照这么一说,我感觉我也有,一听别人诚恳的道歉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也有,每次对方要道歉时我真的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我还以为这是社恐”
“?我不太懂,不就是对不起吗,这有什么?”
“真的跟家庭有关,我父母就是那种特别古板又好面子的传统父母,即使是他们做错了事也要怪在我头上,让我道歉,如果真是我做错了后果就更严重了,反正我到现在不管是自己说对不起还是听别人说都会头皮发麻,但没宁宁这么严重”
“天呐,真的好心疼我们宁宁qwq”
“srds,如果,我是说如果,强迫宁宁说对不起然后录下来,在床上故意放给他听,他会有什么反应?”
“???这届网友也太……我直接@云子哥”
林凤鸣很快便彻底从那种情绪中抽离了出来,他对自己这个不大不小的毛病也没觉得有什么,很多人可能会因为在镜头下暴露自己的“旧伤”而感到羞耻,但对于林凤鸣来说,原生家庭带来的所谓“创伤”和“伤疤”,比起燕云的道歉来说不值一提。
林凤鸣浅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对燕云方才的道歉做了回复:“没关系,其实我从来……”
后面的话没再继续下去,林凤鸣抿了抿唇,抬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燕云,虽然没有说完,但燕云也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没关系,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众人差不多都吃完了饭,经过刚刚的讨论,大家发现彼此之间的进度都差不多,就连林凤鸣和燕云都做不到完美地完成任务,于是忍不住从心底生了偷懒的想法,尤其是程旭和段星贝这两个年纪又小任务又重的,直接往沙发上一躺就想就地摆烂了。
可能是节目组看出了他们的退意,众人刚吃完饭刷完碗,主持人就立马敲开了别墅的大门。
“各位下午好啊。”乔山拿着几本厚厚的册子道,“不知道各位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段星贝颇为实诚道:“不怎么样,已经准备垫底了。”
程旭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道:“没事,别担心,谁倒一还说不定呢。”
穆央一脸好笑地坐在他身旁:“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吧?”
“哥哥,你是神仙不觉得难,我们这种凡人当然比不了了。”程旭直接连“央”字都省了,两个字加上后面的话夸得穆央面红耳赤,偏偏他还不觉得有什么,“这账平的让我明白了一个智者曾经说过的话。”
穆央定了定神不解道:“什么话?”
程旭义正辞严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穆央愣了三秒后噗的一声被他逗笑了。
乔山见两个人都消极怠工,便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节目组原本还为各位准备了惊喜,没想到各位已经打算放弃了吗?”
一听到有惊喜,段星贝立刻来了兴趣:“什么惊喜?”
他实诚得像个尽职尽责的捧哏,乔山等的就是这一句,闻言立刻把那四本厚厚的图册拿了出来:“这是我们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后为各位量身定制的旅游图册,如果最终各位能完成一开始定下的任务,最后一周都可以享受这些内容。特别的,最终积分的第一名还有额外奖励。”
林凤鸣对旅游没什么太大兴趣,但挡不住段星贝跟个帮人推销的托一样,闻言兴致勃勃地接过那四本图册,反手就把他和燕云的那本递给了他。
燕云刚好洗完手从厨房走出来,刚吃完饭的小猫蹲在他脚边喵喵叫,他低头和这只猫对视了三秒,最终妥协般低头把它抱了起来。
那猫在他怀里跟个最小号的毛绒玩具一样,林凤鸣余光瞟见之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燕云还没走到他面前,小猫便迫不及地从他怀里支起头要去找林凤鸣,惹得燕云好气又好笑,拎着它的后颈道:“我就是你的运输车是吧?三步路都不想走,跟你妈简直一模一样,我看你大名叫懒蛋,小名叫蛋蛋算了。”
林凤鸣平白无故被人指桑骂槐,忍不住眉毛一抽,抬手把小猫接了过来:“你怎么想的,一只母猫叫蛋蛋。”
燕云闻言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它是母的。”
林凤鸣刚想说三花都是母猫,但又转念一想,想起来三花有极小的概率是没有生殖能力的公猫,他抱起小猫一看,而后微微睁大了眼睛——居然真的是公猫。
燕云见状扯了扯嘴角:“哟,是个小太监,省了绝育的钱啊。”
小猫闻言仿佛受不了他们俩的审阅般,突然开始喵喵叫要下地。
林凤鸣只能把它放在地上,恰好这时候一旁的段星贝打开了他和秦枫的那个旅游图册,看到其中的内容后,他安静了三秒,突然拉着秦枫道:“秦总,走吧,我感觉我还能再努把力。”
林凤鸣闻言看向燕云,两人同时挑了挑眉,是什么样的旅游计划居然能让第一个想撂担子的人重燃了奋斗的决心?
抱着这样的好奇,两人低头看向了属于他们的图册。
林凤鸣顿了三秒,抬手掀开了第一页,然后他们就不约而同地顿住了——第一页上赫然贴着严州一中的照片,下面附着一行字:“那年夏天,这是你们真正相遇的地方。”
照片有点旧,看起来不像是新拍的,但正是如此才最戳人心,“中”字中间那一竖的最下面还缺了个小角,刚好是林凤鸣高一那年被风刮掉的。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一瞬间林凤鸣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闷热又充满了未知的夏天。
当他定定地看着图册时,燕云抬手帮他翻过了下一页,第二页上贴着的不出所料,是T大的照片,这次选的不是夏天的景色,而是秋天的。
黄色的叶子一半挂在树梢,一半落在地上,铺满了那条熟悉的柏油路,像是金灿灿的地毯,直通前方的静水湖。
配文是:“这是国内最顶级的高校,也是你们实现理想并且相爱的地方。”
照片中,湖面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林凤鸣蓦然想起,他和燕云第一次约会的地点就在这个湖,两人还差点吵起来。
当时天刚黑,许多情侣在湖边散步,唯独他们俩拿着电话站在湖的东西两头,绕着湖一个方向走圈。
一开始两人都不知道对方在朝自己走,隔着电话聊了没几句就想上火,等到他们得知真相时,彼此的火气瞬间就起来了,就跟较劲儿一样,幼稚得谁也不愿第一个停下脚步去等对方。
这种做法的结果自然他们俩加起来一共绕了湖三圈也没看到对方的影子。
他们俩在学校的名气不小,当时在一起的事还在各个院都传得名声鼎沸,甚至学校里面还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熟人开赌局猜他们什么时候分手,故而湖旁边走路的情侣中有不少眼熟他们的人。
眼下见两人围着湖走就是不见面,不少人还以为他们俩刚谈就要分手,有个不知道哪个院的零还自告奋勇的上去问燕云处不处对象,要是不处能不能把他刚分手的前男友的微信推给他。
燕云闻言瞬间一肚子火,兜头道:“还没分呢!”
林凤鸣隔着电话听到后自然也是一肚子火,等那垂头丧气的零走后,醋意上头的两人气得在电话里不约而同地骂对方蠢的像头驴。
但燕云毕竟比林凤鸣体力好,好了还不止一点,最终他硬是套了一圈从背后追上了林凤鸣。
当时林凤鸣正拿着手机骂他:“两个傻子围着湖乱转,这么下去永远追不上,相对静止你懂不懂?我让你站着别动,你是大脑语言区障碍听不懂人话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一个人突然从后面握住了他的手,林凤鸣吓了一跳,蓦然回首,时至今日他依旧忘不了那个画面——月光透过树枝叠成的树冠照射进来,洒在燕云带着薄汗的脸上和地上金黄的树叶上,那人上衣的胸口处微微起伏,明显是为了赶来花了不少力气。
对上林凤鸣看过来的目光,燕云略带得意地勾了勾嘴角:“谁说追不上?一个人走得快点不就追上了,还说我蠢?到底是谁蠢?”
第一次约会就像是他们之后成千上万个日夜的预演。
他们总是不愿意向彼此低头,谁都想证明自己是对的。
就像是表盘上的时针和分针,频率周期全部都不相同,偶有相遇但大部分时候是交错的。
然而一旦换种思路就会发现,同一个表盘的时针和分针失去了彼此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纵然偶有分离,他们最终总会在茫茫人海相遇。
手指轻抚过那片金灿灿的落叶大道,回过神后,林凤鸣和燕云不约而同地一起翻过了第三页。
第三页的季节又换了,这次是冬天,林凤鸣冥冥之中猜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上面贴着普林斯顿绚烂的雪景和被大雪覆盖的剧照。
那张剧照中所有人都笑得很灿烂,唯独不见燕云的笑容。他身为男一,一个人拿着盒饭披着羽绒服孤零零地坐在角落。
这两张图的配文是:“你在想他吗?”
第二张图对于《104》的粉丝来说熟悉到不可思议。
电影拍摄的时候,《104》官方就放出了不少物料,其中就有这张照片。
刚放出这些物料时基本是没人关注的,有也是向着导演和编辑的名头来的,几乎没人认识燕云是谁。
但是电影爆火后,这些物料便又被人抓了出来反复品味,其中这张因为大雪压塌拍摄器械而被迫停工的照片更是引发了大量关注,甚至一度登上了热搜。
当时电影拍摄到一半,正值寒冬,突然一场大雪压下来,不但压坏了器材还压坏了临时搭建的拍摄场地,演员和编剧只能住进临时搭的帐篷中。
好在设施很快就被人加紧运进了大山中,这张照片就是在那个时候拍的,剧组几乎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唯独燕云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当时这个照片放出来之后,网上无数人开始炒作燕云耍大牌,他那些崭新的粉丝们不甘示弱,纷纷表示“他这是在思考台词!”“他只是还在戏中走不出来!”
但是时至今日,观众们才陡然回过味来:
“草,我以为这小子当时是在敬业地思考剧情,现在想起来他是在想老婆吧?!”
“刚毕业就进组,拍到一半还遭遇暴雪,住的地方都没有,还看不见老婆,是我我都哭了,云子哥只是玉玉,心理素质太强大了”
“呜呜呜我都不敢想他们当时分开那么久是怎么过来的,太苦了我的xql”
“唉,说不定云子哥啃盒饭的时候一想起老婆在普林斯顿看那么美的雪景,一切都值了”
“他们肯定在想彼此啊啊啊”
正当观众们难得心疼燕云一次时,燕云却仿佛生怕观众们不知道一样,扭头看着林凤鸣,语气揶揄道:“普林斯顿的雪景确实名不虚传啊。”
林凤鸣木着脸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偏偏燕云还要揪着这事没完没了道:“可惜某人为了回国见老公,无缘得见啊。”
林凤鸣忍无可忍,偏偏穆央刚好看完了他和郑楚寒那本,再怎么说那也是同床共枕几年的人,再一联想到对方此刻正在焦头烂额,穆央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程旭为了给他转移话题,一听见燕云说的话立马接茬道:“林教授当时专程回国找过您?”
林凤鸣一下子不说话了,燕云闻言却冷笑一声,没好气道:“岂止是专程回国,某人大冬天分不清冷暖,看了张照片就以为我被雪埋了,连给我打电话都不知道,穿着件毛衣就坐飞机回国,选的回国时间还是夜里,下了飞机就发烧,就这居然能不知道自己发烧了,还敢就那么穿着毛衣去剧组,到地方直接惊喜变惊吓,差点没把我给气死。”
燕云提起这事再没了刚刚的得意,一口气串下来都不带打磕绊的,语气越说越咬牙切齿,显然记忆尤深,一副恨不得拎着林凤鸣衣领质问的样子。
刚刚还在心疼他的观众们闻言瞠目结舌,回过神后立刻调转枪口:
“??我前一秒还在心疼你小子,现在才发现我踏马错付了!”
“老婆发着烧也要回来见你?啊?看个照片就以为你嘎了,穿着毛衣也要回来见你?啊?”
“科幻片,家人们,这一定是科幻片!”
“天呐,我才来直播间,燕影帝说的是这位林教授吗?他看起来好理智好清醒一个大美人,怎么会做这种脑袋一热的事啊”
“呵呵,那是你看的太少了,他俩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顶级恋爱脑”
“云子为了他老婆能差点被那他那个造瘟的老丈人一棍打进ICU,宁宁为了他老公敢穿着毛衣大冬天回国冻得发烧,你们俩恋爱脑发病程度旗鼓相当啊!”
“你不懂,这个就叫般配!”
程旭这一招转移话题确实到位,穆央闻言睁大了眼睛,什么郑楚寒瞬间便被他抛到了脑后,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凤鸣:“天……没想到林教授居然也会关心则乱。”
林凤鸣全程当个美丽的雕塑,闻言依旧保持沉默,燕云闻言则是恨铁不成钢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关心则乱有,下了飞机还不知道打电话,动机就有点可疑了,我说的没错吧,林教授?”
穆央闻言愣了一下后陡然明白了什么,有些讶异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林凤鸣一眼。
林凤鸣的心思骤然被揭穿,耳根一下子红了,但他还是没说话。
其实坐上飞机的那一刻他就回过了神,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
如果真的是危险等级特别高的雪崩,一定会流出消息或者新闻,但至少在他上飞机前,他还没有看到这种新闻。
在那架安静的飞机上,除去那股真切无比的担忧外,他终于不得已地面对了自己的内心——他无比思念燕云,思念到为了给自己找说什么都要回来看对方的理由,不惜忽略了一切现实因素,主观上把这场大雪的危险性提高了几个档次。
他自以为掩藏得很好,未曾想燕云居然早就看出来了。
对于燕云自己来说,天知道这件事对他的震撼有多大。
那是两人结婚后的第二年,在此之前,燕云总是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患得患失,可能是林凤鸣天生克制,后天又被养的不善于表达,以至于燕云总感觉对方只是在爱情和婚姻上选择了他,而非真的非他不可。
对于这种猜测他没有丝毫不满,甚至很庆幸,庆幸对方选了他,但总有那么一瞬间,他渴望独占和掠夺的本性会对此吐露出几分不甘。
为什么我不能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那个人呢?
直到这场大雪。
《104》有一场雪天的戏,如此好的纯天然大雪自然不能浪费。当时收到有人来剧组探班的消息时,燕云正穿着背心披着羽绒服在雪地里和人对戏。
他一开始完全想不明白是谁会来探班,把自己那几个朋友连带着云燕都给猜过来的一遍,唯独没想过林凤鸣。
所以当他看到穿着单薄的毛衣从车上走下来的人后,他几乎惊呆了,话都来不及说便把羽绒服反手披在了林凤鸣身上。
林凤鸣是披着风雪来的,走的急,没看温度也没带衣服,冻得鼻尖都红了,看得人心疼,他却还要故作镇定,上下打量了燕云三秒,才抬手拍了拍羽绒服上的雪:“还好,我还以为你被埋雪地里了。”
他在床上直白,下了床却比谁都矜持,纵然是思念到骨髓也只用这种方式表达。
燕云闻言陡然回过了神,当场气不打一处来,刚准备骂,却突然被人一言不发地抱住了,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那人身上独有的冷香,林凤鸣低头埋在他怀里。
这是两人认识这么久,从谈恋爱到结婚,林凤鸣第一次主动拥抱他。
燕云当时惊得跟范进中举一样,连忙抬手回抱,话都说不利落,甚至连入手之间异样的炙热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好不容易找回言语能力正准备说话时,怀中人突然语气发软地开口道:“你想我了吗?”
当时的林凤鸣即使是表达感情也要假以如此别扭的方式,完全不愿意说出“我想你了”四个字,但即便别扭到了这种程度,却还是让燕云无比动容,当场就那么穿着背心在大雪天抱着他激动无比道:“想,宁宁……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林凤鸣从燕云怀里抬眸看着对方,得到满意回答的他眼底沁了些许笑意,雪挂在他的睫毛上,轻颤间像是绮丽的非人生灵。
燕云被他蛊得忍不住低头,正准备亲上时陡然感觉到他喷洒出的堪称滚烫的热气。
燕云当场便回过了神,抬手摸上了对方的额头,入手间一片火热,那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停滞了:“你发烧了?!”
林凤鸣的一切反常都有迹可循了,发烧的他比平常坦诚了一点点,可只是这一点也足以让人心软发麻。
林凤鸣很不幸地在探班第一天就病倒了,他一个探班的非但没给被探班的拎来任何东西,只打包送来了一个发烧的老婆,被探班的反而还得反过来小心翼翼地伺候他。
燕云极力想带林凤鸣去打针,林凤鸣听了这话却死也不愿去,为此甚至不惜低头把脸埋在他怀里。
燕云一下子便哑了火,好在同组一个学过医的演员看过后表示可以先观察一个小时,如果还是高烧不退再出去打针。
林凤鸣躺在分给燕云的那个帐篷里,晕晕乎乎地被人伺候。
他不知道自己发烧之后连带着行事逻辑都发生了改变,无意间的动作跟撒娇没什么两样,他只是觉得自己有点乏力,只想躺在燕云怀里睡觉,拉着对方的手才能入睡。
林凤鸣后来再回忆时,那段发烧时的记忆几乎是零碎的片段,唯独有有一幕他记忆颇深。
他隐约记得自己睡觉时是在燕云怀里睡着的,醒来时却不见对方的影子。
他窝在被子里浑身发冷,抬头刚好看见雪在帐篷外飘落,反应慢了三秒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恰在此时,燕云端着药和热水慌里慌张地掀开帘子走进来,浑身上下都是雪化到一半的水珠,衣服都被打湿了他却根本没空管,唯独头发上的雪花还没来得及化。
林凤鸣当时烧得迷迷糊糊的,骤然看到这一幕,跟文艺和感性向来不沾边的脑子中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此生同霜雪,也算共白头。”
第46章 角色翻转
不过那点勉强升起的感叹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因为燕云在此之前毫无伺候病号的经验,更无伺候自己老婆的经验,心急如焚之下拿起一把药就要往人嘴里塞。
林凤鸣被药抵在嘴边才勉强反应过来,蹙了蹙眉道:“……吃不下。”
他自己以为自己只是正常说话,燕云听了却手一抖差点把药撒地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止住,再开口时语气都比平时温和了几分:“那分几次才能吃下?”
林凤鸣烧昏的大脑反应了几秒:“三次吧。”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说话的语气有多黏糊,和平常又有多大反差。
燕云硬是忍着心下的酥麻,连忙把药分成了三份,一份一份地喂他吃下,生怕这祖宗喉咙太浅咽不下去。
但是好不容易喂完片剂之后,到了冲剂却又出了问题。
林凤鸣只抿了一口就蹙眉道:“苦,不喝。”
说完立刻转身,甚至还自顾自地盖上被子,俨然一副没在开玩笑的样子。
燕云硬是在床边坐了三秒才回过神,随即他连忙把杯子放在一边,抬手把人抱到怀里低声哄道:“就两口,宁宁,喝了药病就好了,我问编剧给你要了糖,咱们乖一点好不好?”
燕云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哄人,效果却有点不佳。
林凤鸣靠在他怀里抿了抿唇表示不合作:“……不喝。”
言罢他又小声说了句什么,燕云没听清楚,低头凑过去道:“什么?”
烧昏了的林凤鸣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有问必答:“不喝,喝完病好了……我就要走了。”
燕云骤然被炸得大脑中一片空白,喜悦、酸胀、酥麻和爱意在胸腔炸成一团,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他的神经,使他在这一刻呼吸都变成了奢侈品。
林凤鸣说完这句话低头靠在了燕云的怀里,他半晌没听到对方回话,以为自己逃过这一劫了,晕晕乎乎的正准备睡过去时,燕云突然端起杯子一言不发地喝了一口,低头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上来。
林凤鸣躲都没地躲,硬是被他娴熟地撬开唇舌喂进了一大口,那点困意瞬间烟消云散,他睁大了眼睛,昏沉的大脑被苦得都恢复了一丝理智,但他恢复理智的第一反应却顾不得那点苦,而是劈头盖脸地质问道:“你干什么,不怕传染……唔——”
第二口药不由分说地喂过来,病到无力挣扎的美人只能喘着热气靠在对方怀里任人摆布,一杯药喂完一共花了四口,林凤鸣被苦得睫毛微颤,嘴唇则是被亲得水润而鲜艳。
他极力想做出咬牙切齿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还是跟撒娇一样:“……骗子。”
燕云拿糖的动作一顿,挑了挑眉:“我怎么又成骗子了?”
林凤鸣抬眸看着他,脸上还带着未退烧的绯红:“说好的只有两口,你明明喂了四口。”
燕云动作一顿:“其实是五口。”
林凤鸣一愣,下一秒那人含着糖,扣着他的后脑在此吻了上来。
舌头压着那块水果硬糖在他嘴中肆虐,仗着对方没力气身体软,硬是把舌尖都给亲麻了才勉强退开。
苦涩的药味全部被水果糖的甜意压了下去,林凤鸣整个人都被亲懵了,眼角还带着水光。
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燕云眼神一暗,抬手替他抹去了嘴角的水渍:“甜么?”
林凤鸣反应了几秒才点头道:“还行。”
“还行就是甜,睡吧。”他轻轻抱着怀中人,低头在对方额头吻了一下,“睡醒我还在这里守着你,放心。”
这句话终于说在了林凤鸣的心结上,他闻言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股铺天盖地的困意,仿佛在国外失过的那些眠都要在此刻找补回来一样。
林凤鸣靠在燕云怀里闭了眼,药物中有安眠的成分,睡过去的前一秒他忍不住小声道:“燕云……”
燕云拥着他道:“我在,宁宁,睡吧。”
听到这话,他才终于安心地睡去。
第二天林凤鸣的烧就退了不少,但还是有些低烧,人尚未完全恢复,依旧非常粘人。
燕云没前一天那么揪心后,对着这样的林凤鸣,他终于品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酥麻。
他忍不住借着这个机会诱哄对方做点别的事:“亲我一口。”
这已经是这人今天第四次说这话了,林凤鸣实在有点不耐烦,忍不住蹙了蹙眉,但还是抬头轻轻吻了他一下。
燕云嘴角几乎就没下去过,他甚至还发现了林凤鸣发烧后一个更为奇特的反应——有问必答。
眼下大雪封山,只能送进来人却送不进器材,整个电影最大的金主和林凤鸣是同一天来的,此刻正在外面心急如焚地指挥修路,看起来比谁都急。
电影暂时是拍不成了,燕云这个男一却一点也不担心,反而窝在这一隅温暖的帐篷中,抱着怀中人温存。
药吃完后身体开始发汗,裹在被子里黏得难受,林凤鸣蹙眉就要掀被子,燕云见状连忙按住他的手,转移注意力般询问道:“宁宁,你最喜欢我亲你哪里?”
林凤鸣闻言果然不再挣扎,思索了三秒道:“腰。”
他回答得言简意赅,却不知道说出来的话有多让人难以克制。
燕云喉咙微微滑动,半晌没说话,林凤鸣窝在他怀里一时间也忘了身上黏腻的事,药效再次涌上,脑海中又有了困意。
燕云抱着他再次开口:“回来为什么不提前给我打电话?”
林凤鸣即使是快睡着了,依旧下意识嘴硬,不愿透露本心:“忘了……”
说完他自己也感觉这借口太荒唐,又临时改了口:“关心则乱。”
“忘了?关心则乱?”燕云一下子戳穿了他,“到底是关心则乱还是故意不打?”
林凤鸣埋在他怀里不说话,燕云被他逗笑了,抬手把他鬓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撩到了而后,低头在人家耳边质问道:“是不是想我了?”
这次林凤鸣过了很近才不情不愿道:“……嗯。”
说完又欲盖弥彰般道:“困了。”
燕云怎么压也压不下翘起的嘴角,但是第三个问题直到怀中人的气息平稳,看起来彻彻底底睡着后他才敢开口询问:“宁宁,你……爱我吗?”
他声音很小,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谨慎,但被他询问的人已经沉沉地睡去了,完全没听到他问出的这个问题。
没有得到回答的燕云反而松了口气,对方睡着了没听到,总比听到了却沉默好。
可是即便他心生侥幸,内心深处却还是忍不住涌起了一股淡淡的遗憾和不甘心。
大雪倾盖下,林凤鸣并不知道在自己睡去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他的病彻底康复并且再次醒来时,燕云极其不要脸地给他看了几段视频。
林凤鸣对于自己烧得迷迷糊糊时做的事基本上已经不记得了,但这些视频却让他“被迫”想了起来。
他僵硬地坐在床上,看着视频中的自己宛如小猫般黏黏糊糊地往人怀里蹭,对方出去给他拿个药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