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警官环顾了一周:“那孩子为了救你真是拼了命了,刚才我们在铁门外看你们俩和那女人谈得挺好,应该可以劝得动她,我们就没有若贸然出现,怕惊吓了她前功尽弃。眼见着就要成功了,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老宋啊,人民群众得救,但也不能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啊!当了这么多年指导员这次你怎么这么冒失?若不是秦见那孩子拼死咬牙坚持了两分钟,直到我们冲了过来,你呀,今个儿怕是凶多吉少啊。”
他指指宋城南的旁边:“刚才那臭小子还脱力的坐在这儿呢,这会儿上哪去了?”小张警官站了起来,“我去看看那女的,你告诉秦见,我回去就给你俩申请好市民奖,这回高低要点奖金。”
宋城南摆摆手,不想听他啰嗦,他看了一眼刚刚秦见蹲过的避风处,那里的雪上写了个名字——宋城南。
男人一步一步走下楼,肋骨疼得直抽气。软组织挫伤,宋城南给自己下了个诊断。捂着肚子,走过鸣着警笛的嘈杂之地,他在小电驴子旁边看到了蹲在角落,将头埋在膝间的秦见。
踢他的时候,牵动了肋骨,小崽子瞬间站了起来,满脸忧色:“伤到了?”
“没,就是压到骨头了。”宋城南眼见着少年睃了他全身一眼便又蹲了回去,男人“啧”了一声,掏出跟烟挨着秦见蹲了下来,“生气了?”
秦见眼皮都没挑,蜗牛似的往外边蹭了一点。
宋城南边点烟边又贴了过去,他用肩膀撞了撞少年:“哥错了,真错了,下回都听你的。”
男人的唇刚刚离开烟蒂,少年就扳着那夹烟的手送到自己面前,微微偏头,就着那手吸了一口。
没有像宋城南那种老烟枪深吞,烟雾在口腔转了一圈就被吐了出来,秦见轻咳了两声,淡淡的说道:“没下次了,咱俩掰了。”
宋城南身子一顿,随即收了脸上的不正经,正色道:“秦见,那种时刻我不能不救,虽然脱了军装,但我仍是个军人。”
“是,你一直都是好人,无差别对待,不管是谁深陷泥潭都会拉上一把,只有我一个人是他妈的混蛋,在我眼里除了你谁都不重要!要死就让她死去!为什么要为那样愚蠢的女人搭上你的命!”
做了多年指导员的宋城南,此时能说出很多大道理,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酸痛的手臂搭在了少年肩头。
“你知道我拉着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吗?”秦见的目光阴鸷疯狂,“我在想既然你可以为任何人去死,还不如死在我手里!让我这个变态拉着你下地狱,我们一同沉沦在泥沼里,越陷越深直至不见天日!”
“变态?”宋城南皱眉。
秦见轻笑出声,黑色的眸子乌糟糟一团,像被业障蒙蔽了心灵:“是啊,变态,我就是想恩将仇报,拉着你一同下地狱的变态!”
“就像这样!”
少年蓦地擒了男人的下巴,身子前倾将自己送了上去,炙热的鼻息与冰冷的唇同时而至,秦见吻上了那片朝思暮想的柔软!
破败的街路,夜晚风寒,警车的鸣笛声还在远远的响着,看够热闹的小贩又在沿街叫卖,穿行的人们抱怨车子开得太快,小轿车中的司机谩骂不守规矩的土鳖...世界依旧喧嚣,人们步履匆匆,谁也没留意这个阴暗的街角,两个男人蹲在一辆不起眼的小电驴旁边唇贴着唇,正在接吻。
这一隅此时已若静止,男人搭着少年的肩膀,少年倾身吻着男人,像一部老旧的影片,定格在最矛盾又最华美的一帧。
只有男人指间夹着的香烟,还袅袅升腾着烟雾,证明着这并非是一个梦,美梦或噩梦,都不是。
最终是秦见先撤开了身子,他没敢看宋城南的神色,微挑的眼睑垂着轻笑自嘲:“你看,其实别人说得对,我就是只白眼狼,你就不应该招惹我。”
他站起身,望望深暗的天空,低声说道:“我喜欢你,宋城南。从今天起,我们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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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坦白了,我家见爷好辛苦~~~心疼~~~
又翻了一个身,床板发出吱嘎的声音,宋城南按亮手机,凌晨两点四十三分。
反正睡不着,所幸翻身而起,胡乱套了一件卫衣,循着固定的地方摸了一根烟,咬在齿间。
卧房狭小,只踱了两步宋城南就站在了窗前。
他肩宽背阔、身姿伟岸,稀薄的月光透窗而来,在他身上撒了一层淡淡的清辉。窗下便是书桌,秦见原来常常在这里伏案至深夜。曾几何时小崽子整日龇着幼利的尖牙,只有提到读书时才会换上向往又落寞的神色。
宋城南想到那个时候的秦见,辛辣的烟雾都吞出了一丝甜味,那时的小崽子多他妈可爱,爱恨情仇全摆在脸上,哪像现在,肚子里不知装了多少令人糟心的弯弯绕绕。
他拉开台灯,光线将月光的清辉掩盖。书桌上整齐地摞着几本书,还有几张密密麻麻写着字的卷子。那是过年时秦见刷的题,少年似乎将此作为一种放松。
秦见其实和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很不同。从不骄傲自负、好高骛远,也无叛逆无状、恣意妄为,除了读书看不出还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日常的开销都是自己打工所得,时不时还要给远在南方的晓晓寄些零用钱。
说着最冷的话,做着最暖的事儿,就是秦见。
宋城南摘烟弹灰,腕子轻轻地碰在桌面上发出了一声响动。男人肌理均称的腕间带着一块黑色腕表,黑色的厚重感配上金属拉丝的科技感,莫名的便与宋城南很搭。
腕表是秦见送给宋城南的新年礼物。大众品牌,千元价位,可能已经用尽了秦见的所有积蓄。
宋城南还记得自己拆开包装时候的细节,长短针定格在5:20,他当时没有在意,如今想来都是少年的刻意而为。
思及此,宋城南无可避免的想到了那个吻。
齿间的烟被舌头从一侧唇角推到了另一侧,宋城南觉得唇上热辣辣。其实那都算不得一个吻,只是嘴唇贴着嘴唇罢了。他还记得当秦见贴上来的时候,自己脑子中划过的那句话:果然是真的。
秦见的爱恋其实不是没有征兆的,只是他故意忽略罢了。就如那次醉酒,确实醉得深重,但不至于没有一点神识。他知道身边有人,听得到那人近乎喃喃的低语,也记得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那夜的吻由腼腆到奔放,由生涩到炽烈,毫无疑问是令人愉悦的。宋城南浑浑噩噩的享受着、沉沦着,直至迷蒙间感到一阵压痛,“兵王”的身手让他在酒醉间也能瞬间反击,翻身而上,腕子扣在那人的颈子上。
挑开沉重的眼皮,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的却是满目决然悲恸的秦见。原来是这崽子啊,宋城南浆糊一般的脑子连不起前因后果,只在看见少年时放松了一切戒备。他松了手,沉重的身体跌在秦见身上,恍惚间他想起了自己连日来的幽怨。
“崽子,怎么不回家?”他记得这是他跌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句话。
宋城南习惯早起,这是他当兵八年留下的生活习惯。那日他没有晨跑,一因宿醉,二因...春梦。
男人身后未醒的少年,睡着也是蹙着眉头的。宋城南瞧了他半晌,终究劝服自己,那就是一个梦,一个错乱的旖旎的梦,成年未婚男人谁还不做几个春梦?
可如今,宋城南却不能再自欺欺人,三天前,秦见在人潮涌动的街头,在街角辟出的一束阴影里......吻了自己。
他说:宋城南,我喜欢你。
“草!”宋城南烦躁的扒了扒头发,一口烟吐得万分惆怅,“这他妈是什么事儿啊?”
拿出老旧的手机翻了翻,凌晨三点半他给原来部队中的军医拨去了电话。
军医的愤怒显而易见:“宋城南,你就不能选个白天的时候打电话?不就被一个小崽子告白了吗?你在部队的时候这种情况遇到的还少吗?哪个不是被你教训一顿就吓跑了,至于大半夜来问我怎么办?我他妈昨天刚跑完十公里,全身都累散架子了!”
“谁让你们部门平时训练少,十公里就散架子了?还真是养成废物了。”两个人在部队时关系不错,属于互损出来的革命情谊,“说真的,这次这个真难办,不是打一顿、训一回就能解决的。”
宋城南对于TXL并不陌生。部队一水的男人,有几个取向异于常人的并不稀奇。当了八年兵,宋城南收到来自同性的情书没有十封也有八封,还有三五个胆子大的堵着他口头告白。可这些人不是被宋城南无视,就是被他约到作训室关上门痛扁一顿。少年人的情丝来得快去得也快,面对着不再温和的冷厉教官,很少有人选择继续坚持。可也有打不跑的,曾经便有一个异常执着的青年,被教训了几次也没放弃,可最终还是败给了宋城南的不在意,就是那种你这边已经火烧了房子,人家却懒得递一个眼神的不在意。
“打一顿不行就两顿,你又不是没经验。要不就晾着他,人总会知难而退的。”军医在电话那头打着哈欠。
打不得骂不得,晾着还心疼。宋城南好久没这么无奈过了,他捧着电话仰倒在床上:“和你说实话吧,是我自己养大的孩子。”
“爱列屈拉情结,简单的说类似于恋父情结。”军医终于正色,“根据你的叙述,他应该是幼年生活辛苦,没有体会过温情,恰恰你的出现弥补了这一点,因为你的强大与对他的保护,正值青春期的孩子身心发育需要一个寄托“崇拜”的对象,所以产生了爱列屈拉情结,这很正常,可以理解。”
“大多数的有爱列屈拉情结的人,随着他们的逐渐长大,会郝然一笑,然后释怀,继而开始真正的恋爱。”军医说道。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宋城南揉揉胀痛的额角问道。
“心理断乳。”军医简明扼要,“你要坚定而巧妙地暂时疏远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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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可能还有一章
宋城南请了长假,打算回一趟老家。
回家之前,他与龚婷婷见了一面,将两人的关系确定了下来。
年轻的女人穿着橘粉色的毛衫,撅着红艳的嘴唇娇嗔:“上次约会你就放了我鸽子,哎呦,知道你去救人了,可人家听说你受伤了,几次想要看望你都被你拒绝了。”
“不好意思。”宋城南低声道歉。
高大英挺的男人有着与小镇格格不入的英俊,姑娘甚至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就选择了原谅。
分别的时候,女人娇羞地扑进了男人的怀里,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真的不用我去车站送你?”
宋城南觉得自己身上的肌肉瞬间僵成了一块,好似又回到了对战演习的时候,高度警戒的自己随时可以扣动扳机。
“不用。”他稍稍撤身,“天气冷,别折腾了,我一个星期就回来。”
女人软着腰轻轻晃动着身子,撒娇似的点头:“那记得要给我打电话啊,哎呦,哪有你这样的,刚谈对象就要出远门。”
“不好意思。”这好像是宋城南与女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年轻女人娇俏的轻叹,然后一步三回头的流连而去。
似乎确实有些妖娆过头了,宋城南想起秦见的评价。其实他原本只抱着接触接触想法,并没想这么快的确定关系。可偏偏出了秦见的事,女人这几日恰巧纠缠的频繁,因而在刚刚女人玩笑似的试探中,宋城南想到了“心里断乳”。
是不是这样秦见就能认清现实,回归正常了?从而也会断了对自己的“非分之想”?最后几个字划过心尖的时候,宋城南感到莫名的颤栗,很像他少年时第一次看到西方人体塑像时的感觉,面对着惊世骇俗又无与伦比的艺术品,明明知道不应该,又总想偷偷看一眼。
“那你以后就是我的男朋友了?”女人的手指在杯子上画着圈圈,轻巧的开着玩笑。
宋城南沉默了片刻,对自己认真的检视了一遍,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男友后,轻轻点了头。
宋城南回了老家,一个颇为偏远的村庄。时间似乎没给这片土地带来多少变化,却给他的母亲套上了年迈的躯壳。
宋城南转业的事情,宋母已经知晓,她望着墙上的黑白照片叹了一口气:“去给你爸上支香。”
当年沈萍出嫁的第二天,宋父就住进了医院。五万元的彩礼换来了几张票据,却没留住宋父的命。
手术后,宋父仅吊了三个月的命就驾鹤西去了,而此时传来了已经怀孕的沈萍因琐事被她男人打流产的消息。
宋母哭了三天,哭宋父、哭沈萍,也哭自己。14岁的宋城南在村头的老树下坐了一天一宿,这里曾经是沈萍常常流连的地方,目光深长,望着乡道。旁人问她在看什么也不说,问她在等谁也不回,只有宋城南知道,沈萍在等她的奶奶,那个许诺治好病就来与她团聚的老叫花子。
任凭宋城南磨破了嘴皮子,宋母也没同意与他同行。她说故土难离,她说你爹在这儿,我哪也不去。
最后,宋城南无奈只身返回,告别了年迈的老母,告别了墙上的黑白照片,告别了村头那颗荫蔽了几代人的歪脖子老树。
车行至一半,宋城南才打开手机,这几天他一直关着机,颓败的山村,年迈的母亲,让他生出怆然,避世一般的只想好好陪陪母亲。
开机的提示音后,随之而来的是一堆信息挤进来的声音,满屏的小红点昭示着没有一个人能离开凡尘俗世的羁绊。
手机从上划到下,越过龚婷婷的狂轰乱炸和社区的工作信息,没有一条是秦见发来的。
少年的头像躺在信息列表的最底端,页面中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约他去酒吧见面的时候。
明明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宋城南却点开了少年的头像。
那是一张雨水落在湖面砸出涟漪的照片。宋城南清楚得记得那天他与秦见骑着小电驴回家,途中遇到急雨,两人用衣服蒙着头飞奔着躲进了一个破败的凉亭。凉亭临水,亦是污浊不堪。雨起先下的很急,后又小了,小到冒着雨也可以冲回家。可他与秦见谁也没动,他坐在石条凳上,秦见则坐在缺了一角的石桌上。两个人望着灰蒙蒙的天色,看着雨水打在湖面上,砸出黑灰色的涟漪。
没有一丝美感。
“我给你念一首诗,你给我抽一口烟成吗?”秦见望着湖面说道。
宋城南看看指间的烟,又看看当时只有16岁的少年,毫无原则的点头:“念吧,别整听不懂的。”
云 灰灰的
再也洗不干净
我们打开雨伞
索性涂黑了天空
在缓缓飘动的夜里
有两对双星
似乎没有定轨
只是时远时近……
诗念完了,秦见弯腰凑了过去,狭长的眼睛瞧了一眼宋城南,男人抬手,少年就着那手吸了一口,咳了三五声之后才问:“听懂了吗?”
“没懂。”男人笑道,“骗我烟抽。”
秦见也笑,然后拿那台老旧的手机咔嚓了一下。
“什么审美啊,这也照。”细雨中男人的声音慵懒散漫。
“你以为我是在照景儿?”少年在污浊的天幕中也有着张扬的帅气,“我是在记录这个时刻,记录...我们。”
宋城南看了那张照片好久才退了出来,他这些天常常想到秦见,比原来更加频繁。想他们的过往,想秦见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如今来看,少年的情愫已经侵入了漫长的岁月,融化在了日常的种种之中,那种隐忍不发与小心翼翼,都让宋城南觉得心酸。
再次向上滑动,宋城南主意到了一条信息,是秦见的班主任发来的,约他有空的时候去一趟学校,第一条信息是三天前发的,而两个小时之前,同样的内容又发了一次。
男人蹙起了眉头,他看了看表,计算了一下时间,然后点开龚婷婷的信息快速浏览了一遍,手指在键盘上跳动,留下了简单的一句:“今晚不行,家里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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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的vb:退步青年你好。
宋城南赶到学校的时候,晚课已经开始了。
去老师办公室的途中,他故意绕了个弯从秦见的教室路过。
秦见常常坐在最后一排,原来是因为不讨喜,现在是因为个子高。应该是数学课,黑板画着各种形态的曲线,宋城南从后门的窗户看进去,目光扫了一圈没有少年。
靠窗的最后一排空了一个位置,椅背上挂着一件校服,蓝白相间的颜色,袖口处趴着一只棕色的维尼熊。
维尼熊是从宋城南不穿的睡衣上剪下来的,缝在袖口用来遮盖一个焦黑的烟洞。
那是几个月前的杰作。一日清晨,宋城南骑车送秦见上学。秦见一手环着宋城南的腰,一手拿着袖珍词典背单词,他的头抵在男人宽阔的背上,将一切浮躁喧嚣隔绝在外,似乎这处狭小的避风之地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宋城南便不同了,即便骑着车也有很多的人与他热络的打招呼。他面上挂着笑,回应着各种善意的招呼,被动地参与到了热闹的人情世故之中。
停车等灯,竟有相邻的人趁这会儿功夫敬上了一根烟,连带冒着莹蓝色火光的打火机也送到了面前,宋城南无奈只得弯腰点燃,咬着烟含糊的说:“抽几口就灭了吧,骑车不安全。”
就这么会儿功夫,掉落的烟灰将秦见的校服袖口烫了一个烟洞,焦黑难看,像水灵灵的姑娘偏长了一颗媒婆痦子。
宋城南颇为懊恼,秦见却不以为意,他针线功夫一般,简单的缝补倒不在话下。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宋城南以前的睡衣,就是那件与秦见同款不同色的。秦见因长了个子,睡衣不再合身,便又买了两套款式几乎无差的,与宋城南一人一套,而这套幼稚可爱的小熊睡衣便被秦见束之高阁了。
将胸口的小熊剪了下来,一针一线的缝在了袖口,秦见觉得挺满意,顶着一张青春无敌的脸见天儿穿着校服在宋城南面前晃悠,闹得宋城南越看他越觉得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如今小熊依旧乖乖的趴在校服上,宋城南却再难寻得到当时他与秦见之间那种互相扶持的简单快乐。收回目光,他迈开步子走进了高三老师的教研室。
“秦见是我带过最让人省心的学生了。”已经谢了顶的男老师将桌子上的巨大的三角板、量角器往边上一推,空出一个地方给宋城南倒了一杯热水,“学习好、不生事,不打游戏、不搞对象,话虽然少点,但稳重懂事,从不给我添麻烦。”
“可就是这样的学生,前两天却给我惹了大祸!”男老师又急又怒的拍了几下桌子,“宋主任,秦见也没个正经家长,这回找您来就是商量商量这事怎么处理?”
宋城南心下一惊,将冒着热气的水杯推到一边,蹙眉问道:“秦见怎么了?”
“怎么了?!”男老师双手一拍,头上稀少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跳跃了两下,“秦见把同学打了,打得那叫一个严重,鼻梁骨折了!前门牙掉了四颗!好像还有什么脑震荡,如今还在医院躺着呢!被打那孩子的家长现在不依不饶,非让学校开除秦见!秦见要是真被开除了,欸,这么好的一个苗子不是耽误了吗?!”
“秦见为什么动手?”宋城南直切主题。
“我现在也不知道啊!问也不说!扔下一句让学校随便处理就没影了!秦见不说实话,就是学校想要帮他也帮不上啊!”男老师急得抓耳挠腮,“秦见这孩子平时看着挺温良的,谁想到动起手来却下这么狠的手。若是同学间小打小闹,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都高三了,再说秦见成绩在那摆着呢,学校还指着他光耀门楣呢。可如今这种情况,被打的孩子住了院,家长又见天儿来闹,学校怎么的也得给个说法了。”
“宋主任,你和秦见那孩子能说得上话,你劝劝他让他把实情说出来,只要他说出实情,学校肯定做到不偏不倚!”男老师一激动,头上的顺滑发丝就击节而舞。
宋城南掏出手机,在列表中找到了秦见的头像,他沉吟了一会儿抬头说道:“这事交给我,我会带着秦见来学校将事情说清楚。”
男老师喜得连连点头,可转眼却收了笑,又摆出一副愁苦面容。
“除了这事,还有一件事。”男老师在桌角的一沓卷子之中翻出一张拍在桌上,“你看看秦见这卷子,前半张一点没错,后半张一点没做!我问他为什么,他一句话不说,问的急了,就扔下三个字‘走神了’!你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三个多月就高考了,他给我走神儿!还是在摸底考试中走神儿!”
秦见字迹疏朗,颇有风范,如今被一个大红色的62覆盖其上,看起来确实违和。
男老师琢磨了一下,沉吟道:“宋主任,秦见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他家里的情况我也多少知道一点,是不是他那个半身不遂的爸爸又生事了?才导致他情绪暴躁、无心学业、出手伤人?秦见出了这事后,几个和他走的近一些的男生向我反应,说他这阵子东西吃得很少,还...”男老师拖了拖凳子往宋城南身边靠了靠低声说道,“还哭过,大半夜一个人站在走廊流泪,被起夜的同学看到了。”
“哭过?”宋城南蓦地抬头望向男老师,手中的卷子被攥得沙沙作响。
男老师点点头,叹了一口气:“书读了这么多年,就差临门一脚,却出了这样的事儿,哎~”
宋城南沉默了片刻,将卷子捋平放到桌子上,沉声道:“秦见出手伤人一定有隐衷,这事交给我吧,我来劝他。也希望学校在这件事的处理上能做到公允,不要偏私任何一方。”
“那是自然。”男老师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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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还有一章,但别等哈。
电话拨不通,僵硬的女声机械的重复着“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收起电话,宋城南琢磨了一下去了“陈酿”。
“小秦?没来过。”一个面生的青年站在酒吧的吧台内,“老板也不在,他也好几天没露过面了。”
宋城南面色沉郁,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的烟,拇指一下下刮着烟蒂:“方老师的儿子最近来过吗?”
青年想了想,对上了号:“你说方斐吗?昨天来过,被他数学老师抓了回去。”
昨天?还有心情泡吧,看来方斐应该不知道秦见的事情。在心里去掉了一个选项,宋城南一时不知要去哪里找秦见。
出了“陈酿”,下雪了。白色的雪粒子在昏暗的苍穹翻飞,像小时候午夜开着的电视机,没有画面,只有满屏乱糟糟让人心烦意乱的雪花。
宋城南坐在小电驴的后座,手里还夹着那根没点的香烟。飞雪漫漫,行人匆匆,他忽然觉得有些落寞,对于曾经那样熟悉的人,如今却不知要到哪里去寻?
再次掏出手机,宋城南打算试着再拨一次电话。手指在标注为“见爷”的头像上犹豫了两秒,他忽然眼睛一亮,随即快速地将手机收起,长腿一跨骑着小电驴呼啸地破开了厚重的雪慕。
过了年,时节上已经进入春天,但这个北方小城依旧延续着冬天的温度,风雪说来就来,像一直装在冬天兜里的玩具,随时可以掏出来把玩。
秦见又裹了裹羽绒服,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十分,还有五十分钟,那家偏僻的小旅馆才开放过夜的床位。一张床位15元,晚九早六,秦见已经住了三天。
忽然身后传来电瓶车的声音,北方冬天骑电瓶车的人不多,因为电池不耐低温,经常会在半路因耗尽电量而抛锚。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只一个轮廓他就分辨出了那是谁。双拳蓦地握紧,脊背僵直,他怔愣的看着那人衣角翻飞,在漫天的雪中一步步向他而来。
“真的在这。”宋城南看看破败的凉亭,似乎比一年前更加不堪,石桌由缺一角荣升至缺了两个角,他用手随意的扫了扫石条凳上的浮雪,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今天下雪,念一首什么诗?”
秦见一直看着他,在昏暗的光线中努力的分辨男人脸上有没有厌恶之色。
没有。一分一毫都无。熟稔的口吻,随意的态度,好像与原来一般无二。
好久没说话了,秦见清了清嗓子:“诗有,拿什么换?”
秦见侧目之时,宋城南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少年的睫毛上挂着雪花融化的水珠,嘴唇冻得已无血色。男人的心骤然紧缩,少年狼狈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几年前那个满手冻疮、肮脏瘦削的男孩儿。
丝丝绕绕的疼缠了上来,宋城南落下眸子,掩住眼中的情绪,他用脚踢了一下少年,状似随意:“换什么换,见爷,在月朦胧鸟朦胧下去,咱俩还不冻死在这儿。”
他站起身,不容反驳:“走,回家。”
小电驴还算给力,坚持到出租房才闪着红灯趴窝了。秦见跟着宋城南进屋,目光不由得四下扫了一圈。
“这不要春耕了吗,要买种子化肥,沈萍带着孩子回村了。”宋城南脱了大衣坐在沙发上搓了一把耳朵,他看着依旧站在门口的秦见没好气,“还站着干什么,去做饭,饿死了。”
秦见低低的应承了一句,脱衣洗手,走进了厨房。
抽油烟机响起来的时候,宋城南看着狭窄厨房中的高个子少年,忽然一晚上沉郁的心情便这样一扫而光了。
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心中都有那个吻,但又都不提那个吻,好像街头的那一幕就是一个碎梦,已经化作春泥了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