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欲言又止,停顿许久才补上这句话:“清司不会回来了,太宰。”
太宰治蛮不讲理又斩钉截铁地否定了织田作之助:“他会回来的,织田作。清司君答应我了。”
织田作之助一口气喝完杯里的酒,沉默不语地站起身,撇下太宰治离开了。
太宰治将目光投向调酒台后方的酒吧老板,只见他点燃了杯里的酒液,蓝色的火光顿时蜿蜒而上。
太宰治记得那天在黑市的酒吧里,清司给他们调酒,做的就是这款名叫Blue Blazer的鸡尾酒。他还记得那天蓝色的火焰照亮了大半个酒吧,清司的眼睛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老板将还在燃烧的blue blazer推向太宰治:“这款鸡尾酒调制难度高,我也不经常做,不清楚味道究竟怎样。”
太宰治挥掉酒液上方燃烧的火焰,将表层略有些温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非常好喝。”
太宰治说的不是假话,尽管清司的调酒技术有目共睹,但Lupin使用的基酒质量远高于黑市不知名的小酒吧,味道更加温润醇香。
但不知为何,太宰治还是更怀念清司调的烈酒。只要他闭上眼睛,清司的身影就会在他脑海中浮现。
“太宰先生在这里坐了很久了,您还在等什么人吗?”
太宰治笑着否认了:“等人?我没有等人。”
太宰治领带上夹着一颗蓝绿色的宝石,他将它轻轻取下,攥在掌心里。太宰治举起手,将那颗宝石凑近唇边,虔诚地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它。
“我在等春天到来。”
眼前的场景消失了。
八岐大蛇像挥散雾气一样,挥散周围的景象:【看来任务非常完美地完成了。】
〖等任务全部完成,我还能返回这个世界看看吗?〗
【寰宇间有上万个平行的世界,任务完成后,你便是自由之身,可以在各个世界间穿梭——何必怀念?】八岐大蛇显然无法理解清司的行为:【人类……真是奇异的生物。】
清司意识到自己和邪神的思维没办法连接同一个服务器,主动截断了这个话题。
〖下一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第二个世界,你的目标是[鬼舞辻无惨],鬼之王,食人为生。】
〖……鬼?惊悚电影吗?〗
【天人道、人道、畜牲道、阿修罗道、饿鬼道、地狱道,成千上万个平行世界里,总有超出你们想象的存在,人类。】
清司面前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白光过后,一名身穿红色和服的男人出现在清司面前。
男人面容异常俊美,即使因愤怒而青筋暴起、面色发红,却丝毫没有丑陋之感,依旧英俊得远超常人。
他挥了挥手,鲜血淋漓的肉块张开獠牙锋利的血盆大口,朝清司扑过来。
〖喂,等等——〗清司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邪神坚实的胸膛上。
八岐大蛇扶稳了清司的肩膀,有力的双手牢牢撑住了他:【切莫慌张,这是「窥视之瞳」的景象,宿主。】
那坨血肉直奔清司身后,他和八岐
大蛇回过头去,目睹它将一个尖叫不停的人吞进了巨大的嘴里。肉块扭动着,将那个人吞进消化道中。
在那个被吃掉的人身旁,还跪着三四人。他们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几乎要蜷成一团。
〖刚刚那个家伙是[鬼舞辻无惨]吧,这些人又是谁?食人鬼的猎物吗?〗
【这些不是人,他的部下们同样是食人鬼之身。】
八岐大蛇话音刚落,扭动着的肉块又朝其他食人鬼扑去,将他们一一咬杀。
【[鬼舞辻无惨]正在清理他的部下[下弦],几百年来,这样的屠杀经历了十多次,导致[下弦]人员流动频繁。】
【[鬼舞辻无惨]杀人成性,甚至以此为乐。他杀人众多,因此人类民间组织了名为[鬼杀队]的组织,以剿灭恶鬼为己任,杀灭[鬼舞辻无惨]和他手下的食人鬼。】
〖他的员工还是跳槽吧。〗清司耸了耸肩:〖所以我的身份是什么?鬼杀队吗?〗
【[鬼舞辻无惨]的员工。】
〖……放我回去。〗
【不过,你不必担心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八岐大蛇挥了挥手,面前的景物逐渐扭曲,化成一朵青蓝色的彼岸花。
【[青色彼岸花],能让鬼变成人类的植株,[鬼舞辻无惨]近百年来一直在寻找它。世界上只有一朵[青色彼岸花],而它已经和你的身体已经融为一体。】
【为了找到重新变成人类的办法,[鬼舞辻无惨]绝不会夺走你的性命——至少,在他找到提炼[青色彼岸花]的办法之前。】
〖我明白了。〗
【其二,[鬼舞辻无惨]能听见所有鬼的内心。】
〖……那我的目的不就暴露得清清楚楚了吗?〗
【我还没说完。[鬼舞辻无惨]能听见所有鬼的内心,除了你。因为[青色彼岸花]的干扰,你可以用虚假的‘心声’代替原本的想法,欺骗[鬼舞辻无惨]的感知。】
八岐大蛇将双手合十,赤红的眼睛里浮出一个圆形的光环。
【第二个世界,[鬼舞辻无惨],启动。】
清司感觉浑身一凉,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具棺材里。
〖所以, 这一次我是直接死掉了吗?〗
清司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索着棺材的边缘, 棺椁极为窄小, 他甚至难以在里面翻身。
清司的手沿着棺材板,一寸寸摸过去。他在木板上摸到了正在逐渐凝固的冰层,发现棺材完全浸泡在水中,棺椁内没有半点空气。
清司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一直没有换气。
八岐大蛇沉冷的嗓音在清司耳边响起:【你是生于大正年间的[黑田清司],被误诊死亡后活埋入地下。世界上唯一的[青色彼岸花]在棺椁中盛放,与你融为一体。在你奄奄一息之际, [鬼舞辻无惨]将他的鲜血滴入土壤中, 将你变成食人鬼。
【你现在是一具尸体, 但很快,就会活过来了。】
像游戏界面一样, 清司眼前浮现出一个少年的形象。他年龄大概十六七岁,长着清司的脸, 浅粉色长发垂落至腰,颈部有一块黛青色的彼岸花图腾。
【这是你在第二个世界的躯壳。除绑定灵魂的技能[窥视之瞳]、[未来之卷]以及[人人为我]以外, 拥有特殊技能[血鬼术·金灯溅泪]和[血鬼术·赤焰黄泉]。
【[金灯溅泪],皮肤散发出[青色彼岸花]的毒素, 能让附近一切生物大脑麻痹、产生幻觉;[赤焰黄泉], 可以联通阴阳两界, 让死者重生。】
八岐大蛇话音刚落, 清司头顶的棺材板就发出了折断的声音。
固定棺材的铁钉被一颗颗拔出, 木块飞溅, 空气从缝隙内涌进来,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一只手撬开了棺材板,伸进棺椁中。
那只手异常苍白,指节清癯修长,五指指甲都极为锋利,手背上能看见淡蓝色的青筋。
它掀开了被钉得严严实实的棺材板,像撕碎纸箱一样轻易。
清司从满是泥水的棺椁中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墓穴旁、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男人。
【[鬼舞辻无惨],食人鬼的绝对支配者以及始祖,第二世界的拯救对象。血鬼术[黑血枳棘]等。】
鬼舞辻无惨身穿花纹繁复的黑色和服,一双冰冷的暗红色眼睛紧盯着清司。在月光照耀下,鬼舞辻无惨的面容呈现出死灰色,像一尊没有涂色的塑像。
他眉心紧锁地张开嘴,露出两颗尖利的犬齿:“这就是‘青色彼岸花’?”
一名白橡发色的青年从鬼舞辻无惨身后探出头来:“是的,无惨阁下。我让教众们帮我找它,他们在这个人的坟墓上看到了‘青色彼岸花’的枝条。”
青年夸张地张大了嘴:“不是吧——这个人竟然还活着?您明明给了他致死量的血液啊。”
【[童磨],隶属鬼舞辻无惨直属部下[十二鬼月],冰之鬼,万世极乐教教主。血鬼术[雾冰·睡莲菩萨]等。】
童磨头顶的说明文字尚未消失,清司就又一次听见了警示声:【叮——未知条件触发。】
【[童磨]被认定为拯救对象之一,宿主可通过[窥视之瞳],查看对方的生命线。】
清司面如死灰:〖又多一个?光是刚才那个变态就已经够棘手了,我们干脆在这里住下吧。〗
“看来他真的和‘青色彼岸花’融为一体了,啧。我寻找‘青色彼岸花’几百年,这家伙的运气却这么好……”
鬼舞辻无惨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弯下腰,拽着清司的手臂将他从棺材里拖出来。清司身上滴滴答答地淌下刺骨的冰水,但清司却无法感觉到寒意。
鬼舞辻无惨捧着清司的脸颊,将他拖向自己:“我要怎么把那朵花从你身上剥离?”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比你还要迷茫好吗!〗
鬼舞辻无惨的视线尖刀一样刺进清
司胸膛,清司立即意识到,这个能力强悍的鬼之王正在窥探自己的内心。
尽管清司只看到了几个片段,但从那短暂的一分钟里,鬼舞辻无惨的残虐和多疑已经足以见得。
〖鬼舞辻无惨性格暴戾,以后有的是时间试探对方的底线。但现在,我决不能激怒他。〗
清司在几秒钟内迅速想清楚了对策,他按照邪神之前的指示,尝试着说出“心声”:[这个人……皮肤非常白皙呢。]
鬼舞辻无惨听见了清司的“心声”,神色顿时低沉下来,为这句话心生怒意。
清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鬼舞辻无惨的表情,在心里想道:〖原来如此……千年来从未接触太阳,导致皮肤异常苍白。因为这是鬼舞辻无惨唯一的弱点,所以这个家伙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在鬼舞辻无惨彻底动怒前,清司迅速地挽回了自己的错误:[脸颊透露出健康的血色,相貌也非常英俊,一定是位出身望族的有识之士吧。]
〖我骗你的,你看起来命不久矣了,无惨君。〗
鬼舞辻无惨表情一愣,似乎没料到清司会这样想。
清司装出恐惧的样子,肩膀瑟瑟发抖,极力避开了鬼舞辻无惨的视线。湿漉漉的长发紧贴在清司脸上,他身上的白寿衣滴着水,清司此时看起来格外脆弱。
清司看向鬼舞辻无惨身后,目光恰巧和童磨相撞了。
童磨脸上挂着一副天真而无忧无虑的神色,浓密的八字眉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温柔又悲悯,几乎有几分圣贤的味道。童磨用那双彩色的眼眸凝视着清司,眼泪突然一滴滴从眼角落下来。
清司:……哭了?这个鬼是变态吗?
童磨朝清司伸出一只手,想摸摸他的额头:“可怜的孩子,突然被从棺材里挖出来,一定吓坏了吧。”
“——滚开!”
童磨还未碰到清司的手臂,空中就闪过了一道极细的红色细线。那是鬼舞辻无惨的血鬼术,在他的操纵下,细线扑向童磨的手臂,切黄油一样将它从肩膀上削了下来。
童磨脸上的眼泪立即止住了,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哎呀,对不起——我忘了他是您的猎物,无惨阁下。”
童磨笑嘻嘻地扯下断开的手臂,伤处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还原,从伤口上,重新长出一只手来。
鬼舞辻无惨鬓角早已青筋暴起,他紧盯着童磨,嗓音嘶哑:“离‘青色彼岸花’远一点,否则我下一个砍断的,就是你的脖子了。”
鬼舞辻无惨比清司高出大半个头,他将手按在清司后颈上,轻而易举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鬼舞辻无惨按着清司的脖颈,将他朝前方推去:“我现在要带你离开这里。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就像砍了他一样,砍了你。”
清司一副被吓得不敢动的样子,乖巧地点了点头,从嗓子里哼出一声细细的应答:“是……”
“带他走?去哪里呀?”童磨跟在二人身后,还在追问:“您要带他回无限城吗?哎呀哎呀,这个孩子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像漂亮的小瓷人一样——把他当成摆设放在无限城的花架上,一定非常美丽!”
〖这个人讲话都不看场合吗……〗
鬼舞辻无惨显然抱有和清司一样的想法,他声音中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怒气:“你在揣测我的意图吗,童磨?”
童磨一愣,即便迟钝如他,也察觉到鬼舞辻无惨正十分不快。然而他依旧笑嘻嘻的,只在嘴上连声道歉:“对不起——”
鬼舞辻无惨低喝一声,打断了童磨毫无诚意的道歉:“鸣女!”
他刚说出这个名字,清司就听见了琵琶被拨动的声音。有人用指甲刮过琵琶弦,发出铮铮脆响,像千百颗玉珠落在地面上。
手抱琵琶的女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用手抚弦,琵琶声波纹一样在空中回荡。
【[鸣女],[鬼舞辻无惨]的手下之一。在[鬼舞辻无惨]允许的前提下,可以通过弹奏琵琶改变[无限城]的空间布局,将其他鬼送入无限城中。】
清司耳边响起簌簌风声,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待清司睁开眼睛,他和鬼舞辻无惨、童磨已经来到无限城内。鸣女放下弹琵琶的手,安静地跪坐在一旁。
无限城是一座空旷的高楼,格子门、窗棂与门板组成一个个方形空间漂浮在空中,被灯光映出诡谲的血红色。
清司发现自己正踏在方形空间的边缘,脚下就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他假装吓了一跳,缩到鬼舞辻无惨身边,小心地拽住了对方的宽袍大袖:[好可怕……这位先生就住在这个地方吗?好黑……]
鬼舞辻无惨的情绪已经比刚才稳定了不少,他没有甩开清司手指,再次下令:“鸣女,把我们送到那个房子去。”
鸣女顺从地颔首,又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揉了揉钢弦:“铮——”
只听见几声木桩相撞的巨响,鬼舞辻无惨和清司出现在一个狭小阴暗的房间里。童磨环着手臂站在他们身后,四处打量:“嗯,真是一个静谧的地方呢。”
童磨口中“静谧的地方”是一间三十叠大小的房间,四面皆是纸糊的格子门,门面上画着漂亮精美的和世绘,颜料里的金粉微光闪烁。
而在房间的正中央,是一个木质的高背椅。扶手和前面的凳脚上,焊接着四个明晃晃的镣铐,如果上面坐着一个人,镣铐恰好能卡住四肢的腕关节。
房间的一扇墙面上,挂满了各种大小的锯刀、剔骨刀以及斧头,锐利的刀刃寒光凛冽。
“看到了吗?”鬼舞辻无惨搭着清司的肩膀,指了指墙上的刑具和高背椅:“我还不知道把‘青色彼岸花’从你身上提取出来的办法,但是如果你敢不听话……”
鬼舞辻无惨的鼻息扫过清司面颊:“我就把你绑在那张椅子上,命令童磨用锯子一个一个地锯掉你的手指,明白吗?”
第35章 [捉虫]
童磨听见鬼舞辻无惨的话, 夸张地摆摆手:“诶?砍他的手指?不行不行, 无惨阁下, 我可没有那么残暴哦。”
“‘没那么残暴’?你的意思是我很残暴吗?”鬼舞辻无惨颈侧青筋暴起:“我怎么残暴了,说出来看看啊,童磨。”
清司想起在「窥视之瞳」中看到的场面,担心鬼舞辻无惨下一秒会拧爆童磨的头。为了避免目标死亡导致任务失败, 清司伸手按住了鬼舞辻无惨搭在自己肩上的右手:“请、请不要吵架……”
“你在命令我吗?”听见清司说话,鬼舞辻无惨猩红的双目转向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你、在、命、令、我、吗?”
清司凝视着对方那张英俊的脸, 再次开始棒读“心声”:[这位先生看起来好像生气了……他会杀了我吗?但是如果真的打起来, 我担心他们会受伤……这里可是几十丈的高空啊, 太危险了。]
鬼舞辻无惨听见了清司的“心声”,他颈部的青筋渐渐平缓下去:“不要‘这位先生、这位先生’地叫我。我的名字是鬼舞辻无惨。你可以称呼我为——”
“小无惨。”清司看着鬼舞辻无惨, 认认真真地喊道。
他看着鬼舞辻无惨的表情一点点地变得古怪,心里暗爽。
盘坐在一旁的童磨哈哈大笑, 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太有意思了,这个孩子!”童磨指向自己, 眉飞色舞:“我叫童磨!”
清司看着童磨的笑颜,他眨眨眼睛, 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小童磨!”
“对, 这就是我的名字!真是可爱啊!”童磨嬉皮笑脸地看着清司, 他那对刻着“上弦贰”字样的彩色眼瞳精光四溢, 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无惨阁下, 你说这个孩子是不是——”童磨举着一根食指在自己太阳穴上点了点:“头脑不太好?正常孩子听到这句话都会非常害怕吧。”
鬼舞辻无惨没有回应童磨的话, 只是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清司的脸,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清司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
冬季的夜晚往往十分漫长,在东边刚刚能看到霞光时,鬼舞辻无惨开始了他的实验。
鸣女在鬼舞辻无惨的命令下,开启了连接无限城与外界唯一通道——通道位于整座城的最顶端,开启后阳光会射进无限城内,形成直径一米的阳光照射区。
清司站在悬空的木地板上,被送到了通道下方,他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走出无限城。
清司来到了被朝阳笼罩的地面。异空间无限城会在地面之下移动,以避免被猎鬼人找到。此时无限城正好经过一片空旷无人的草原,阳光明媚。
鬼舞辻无惨、童磨和鸣女一齐看向清司,鸣女手指摁在琵琶弦上,时刻准备将清司救回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清司沐浴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下,他抬起头看向天上的艳阳,语气诚恳地向童磨和鬼舞辻无惨发出邀请:“今天的太阳很暖,一起来晒太阳吗?”
鬼舞辻无惨站在黑暗中,他看向清司浸没在阳光中的面容,挤出一个凶戾的微笑:“哈!和‘青色彼岸花’融合后的躯体,果然不会惧怕阳光……!只要吃掉他,困扰我几千年的麻烦就解决了!”
清司:〖……〗
鸣女一弹琴弦,清司就回到了无限城内。鸣女关上通道,将唯一的出口堵住了。
鬼舞辻无惨审视着清司,似乎在考虑该从哪个位置下嘴。童磨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睛里又一次涌出眼泪,泪水打湿了衣襟:“真可怜,你又要死掉啦。”
不同于童磨的揣测,鬼舞辻无惨另有打算。他此时尚不确定“青色彼岸花”该如何吸收,为了避免自己不明不白地暴死,他并不准
备直接将清司吃干抹净。
鬼舞辻无惨挥挥手,鸣女立即意会。随着琵琶发出“铮”的脆响,一个满眼惊惧的人类出现在平台上。他被绳索捆绑,身上穿着某个宗教的白袍。
“这是我的教徒哦,很干净,非常适合第一次尝试人肉的你。”
童磨双手合十,笑嘻嘻地说道。一朵花瓣锋利的冰莲花出现在他的手中,飞向人类,削掉了那个人的脑袋。
鲜血在地面上蔓延开,顺着木地板流淌。腥臭的气味在空中散开,然而清司在鬼舞辻无惨血液的影响下,竟然开始渴望鲜血的气味。
清司嘴里涌出唾液,喉咙里像是被火焰灼烧,传来黏腻的痛感,亟需鲜血浸润。
“把他吃了,人类的血肉会给你力量。”
清司闭上了眼睛,竭力不去看那团瘫倒在地的肉块,拼命摇头。鬼舞辻无惨此前还不曾见过能抵御血肉诱惑的食人鬼,他猛地皱紧眉心:“不吃?”
清司屏住呼吸,用肺里仅存的空气说道:“如果我不吃人,小无惨会杀了我吗?可我真的很害怕……”
“我不会杀你,至少现在不会。”鬼舞辻无惨挺直脊背,不再用骇人的目光盯着清司:“鸣女。”
他们脚下的地面瞬间消失,变成一个空阔的房间,那团瘫软的血肉也不见了。
鬼舞辻无惨抽出一支玻璃针筒:“手伸出来。”
清司“唰”地伸出手臂,异常自觉。鬼舞辻无惨用止血带将清司的手臂扎紧,纤细的淡蓝色血管在皮肤下浮起。他把针头刺入血管中,采集了一针筒血液。
“这孩子真听你的话呢,无惨阁下。”童磨坐在旁边,悠闲地甩着一把黄金折扇。
鬼舞辻无惨将针筒里的血液倒进烧杯中,将它一饮而尽。细微的淡蓝色火焰从鬼舞辻无惨身上冒出来,他看着自己手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对鸣女说道:“开启天窗。”
鸣女依言打开了位于无限城顶端的天窗,鬼舞辻无惨伸出手,将手背暴露在阳光之下。
清司紧盯着鬼舞辻无惨身上的淡蓝色火焰,一行字渐渐在他面前浮现:【与[青色彼岸花]融合后,血液、肌肉中会充满[青色彼岸花]的毒素。食人鬼如果摄入少量毒素,会出现中毒症状;摄入大量毒素,则将血管爆裂而死。……】
最后一行字,清司没能看完。鬼舞辻无惨手上冒出熊熊燃烧的赤红火光,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一针筒血液,并未让鬼舞辻无惨拥有在阳光下行走的能力。他嘴角露出獠牙,死死按住了自己燃烧的手臂,喉咙中传出野兽般的嘶吼声:“不论何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
清司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他脱掉身上还有些潮气的羽织,几步走上前去,将羽织包在鬼舞辻无惨的手臂上。被迅速降温的火焰瞬间熄灭了,清司小心翼翼地揭下羽织,捧起鬼舞辻无惨的手臂。
清司用自己冰凉的手掌紧贴着鬼舞辻无惨的烧伤,他的伤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但看起来还是触目惊心。
清司一言不发,用手指给鬼舞辻无惨的皮肤降温:[手臂好烫,一定很痛吧。]
鬼舞辻无惨听见了清司的“心声”,清司的目光澄莹而清透,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力,像家养的宠物兔一样柔软温驯。鬼舞辻无惨喉咙中的低吼声渐渐平息。
清司在心里想:〖晒死你得了。〗
鬼舞辻无惨将烧杯和针管随手从平台上抛下去,他紧盯着清司,略微眯起了眼睛:“竟然不起作用……难道是因为血量太少了吗?”
直到说出这句话时,鬼舞辻无惨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他咽喉中传出一阵剧痛,针扎般的痛感沿着口腔一路下移,抵达胸膛。鬼舞辻无惨低下
头,发现自己颈脖上出现了奇异的淡蓝色花纹,像一幅幅边缘被晕染开的水墨画。
“哎呀哎呀,这个似乎是毒素呢。‘青色彼岸花’是曼珠沙华的分支,很有可能像曼珠沙华一样,含有毒素哦。”童磨坐在榻榻米上,用手撑着自己的脸。
“无惨阁下,既然是这样,就把他留下来养着吧。这个孩子虽然实力很弱,但是他可是我这两百年来见过的最美的生灵,就算当摆设留在身边,也足够赏心悦目啦。”
“‘清司’?”鬼舞辻无惨忍着胸膛深处剧烈的痛感,抬起头问道。
童磨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啊,忘了告诉您——‘黑田清司’是这孩子的名字,我在墓碑上看到的。父母双亡,因为疾病被当成死人活埋,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啧,看来是没办法那么快吸收‘青色彼岸花’了……”
鬼舞辻无惨沉吟半晌,又对鸣女下令道:“鸣女,把猗窝座送过来。”
鸣女指尖一挑,琵琶声在无限城内回荡开。伴随着琵琶声,平台旁边的门突然打开,一个浑身遍布蓝色刺青的青年出现在了无限城内。
他有一头色彩明丽的深粉色短发,身穿轻薄的短衫和长裤,赤着脚,全身肌肉遒劲。青年长着一张娃娃脸,年龄大概二十上下。
【[猗窝座],隶属鬼舞辻无惨[十二鬼月]麾下,斗之鬼,血鬼术[破坏杀]。擅长徒手格斗。】
鬼舞辻无惨朝猗窝座挥挥手,示意他走到清司旁边:“猗窝座,尽全力和他战斗。”
猗窝座听见鬼舞辻无惨的话,和童磨一起愣住了。他瞪大眼睛,上下扫视着清司纤细的手腕和脚踝,不敢置信地反复确认道:“真的吗?和这个孩子?”
“对,就是他。”
猗窝座抻了抻自己的手臂,犹豫不决:“无惨大人,这个孩子……甚至可能连我的一记拳头都扛不下来,如果我强行和他打斗,这孩子很可能会受伤。”
鬼舞辻无惨没有答话,目光朝清司扫过去:“清司,我想考验你的能力,测试你是否能替我分忧——你愿意吗?”
清司用力点点头,大声回答道:“我、我愿意!”
鬼舞辻无惨并不相信清司真的那么乖顺,开始倾听他的“心声”:[把我从棺材里救出来的人,是小无惨啊。能报答他的恩情,真是太好了。]
鬼舞辻无惨这一千年来,听惯了各种阿谀奉承、口蜜腹剑。
不少食人鬼嘴上听从他的命令,心里却都对鬼舞辻无惨抱有不满,甚至曾有几人试图逃脱他的掌控。
鬼舞辻无惨看着清司那双澄明的桃花眼,朝猗窝座傲慢地抬了抬下巴:“猗窝座,下手轻点。他可是我的解药。”
另一边,清司打量着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猗窝座,在心里默默唾弃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你这个人渣。〗
“……解药?”
虽然猗窝座不明白为什么鬼舞辻无惨要用这个词, 却也明白了清司对于他的重要性。
“十二鬼月”强者如云, 猗窝座能位列上弦第三,实力自然不可小觑。
猗窝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后撤一步:“那就开始吧。虽然你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但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猗窝座动用了血鬼术,冰蓝色的雪花纹样以他为圆心扩散开。猗窝座将拳头举起到胸前,他站在纹样的中心位置,已经准备好发动进攻。
【血鬼术[破坏杀·罗针],可以探知他人的‘斗气’,从而判断对手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