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啧了?一声, 赶紧揽住他的肩膀:“怪我?,你有什么好回避的?迟早大家都要知道……”
安塞尔微微一笑, 给了?维恩一个安心的眼神。
“还不是宫里……”威廉压低声音, 一向玩世不恭的他也收敛了?表情:“女王陛下病重了?,但是她?又没有后代, 现在所有人眼睛都盯着托雷呢……”
怎么会病重?维恩知道前世女王最后逊位了?,难道不是被逼宫, 而是因?为病痛吗?
安塞尔和维恩对视一眼, 眉头紧皱。
不管怎么样, 他们的处境也不是很妙。要知道托雷的竞争对手,亨利四世现在就在他们庄园。雁擅亭
“这可不敢瞎说……”威廉正想继续告诫他们, 艾伦从身后跑来附在耳边说了?几句话。
威廉本来严肃的表情一下舒展开?来,“法瓦尔来了?!这家伙好长?时间听?不到消息,我?就知道他不会错过我?的婚礼!”
威廉挽起安塞尔的手,兴冲冲地向花园门口跑去,安塞尔无奈地冲有些吃味的维恩招招手,不由分说地也挽起他的手,三个人并排向门口快步跑去。
“你要向法瓦尔好好取取经。”安塞尔打趣道,他们三个好朋友只有法瓦尔刚成年就一头扎进了?婚姻之中,早早地结了?婚之后,就不和兄弟们到处玩了?,每天准点回家,恪守男德,只有在妻子回娘家的时候,才在庄园后面的猎场开?个狩猎会或者?出来喝个酒。
维恩这一世还没有见到法瓦尔的妻子,但是前世见过。那是一位娇小可爱的夫人,一双大眼睛好像始终盛满着水,走起路来像灵动的小鹿。
这个讨人喜欢的夫人经常给他们烤饼干,做蛋糕吃,每次法瓦尔都像托着一箱奖章一般展示给他们看烘培好的甜品。
说起这个,这一世好像挺久没有吃到法瓦尔的妻子做的食物了?。
正思索间,法瓦尔和他的妻子已经走到跟前。
“好久不见,法瓦尔,好久不见,伊莎贝尔。”安塞尔轻轻开?口,手上微不可见地拽了?拽维恩。
“初次见面,我?是……”维恩回过神来,匆忙伸出手,同时抬眼,然而却一下愣在那里,话卡在嘴边。
法瓦尔还是那副胖胖的,笑眯眯的老好人的样子,一身紫色的西?装配绿色领带好像光滑的茄子。让维恩呆在原地的是他身后的女人,那个女人穿着浅蓝色的长?裙,黑色的头发盘在头顶,带着白色的面纱,看不出完整的模样。
她?是谁?
维恩一下迷茫起来。明明发色,瞳色和身形都那么相似,却说不出来的陌生。
伊莎贝尔露出来的蓝色双眼在黑色睫毛的映衬下更加深邃,无喜无悲,带着几分冷漠,好像能轻易地望进别人的心里。
“维恩。”安塞尔及时打断了?他失礼的直勾勾盯着对方的举动,代他介绍。法瓦尔也不在意,开?口解释道:“伊莎最近脸上有些过敏,不便?接触空气。”
伊莎贝尔垂下眼睛,有些抱歉地行了?个礼。然而长?长?睫毛下,好奇的眼神一刻没有离开?维恩。
维恩感觉毛骨悚然,重生以来,虽然很多事都出乎他的意料,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脱轨。法瓦尔的妻子竟然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而且看安塞尔和威廉的举动,他们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同,那么那个娇小可爱的伊莎贝尔呢? 维恩努力说服自?己太大惊小怪了?,有时候爱情不就是阴差阳错吗,威廉不也爱上了?黛儿?,法瓦尔换一个人结婚,又怎么样了?呢?
可她?也叫伊莎贝尔,而且长?的如此?之像!理智在叫嚣,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维恩突然想起《约翰福音》里的话: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借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
饶是他没有信仰,此?时也魂灵震颤。
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为什么还能重新回到十年前?自?己真的是回到十年前了?吗?
——“祂去是为了?我?们预先准备地方去”
还是去了?祂为自?己准备好的死?后世界?
“你的魂丢了??”威廉有些不爽地挡住维恩的视线,维恩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安塞尔一脸关切地望着他。
维恩却觉得那张温柔的脸,好像水中的虚影一般,他莽撞地伸手一把抓住安塞尔的手腕,用力之大,似乎想要透过皮肉抓住恋人的骨头,抓住骨头里的一缕不知是否存在的灵魂。
温热的皮肤入手,维恩才感觉到一丝真实,若不是还有旁人在场,他恨不得直接将安塞尔搂进怀里,让对方身上的淡淡香气充满自?己。
安塞尔忍着疼痛,反而反手紧紧握住维恩的手臂,动作温柔又坚定。
“我?们没有办法在上帝的见证下举行婚礼……”安塞尔以为他在想这个,眼神里满是愧疚与疼惜,他伸出手拨开?维恩被冷汗打湿的额发,轻声细语地许诺:
“但我?会为你补一场私人的,蒙上上帝的眼睛,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维恩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恍恍惚惚地点点头。
在人们的观念中,手捧花是婚礼的守护者?,它可以保护新人免除一切灾厄与病痛。
而接到手捧花的未婚女子可以接到新娘的祝福与幸运,成为下一个结婚的幸福人选。
婚礼即将结束的时候,黛儿?捧着球形捧花准备背身抛出,宴会上未婚的少女排排站着等着抢到捧花,当然混入其中摩拳擦掌的还有些不着调的男子嬉笑着。
维恩只是一个低头拿蛋糕的功夫,就发现安塞尔已经悄悄出现在那群人的后排。
“你去干嘛?”维恩快步走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有些莫名?其妙。
安塞尔也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笑道:“我?也去抢啊。”
“哈?”
靠的近的贵族小伙起哄着拉着平时看上去有些疏离的安塞尔,“来呀来呀。”
安塞尔露出灿烂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流金一般,手挡在嘴前,无声地冲他比了?比口型:“For you.”
维恩还想说什么,人群中已经爆发欢呼声,黛儿?背过身,将捧花高高抛起。
不知道是不是黛儿?故意的,捧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奔着维恩这里而来。
维恩条件反射地张开?手臂想接,却在靠近的时候看清了?,原来是永生花捧花。也是,黛儿?不会干着这么不谨慎的事。
捧花在手上弹了?一下,维恩没有抓住,弹起的捧花蹦到跟在其后的安塞尔怀里。
两个人身材相当,同时伸手去接,手臂、发丝,衣摆纠缠,“砰”的一声嘴巴与额头相碰。维恩转而去扶安塞尔的腰,却不料脚上也被绊了?一下,安塞尔没摔倒,他自?己倒是失去平衡,被安塞尔架着胳膊,才没有栽在地上。
安塞尔的笑声传来,维恩抬起头,看见他手举着马蹄莲永生花捧花,磕破的嘴唇上带着一抹鲜红,恰为苍白的脸上加了?点色彩。
“安哥哥,你怎么也跟着他们抢?”一个可爱的贵族少女叉起腰,她?刚刚就差一点就能接到了?。
“怎么了?,我?也要接好运。”安塞尔语气愉快,边说边将维恩扶起来:“我?要留着求婚。”
“不如先给我?,我?当场求婚。”一个年轻人大声接话道,他身边的女孩羞得用扇子挡住脸。
维恩以为安塞尔要好说话地答应了?,结果安塞尔还是笑着拒绝:“不行哦。” 毕竟都是同龄人,又是婚礼这个欢乐的场合,大家都很放松,开?起了?玩笑,作势想来抢:“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啦!”威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吹起了?口哨。
安塞尔将捧花塞到维恩怀里,还来不及松手,旁边的人已经扑了?过来,他只能连花带人一起拽着跑。
维恩跌跌撞撞地有些不习惯地贴着安塞尔跑,捧花夹在两人身子中间,一颠一颠地,好像随时会掉,可又被两只手牢牢地抓住。
维恩刚开?始跑的时候,还在担心安塞尔能不能剧烈运动,还在想这样会不会很不体面,会不会被周围人看出他们的关系……
可跑着跑着,他心里就只剩下那团将掉不掉的白色捧花,只剩下拂在脸上的金色长?发,只剩下安塞尔突然回头看向他时的明亮笑脸,与鼻尖渗出的晶莹汗珠。
两个人默契地一转弯,拐进一处小建筑,甩开?了?身后的人。
维恩完全忘了?别的烦恼,内心充满胜利的喜悦,脸红红的,探出头看了?眼外面走远的人们,又笑着转头。
安塞尔显然也很开?心,捧着捧花,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单膝跪下。
他的头发有些散落,嘴上还带着抹开?的血迹,胸口剧烈起伏,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 他脸上的笑容真诚得近乎笨拙,手有些颤抖。
“抱歉……”安塞尔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的环境,“我?真的很想告诉所有人……”
安塞尔从来没有隐瞒过,他坦然地告诉他的母亲,他的朋友,甚至他在人前不愿意接吻拥抱只是因?为不好意思,他还想坦然地告诉所有人,他在这方面莽撞天真得完全不考虑后果,完全不像自?己,只是维恩不愿意。
维恩抓住捧花,稳住安塞尔颤抖的手,也单膝跪下,膝盖相对,鼻尖相贴。
维恩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是闭上眼睛微微偏过头,安塞尔就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来。
恋人身上的香气就像是白色的马蹄莲,恋人的爱也像。
临近半夜,宴席散场。
维恩走向马车前,又看见了?那个神秘的伊莎贝尔。对方站在他必经之路的一旁,似乎在专门等着他。
维恩看了?一眼被法瓦尔喊到一旁的安塞尔,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只是巧合……维恩在心里不断重复,试图以平常心对待。
伊莎贝尔倒是故作亲切地笑了?:“怎么了?维维,你之前看到我?好像很惊讶?”
伊莎贝尔那双透亮的蓝眼睛好像在夜晚发着光,没有一点笑意,就这样紧紧地盯着维恩。
“就好像你觉得不该是我?出现在这里一样。”
维恩沉默地看着她?,久久之后,突然长?吁一口气,好像卸下了?心里的重担,有些无奈地开?口,眼神里全是麻木:
“罗切斯特夫人……”
第84章 维恩(八十四)
“伊莎贝尔”看着眼前好像认命一般有些崩溃的黑发俊美青年, 深邃的蓝眼?里流露出难以遮掩的好奇。
她方才只是试探性地开口,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神奇的反应,好像维恩真的能分辨出她与?真正的伊莎贝尔的区别, 哪怕按照常理来说, 外人应该不知道她们两人的存在才对。
是的, 这个如同黑蓝色蝴蝶的神秘女子, 并不是法瓦尔·罗切斯特的妻子伊莎贝尔, 而是伊莎贝尔的孪生妹妹伊丽莎白, 大家更?喜欢简称她为丽兹。
和阳光开朗的姐姐相比, 丽兹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更?加安静,几次被从死亡边缘抢救回来, 不仅没能激发她对生?命的热情, 反而让她对命运与周遭的人极度冷漠,心里只有自己, 唯有极少的时候才会被别的事或人激起兴趣, 愿意走?动一下,维恩就是其中之一。 前世她因为胃癌早早离世, 而这一世在同一时间, 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谢恩贝尔医生?实施新型胃部切除手术的第一批患者?。
当?她从昏迷之中醒来,久违的感觉浑身轻松, 虽然手术创口还有些疼痛,但跟从前折磨她的绵长不断的痛楚不同,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里正在慢慢从上帝手中流回血液里。
伊莎拉着她的手哭哭啼啼地说着什么, 眼?泪也好像闪着喜悦的光芒。法瓦尔将谢恩贝尔医生?请进病房, 年轻高大的医生?身后跟着一个秀气的金发紫眸青年穿着时尚的大衣。
“谢谢您……”丽兹干燥的嘴唇开合着表达自己的谢意,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丽兹小姐, 这是我应该做的。”谢恩贝尔推了推眼?镜,严肃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和身边的希金斯对视一眼?,语气温柔:“真的要谢的话,我也要感谢那位先生?,给我这个公正的机会。”
“谁?”伊莎握着丽兹的手,好奇地问道。
“你们也是从雾都来的吧,那你们肯定?也认识他。就是艾姆霍兹庄园的维恩先生?呀。”希金斯弯起眼?睛,似乎想起他在雾都的朋友们,就心情愉快:“如果不是他让我来找谢恩贝尔,恐怕我的父亲也会饱受病痛折磨……”
法瓦尔有些意外:“维恩先生??”他不可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他印象中对方只是自己好友的比较得?宠的仆人罢了,没想到在希金斯这里竟然会被如此?正式尊重地称呼,要知道,谁不知道希金斯伯爵掌管着法国的海关?贸易,他的小公子就算是托雷来了,都不用?给面子。
名?义上的权力和实权可是完全两码事。
维恩……丽兹晕乎乎的脑袋中无意识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等身体休养得?差不多,姐夫又?带着她们一起回国。在路上,就听说托雷王子到处演说,试图推动一项大型改建工程落地。
罗切斯特一向和大公不和,明争暗斗,究其原因,还是当?年女王政 .变登基的时候,一时不察没有清理掉这支暗中追随先帝的贵族,他们是如此?隐秘,还在朝堂上公开反驳先帝的观点,这才躲过被清洗的命运,甚至被女王看作?股肱之臣。
听到汇报的时候,法瓦尔胖胖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原来,这是托雷王子在帮安塞尔做事吗?”他心里有一点不舒服,当?时安塞尔当?众对抗托雷时,明明是他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冷战了四五年,现在他就几个月不在雾都,不管是安塞尔主动或是被动,怎么可以又?和托雷混在一起?
不过等他听完整个改建计划,心里的那芥蒂也全消失了,在这项伟大的工程面前,一切的个人恩怨都显得?渺小很多,换作?是他,哪怕是托雷的请求,他也会阴阳怪气一下就同意的。
“……议案发起人是维因·艾姆霍兹,安塞尔·艾姆霍兹,巴特·歌尔爵士……”侍从面无表情地念着。
“维恩?”法瓦尔知道一点维因就是维恩的事,再次意外地出声,他没想到这项计划还和维恩有关?系,不是说维恩没有接受过教育是个文盲吗?“是挂个名?字,抬他的吗?”法瓦尔虽然自己找了个解释,然而自己都没有说服:怎么看这种提案不像是安塞尔平时会关?注的方面。至于巴特爵士,更?是学术界打压已久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愿意冒出头来。 又?是维恩?丽兹微微皱起眉头,难得?地来了兴趣。
但真正让她下定?决心亲自来看一眼?的还是莱昂的态度。这个愈发严肃沉默的新晋法官像往常一样?来到庄园述职,丽兹低头画着油画随意地开口:“听说最近雾都风头很盛的一个年轻人,维因,艾姆霍兹的表弟,或者?是他的另一个名?字,维恩,你认识吗?”
丽兹问完,等了一会却没有得?到回答,要知道莱昂向来对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哪怕是不知道的事,也会很礼貌地做出回应。
丽兹有些疑惑地抬头,却意外地发现莱昂低着头,疲惫的脸上浮现怀念幸福的神情,嘴角是压不下去的笑意,他取下眼?镜,没有去找高档的眼?镜布,而是用?西装下摆擦了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冬星那段温馨的日子。
丽兹觉得?这个表情非常熟悉,和希金斯谈起维恩时很像。
“认识。”莱昂笑道,语气轻柔,眼?神放空,声音有些发紧:“维恩先生?是我的恩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工作?;在我最孤独的时候,做了我朋友。
“如果有一天,他站在对立面了,你会愿意为了我们对他下判决吗?”丽兹趴到莱昂面前的沙发扶手上,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一样?舒展身姿,透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突然问道。
这不是无的放矢的,托雷与?威廉关?系紧密,安塞尔跟威廉又?是挚友。看看那些贵族的亲戚为了一点爵位与?家产就能动辄杀人,而现在涉及到王位继承,可不是说着玩,而是必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
正是知道丽兹不是在开玩笑,莱昂的脸色一下苍白起来,讷讷地开口:“那,那也要看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丽兹眯起眼?睛,由猫又?变做了虎,不悦地撇撇嘴。
正好这次婚礼,姐姐伊莎有些不舒服,她就借这个机会见?一见?维恩,结果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距离婚礼已经过去快一个星期了,可卡斯迈庄园却不复之前的快乐。
霍克管家垂着眼?睛站卡斯迈夫人的身边,卡斯迈夫人咬着嘴唇,忧心忡忡地开口:“他们现在还分房睡的吗?”
霍克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夫人很苦恼,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难道是威廉他……”她欲言又?止。
霍克有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我想恐怕不是少爷那个,而是因为太?不那个了……”管家的话很委婉,夫人也一下想起来自己儿子以前的风流史,顿时两眼?一黑。新婚那夜甚至都没待到半个小时,威廉就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此?后新婚夫妻两个人就好像互相?看不见?对方一样?,在家里各做各的事,甚至不愿意同屏出现,夫人若是问黛儿,黛儿只会垂着眼?睛楚楚可怜,夫人若是问威廉,威廉却会很烦躁地转身让她别管。
“他们现在在书房吗?”卡斯迈夫人突然有了主意,“你把他们锁起来,让他们相?处一会。”
霍克有些犹豫:“少夫人可能不是这种性格。”
“试一下嘛,如果她要出来你再给她开门好了,这么不说话也不是办法呀。”卡斯迈夫人也无计可施了,霍克想了想,无奈地点点头。
与?此?同时,书房里的气氛却剑拔弩张。
“这是什么?”黛儿将书桌夹层里的信件取出来,扔在桌上,漂亮的眉毛愤怒地立起,一手举起烛台就要将它们点燃。 威廉连忙扑过去挡住,烛油滴在手上,烫得?他吸了一口气:“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威廉,我知道你天真,知道你幼稚,但却不知道你蠢到这个地步!”黛儿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顺带扯住了一些脖子上挂着的碎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这种信你也敢留着,你是不是还在为自己抢先一步投诚沾沾自喜?错!越是这个时候,你越是不能站队!女王一定?会死吗,托雷一定?会继承王位吗,他对你的承诺一定?算数吗?未来只要不是托雷登基,这些信被人看见?,就是谋逆!”黛儿嘲讽地勾起嘴角,阴阳怪气道:“你懂吗,卡斯迈大元帅?”
“可……”威廉还有些犹豫,红发都黯淡下去。
黛儿放下烛台,深吸一口气,要不是她要来了所有信件的信息,恐怕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现在这么危险的漩涡里了。她才体验了几天权力的美好,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她恨铁不成钢地放下烛台,转身就要走?:“好,那我们抓紧离婚吧,你继续做自己的春秋大梦好了,我是来当?伯爵夫人的,不是赔上性命当?阶下囚的。”
最令黛儿生?气的是,威廉明明知道这是不安全的,不然也不会藏起来,却还是抵不住权力的诱惑。她讨厌不理智的人。
威廉好像也突然生?气了,大声道:“好啊!反正这个婚结的也没有意义,你根本看不上我!”他的鼻子一酸,声音突然哑了:“反正你也嫌我脏!”
结婚当?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不如说就在快要发生?什么的时候,威廉腹部突然挨了一脚,被一下踹下了床。
他猝不及防,坐到地毯上才回过神,看着坐在床上也是一脸惊讶的柔弱妻子,张了张嘴:“……为什么?”
黛儿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手臂挡在身前:“对不起,对不起我……”
“你嫌弃我是吗,嫌弃我以前……”威廉在喜欢上黛儿之后就一直很后悔,甚至自卑起来,担心冰清玉洁的妻子会在意,“还是说,是我那次生?病的时候……”他不记得?那天的事了,难道是无意识的状态中,做了什么粗暴的动作?,让黛儿害怕了?
“都不是……”黛儿摇摇头,她既然决心算计挤进贵族的圈子又?怎么会在意威廉的情史,至于生?病那天发生?了什么,她更?是再清楚不过了。她闭上眼?睛,试图冷静下来,却只看漫天泼洒的鲜血,大张的腥臭的狮子口,蔓延的火焰与?扭动的毒蛇。
她一下有些反胃,扑到床的另一边呕吐起来。
“对不起……”黛儿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还没说几个字,又?干呕起来。颜山廷
威廉静静地坐在地上,神情逐渐由震惊变为屈辱,然后低头看了看腹部的青紫,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推门出去。没一会,几个女仆带着医生?赶了进来,只是威廉不再出现。
回想起那天的事,威廉眼?圈一下红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您想离就离,您走?吧,您走?出这个门,从今往后我都不要见?到您了!”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委屈,像无助的小孩,黛儿眼?里闪过一丝厌烦,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黛儿一伸手,门却纹丝不动。
门被锁上了。黛儿喊了几声女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哈!”威廉似笑非笑的气音从身后传来。
黛儿猛地转头,黑亮的眼?睛如同点燃的黑曜石一般,绚丽夺目,她沉声道:“那我也不要和你一起死!”
话音刚落,便双手拎起厚重的实木椅子,抡向紧闭的大门。
“砰”的一声巨响,椅背上繁复的雕花应声而碎。
而不远处皇宫中,御医手中的托盘也滑落,砸在了地上。
“维恩, 我有事想对你说。”
维恩像往常那样整理好东西,正要掀开被子钻进?去的时候,靠坐在创优的安塞尔突然放下手中的书, 轻轻开口。
维恩毫不意外, 他?太了解安塞尔了, 从刚进门恋人心不在焉的看书姿势, 他?就知道有事要找他?。
“说吧, 怎么?了?”维恩就势停下动作, 坐在床沿上,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烟闪町
“最近庄园的资金周转不开,我想可能需要推迟投资香料的事了。”安塞尔也不扭捏,坦率地开口, 只是他?紧紧交握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纠结。
维恩脸色苍白了一瞬间, 看?着他?,嘴角有些勉强地勾了勾:“你决定?啊, 这种事还用告诉我吗?”
他?嘴上这么?说, 但其实内心?慌得不行?,他?在坎森公爵面前演的那出?戏, 安塞尔不配合的话, 他?一个人怎么?唱下去?但他?又拿不准主意,庄园的经济真?的困难到这个地步了吗, 对安塞尔骨子里的信任让他?说不出?反对的话,只是有点低落地钻进?被子里, 背身躺下。
“可是, 这件事你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我总得和你商量一下……”安塞尔轻柔的声音在身后传来,维恩闭上眼?睛, 闷闷地回答:“我什么?都不知道,少爷觉得对就行?,我都听你的。”
“维恩,”安塞尔犹豫了,看?着身边裹成一团,只露出?毛茸茸脑袋的维恩,“你生气了?”
维恩没有说话,下一秒便觉得肩膀上传来重量,安塞尔趴在他?的身上,长长的头发滑落,垂在他?的脸上。维恩脸一下红了起来,本?来的那点郁闷也烟消云散了,他?看?着安塞尔近在咫尺的温和脸庞,嘟哝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本?来能赚很多钱的……”
他?哪有什么?立场生气,安塞尔又不像他?那样预先知道香料能赚多少钱,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投资这种海面上的生意,风险往往大于收益。
“那我能知道,你之?后的计划吗?”维恩问道。
“工程即将开业,艾姆霍兹负责一些基础材料的生产,我打算扩建工厂,再招一批残疾员工。”安塞尔下巴抵在维恩的肩头,说起未来的规划,眼?睛便闪闪发光起来。
“残疾员工?”维恩不理解地皱起眉头。在他?的认知里,整个社会?就是弱肉强食,竞争激烈的,就像自然界里跑得慢的兔子会?被吃掉,不幸残缺的人也会?被社会?抛弃。
他?总是相信这个,因而哪怕上一世自己的姐夫因为?缺少一只胳膊,明明正当壮年却?找不到任何工作,他?也只觉得可怜可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现在突然听到有个人说要停下来等等落在身后的命运的弃儿?时,反而匪夷所思起来。 “现在的物价很高,未来短时间也不像有好转的迹象,我想着趁现在还有余力的时候,让他?们学会?一点技能,也不至于之?后因为?没有经济来源而活不下去。”安塞尔的想法很简单,自从去过?维恩家里之?后,他?经常以考察的名义,前往那处穷乡僻壤,对这个城市另一个极端的收入群体有了更深的认知,因而变得比前世还要敏感共情。
“可是你怎么?给?他?们安排工作,你甚至还要花费金钱人力去给?他?们培训,这可比雇佣正常员工贵多了。”维恩不知道怎么?说,他?被裹在被子里搂在怀中,也没有办法通过?动作表达自己的不解:“你每周都会?去发放免费的食物,加上社会?福利,他?们不会?饿死?,这还不够吗?”
“不够。”安塞尔专注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映着烛火,“别人施舍的,和自己努力工作赚来的是不一样的。”
维恩被他?的目光刺痛,慌乱地移开视线:“我觉得你想得太天真?了,这次经济危机注定?要饿死?三分之?一的人,连正常的人都难以保全自己的生命,你却?还在担心?怎么?让那些天生不足的人自尊体面地活下去。我以为?,有的时候,尊严和生命只能二选一……”他?现在已经把香料的事忘在脑后,转而被另一种愁思填满。
“为?什么?要说注定??”安塞尔神情很严肃,“而且,我不喜欢那你用[正常]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