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自然的动作让两人都是一愣。
以往原岩中不会光明正大地触碰温辛，对待风光霁月的青年，他总秉持着一种无法述之于口的自卑。
但刚才看过那些涂鸦之后，就像有一道透明的枷锁在原岩中脑子里应声而碎，原本存在于心底的悸动瞬间如同洪水泛滥成灾。
对上温辛诧异的眼神，慌乱之色从原岩中的面上转瞬即逝，他兀自冷静地安慰青年：“别难过，花园还在，清理掉垃圾，没了的花还能再种。等过后查出是谁毁了这里，我帮你收拾他。”
别管男人的表情如何沉稳，这话说出来都带上了一股哄劝小朋友的笨拙。
温辛注视着原岩中不自在挪移的目光，忍不住笑了一声，原本压在心口的沉重和怒气倏然散开。
“好。”他勾起唇角，“到时候我把那群人都揪出来，你就当我的打手，好好收拾他们。”
说话的功夫，温辛两三步走到一个花圃的旁边。顺着对应的位置往二楼看，就是他幼时的房间。管家佣人怕他伤心哭闹，特意将仙人掌球种在他的窗户下，一眼就能看见。
也是因为位置比较偏，连园丁都不曾过多关注，才免遭搜查者的毒手。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花圃中早已没了仙人掌的影子，几株矮小的杂草迎风招展。
温辛蹲下身检查，发觉周遭的泥土没有被翻新过的痕迹，让他有点怀疑自己的猜测。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找来铲子往下挖，一旁的小狐狸他们也撸起袖子帮忙。
大概挖了两米深，温辛手里的铲子冷不丁磕碰到一个硬物。
好像找到了！
原岩中他们被温辛叫了过去，三人一起用力，没几秒钟就把一个偌大的铁箱子从地下挖了出来。
温辛拍掉箱子上的泥土。
从刮痕和被腐蚀的程度判断，这箱子起码在下面埋了近十年，也难怪没有近期翻土的痕迹。
但往前推十年，那时候的温劲风还只是一个中学生，再怎么高瞻远瞩，也不可能预料到今日发生的事。
所以东西不是温劲风留下来的，排除他哥，这个家里的主人就还剩下……
温辛脑里飞快掠过两道照片上的旧影。
他微微定神，将注意力集中在箱子身上。
上面的铁锁生了锈，以他目前的手劲儿，轻轻一掰就断开了
吱呀——
缝隙中荡出一阵灰尘，温辛呛咳两声，看到箱子里都是些文件资料之类的东西，连忙拿了出来。
小狐狸帮忙接住，瞄着上面晦涩繁琐的文字，艰难辨认：“这些是什么？”
温辛大概一瞄，看到了“生物科技”、“进化方向”、“x-415基因图谱”之类的字样，神色凝肃。
他随后看向资料的署名。
——H市生物基因工程研究部.第六代科研组长.辛暖暖。
这竟是母亲留下来的东西？
关于母亲辛暖暖，温辛的了解并不多。
但他知道，H市是第一基地的前身，著名的科研城市之一，无数莘莘学子向往的科研圣地，被戏称盛产科研专家，数十项在当地研究出来的科研成果更是获得了世界级的赞誉。
在这样人才辈出的地方，他的母亲竟然能成为科研部组长，只说明她是个天才中的天才！
温辛蓦然生出一阵难言的情绪。他珍惜地摸了摸纸张上的署名，翻开查看内容。
尽管事先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看到里面列举的文本数据时，温辛还是忍不住眸色一沉。
他直接翻到辛暖暖留下的实验日志。
前几页是开工不久后的感慨：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实验逐渐步入正轨。参与研究的团队都是业界知名科研员，他们的专业能力不用多说，前几次研究数据都带来了喜人的成果。
从辛暖暖的字里行间来看，她很期待这一次实验成果可以帮助人类摆脱病痛的折磨。
身处那个位置，肩负着众人的期望，操持着一众天之骄子组成的团队，辛暖暖所承受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
但是温辛没有在日志中找到一丝一毫抱怨的情绪，那些文字带着期望和坚定，更有一股无法令温辛忽视的热忱。
当看到辛暖暖为一组提升差异显著的观测数据拍手欢呼的时候，连他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来。
直至那些作为实验体的小白鼠，像是中了什么诅咒一般，相继陷入异常状态。
【……其中1-16号实验组数据中，有15只实验鼠陷入基因紊乱的副作用，不单单是失去理智，我们所研发的基因融合实验还会改变生物体内的细胞活性，进而引起物种突变。】
【它们变得嗜血、残暴、畏光，各项体征数据异常，同类相食的本性被扩大无数倍。
……让我感到不安的是，疼痛无法让它们恢复冷静，连镇定类喷雾对它们也收效甚微。即使冒着喉咙被咬破的风险，它们也要拼死咬下同伴的一块肉。】
如果说上述发生的情况，仅仅是让辛暖暖感到担忧的话，那么接下来所观测到的一幕，直接让辛暖暖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最后一只实验鼠明明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它生命体征完全消失，为什么尸体还会动？失去供养状态的体内细胞，为什么还能具有长期活性？
尸体开始腐烂了，但还能像活着的生物一样行动，并且比生前时更加渴慕鲜活的血肉。没有意志却保留了进食的生物本能，这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丧尸只存在于电影里，直到我们在最后一只实验题的身体里检测出一种传染性病毒。
我翻遍可能相关的文献，都没有找到关于这种病毒的记载，这代表实验体内产生的是一种新型病毒！新型，无抗体，同时具有高抗性和高传染性……天啊，我们到底创造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多。当初接手这个项目的时候，博士告诉我所有采用的药剂都已通过初步的安全检测。
但如果是通过了检测的东西，为什么他带来的那些组员会露出惊讶且兴奋的表情？那明明是结果超出他们的预料才会展露出来的样子！
我提议销毁实验体，连带着实验体内的病毒，但是博士坚持要继续下去，他说实验进行到现在这一步，投入的资金人力何其多？外界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他们没有回头的可能。】
【……博士绝对有事隐瞒大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想办法阻止他们……有什么办法可能强行终止实验？】
温辛一路看下来，心中不免震撼。
丧尸病毒到底是怎么来的，至今没有个结论，即使有人怀疑和第一基地脱不了干系，也没有可以定罪的直接证据。
他万万想不到，证据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形式被他拿在手里，参与其中的人员，还包括他的母亲。
不经意间，几张泛黄的照片从资料夹层中掉落。温辛忙弯腰去捡，手指突然僵在了半空。
那照片是一张合照，包括当初参与实验的所有科研人员。
他们穿着白大褂，自信且胸有成竹，一股业界精英的气势扑面而来。
他的母亲和父亲站在最前排，可以看出在整个团队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为首一名老人笑得和蔼可亲，正是无数变异体心中的噩梦，博士安齐！
温辛翻转照片，背后写着团队诸人的名字，唯有安齐加了一个前缀“老师”。
安齐居然还是母亲原来的导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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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看到“老师”这一标注, 温辛脑子里除了震惊，还飞快地掠过末世还没爆发前的一个细节。
难怪在大多数人只把丧尸病毒当成变异狂犬病毒并不以为意的时候，温劲风会在电话里严肃地警告他, 没事不要出门。
温辛按揉眉心。
或许是早已通过秘密研究基地里那些龌龊的事件，看清楚安齐人品的下限, 得知丧尸病毒的产生和对方脱不了干系, 他有种果然如此的厌恶感。
此时握在他手中的这一沓资料，也将成为控诉安齐的有力罪证, 如果温辛之后要联合其他人类势力，它们完全能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对温辛来说, 这无疑是一份意外的惊喜！
他接着往下翻。
真相仿佛种植在地里的病株, 露在土地外面的部分光辉灿烂，而地下的根系早已溃烂。
辛暖暖的日志，就像是那把不断挖掘泥土的铁铲，一点点地挖开地下腐烂臃肿的根系，将当年黑暗龌龊的内幕展露在温辛的眼前。
得知手里正在进行的实验有问题，辛暖暖并没有在一开始找上安齐博士。她深知安齐在团队里的地位不可动摇, 如果她找上门，反而会打草惊蛇。
所以在快速地冷静下来之后, 辛暖暖先将事情告诉给了同一团队最为信任的人，也就是温父温国擎。
事实上当时的温国擎也怀揣着一样的质疑，毕竟那些小白鼠癫狂的模样，除非眼瞎了看不到，或是脑子突然疯了感受不到异常, 不然根本没法忽略。
不同的是, 研究团队里其他发现异常的人选择装聋作哑, 而温国擎则是和辛暖暖快速达成共识。
他们要阻止这项研究。
这个时候的两夫妻, 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团队研发的最终产物，就是只存在于科幻影视剧中的丧尸病毒。
更没有意识到，安齐博士的地位之高，竟是将整个研究团队变成了他一手操控的傀儡。
两人的行动没来得及全面展开，就引起了其他研究人员的注意，后者想也没想地将这件事告发给安齐博士。
日志的内容到这里就没有了，研究数据的记录也在当天戛然而止。
似乎后面夫妻俩遭到安齐的怀疑，被调离了当前的团队，没有再继续接手这一项研究实验。
温辛轻叹。
他正要合上资料文件，却发现后面还有一页内容。
不是日志，是辛暖暖的个人日记，写着一些意味不明的字句。
【我无意发现了ta的存在，原来当初考古队的发现不只有那些危险物质，还有ta！安齐这个狼子野心的老混账，隐瞒的东西不是一星半点！】
【可ta到底是什么？外星人，远古人，还是幽灵？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经过千万载岁月，ta竟然还有非常清晰的意识和逻辑思维能力。】
【只有我能看到ta，听到ta说的话。】
【ta说人类试图盗用ta的宝藏，为此必定付出惨烈的代价。如果ta说的是真的，那么安齐此刻的疯狂，必将给人类带来一场难以估计的灾难！我似乎看见了未来，我没法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我越来越痛恨安齐的贪婪，却没法找上他对峙，不然这仅有的真相也将失去大白于世的可能。前段时间我得到消息，研究似乎再度陷入了难以突破的瓶颈，不知道和ta的出现有没有关系。国擎以为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还不知道我在继续追查真相，我必须独自隐忍，不能将他和劲风也牵连进去。】
【最后我选择铤而走险，和ta缔结了一个契约。为了保密，契约的内容只有我和ta知道。】
她的母亲没有阐述在这个过程中承受了多么大的心理压力，又承受了什么样的误解与质疑，只是留下一句叹息般的话语。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与虎谋皮，但当恶魔披上人皮伪装在人群中，无知无觉且渺小的人类，又要用什么办法，来对抗那头居心叵测的恶魔？】
【注定了我活不长久，或许我会后悔，或许我不会。】
这些是温辛完全没能意料到的内容！
先不说“ta”是个什么东西，温辛连忙往后翻看，试图找出母亲和ta缔结的契约内容。但他手中的这一页纸，明明确确就是辛暖暖留下的最后一个信息。
此刻，同时看完信件内容的原岩中忍不住撑住额头，脑子里浮现出一副模模糊糊的画面。
明亮的室内，一个面容不清的女人坐在椅子上，慈爱地抚摸着突显孕态的腹部，她用疲累且坚定的嗓音说道：“没关系，我的孩子们将继承我的意志。”
“即使没有他们，也将有千千万万个人类，如夏日里野蛮生长的草，打不垮，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好半天，温辛才勉强脱离激动的情绪，让自己重新恢复冷静状态。
他攥着指尖定神，挑出部分数据和日志，试探性地朝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
扑簌簌——
翅膀扇动的声音从高空中传来，一只变异白鸽迎着轻风落在温辛的肩膀上，偏着脑袋，用两只黝黑的豆豆眼瞅他。
温辛顺势在白鸽的侧颊挠了挠，将纸页折叠，用原本的信封袋装好，交给对方。
这只C级变异白鸽原来是金丝雀的手下，拥有短暂屏蔽探测信号的能力，是传递信息和资料的一把好手，自蔷薇城一别后就一直跟在温辛的身边，可以信得过。
温辛吩咐道：“这些资料很重要，务必要交到你们城主的手上，让他在合适的时间散播出去。”
白鸽咕咕几声，伸出爪子抓起信封，振翅往天上飞，很快消失在城市上空。
资料送出去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留在温辛自己的手里，算是留个底。
在另外两人的注视中，温辛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母亲辛暖暖并没能在当时成功阻止丧尸病毒的研发，似乎还因此受到整个团队的排挤，不然也不会在日后颓然离开研发团队，和父亲一块创业自谋生路。
重点是为了阻止安齐，母亲之后做了什么？
温辛下意识地看向那张合照。
他先看的是父亲，那时候的父母都还年轻，和记忆中相比，有着能称之为青涩的面庞，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在侧的母亲，眼中的爱意与专注几乎收纳不住。
而他的母亲，则在和父亲对视的同时，也将余光望向镜头。
她并非那种温婉的女子，脸庞线条分明，轮廓深刻，自信张扬的眸眼让她的面容显得格外锋利。当她的眼睛望向镜头展露自己之时，仿佛要自信嚣张地将一切踩在脚底。
那是一种无法遮挡的神采飞扬。
温辛心里发胀，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胸口。
在衣服的内夹层中，正放着温劲风冒死安排人送给他的不明药剂。
但哪怕温辛有不少猜测，也得不到证实，除非他能将温劲风从第一基地救出来，或者与同为知情人士的安齐博士对峙。
“这个ta到底是谁？”温辛喃喃自语。
原岩中：“温辛……”
他的神情颇为复杂，正要将那些残损的记忆片段告知青年，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轰然巨响。
出什么事了？
温辛反应很快，和原岩中小狐狸对视一眼，第一时间攀向高处。
通过高处往声源眺望，他们看到了人——不借助任何飞行装置，飘在空中的人。
那些是异能者。
但就算是异能者，也躲不开枪火炮弹，更遑论将自己暴露在这么明显的受击位置。
温辛眉头微蹙，却听全城响起一阵激烈的电流声，尚在播报警报的广播倏然息声。
整个城市的磁场受到干扰，重火力的自瞄程序直接报废。
明摆着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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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现的异能者, 让温辛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翳。
特别是他才得知有人正利用变异体释放的能量，肆无忌惮地人为制造异能者时，这股危机感就像是不断吸水的海绵, 瞬间膨胀到了顶点。
远处，A市市政大楼内部已经是一片狼藉, 地面坑坑洼洼, 遍布着巡逻卫队和闯入者的尸体，炮火的硝烟弥漫在各个角落。
气氛紧张的大厅中央, 有两拨人正在对峙。
一方以温劲风的得力干将——李永明少尉为首，十几名伤势惨重的军队士兵在他身边一字排开,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怒或愤恨。
不怪他们这么激动。
温劲风做事喜欢不留余地, 培养亲信的时候更是如此。旗下可信任人员名单，大多都是当初在部队中就跟着他的老人，监管时间至少在三年以上。
无父无母，了无牵挂，同时这些人很少处于明面上，物欲、金钱欲遭到长时间的精神催眠, 一般的利益根本诱惑不了他们。
在这样极端的筛选模式下，剔除的探子一波又一波, 余下来的人才，各个都很珍贵。
所以包括李永明在内的大多数管理层都未曾想到，还会有背叛者出现。
——如温辛所料想的那样，这一次事件并不简单，它是一场赤/裸裸的反叛！
嫣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流淌在地上, 李永明无暇顾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抬起头颅, 看着挡在面前的人, 还有聚集在这人身后的许多背叛者, 语气沉重地问出那三个字。
“为什么？”
站在李永明面前的人，长着一张削瘦的脸，五官不算出众，眼下一圈青黑，微显邋遢的样子是末世者的常态。
这样的人，不管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不显眼的角色。也是因为他的不出众，才让包括李永明在内的绝大多数管理层着了道。
“为什么？”反叛者的首领重复着李永明刚才的问话，突然将手一挥，“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李永明看着对方掌心突然蹿出的一束火焰，几乎瞬间就沉了下眼睛。
这人竟然成为了异能者！
尽管李永明没有说话，但他脸上一瞬掠过的意外，还是被叛徒首领给捕捉到了眼底。
炙热的火焰熊熊燃起，叛徒首领的嘴角越拉越长，表情也愈发癫狂。很明显，李永明的反应取悦到了他！
“没有意料到吧！”
首领一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李永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却因为身上的伤势来不及躲闪，周围的人也完全阻挡不了。
只听一声闷响，李永明被叛徒首领整个掼在了地上，剧痛中猝然抬头，一眼对上首领布满血丝的瞳孔。
叛徒首领：“温劲风自诩为算无遗策，但结果是什么，这天下就是有他意料不到的事！”
李永明张嘴欲要反驳，但脖子上的手掐得他喘不过来气，对方的力气之大，根本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他不强了，他远远没有我们想象中那样强大！但没事，就算摈弃了那具羸弱不堪的人类躯体，温劲风的脑子多少也有点作用。”
叛徒首领大声讽笑：“可再之后他又做了些什么？他居然拒绝了第一基地的合作！”
“明明成为神的契机就在眼前，进化才是新人类唯一的道路，他却为了一己之私，断绝所有人进化的可能，简直愚蠢！”
响应叛徒首领的质问，站在他身后的追随者发出阵阵嗤之以鼻的笑声。
李永明听到这话，在剧痛中努力睁眼，盯着对方嚣张的面孔，一字一顿地问：“拥有这样的力量，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
叛徒首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那眼神不止在回避，还在恐惧，似乎是回想起了某段让他发怵的经历。
就在这一时刻。
一声巨响从隔壁传来，结实的墙壁轰然倒塌。逆光之中，所有人只看到一道劲瘦的身影出现在断壁处，又在下一瞬间消失不见。
“消、消失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人们忍不住揉眼。
叛徒首领却在不经意间，和那道突然出现的身影对上了眼。也是身影消失的同一时间，他的心头警铃大作，回头对莫名其妙的众人大喝道：“他没有消失，大家戒备！”
但这句提醒来得太晚。
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叛徒首领从原地被人踹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另一面墙上。
裂痕蛛网一般蔓延开，碎石簌簌而下，叛徒首领灰头土面地抬起头，怒不可遏地想要找出袭击者，却在一声清脆的上膛声里僵硬了身躯。
“原来如此。”突然出现的青年说，“就算成为了所谓的新人类，也没法抵挡住枪械的威力吗。”
这话听在叛徒首领的耳朵里，不亚于明目张胆的嘲讽。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愤怒扭头时，看清楚青年的长相，顿时大惊失色：“你不是已经和温劲风闹掰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现身之人正是温辛。
如今的温辛可谓是声名鹊起，消息传播开之后，管理层中认识他的人绝不在少数。
周围响起一阵喧闹声，面临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有的人瞬间就慌了，显然温辛的出现根本不在他们的意料之内。
温辛扯眉扫去，将那些猝不及防的表情收纳眼底。
他们不知道我会过来，温辛心想。
来之前他就在疑惑，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局面，会让温劲风选择去第一基地铤而走险。
看着这些人，他或许明白了。
温劲风寄信给他的事情，没有告诉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这是否代表着，对方早就知道A市的管理层中存在叛徒？
叛徒首领的气焰再不复刚才的嚣张，他眉梢狠狠一跳，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眦目朝后高声大喊：“温辛在这，那条黑龙一定在不远的地方，都跑，快跑！”
吼——！
龙啸应声而来。
雄壮的身躯遮天蔽日，剧烈的飓风平地升起，将树枝刮得东倒西歪。
“天啊，那是什么怪物！”
心脏疯狂跳动，目视着那庞大可怖的存在，终于有人在被震惊之后的麻木中陡然清醒，向后逃窜。
但接着他们猝然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粉色衣服的少年就坐在楼梯台阶上，撑着脑袋，眨眼的模样似乎带着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看向这慌乱的一众人：“你们弄坏了这么多东西，不赔就走，说不通吧？”
这人是谁？！
叛徒们睁大眼睛，眼前却一片模糊，头也越来越晕。
在黑龙的低吟声里，他们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最开始出现的青年微抬眉眼，朝他们缓步走来。
反叛者被全数关押，A市的管理层察言观色，对温辛接手审讯一事别无二话。
就算有人因为温辛两兄弟关系不好的传闻，而颇有微词，在黑龙幽深的注视下，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
更何况李永明对温辛的态度也很微妙，不像敌视，也没有戒备，肉眼可见的信任。
精明的人相视一眼，突然意识到温劲风的消失和温辛的出现，可能存在着一定的联系，也就心安理得地退下了。
在李永明那里了解到这场反叛事件的经过，温辛没有第一时间开口，陷入了沉吟。
李永明看着面前的青年，神色有些复杂。
距离温辛第一次来到A市，也不过才两年前，对方的脸上却已刻画出太多风霜的痕迹。
他看着欣慰，又难免敬畏。
少顷，温辛拿着这次的叛徒名单，直言不讳地点出问题所在：“A市的警备漏洞很大。”
乍一看，参与反叛的人员似乎都是些小角色，没有参与到A市的重大要务。
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些不起眼的人足够分散，如同流水一样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安防内部，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李永明闻言，有些羞愧地说：“是我们的疏忽，如果不是你这次提前赶来，A市可能就……”
温辛却摇了摇头说道：“李长官，你没懂我的意思。”
“安防这方面是你在负责，你应该明白它的监查系统有多严密。换而言之，他们如何联络内应，如何突破安保，如何煽动其他人，总会留下行动的轨迹，但你们却一点也没能察觉到，这难道正常？”
李永明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温辛提到的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特别是温劲风莫名消失，又没有留下一点音信的那段时间，他几乎将整个A市排查了个遍。
“……我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李永明冷静下来了，语气深沉，“如果是一般人，不可能逃得过我们的监查系统。”
但如果对方不是一般人，还能是谁？
答案显而易见。
异能者。
有异能者篡改了他们的认知！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想到了关键点。
温辛：“所以温劲风才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为什么会去第一基地。”
李永明闻言一怔，下意识激动起来：“你知道长官去了第一基地，消息可靠吗？”
温辛：“我不能确定，所以李长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帮忙。”
李永明：“什么事？”
就在这个时候，少年从审讯室中出来了。审讯室的墙壁单面隔音，里面的人听不到外面说话，外面却能将里面谈话的内容尽数收纳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