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破坏了我所定下的规则,蚁后、蛛后以及蛛后的子嗣,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温辛摩挲着枪身,在斟酌话语。
熟人见面,却是大变了模样。
甚至连那原本熟悉的眉眼,都长成了无比陌生的样子,依稀找不到从前的影子。
金丝雀不是小狐狸,也不像绿团子。
小狐狸才一相见,就忍不住和他透了底,毫不掩饰对他的依赖。
绿团子对他也是大大咧咧,想扑就扑,想蹭就蹭。
而眼前的男人……似乎没有相认的意思,行为做派又有些让他看不透。
温辛在想,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
见青年默不作声,金丝雀刚放下的心,顿时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他喉咙干涩。
一边想刚才的话是不是太生硬,一边又想解释得是不是不够清楚。
金丝雀努力维持心平气和的表情。
“温先生,我曾经听过你的名号,并且慕名已久,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和你交个朋友?”
温辛抬眸。
他淡淡地说:“我还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是温辛,又怎么肯定我是传闻中的那个人,难道我们之前见过?”
金丝雀:“……”
他脑门上仿佛刻着一个大写的危。
这种场面金丝雀勉强还能应付,哪怕他已经开始心惊胆战,面上也深沉如水。
不能露馅。
不能露馅。
不能露馅。
他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名气有多大,我偶然得知,好奇调查了一下,知道温劲风是你的兄长,也看过你的照片,所以认得你的模样。”
“这样啊。”温辛状似了然。
但他随之又提了一个更加犀利的问题。
“听说这里的蔷薇城要塞也曾发布过寻找我的悬赏,或许是奔着其他势力的悬赏,感谢你没有透露我的信息。”
“对了,还未请教你的身份?”
金丝雀:“……”
他哽了哽,觉得这事隐瞒不下去,干脆如实说了。
“其实,蔷薇城要塞,勉强可以称为鄙人的辖地。”
换而言之,他就是蔷薇城的城主。
温辛瞬间啊了一声,恍然大悟,歉然说:“没想到您就是,失敬。”
他随之疑惑不解地道:“所以您为什么要找我,因为我的名气大?”
金丝雀硬着头皮点头:“自然,是人都有慕名的想法。”
温辛:“可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不直接来找我,还发布什么悬赏?”
“毕竟像您这样身份尊贵的人,A市也必然会扫榻相迎。”
金丝雀:“…………”
是啊,他知道温辛是谁,长什么样,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对方?
这不是前后矛盾?
金丝雀心中警铃大作,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面色自若地和温辛对视,绞尽脑汁地思考说辞。
后者也足够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并致以礼节性的浅淡微笑。
笑得金丝雀差点当场认怂。
关键时候,还是鳞树蝰出声解了围。
虽说听着不太像解围。
“你两说什么呢,这么绕,先管管正事。”
绿团用尾巴拍了拍旁边的蚁后:“不如干脆把它们送给我吃了,还省你一点力气。”
听到这句话的蚁后,魂都要吓出来了,一个劲儿地往旁边缩。
两人同时看向鳞树蝰。
见绿团兴味盎然地舔了下嘴角,完全不像在开玩笑,金丝雀抽搐了一下脸皮:“它俩我留着还有用,你要是吃了,我去哪儿找同级别的帮手?”
鳞树蝰不乐意:“搞清楚,是它们先惹了我们。而且总不至于我们大老远跑过来,你连顿饱饭都不舍得招待?”
“好,是我不对。”
金丝雀无奈地说:“蔷薇城附近有一片自由狩猎区,规定在里面觅食的变异体生死不论,你可以进去随便吃,不会有人管。”
听到这话,抱着温辛小腿装鹌鹑的小熊猫,立马两眼放光。
金丝雀也注意到了这葡萄紫的小家伙。
是温辛新收的团子?
他微顿,心里泛起一丝微妙复杂的滋味。
但转念一想,家里还是只有它会飞。
金丝雀便淡定了。
“规矩真多。”鳞树蝰撇了撇嘴,“行吧,我到时候自己去抓。”
“还有一件事。”
鳞树蝰跳上温辛的肩膀:“我们陪温辛来找阿九,他在你手底下做事,你应该知道他在哪儿?”
此话一出,温辛抬眼去看金丝雀的表情。
后者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接下了鳞树蝰的话:“嗯,我知道。”
“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回去,我会为你们安排住所,同时通知他来见你们。”
金丝雀话是对绿团说的,眼睛却看向了温辛,里面仿若不断颤动着波光。
“不要拒绝,好吗?”
“因为他也不止一次和我提起,他想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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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金丝雀来到地面上, 温辛的视野被一片茫茫白雪所覆盖。
他闭了闭眼睛,适应外面刺目的天光,陡然听到旁边传来了几声啼叫。
温辛顺着声源转头一看, 好几只大鸟正排成行,停在不远的位置。
它们的块头异常大, 挺起胸脯可以从高往下俯视一个成年人。厚实的翅膀伸展开来, 堪比小型直升机的机翼。
即使分辨不出几只大鸟异化前的具体品种,也能清楚意识到, 它们是绝对的猛禽。
看到金丝雀出来了,几只大鸟脸上一喜, 反射性地抖了抖自己的翎羽, 掀起一阵飞扬的细雪。
忘乎所以的后果,就是它们忘记了主人先前的吩咐,露出了血盆大口和钩子一般的利爪。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唐启和小熊猫的反应最直观。
一个屏住呼吸握紧了手/枪,一个缩在温辛的怀里,使劲儿往臂弯里钻。
金丝雀手抵在嘴边, 冷眼瞪去:“咳!”
傻鸟们愣了愣,浑身一僵, 连忙收拢足够把人扇出去好几米远的大翅膀,埋低脑袋安静如鸡。
一个个体型巨大的凶禽低着脑袋,悄咪咪地看过来,瞧着居然有几分怪异的乖巧。
金丝雀回头看向拍哄小熊猫的温辛,冷峻的脸上也不由得透着一丝细微的尴尬。
“它们平时都比较温顺, 刚才可能是闻到了洞口里飘出来的血腥味, 难免兴奋了一点。”
温辛一眼就看到了套在大鸟背上的鞍与缰绳:“它们是你的坐骑?”
“是, 这里离蔷薇城有一定的距离, 要想在二十分钟内赶到,也只有它们能有这个速度了。”
温辛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定下的二十分钟时限。
回头看了眼原封不动被搬上来的金银珠宝,想到金丝雀来之前还要慌慌张张地筹备这么几大箱,也挺不容易的。
金丝雀来到了大鸟们的面前,又朝着温辛伸出了手,轻声问:“你会害怕它们吗?”
温辛见过金丝雀的原型。
鸟儿漂亮又可爱,羽毛柔顺似锦缎,只有巴掌大,怎么看,都和眼前这些凶猛的大家伙沾不上边。
但他从男人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矛盾的意味。
似乎对他接下来的回答,一边期待,又一边害怕。
温辛低声哄了小熊猫一句别怕,将它交给绿团子,走到金丝雀的面前。
大鸟们昂首挺胸,骄傲地展露自己。
殊不知巨大的阴影从头临下,比刚才还要充满压迫感。
温辛抬起脑袋,额头只勉强够到大鸟蓬松的胸脯。
“它们会伤害我吗?”温辛问。
金丝雀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会,你是蔷薇城的贵客,它们分辨得出来。”
再说了,他怎么可能带真正的凶兽出来见温辛?
这几只猛禽被他早早地养在后院,只投喂处理后的肉食,做过专门的社会化训练,都是非常亲人的性子。
只有这样,金丝雀才能放心地让它们和青年接触。
温辛便朝大鸟伸出了手。
大鸟一早就在偷偷地打量这个特殊的人类。
在它的印象中,人类都比较胆小。一开始金丝雀给它们找过人类饲养员,但大多数人类都无法克服与它们相处时的恐惧。
特别是金丝雀要求那些人类用手触碰它们沾血的尖喙时,一个个都活像要了他们的命。
偶尔才有那么一两个能壮起胆子,带着颤抖抚摸它们的喙与爪,成功被聘用为饲养员。
这个人类的胆子似乎也比较大。
大鸟一边想,一边顺从地低下了头来,将长喙平滑的侧面轻轻地搭在温辛的手掌上。
金丝雀在临走前才显露了一下本体,温辛没有撸/鸟的机会,也没有什么技巧。
索性,他在那喙上摸了摸。
光滑平整,没有缺口,喙的尾端带着一点还未褪去的嫩黄。
温辛情不自禁地弯了下嘴角:“是个健康的孩子呢。”
在金丝雀的刻意训练下,大鸟已经适应了被人摸喙。
青年的动作有种说不出的轻柔,让它感觉很舒服,情不自禁地低鸣一声,主动探探脖子,将喙递给了温辛欲要撤回去的手心。
然而,金丝雀却在旁边面无表情地拽住了它的羽毛:“不要冒犯客人。”
大鸟一脸懵:“嘎?”
它明明是按照主人的吩咐,竭力表示出自己的友好啊!
还没反应过来,大鸟就被金丝雀拎着转开了脑袋,陡然面向那几大箱沉甸甸的金银珠宝。
男人冷淡地说道:“去,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去。”
大鸟迷迷糊糊地去干活了。
金丝雀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郁结的气。
驯化这几只鸟和温辛接触,想让对方能够接受他的本体,但又不想让温辛和它们异常亲近。
他可真是够矛盾的。
大鸟的后背很开阔,容纳温辛他们几个绰绰有余。
考虑到温辛是第一次乘坐飞禽,金丝雀不太放心将他交给其他人,便坐在了人的身后,牵起缰绳。
“走。”
大鸟兴奋地叫了一声,振翅而飞。
随着脚尖与地面的腾空,下方的风景在温辛的眼里逐渐化为缩小的沙盘模型。
在骤然刮起的风雪中,渐渐有些看不清晰。
大鸟加快速度,载着他们往蔷薇城的方向而去。
很快,一行人抵达目的地。
一座高大雄伟的行宫。
沿途风雪过大,温辛几乎一路紧闭着眼睛,没能留意那些轻易看不见的风景。
来之前温辛听说过,在混乱的西方,大小基地和避难所都因为各种人为的冲突溃散,仅有几座要塞屹立不倒。
其中,当属蔷薇城最令人耳熟能详。
但出名的不是它的繁华,而是蔷薇城的前身完全就是一个破烂不堪的难民营。
因为这里有一片蔷薇花海,正巧又有投资商在这里大兴土木,建立了几座高大的围墙,才被前城主打着噱头,称为蔷薇城。
能在后期修建成一个要塞,简直跌破了一大堆人的眼镜。
温辛本来还想看看蔷薇城内部是什么样子,发现这么快就到了行宫,也只能作罢。
金丝雀止步在路口,借故先行离开,让佣人领路带他们去早已安排好的住所。
鳞树蝰肚子饿了,没等走到房间,就急吼吼地说:“温辛,我出去吃个饭。”
温辛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见风雪已经小了,便点头说:“你注意安全。”
“没事,放心,它们打不过我。”
小熊猫最是嘴馋,见状想要跟着一起去。
岂料,这一次鳞树蝰竟然意外的贴心:“你就留在这里陪温辛,我不在的时候别让其他人或者变异体欺负了他,我回来会记得给你带点吃的打牙祭。”
小熊猫连捕猎低等级的变异老鼠都是怂怂的,有鳞树蝰帮忙当然再好不过。
它忙不迭地说:“好啊,好啊。”
听到这一番对话的温辛却抬起头来,看着鳞树蝰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
半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弯了下眼睛。
鳞树蝰稍微感应了一下,就锁定了自由狩猎区的位置。
那一片地带的变异体格外密集,气息也充满了不正常的躁动与暴戾。
但鳞树蝰没有急着去觅食。
它顺着行宫中唯一的S级气息,找到了正在试图拟态回少年形态的金丝雀。
逆生长耗费了金丝雀巨大的能量。
绿团到来的时候,他刚好拟态成功,胸口有点起伏不定,浑身几乎被汗水浸泡,金黄色的软发也湿哒哒地服帖在额角,显得有几分狼狈。
金丝雀喘了几口气,将身边的一盆冰水直接浇在了自己的身上,捋起发丝说:“你怎么来了?”
鳞树蝰蹲在窗口的位置,甩了甩尾巴,风马牛不相及地提起一件事。
“外界的人都知道东部地区的首领是一条大毒蛇,说我吃人都是直接吞,不带嚼的。”
金丝雀不以为然地反问:“你难道会在意那些谣言?”
鳞树蝰嗤笑:“我在意那些瞎话干什么。”
金丝雀同样露出了一个笑:“看来我们的想法一致。”
鳞树蝰盯着他:“既然你也不在意,为什么还要隐瞒自己是蔷薇城主?”
撒谎的感觉并不好受。
因为不知道有哪一天会露馅,被欺骗的人又会爆发出怎样的怒火,心里始终都在提心吊胆。
它是蛇,一条立起来几层楼高的大毒蛇,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但金丝雀完全可以直接袒明身份,毕竟温辛对猛禽的容忍程度,明显比蛇要好许多。
想到温辛在花园里第一次看到那些成群的小蛇时,手直接搭在了匕首上,鳞树蝰的心就拔凉拔凉的。
无毒的小蛇都能让温辛如临大敌,巨型毒蛇还能落得了好吗?
当时它都没敢再继续看下去,生怕慢了一步就能看见青年对小蛇大开杀戒,急急忙忙叼着裤脚将人拖走。
金丝雀闻言,几不可闻地沉默了一下。
他又笑了起来:“你看我,是不是和以前不太一样?”
这个确实。
鳞树蝰仔细打量着他,唔了一声:“是变了很多,但你不是如愿变得强大了吗?”
“变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可惜我之前明白了这一点,却明白得不够透彻,到最后总把事情弄得一团乱,只能用极端的方式收场。”
金丝雀简单冲了个澡,将衣服套上,又恢复了那副漠然无比的样子,语气毫无波澜。
“我不在意什么谣言,但外面流传着与我有关的传言,大多都不是谣言,再过不久温辛就能发现那些事情。”
“七号,惭愧地说,直到现在我才深切地明白,当初你和一号为什么一直都不愿露出本体。”
金丝雀垂睫,自嘲地笑了笑:“我又怎敢用那样可怖的面孔,去和他重逢?”
佣人很快准备好了饭菜,来提醒温辛他们用餐。
温辛猜测绿团子没带上小熊猫,应该是找金丝雀单独会面去了,便让唐启先去吃饭,自己留在房间里等待。
蔷薇城当然少不了变异体的吃食,小熊猫将一大块烤肉举起来,嗷呜一口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吃得心花怒放。
“唔唔唔,好好吃,但没有温辛你做的好吃!”
温辛见小家伙吃东西还不忘吹捧一下自己,忍不住笑,用纸巾给它擦了擦满是油的爪子:“你这么说的话,做这顿烤肉的大厨可要伤心了。”
下一刻,温辛耳边传来一阵刻意踩出来的脚步声。
为了迎接金丝雀,他没有关门,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巧看到了一颗从侧边探出来的脑袋。
少年有些拘谨,对上温辛的眼睛,喉头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强装镇定地说:“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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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辛和少年对视, 仿佛看到了一只神经紧绷的兔子。
周围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就能炸了毛,往后窜出去十几米远。
“好久不见?”他好气又好笑, “你站得那么远,能看见个什么?”
温辛对少年伸出手, 声音放轻, 眉眼微弯:“还不快过来,让我看看我们家的阿九有没有变化很大。”
那嗓音一如既往, 丝毫没有因为几个月的离别而显得疏离。
金丝雀身后仿佛出现了一只手,温柔地推动着局促不安的他往前走去。
他一边走, 一边陷入和青年分别时的回想。
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 眼中已经不可抑制地呈现出了几分渴望,像缀入了星星点点的微光。
温辛的心彻底软乎了下来。
他将手搭在少年的肩膀,化身为终于盼到游子归来的大家长,仔仔细细地检查对方的身体是否有碍。
金丝雀也乖巧地任他摆弄,脸颊升起两抹腼腆的红。
S级变异体可以掩饰自己的气息,并将其收敛缩小到一定范围。
但小熊猫在气息的识别上天赋异禀。
金丝雀在门口的时候, 它还没有什么感觉。
直到少年越走越近,一股仿佛深渊骤临的压迫感袭来, 它嘴里的烤肉瞬间就不香了。
小熊猫茫然地看向金丝雀。
金丝雀当初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C级变异体,而基地里的C级变异体多到数不胜数。
小熊猫从来没有刻意去记过金丝雀的气息,也就没有想到,温辛他们要找的少年阿九,就是十几分钟前才见过的蔷薇城主。
可是为什么刚才不相认, 还要换一个样子再过来?
许是小熊猫的诧异表现得太明显, 下一秒金丝雀就似是不经意地看了过来。
那张脸上哪里还有什么腼腆羞赧的样子, 锐利的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尖刀, 警告地盯看着它。
小熊猫浑身毛发一炸,手中的烤肉差点掉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背过身去啃。
七号也是,这个“少年”阿九也是,为什么都喜欢吓它,呜。
温辛眼角余光注意到自闭的葡萄团子,似有所觉地朝着金丝雀的脸看了过去。
少年轻轻地抖了两下眼睫毛,疑惑地回看他。
……好像没什么不对。
温辛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感慨地说:“还是和以前一样,但头发好像变长了一些?”
少年临走时,散碎的金发只在后颈中央。
现在发尾齐肩,可以扎出一个小马尾。
金丝雀捏着自己的发丝,似乎才发现一般,流露出恍然的神色:“好像是长了一些。”
头发是他故意弄长的。
毕竟一走几个月,身上不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
但细看其实差别不大,温辛能很快发现他的头发长了,证明对方刚才真的在仔细打量他。
金丝雀心里暖暖的,冷不丁青年又摸上了他的脑袋:“阿九。”
少年下意识应道:“在。”
“这段时间受了不少苦吧?”
问题来得毫无征兆。
他怔愣着看了温辛一眼,一瞬间,心里好像有什么酸涩的东西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样冲上了喉间,连忙迅速地撇开视线:“怎么会,你看我和之前都没什么差别。”
结果头还没来得及撇过去,就被温辛托着下巴,轻轻扳了回来。
温辛注视着他,怜惜地轻叹了一声:“眼睛都红了。”
就这一句话,差点叫表面淡定的金丝雀溃不成军。
青年总是那样心细如丝,好像一个照面,就能发觉他所有的阴暗与脆弱。
金丝雀败下阵来,沙哑地说:“嗯。”
少年通红着眼,请求一个依靠在青年身上的时间。
温辛便拍了拍地上的葡萄团子:“阿绿出去这么久了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它,你到门口帮我看看它什么时候回来,好不好?”
小熊猫看了看金丝雀,再看看温辛,立马会意,识趣地出了门,还贴心地帮两人将门给关上了。
等房间再一次安静下来,温辛往后坐在了床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少年便上了床。
带着放松,带着孺慕,将脑袋枕在青年的大腿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根根劲瘦的手指没入金黄色的软发中,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抚摸着。
温辛即是在安抚他,也是在重新检查。
从一个少年走上蔷薇城主的位置,可想而知这一路上一定不怎么顺遂,或许还充满了刀光剑影。
变异体的愈合能力很强,只要金丝雀想,他的身上就不可能留下什么伤痕。
但温辛的手在抚摸到少年后脑,或是脊背的某些地方时,金丝雀都会反射性地绷一下肌肉。
于是温辛便明白了,那些可能是金丝雀受过重伤的地方。
剧烈的疼痛刻进了骨子里,每碰一下,就会忍不住畏缩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
膝上安静如绵羊的少年突然开口道:“其实那些并不算苦。”
即便苦,也是他自己求来的。
金丝雀渴求站在高处,高到无数人必须得仰望他,再也没有人胆敢将他踩在脚底。
为此他下定了决心,哪怕牙齿被打碎了也要混着血往肚子里咽,高举着血迹斑驳的手臂,拼死往上爬。
骷髅王座上两颗头颅,是原本占领这一方土地的两头变异体。
金丝雀才踏入这一方地界,就引起了它们的觊觎。
肉嫩,漂亮,可掌控的玩物。
殊不知它们一脸狞笑对着少年评头论足的时候,少年也高高地翘起了嘴角。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每至寂寥无声的深夜,蔷薇城新任的王都会坐在骷髅王座,漠然地抚摸那两颗曾经叫嚣着会让他死去活来的头颅,一边告诫自己——
弱小即是死亡。
温辛低头看他,见少年情绪稳定,戳了下他的额头:“如果不苦,怎么委屈成了这样?”
金丝雀别别扭扭地闭眼,声音轻得像是在嘟囔:“谁让你突然来了。”
他翻过身来,从下往上看着对方,又拉住青年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目光灼灼。
“温辛,如果我说,只要你杀了我,就能得到足以掌控大半个西部地区的权柄,你会选择掐下去吗?”
温辛愣了愣。
随后,他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嘴角也一点点地绷紧成一根冷厉的直线。
“……”
金丝雀手指颤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连忙撑起身。
清冷的脸上满是慌乱:“我只是开个玩笑,别,温辛你冷静一点,别生气,我错了……唔!!”
行宫内有地暖,小熊猫端着还剩下的大半盘烤肉,在走廊上也乐得自在。
突然听到身后房间里传出来的惨叫声,它吓了一大跳。
小熊猫以为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了,顿时连烤肉都没顾得上拿,急急忙忙冲到门口。
可是再一仔细听,那隐约发出痛叫的主人,并不是温辛。
小熊猫傻眼了。
温辛应该是人类……没错吧?
怎,怎么会是那个可怕的S级城主在一直求饶?
小熊猫神游天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那些大人物都很注重自己的体面,要是贸然进去后,叫它看到金丝雀狼狈挨揍的样子,那它会不会被灭口啊?
纠结好一会儿后,小熊猫还是怂了,悄无声息地溜回去抱紧自己的烤肉。
“我什么都没听到,嗯,什么都没听到。”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鳞树蝰回来。
它如约给小熊猫带回了一只变异的巨型山狼,一只长着獠牙的三眼麋鹿,足够葡萄团子填饱自己的肚子。
小熊猫刚刚吃完烤肉,有点撑。
可那头麋鹿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诱人的香味,顷刻就把它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脑海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小熊猫,只要吃了它们,绝对会比它吃上几十只变异蚂蚁都要满足。
顿时,小熊猫被馋得开始滴口水,哇的一声扑了过去。
鳞树蝰拽住它的后颈肉,啧了一声:“让后厨给你切一下,别在这里抱着啃,弄得到处都是。”
它随手擦了擦肉垫上的血迹,盯着那头鹿头顶的那只红眼睛,又皱了下眉头:“总觉得这里的变异体都长得奇奇怪怪的。”
基地里也有基因混合失败的畸形动物,也会多个脑袋或者多条腿儿。
但那些多余的肢体,一般都是萎靡枯干的样子,没有活性。
鳞树蝰狩猎一般讲究快准狠,看到就是杀。
也没来得及去注意,这头麋鹿在死之前,头顶上的眼睛是不是眨了两下。
它事先吃过了一只,确保没毒而且滋味不错后,才给小熊猫带了回来。
鳞树蝰回头,看见房间紧闭,没多想,大大咧咧地把门给拍开了:“你们把门关着干什么……嘶。”
看着金丝雀通红的左脸,绿团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这是被蜜蜂给蛰了?”
少年闻言,小心翼翼地瞅了温辛一眼。
听人讲完事情的起因经过,鳞树蝰没好气地说:“该,让你对温辛开这种玩笑。”
金丝雀没有开玩笑,他问出那句话时,语气异常认真。
那时他等着温辛的回答,不管青年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即便是坏的那一种,他也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