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云烺的支线任务被猜出来,大反派对云烺要是不满意,大手一挥,直接把任务给搅黄了那可怎么办啊!
一条支线任务的奖励有不少灵力呢,宿主不心疼,它心疼啊!
最重要的是,宿主以前不是这样的!
系统提心吊胆地想。
怎么办?
宿主不会真的被大反派策反了吧??
和系统无关。
谢浮的旁敲侧击,归根结底还是想化整为零。已经提到主线任务,再说下去,足够谢浮理清思路了。
谢浮也看出他的意思,是以没再细问,也没再开口。
系统本来还在劝,陪着沉默了整段路程,又开始战战兢兢:“宿主,大反派刚才还问得那么多,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他不会生气了吧……”
宿主和大反派现在关系这么要好,是宿主好不容易——呃,系统又看了看宿主,思路百转千回,算了,容不容易另说,反正是宿主凭实力赚来的。
总之,这种关头,它可不希望他们吵架……
沈寂也转眼看着谢浮。
谢浮面色如常,一言不发。
正在这时,自动寻路导航的小地图轻轻一闪。
任务坐标已经到了。
沈寂说:“下去吧。”
脚下微风拂动,依言沉落。
两人身后,九殷紧紧相随。
她看着地面这座早已被霜色笼罩封盖的府邸,旧日光彩不在,唯余空寂。
“碧华旧府……”
沈寂看了九殷一眼。
这个名字,正是小地图上显现的名称。
伏黎说过,这里是魔月一脉旧址,九殷身为魔月嫡系,有了解并不稀奇。
任务中的正确传承,也正在碧华旧府内。
九殷随沈寂一同在府前落地,感慨道:“说来惭愧,我自幼于魔宫长大,只知碧华旧府已被魔月封存,却从未亲眼见过。”
沈寂说:“封存?”
“不错。”九殷点头,“自浴月遗失,我族传承已近衰竭,旧府法阵须依托魔月光辉,自然败落,父尊因此与姑母另寻他处建府,不料……”
她的话没有说尽。
沈寂猜到这期间的变故应该和常仪长公主受困有关,没去追问,只说:“进去吧。”
九殷道:“仙君,凤皇,请。”
沈寂正要往前,手上忽然一紧,他往下扫了一眼,随手反握谢浮,和他一起走向大门。
谢浮道:“小心为上。”
沈寂转眼看他,笑说:“好。”
两人脚下没停,当先迈进碧华旧府。
九殷落后一步,看到两人交握的手,眼神微转,举拳轻掩唇前,见两人毫无顾忌,又放手垂在身侧,权作不觉,快了一步走到两人身前。
她没有回头:“旧府尚有法阵,我来引路。”
沈寂说:“有劳。”
九殷道:“理应如此,仙君不必客气。”
她说着,抬掌祭出浴月,注入灵力,释放魔月气息,以免旧府法阵残留无主余威,对沈寂谢浮不利。
在她的保驾护航下,沈寂只时不时提醒她方向,很快穿过整座碧华旧府,来到一扇不易察觉的角门前。
刚一走近,九殷手中的浴月陡然大亮!
白昼当空,却有如霜月华从天而降,落入镜面,折射至角门上不知何时浮现的符文。
繁复精美的符文流水划过,旋即覆盖整扇门扉,又轻轻一震,透门而出,在门前形成一道无色屏障。
遍布的符文和古镜遥相呼应,流光溢彩。
不多时,门开了。
门外是和府内截然不同的两片天地。
屏障旋转,符文回退,渐渐化为不停滚淌的漩涡,传来招架不住的吸力。
九殷下意识倒退两步,出神望着这扇门,似乎想起什么。
沈寂没到门前,已经感觉到门内气息对他的排斥。
这股排斥和当初楚遮接受轮回法传承时近似。又是一个不接受外人的生门。
寻路导航已经结束,沈寂握着谢浮的手停在原地,看向若有所思的九殷。
和“碧华旧府”这个名字一样,关于这扇角门,想必九殷也见过相应的记载,对它印象深刻。
这样最好,之后的事不需要他再插手。
“传承就在眼前,公主还等什么。”
听到沈寂的声音,九殷上身微晃。
目光自深深吸引着她的门内拔回,她转向沈寂。
她有心说些什么。
可该说的,她已说过不止一遍,再加赘述,未□□于表面,惹人厌烦。
沈寂帮她至深,绝非三言两语便能偿清。
半晌,她沉沉颔首:“我去了。”
若非牢牢压下手中古镜,法器早已将她送入这太古之地,体内加快运转的周天也无时无刻不在催促着她,让她尽早踏入门内,迎来族中不慎遗失万万年的旧日荣光。
沈寂说:“我和谢浮帮公主护法。”
九殷又是一顿,对两人行礼过后,不再犹豫,一脚迈入角门,顷刻不见。
沈寂看着她的背影没入门中,耳边同时传来系统的播报。
“太好了宿主!”系统立刻抛去所有的担心,高兴地说,“九殷最后一条任务解锁了,也和楚遮一样,帮她修炼大成而已,我们马上又有奖励进账啦!”
沈寂说:“嗯。”
他关了面板,和谢浮原路折返,来到不远处一个早已破败荒芜的后花园,在亭子里坐下,“歇一会吧。”
谢浮在他身侧落座。
“其实你不用跟我过来。”
沈寂说,“没人知道九殷接受传承,这里没什么危险,这几天会很枯燥。”
谢浮道:“无妨。”
沈寂看他一眼:“你这么陪着我,正事不用处理?”
谢浮道:“执昌自会处置。”
沈寂说:“不止是凤族,还有岳释。我知道你看不上他,但他现在搅得五界不得安宁也是事实,我们最好是分开行动,我留在这护法,你去绝域把这个源头解决。”
谢浮也转眼看他,语气听起来没什么异常:“你对玄宸另眼相待,寄予厚望,有他对付岳释,何必我去解决。”
沈寂说:“岳释那边比较重要,多一重保障更稳妥。”
傻鸟修为恢复,压阵皞渊,对岳释会是最大的忌惮,以他的实力,即便绝域封印破碎也能全身而退。
谢浮道:“是吗。”
沈寂说:“何况和你相比,玄宸的实力还不足够,在龙族的大本营,他和云烺联手,对付那湛还很吃力。”
话落,他察觉到心间忽而起伏,又看谢浮一眼,接着说,“有你在,我更放心。”
谢浮神情不变,看不出丝毫痕迹。
沈寂轻笑:“算了,你不想去,我不勉强。”
谢浮眸光扫过他唇边笑意,又看向他的眼睛:“你更看重我的性命,我亦如是。沈寂,与你安危相比,绝域如何生乱,与我无关,更无足轻重。”
系统听得电线乱转。
怎么回事?
宿主的计划是成功了吗?枕边风吹多了,这是把大反派吹得没有一点事业心了吧!
凤族不管,妖界不问,岳释也懒得理会。
最近这种状态是越来越严重,好像除了宿主,大反派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不愧是宿主。
还得是宿主!
是它误会了。
它就知道,宿主那么英明神武,怎么会被策反呢,被策反的应该是大反派才对嘛!
沈寂听不到系统的心声,却能完完全全领会谢浮的心意。
神魂之契如实传递着属于另一个神魂的情感波动,让他切身体会这句话的分量。
他看向谢浮。
眼前这双以往冰冷慑人的银色眼睛里,如今只剩穿透神魂的暖意。
谢浮道:“五界不得安宁,是你日夜所思,于我,护你一人周全足矣。”
沈寂没开口。
谢浮看着他:“神魂交融,并非一时意气。”
胸膛里四溢的暖流还在涨涌。
沈寂顿了顿:“我知道。”
谢浮起身,缓步走到阶前:“待绝域事毕,若你执意与我解契,你我自然不必日日同在一起。”
“怎么又提这个。”
谢浮道:“你几次三番不愿见我,我为你定心罢了。”
“嗯……也好,我考虑考虑。”
谢浮身形沉定一瞬,回身看他。
沈寂眉峰微挑:“你总给我这种心理暗示,我是不是该恭敬不如从命?”
谢浮抿直薄唇,复又移开视线。
沈寂含笑起身,走到他身旁:“陛下,告诉我,关于解契,什么是你真正的想法?”
谢浮没去看他,良久,才道:“以你修为,无可强行解契。”
沈寂听出他的弦外音:“换句话说,我短期内解不了,你也没打算解?”
谢浮又转身回到桌前,避而不答:“助九殷成事,你有几分好处。”
沈寂笑意不减,看他一眼,再转向来时的路:“你应该猜到了,和我的修为有关。”
谢浮道:“你——”
“好了。”沈寂打断他,也回到他身旁坐下,“我的事你今天问得够多了,该轮到我了吧。”
谢浮看着他动作:“你有何事可问?”
“那太多了。”
沈寂和谢浮对视,“比如,你不打算和我解契,考虑过后果吗。”
话落,他抬手压在谢浮的侧脸,拇指在眼尾摩挲,找回谢浮堪堪偏移的视线。
“我指的不是生死,是如果我利用这份契约,强迫你接受我的无礼要求,你该怎么办?”
谢浮看回他如墨深邃的双眼,侧脸的温热也随之收回。
沈寂说:“性命与共。你的命相当于在我手里。”
在这个世界,谢浮的命和他是云泥之别,即便不是命,像九天前一次灵力耗尽,对谢浮也是极致的威胁。
有神魂之契存在,谢浮甚至不能对他打击报复,其中的可操作性,简直无本万利。
这种程度的冒险,完全不像谢浮的作风。
“这些你想过吗?”
“自然。”
沈寂说:“但你还是选择结契,你不怕我对你不利?”
谢浮道:“我将性命交付于你,便信你不会对我不利。”
沈寂说:“如果我会呢?”
“你不会。”
谢浮只道,“我不会识人不清。”
沈寂笑说:“你这算信我,还是信你自己?”
谢浮道:“是你不信我。”
沈寂说:“不信你,就不会有这段话了。”
无言的安静只维持两三秒。
谢浮道:“有朝一日,若你有所顾念,与我相悖,不必瞒我,我自会助你得偿所愿。”
听到这句话,系统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沈寂手里的动作顿住,指间玉简落回掌心,他缓缓握紧。
谢浮看着他:“除非,你不信我。”
再过两秒。
沈寂笑了一声。
“好。”
他说,“有朝一日,我会的。”
也许还记挂着岳释的问题,这次传承用时不长。
沈寂在碧华旧府只待了一天一夜,就察觉不远处的角门内气息涌动。
九殷快出关了。
系统看着宿主和大反派长身而起,还在可惜:“一整天呢,太浪费了!宿主,虽然你和大反派的修炼速度比普通人快很多,可打坐修炼哪里比得上双修啊,你们可是拥有神魂之契的道侣啊,哎宿主——”
沈寂没理它,和谢浮并肩立在亭下,看向角门秘境。
一天一夜以来,他和玄宸洛凝一直保持联系,绝域和岐山都没发生任何动乱。
期间伏黎也传讯过,没特意提及魔界诸事,已经说明这里也很平静。
岳释在暗处蛰伏整十天,无疑是在酝酿什么大的动作。
“此间事毕,还有何事?”
“任务?”
沈寂回神,“继续帮她修炼传承到大成。”
谢浮记起通明殿时楚遮也有一遭,转眼看他:“如此而已?”
“嗯。”
沈寂说,“她的任务只有传承相关,难度不大。”
在他们话间,天际霞光汇聚。
清冷霜色穿过霞光,留下漫天阴云,雷声阵阵。
沈寂抬头看过一眼,随手握住谢浮手腕。
“这里不安全,我们去外面等。”
谢浮垂眸,再抬眼看他,随他闪身半空,飞往府外。
旧府外围杳无人烟,一片荒凉。
两人没走太远,齐齐落在空处一块宽阔石面。
空中越见夺目的异象引动旧府法阵,原本残败的府邸眨眼也亮起如霜华光。
沈寂原地站定,抬手在面前放了一道结界。
魔月一脉旧址等了传人数万年,会保护九殷不受任何伤害,尤其在接受传承的关键时刻。
他和谢浮这样的外族人近距离旁观传承,谨慎点不为过。
屏障升起,沈寂收势再看向府内。
形式繁华的古镜正迎着霜云中似有如无的魔月高飞,遍布符文的镜面散发出道道月影波纹,覆盖整座碧华旧府。
法阵闪烁呼应,气息愈浓,华光更甚。
系统看了,忍不住说:“太好了宿主,九殷接受传承还挺快嘛,这就快结束了,看来我们运气挺好的!要是在里面好几天,我都怕绝域那边出动静,幸好没有。”
沈寂说:“嗯。”
九殷出关及时,修炼大成不需要继续留在魔界,对玄宸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系统美滋滋地畅想:“哎呀,传承接受了,马上奖励就到手了,宿主你这段时间和大反派双修,如果加上两粒九转金丹,肯定能稳定在金丹后阶了!”
它还在构思未来,见宿主突然接起传讯玉简,没听两句,它咽了咽口水,闭嘴保持安静。
沈寂很快结束通话,对谢浮说:“绝域有动静了。”
谢浮道:“岳释?”
沈寂说:“十有八九。”
在传讯里不方便说得太详细,玄宸只说绝域各地都有法阵波动。
皞渊内有龙族平定;皞渊以外,却是天高海阔。如果有心隐藏,进行地毯式搜索也作用有限。
昝伐活得比那湛更久,在龙族身份尊贵,地位崇高,能查阅的记载应有尽有,对绝域的了解不亚于任何人。有他为岳释做内应,是最好的伪装。
谢浮道:“你欲往前往?”
沈寂看向被月光笼罩的碧华旧府:“不急一时,等公主结束再去吧。”
魔月下,日光掩埋,天色暗淡。
唯有倾泻如注的霜华中、浴月释放的光影里,一道道曼妙的轮廓从天而降,没入秘境。像是一脉相传的前人,在传承时为后人尽最后的绵力。
两个小时,九殷的身影终于显现。
天际魔月弥散,一轮弦月高挂,照亮符文减退的碧华旧府。
九殷在月色中腾飞,遥遥看到府外的沈寂和谢浮,袖摆微扬,飞快沉身落地,面上露出不可抑制的笑意,美艳绝伦。
“仙君,凤皇,九殷在此拜谢。”
沈寂看着浴月悄然融进她掌心,也笑了笑:“恭喜。”
不过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话落,他转而说,“本来应该陪公主回魔宫,但绝域异动,我和谢浮要先过去一趟。”
“绝域异动?”九殷笑意收尽,皱眉道,“仙君此话何来,我不必回返魔宫,还请凤皇施法,带我一程。”
谢浮看沈寂一眼。
沈寂略一颔首:“走吧。”
谢浮抬手,一张卷轴凭空抽长,转瞬展开。
灿光一闪,三人刹那不见。
“凤尊。”
云烺回身,看到玄宸,笑道:“帝君。”
玄宸与他一同看向眼前封印:“沈寂已传讯,他与凤皇随后便到。”
云烺眸光微动。
玄宸又道:“凤尊奔波日久,今日又深入阵中查探,不若先行歇息。”
云烺笑道:“不必了,多谢帝君挂心。”
说完,他抬手掐诀,往前轻挥,“此处封印已由陛下巩固,近日却似不稳,帝君可曾察觉?”
玄宸语气微沉:“沈寂曾言,昝伐于阵中动过手脚,也许与此相关。”
云烺道:“以陛下之力,可护绝域一时。”
一时,而非一世。
封印错漏无从查出,一经发作,三灵境在劫难逃。
玄宸转眼看他:“绝域今非昔比,凤尊今日兵行险着,若沈寂在此,定当相劝。”
云烺但笑不语。
他心知玄宸此言是为查探封印一事。
绝域生变,封印之内气息涌动,等闲不可靠近,以免侵染。
然近日招数用尽,他仍未能稍有弥补,眼见绝域风波将至,他已别无他选。
玄宸见状,不再赘言。
恰时遥远处有流光闪过,他抬眼望过去,转身迎了一步。
“他们到了。”
云烺也望过去,果然看见三道流光划过天际。
一落地,沈寂对云烺颔首示意,看向玄宸:“怎么样?”
玄宸道:“龙帝已加派龙卫四处搜查,尚无消息。此处封印有凤尊亲自坐镇,也暂无不妥。”
沈寂注意到这句话的用词。
这么说,封印也不安全。
再看云烺,才看出他眉眼间带着来不及掩饰的疲惫。
系统对这些的敏感度一向不高,只能看到表面现象:“宿主,这里的天比上次来的时候更阴沉了,我记得大反派加固封印之后还有好转呢,是不是绝域气息又外泄了?”
云烺有所察觉,和沈寂对视,笑道:“陛下余威浩荡,我怎敢居功。”
沈寂只问他:“你进去过?”
云烺微顿,点头道:“不错。”
沈寂皱眉。
按之前在望忻宫、昝伐说漏的口风,浴月之所以在绝域,是用作镇压封印,昝伐暗中从封印里取出它,不可能不趁机对封印动手。
连谢浮在加固封印时都没能察觉出痕迹,昝伐的手段很高明,更能说明风险。
当初来绝域,还没进结界,谢浮已经看出绝域气息外泄,现在绝域躁动,云烺这么做,是拿自己做赌注。
云烺道:“你且放心,封印无碍。”
沈寂说:“封印有碍无碍,你都没必要以身犯险。”
云烺张了张嘴,看他片刻,还是没有反驳。
九殷看着,上前一步:“魔月可压制绝域气息,若需查探,不妨我去一试。”
闻言,玄宸意识到什么,抬手虚引:“有劳公主。”
九殷当即祭出浴月,飞身前往封印上空。
沈寂和谢浮一起闪身远处海岛,玄宸和云烺也接连赶至。
遥遥旁观九殷布阵施法,玄宸向两人大致叙述一遍这十天来、绝域的所有动向。
最大的变故就发生在不久前。
昝伐回皞渊纠集部下,当众和那湛交手,彻底划分阵营,叛出了龙族,凭借遍布绝域的法阵,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湛对此怒不可遏,亲自带领龙卫搜寻海域,两个小时一无所获。
玄宸道:“昝伐如此行事,必有倚仗。”
沈寂看着阴云密布的长空,眸光深沉。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昝伐倚仗的无非岳释。
这么大张旗鼓,看来岳释是有恃无恐。
玄宸又道:“如今凤皇亲至,我当回仙界,早做准备。”
沈寂没拦他:“什么时候?”
不同于谢浮云烺,玄宸来到三灵境,相当于一个光杆司令,万事都要亲力亲为,施展不开拳脚,确实应该回去尽早安排。
绝域气息如果真的爆发,各界都不能独善其身。
“即刻便走。”
玄宸往封印处看了看,“来不及与公主辞别,来日当面请罪。”
话落,他取出卷轴,又看沈寂一眼。
沈寂看出他的心思:“洛凝远在岐山,很安全。”
玄宸一笑,手诀变换,没入卷轴不见。
他走后,又有流光疾驰而来。
那湛悬落海面,遥向谢浮见礼:“凤皇,可否单独一见?”
闻言,谢浮却先转眼看向沈寂,余光扫过云烺,神情淡淡。
沈寂说:“去吧。我在这等你。”
谢浮深深看他,随即卷袖负于身后,踏空远走。
沈寂目送他的背影,听到耳边传来云烺的声音。
“此剑,有上神之威。”
沈寂抬手抚过腰间剑柄,笑说:“是吗。”
看到他唇边笑意,云烺收回视线,也笑道:“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的人。”
沈寂挑眉:“我是哪般的人?”
云烺不答,越过他往前一步,语气依旧温雅:“你与陛下,皆是我难以企及。”
沈寂笑了一声:“谢浮我不发表意见,至于我,凤尊没必要这么自谦。”
“凤尊。”
云烺没有回头,“七千年凤尊,三千年丧家之犬,苟且罢了。”
沈寂微顿。
系统也大惊小怪:“宿主,云烺的好感度突然开始涨涨掉掉,怎么回事啊!”
从宿主的角度,它只能看到云烺的小半侧脸,看到他抬眸望天,表情莫辨。
“芸芸众生,皆道我有不臣之心,金阁如此,罥赤台如此,明煌城如此,四界亦如此。”
云烺道,“所谓杀父之仇,夺位之恨,三千年来,耳闻所见不外如是。”
系统惊呆了:“宿主,缺心眼也疯了吧!他怎么突然跟你说这些,这不是凤族秘辛吗,你现在表面上可是大反派的人啊!”
沈寂一直没开口。
云烺回身看他:“人各有志。生为凤尊,谢浮早已夺去我的志向。”
沈寂说:“你恨他?”
云烺反问:“换作是你,如何不恨?”
沈寂看着他:“但我不是你。”
云烺微怔,苦笑敛眸:“是啊,你不是我。”
他低声道,“那日我方知晓,谢浮破壳便失双亲,与执昌受赤凤追杀千年,几度生死,全受父皇凤令。他的恨比我更深,却未杀我,乃至凤尊之位,他亦不曾收回。”
沈寂说:“别多想。”
云烺摇头:“我已一败涂地,何来多想,只是有的话听得太多,无从分辨。”
沈寂说:“你对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向谢浮告密?”
云烺避开他审视的双眼。
“你说你生为凤尊,是谢浮夺走你的志向。”
云烺转身未半,又听他开口。
“你错了。”
云烺又怔,回眼看他。
沈寂说:“那不是你的志向,是你父皇强加给你的责任。如果你把这当成志向,会希望做得比谢浮更好,但你扪心自问,当初邬巡密谋暗杀,你有过一丝一毫取代谢浮、发展凤族的想法吗。”
“你怎知我并无二心。”
云烺道,“不谈其他,毓金宫尚有凤卫不信我未曾插手此事,有时流言纷乱,我自己尚且不信——”
沈寂打断他:“我信。”
云烺呼吸微错。
沈寂说:“只要是你亲口告诉我,我全都信。”
“你……”
系统突然惊呼一声。
可他看看两人,没有插嘴。
沈寂接着说:“邬巡谋反,你为救人在雪域重伤,和我遇见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回避。云烺,这不是想达成志向的做法。”
云烺怔怔看他:“你还记得?”
沈寂说:“我还记得。”
云烺沉默着。
“别人的想法与你无关。”
沈寂说,“扔了这个凤尊头衔,做你想做的,只要发自内心,什么都可以。”
云烺沉默许久,缓又笑道:“做我想做的。沈寂,会出此言,唯你一人而已。”
沈寂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需要我,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云烺看着肩上的手一触及走,温润笑意沉定稍许,忽而翻掌取出一封信,指间微紧,慢慢递到沈寂面前。
沈寂抬手接过:“谁的信?”
云烺道:“你一看便知。”
沈寂展信扫过两行,不由抬眼看他。
云烺面色不改。
正在这时,熟悉的灿银流光从天而降。
事关云烺,沈寂手中灵力涌现,信纸悄然收起。
谢浮从银芒中缓步而出,看到他的动作,脚下停顿一瞬。
云烺适时退了半步:“陛下。”
谢浮再看云烺,眸光倏地微凛。
沈寂失笑:“打搅我什么?在这吹海风吗。”
他握住谢浮的手,把人从面前拉到身侧,视线不受阻挡,才抬眼看向远处风起云涌的绝域封印。
浴月的光芒还在空中高涨。
谢浮看他一眼,掌中紧了紧。
沈寂有所察觉,也转眼看他。
四目相对。
谢浮力道忽松,也看向于云雾中隐约可见的九殷。
沈寂看出他有话想说,只是把话强按下去,没有出口。
系统丝毫没有这种眼力,还想讨论刚才看到的信:“宿主!你看清楚了吗,刚才的信好像是岳释写的哎!”
沈寂说:“嗯。”
系统狐疑地说:“那是不是,玄宸那个调查岳释帮手的任务,指的就是云烺啊?”
沈寂说:“不是。”
玄宸的最新任务早在救出楚遮后已经刷新出来,需要调查和岳释暗中有联系的一丘之貉,任务特意标注,是除龙族外的帮手。
这条任务毫无线索,应该是之前的二选一里,他和玄宸都决定去永安救楚遮、而不是检查鬼域封印,从而导致的蝴蝶效应。
牵一发而动全身,会产生这样的后果,也不是不能预见。
玄宸为救楚遮,在岳释逃脱的关键时刻被困住三天,因此失去相关线索,顺理成章。
“虽然我不知道云烺干嘛把信拿给你看,”
系统还是不明白,“可他嫌疑很大吧?他在原文里不就是联合玄宸他们打倒大反派吗,现在岳释也想打倒大反派啊!况且你也听云烺自己说了,杀父之仇,夺位之恨,这个世界所有人都觉得他恨大反派,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呢!”
身侧正巧有脚步声落定。
沈寂循声看过去。
今天的云烺,和九千年前的年轻凤尊相比,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稳重,但骨子里的性格从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