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在监狱的清晨升国旗唱国歌都是最正常的桥段了,真实情况就是这样,您大可以去贵国的监狱走走、看看,感受一下是不是也会唱国歌。”
“但……”朱利安哑了火,“我认为《高
墙倒塌时》整个片子的政治宣传意图过分明显,明显是在歌颂华国的监狱干警。”
这话一出,乔翼桥都气笑了:“每部片子都有所歌颂。戛纳电影节1977年获奖影片《我父我主》的主角是参军时从一位军人那里获得了知识,回家对抗父权,这不是在歌颂军人形象吗?不说远的,说点近的,2015年戛纳电影节获奖影片《流浪的潘迪》,讲述的是一家三口来到法国成为难民,最后不也是被警察解救的吗?这不是在歌颂法国的警察以及对难民的包容吗?”
“有的片子歌颂爱、有的片子歌颂和平,有的片子歌颂苦难,你们西方还有无数片子歌颂主,为什么我不可以歌颂华国的监狱干警,不可以歌颂他们的善良?”
“罗伯特先生,请问您是否对华国有偏见?”
乔翼桥举出的各个都是实实在在的例子,最后一句质问掷地有声。
朱利安·罗伯特沉默了半晌,不敢出声。
“我还是不希望有太过明显的政治宣传在影片中出现。”
乔翼桥又问:“戛纳电影节的资金来自于法国国家影视中心,您在想要避开政治的时候,是否已经带上了政治偏见呢?”
罗伯特知道自己辩不过面前这位年轻的华国人,于是冷冷甩下一句:“我不是要《高墙倒塌时》更改内容或者什么别的,我只希望你可以把最后的国歌音轨抹去,或者换上别的歌曲,国旗的镜头缩短一些,仅此而已。”
乔翼桥觉得对方的要求荒谬无比。
最后一幕,自己国家的人在战胜了如此大的困境之后还能唱什么?
难道唱《Doyouhearthepeoplesing》?
乔翼桥不是不明白电影的能量很大,政治也很复杂。
但电影毕竟是没有国界的艺术。
虽然乔翼桥在歌颂华国的监狱干警,但囚犯的改造可是个全球性的问题,为什么朱利安不能认为他是在歌颂善良的狱警和善良的改造方式?
再说了,为什么歌颂国家的苦难,聚焦一些受苦受难的人们就是艺术的,可以获奖的;歌颂人们的善良,歌颂他们战胜了困境就是“政治宣传”?
说白了,就是只能说差的,不能说好的。
完全不讲道理。
乔翼桥最后问出一个问题:“是的,哪怕我有政治宣传的意图,您认为我的意图影响到《高墙倒塌时》的艺术性了吗?”
朱利安摇头,很快给出了答案:“我认为《高墙倒塌时》是一部非常杰出的作品,如果因为某些原因而无法剑指大奖,那将是我的遗憾。”
如果说前面朱利安的话还带着和善的表现。
这句话可以说是撕破脸了。
乔翼桥满脑子只能想到两个大字
——虚伪。
虚伪至极。
他们看到《高墙倒塌时》在华国的成功,便邀请自己参赛,然后再因为所谓的政治问题,逼着自己改片。
乔翼桥一时间都无法想象,如果改过的片子真的拿到了奖,他怎么向国内观众交待。
别说是国内观众了。
他自己心里都过不去这一关。
乔翼桥说道:“如果您这样说,我也很遗憾,《高墙倒塌时》将退出戛纳电影节的展映,以及一切竞赛单元的评比。”
“另外,之后只要是您当主席的时候,我的作品都不会再参加戛纳电影节的任何活动。告辞。”
他不玩了。
朱利安显然没想到面前的人是这么个硬骨头。
“乔翼桥导演,我们还可以商量……”
乔翼桥甚至没听他剩下的话。
直接走了出去。
小何刚刚听到了里面的争执,忙问乔翼桥:“大哥,怎么了?”
乔翼桥言简意赅:“小何,告诉兄弟们,我们回家。”
回程的飞机上,乔翼桥余怒未消,噼里啪啦开始打字。
飞机落地燕京国际机场后,一封“退赛书”瞬间就发到了乔翼桥个人的微博上。
退赛书内容如下:
尊敬的朱利安·罗比特主席:
我郑重决定将《高墙倒塌时》从戛纳电影节撤回,不再参加戛纳电影节的任何竞赛单元评比与展映。因为您对我的片子,乃至华国带有深深的偏见,恕我无法接受这种偏见。
《高墙倒塌时》并非围绕着您所谓的政治意图进行构思。他歌颂了爱
与善良对于囚犯改造的重要性,是对监狱基层干警的褒扬——在全球范围内,监狱基层干警都是直面囚犯的主要人物,而如何改造囚犯,将他们变成更好的人更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华国监狱基层干警在这方面做的颇有成效,我所歌颂的,正是他们的这种方法和他们的内心。
戛纳电影节在我,甚至在全球导演心中都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您作为今年的主席,却带有强烈的政治或文化偏见——如果不是在批判政府,那么就是在为政府做“政治宣传”,这是极其可笑的。我不知道您是否对于英国、法国、美国等其他国家的作品也带有这种偏见。
我希望歧视华国电影的现象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得到改善,如果不然,我相信戛纳电影节会失去很多优秀的导演和作品,这对他们来讲是极度不公平的。
真诚地,
乔翼桥。
这封退赛书全程都是用中文写的。
至于法语翻译……让罗伯特那小子自己做吧。
不过也不需要他来做。
这条消息瞬间点燃了微博,也火到了外网,无数人都在朱利安的社交媒体账号下面留言,问他情况是否属实。
但朱利安迟迟没有回应。
发完微博,乔翼桥感觉气儿终于顺了不少。
电话在当晚晚点时间响起。
来电者是威廉姆斯。
乔翼桥长叹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接起电话。
恐怕到嘴的熟鸭子又要飞了吧?
“你好,请问是乔翼桥导演吗?”威廉姆斯问道。
“是我。”乔翼桥决定先发制人,“如果您愿意终止合约,撤回之前的全球版权购买的意向我非常能理解,但也希望您知道,从戛纳退赛是我的个人行为,和其他因素无关,还希望这不要影响到您对我国其他影视作品的关注……”
“停、停,”威廉姆斯终于插进来话了,“乔翼桥,你在说什么?我打电话的目的是说,请你一定要把《高墙倒塌时》的版权卖给我!”
乔翼桥:“啊?”
什么情况。
“你要知道,从戛纳获奖的新闻每年都有一条,可能对于片子知名度的提升只是20%,”威廉姆斯语言激动,“但从戛
纳退赛,这可是太大的新闻,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找到我去问你的联系方式吗?!请你务必先别接他们的电话!”
“这样……”
这是乔翼桥完全没想到的方式。
“反叛可是全球观众都最爱的话题!现在外网都在讨论你退赛的事,对你的片子好奇极了!”威廉姆斯清了清嗓,“我愿意以1200万的价格从你手中购买《高墙倒塌时》的版权,如果你之后在威尼斯获奖,我愿意再加300万!从某种意义上讲,乔翼桥,你真的是个营销奇才!”
乔翼桥:“谢谢……”
他也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全球观众的视野里。
“总之,你可以先去威尼斯看看,但我相信没人比我的出价更高!”威廉姆斯志在必得,“期待你的好消息!”
“好。”
挂断电话,乔翼桥心道,还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如果自己面对不公只是默默退赛,那就杳无音信了。
但要是敢正面刚,没准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个月之后,威尼斯国际电影节。
作为三大电影节之中历史最悠久的电影节,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一直有“电影节”之父的称号。
这次,乔翼桥照例早早交上了最终成片的字幕版本。
交上去的时候,乔翼桥心中还打了一下鼓,该不会又不过吧?
但短短一天之后,乔翼桥就收到了影片通过的通知。
同一时间,他还收到了另一个通知——《高墙倒塌时》被选为了威尼斯国际电影的闭幕式影片。
按理说,电影节的开、闭幕式影片都应该是知名导演的囊中之物,毕竟都是为了吸引观众的手段。
乔翼桥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选中了。
当然,原定的闭幕式影片因为技术原因被迫撤赛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他也算是捡了个漏。
到了这座流水的小城,乔翼桥的心情才平复了不少。
他在整个电影节期间看了22部片子,还写了不少影评。
之所以没去看更多,并不是因为乔翼桥精力不够或者没钱了。
主要原因就是他竟然有国际“粉丝”了。
因为戛纳退赛的事闹得电影圈满城风雨,倒是让不少年轻的电影爱好者记下了这位充满叛逆精神的亚洲面孔。
乔翼桥又长得算是亚洲人里比较好认的那一个,在威尼斯街头的时候也经常被认出来拍照合影。
一张写满生人勿进的脸,配合着浓重的反叛精神,再加上过分可爱的名称缩写,一时间标签#QYQ#已经成了当地社交媒体中的热门趋势了。
似乎来看电影节不找QYQ打个卡都算白来了。
乔翼桥也知道,自己其实是沾了祖国的光。
随着祖国日益强盛,不少西方人民群众也意识到了华国并不总像是部分西方媒体里宣传的那样贫困与落后,都在为乔翼桥这次面对刻板印象与歧视的反抗而叫好。
乔翼桥并不想成为什么标杆人物。
但既然已经被架上了这个位置,也只能硬着头皮做起了华国的宣传大使,赶紧从华国买来了一箱宣传册和可爱的熊猫玩偶,找他合影的他就都送一套。
《高墙倒塌时》三场放映都座无虚席
——说座无虚席还是保守了,每场过道里都坐满了人,乔翼桥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挤进来的。
明明说是维持秩序的保安走进现场之后也不说话了,找个好位置开始看起电影。
乔翼桥内心大喊,这明明就是渎职!是渎职啊!!!
不过在展映结束后,他收获了全场长达7分钟的鼓励鼓掌。
令他惊讶的是,在最后唱响国歌的时候,很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也眼含热泪。
可能这就是“艺术无国界”这句话最好的诠释吧。
总之,威尼斯电影节来到了最后一天。
盛大的颁奖仪式。
照例还是那一套流程,各路主席、嘉宾致辞,说的语言五花八门,乔翼桥也没听懂太多。
再之后,一个一个奖项被陆续公布。
倒数第二个奖项是评审团大奖,银狮奖。
奖项被旁边的一个来自巴基斯坦的剧组获得。
这可是人人都没想到的大冷门。
不过,威尼斯奖惯常都是冷门片子获奖,大家对于
爆冷门这件事也习惯了。
萨布里则是激动不已。
仪式还在进行的时候就去找他们聊天了,一群人用着自己的语言,说说笑笑不停。
乔翼桥看着,也开心不已。
金狮奖的颁奖到了。
乔翼桥、祁思齐、小何、萨布里……
所有人都是紧张无比地望着彼此。
这可是三大的奖项。
如果能拿到的话,分量不言而喻。
更何况之前还和戛纳闹掰了,怎么也得找回场子。
饶是他们各自都做好了心理建设。
当听到《高墙倒塌时》的英文从颁奖嘉宾的嘴中说出来的时候,乔翼桥还是完全没忍住,握拳大喊一声:“好!”
他站上了领奖台。
这次,他没再用英文,而是用中文,字正腔圆地说出了自己的领奖词。
而威尼斯金狮奖对他的评语也十分耐人寻味。
“《高墙倒塌时》聚焦了一个小监狱的内部情况,通过几位囚犯与狱警的转变勾勒出了华国监狱的变迁。地震事件牵动人心,足以令全球观众对天灾的残酷感同身受,但其中的人性光辉也得以凸显。导演讴歌的是人心底处的善良,讴歌的是敬业的态度,这不仅为我们展示了华国的另一面,带着她独有的文化与人文色彩,也足以让全球观众动容。”
要说没有一些阴阳怪气,那也是不可能的。
乔翼桥最后还是用英文的“Nothingbutlove.”结束了致辞。
希望大家记得,在任何时候,是谁在散布刻板印象与歧视。
而又是谁,一直在把爱带给大家。
从威尼斯回来之后,社交媒体又爆了。
乔翼桥的账号下面都在说“恭喜获奖!”、“乔翼桥值得!”、“《高墙倒塌时》万岁!”等等、
而更爆的,是朱利安的社交媒体。
下面全是在恭喜乔翼桥的作品获得金狮奖的消息。
看来全球网友也都是懂阴阳怪气的。
不过乔翼桥也没再提戛纳的事,还是那句话,他不喜欢落井下石。
之后柏林的电影节也乏善可陈,乔翼桥的电影播放场次依旧爆满,《高墙倒塌时》在外网依旧好评如潮。
等乔翼桥参加完这三个活动,再回国的时候,才觉得一切真实起来。
他竟然拿到了金狮奖,他立马把带着翅膀的小狮子带回了亦正校园,摆在了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
他不是那种要立艺术家人设,对一切奖项云淡风轻的人。
他很坦诚自己喜欢钱,也喜欢获奖。
所以做电影宣传的时候也好好做,该拿奖的时候也好好拿。
都没什么可丢人的。
等参赛的事儿忙完,《高墙倒塌时》也算告一段落了。
而郑茂也卡着点似的,来找乔翼桥,约他来燕京详谈。
乔翼桥按照约见时间走进会议室。
只见里面已经坐着六位巨佬了。
郑茂、王逸歌……
还有四位涵盖了中青两代的电影巨佬。
他们加在一起,就是华国电影导演届的3/4壁江山。
各个都拿过无数金鹤奖、金棕榈和金狮了。
乔翼桥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
此刻不免有些学生见老师的心态。
“具体的大家也都懂了,”郑茂说道,“总之这次拼盘电影全球各大国家都有做,咱们也不能做的太次,不然真就丢人丢到国际上了,懂吗?”
几位巨佬点点头。
大家都知道这个新的拼盘电影有多重要。
“那每个人挑一个题材吧,”郑茂扔出几张卡片,“这里的人要是比资历得比上一天,咱们就按照年龄挑吧,我先拿一个。”
卡片上的内容就是电影的七大题材:
动作、冒险、喜剧、幻想、恐怖、爱情、历史。
郑茂拿走的是“历史“题材。
接着,一位位导演拿走了自己驾轻就熟的类型。
到了乔翼桥这里,桌面上只剩下一张卡片了。
这卡片上的两个字,乔翼桥十分不愿意面对。
“恐怖“。
他要拍一个二十分钟的恐怖片。
郑茂见他这样,安慰道:“你也别太有压力,一来你年龄
最小,二来恐怖片全球导演都不一定能拍好,三来咱们这部拼盘电影在过审方面会稍微松快一点,你可以大胆构思。“
然后,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也可以退出,我们再找人就是了。“
乔翼桥想了想,坚定道:“我拍。“
他本能地热衷于挑战。
再说了,就算在华国电影行业里找,也没有一个导演敢说自己擅长恐怖类型。
这个类型对于华国影视市场来说都算是新领域。
郑茂之后又嘱咐了几句,让大家在一个月之后交创意。
一群巨佬加上乔翼桥这才散了。
走出会议室,天都暗了,乔翼桥却已经开始疯狂思考了。
之前他的那个恐怖片的构思,想拍个试水的片子还行,但要是拿到国际舞台上,未免有点上不得台面。
正想着,手机忽然响了。
短信显示[老爸]。
今天他的父亲就从国外回国了,不过因为他要开会,只能让小何去接。
父亲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只要在国内疗养院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过上正常退休老头的生活了。
老爸:[儿啊,我已经到疗养院了,这里好偏僻,倒时差也睡不着啊。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乔翼桥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乔翼桥想了想,立即回复。
[您别睡,我这就过去。]
深夜探访疗养院……
也算是为自己的恐怖片积累素材吧。!
在前往疗养院的出租车上,乔翼桥还是一直在想着“恐怖”类型的片子构思。
一方面,只有20分钟的体量和较为宽松的审查让他松了口气,另一方面,他又陷入紧张之中,毕竟恐怖类型无论是霓虹国还是灯塔国都做的各有特色,且是这两个地区相对比较成熟的类型。
他的恐怖片不仅要做的好看,还要做出华国的特色。
因此他原本想的那种强烈视效的,重血腥和冒险感的恐怖片创意可能并不是特别合适。
而与此同时,他又收到了来自郑茂的微信,
郑茂导演:[小乔,这次我们拼盘电影的主题刚刚确定下来,每个参与的国家都一样,主题只有一个字,“爱”(“Love”)。]
拼盘电影通常里面包含的所有片子都将根据一个母题或者主旨进行创作,这样整部片子看上去不会太散。
而他们的这部拼盘电影的主题竟然是“爱”。
爱这个字……
可以说是离“恐怖”最远的词汇了吧?
当然了,“爱”字也可以有很多解读,比如爱情、友爱、兄弟之爱……
甚至还能再放大一点去讲,不是人和人之间的爱,比如对国家的爱,或者对某种东西的热爱。
不过想清楚这件事,对于整个恐怖片的构思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帮助。
乔翼桥心思沉沉,幸好半夜的燕京并不堵车,很快便开到了位于郊区的疗养院。
这家疗养院风景不错,就在重山之间,不远处还有一片大湖。
不过毕竟现在是深夜,漆黑的灯光、锃白的墙壁,看上去还是有几分诡异。
乔翼桥倒不是个信鬼神之说的人,因此也不以为惧。
很快,他就走到了父亲所在的楼层。
这是一家私立疗养院,探视时间相对比较自由,在不打扰别人的情况下随时可以出入。
所以虽然已经到深夜了,还有不少人正在探视病人,房间里不是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唯有走廊冷冷清清,有点渗人。
乔翼桥已经走到了父亲的房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似乎还有重物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他以为父亲又犯病了,赶紧推门进去。
父亲:“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
乔□□正趴在地上,一本正经地做着俯卧撑。
乔翼桥:“……”
怎么身体比我还好?
看到儿子出现,乔锋立即停手,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
“儿啊!”乔锋面露喜悦,“你来啦!”
“嗯,”乔翼桥将带来的水果补品放到了桌面上,然后把父亲扶回了床上,“您……恢复的还挺好。”
“是呗!”乔锋拍拍自己的胸脯,“实话实话,在咱们疗养院,还没有人俯卧撑能做过我,要不是国外那医生过分谨慎,让我回国再在疗养院住俩月,我早就报名今年燕京的马拉松了。”
“您还是悠着点吧,”乔翼桥淡淡道,“毕竟大病初愈,还是伤元气的。”
“知道啦,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
乔锋盘腿坐在床上,开始给自己剥橘子。
乔翼桥其实也好久没见到父亲了,如今见到他活蹦乱跳的样子,心里终于舒畅了许多。
他似乎都忘了,父亲一直是个精力过分活跃的人,从他小时候有记忆起,父亲每天早上就雷打不动的跑十公里,在大冬天还会去冬泳,用雪洗澡,一身腱子肉跟运动员去比都完全不输。
现在他虽然瘦削了很多,但刚做完俯卧撑的他面色红润,身材也渐渐壮实起来了。
乔翼桥心想,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老头恐怕能活到199岁。
“想什么呢,儿子?”乔锋递过一个刚剥好的橘子,“你现在当了导演啦?我都听乔棠那小子讲了,你还拿奖了,干得不错啊。”
乔翼桥可以接受很多人的表演,唯独父亲的表演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只闷闷点头:“是。”
“你现在也有朋友了吧?”乔锋又问,“你的那帮兄弟们我已经拜托乔棠看过资料了,各个都不错,跟你关系也还好?啥时候叫来,给我也看看。”
“挺好的。”乔翼桥回答,“不用您费心了。”
他知道,自己这孤僻的性格一直是父亲的心头病。
但他其实现在过得很快乐,不仅有一帮兄
弟,也有像大虫、祁思齐和萨布里这样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乔锋三下五除二干完两个橘子,摇晃了一下乔翼桥的肩膀:“儿啊,你怎么看上去不开心?”
乔翼桥掏出手机,将银行余额展示在了乔锋面前,笑着:“我哪有不开心?”
乔锋的表情先是震惊了片刻,然后立即道:“Nonono,我太知道你这个表情了,你肯定遇到了一个有点难度的挑战,而且与钱无关。怎么,你是为情所困还是被人甩了?”
乔翼桥:“……”
咱不搞那些。男男女女,不健康。
“肯定是电影遇到了小问题吧,”乔锋随即一笑,“给你爹讲讲。”
说完,他就将手掌窝在了耳朵后面,闭上眼睛,做出聆听的姿势。
乔翼桥面对如此戏精的父亲,心情也好了不少。
当即把面临恐怖片的困顿给父亲讲了一遍。
乔锋听完点点头:“嗯,你的担忧很有道理,确实不能给国家丢人。”
乔翼桥笑着问:“所以,您有啥办法没有?”
“那当然没有了,”乔锋往床上一摊,“我又不懂电影,这辈子看过的电影加起来还没你一个月看的多。”
乔翼桥面露失望。
“但是!”乔锋挑了挑眉,“我推荐你去我们疗养院最恐怖的一间房看看,也许会让你有灵感。”
乔翼桥来了精神:“哪间房?”
乔锋故作神秘:“就是这层的尾房,那里面住了个怪老头。”
乔翼桥立即迈步:“我去瞅瞅。”
“行,”乔锋冲他招了招手,“别忘了跟那老头说一声,让他过来陪我玩拉大车~”
深夜,疗养院四层尾房。
乔翼桥站在门口,只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乔翼桥轻轻叩响了房门。
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停下。
而后,传来一声:“进来吧,乔翼桥。”
握草?!
乔翼桥的鸡皮疙瘩瞬间撒了一地。
这里面的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乔翼桥吱扭一声转
动把手。
门开了一道小缝,然后他就像是每个恐怖片里作死的配角一样,迈步走了进去。
一阵阴风瞬间朝他吹了过来,他眯着眼进入房间。
然后,惊呆了。
整面墙上摆满了人脸。
还不是人脸!
是一个个细细勾勒的,或是青面獠牙,或是狰狞,或是如同野兽一般的人脸!
乔翼桥本来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
但此刻只觉得毛骨悚然,天灵盖起飞。
而其中一张人脸活了过来,轻轻向乔翼桥靠近。
并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臂,捏了他的肩膀一下。
乔翼桥感觉整个身体都像是过电一样。
然后,他听到一道艰涩的声音从人脸之后传了出来……
“乔翼桥,”对方说,“果然跟你爸描述的一样,是玉树临风,看上去很年轻啊!”
乔翼桥:?
什么叫看上去很年轻,他明明也很年轻。
然后,他又紧接着说了句话。
“要是我的孙子还活着,应该也跟你一样高了。”
这话让乔翼桥忽然冷静下来。
他才看出来,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带着鬼怪面具的老人。
而这墙上的人脸,也是一幅幅面具。
有些他能看得出来,像是罗刹、黄鬼、牛头马面、甚至还有张飞、吕布等等,有些他辨别不出来,但看上去颇有些宗教色彩。
老者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副慈祥的面孔。
他拉着乔翼桥坐下。
“你爸跟我说了,你今晚可能会来找我,”老者缓缓道,“结果你就真来了,真好,要不我就要无聊死了。”
乔翼桥指着墙上的几十副面具,问道:“这些都是您画的?”
“是啊,”老者一笑,满脸的皱纹都堆叠在了一起,“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乔翼桥摇头:“不太了解。”
“你看了某国开幕式的‘阴间表演’吗?”
“看过。”
“他们表演的形式,叫作暗黑舞踏,可以说是一种阴间舞蹈,对于这种舞蹈的最本源有很多种不同的说法
,但其中一种比较靠谱的说法就是有参考我国最古老的鬼怪艺术之一,也就是我画的这些东西,”老者指向满墙的面具,“这些都是在傩(nuo)戏中要用的舞面具。”
“傩戏?”
“是的,傩戏,可以说是华国最经典的鬼怪艺术,”老者说着,面容中透露着骄傲,“这是一种从底层发展起来的艺术,最早出现在距今三千多年前,至今仍有流传,这种文化甚至渗透进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所以不仅仅是傩戏,更可以说是傩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