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暗恋我师尊,除了我/全世界都觊觎我师尊,除了我—— by喵三省
喵三省  发于:2023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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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贴着云舒月胸膛的耳中,也传来比以往更显急促的心跳声。
沈星河抖了下眼睛,心中汹涌翻腾,似有什么极端滚烫之物即将冲破樊笼。
头顶却在此时,忽然传来一声略沉的叹息,【不单可以相信我,亦可相信柳狂澜。】
话音刚落,柳狂澜的声音便在他识海中响了起来,【阿月!】
云舒月轻轻应了一声。
沈星河倏地回头,若有所觉地看向遥远的天边。
在那里,原本举重若轻把天雷扫向四野的云虚子竟刹那僵住了!
也就是在那个刹那,一个银紫的虚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其头顶,向着极北之境早已倾覆的万剑宗伸出掌心,朗声唤道,“剑来——!”
那身影明明已虚弱至极,像是下一刻便要彻底消散,那一声“剑来”却似春雷般轰然炸响,响彻崇光界。
极北之境,十万大山,早已沦为死地的万剑宗内,忽有无数剑气于剑冢深处冲天而起。
那庞大的剑气冲破云霄,亦冲散了万剑宗上横亘多年的浓黑死气。
它们呼啸着欢呼雀跃着奔向召唤它们的虚影,转瞬便于柳狂澜手中凝成一柄流光溢彩的闪烁着清紫电光的透明长剑。
劫云之下,云虚子已抽身远离手握长剑的柳狂澜,气急败坏地恨道,“早知我便该把你的魂魄一寸寸碾碎,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柳狂澜却并理会他,只遥遥对远方的友人洒脱一笑。
柳狂澜明明距离沈星河很远很远,沈星河却仍清楚看到了他脸上释然的与初见时一样明朗的笑容。
——轩轩如朝霞举。
下一刻,莹紫的雷霆伴随漫天剑气轰鸣而下,牢牢把云虚子缚于其中,数百漆黑天雷亦于此刻直直落下。
漫天雷光中,即便双眸被笼住,沈星河亦闭上了眼睛,却依旧双目刺痛,无法自控地落下泪来。
世界在哀鸣。
脚下的大地上,崩塌碎裂之声不绝于耳。
遥远的远方,云虚子叱骂诅咒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再也听不到分毫。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星河终于睁开泪湿的双眸,却再寻不到那抹潇洒的银紫身影。
沈星河却微微笑了,哽咽着道,“师尊,柳前辈做到了。”
“他是真的,为万剑宗和大家都报了仇。”
云舒月低低应了一声,很快取出一壶酒来,对着柳狂澜的方向遥遥洒落。
沈星河闻着那香醇的酒香,恍然忆起,那似乎是柳前辈曾经最爱的酒。
沈星河并没有伤感太久,因为这世界已没有那么多时间。
他遥遥望着云虚子灰飞烟灭的地方,在那里,庞大的鬼气正迅速向整个世界蔓延,再度掩埋破碎的大地。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些被鬼气覆盖之处,沈星河竟再未听到大地震颤撕裂的声音。
“师尊,您曾说过,让我相信你。”
在他问师尊,是否还能离开崇光界时。
云舒月轻轻应了一声,缓声说道,“为师不会骗星儿。”
沈星河抬眸看向他,在触碰到云舒月仿佛藏有万语千言的深邃银眸时,微微闪烁了下,蓦地想起之前那两个短暂印于他额头和眼睛上的轻吻。
沈星河其实有点想问师尊,那时为何会那么做。
却又觉得,无论是因为什么,都并不重要。
此时此刻,他只想看师尊飞升,离开这即将毁灭的世界。
清楚听到他的心音,云舒月静静垂下双眸,掩去几乎快要深藏不住的沉浓之色,很快望向远方正向此奔腾而来的汹涌鬼气。
他忽而对沈星河道,“星儿可还记得,为师曾说过,若没有星儿,此后余生漫长,为师只能独享无边寂寞。”
沈星河的眼睛就又忍不住湿了,隐约意识到,或许他与师尊的离别,已近在咫尺。
明明早在重生前,他就已经知道,终有一天,他与师尊一定会分别。
但这一刻,沈星河心头却仍被巨大的不舍和悲伤密密麻麻地笼罩住了,几乎要痛哭出声。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云舒月,像是要把师尊明月般光辉纯净的身影牢牢印在心底,永生永世都不会遗忘。
半晌,才吸着鼻子轻声说道,“我记得。”
【我知道,师尊舍不得我。】
【我也真的,真的真的很舍不得师尊。】
但沈星河又很高兴,前所未有地高兴。
因为他知道,师尊是真的,即将离开这肮脏又污秽的世界。
师尊从未骗过他,所以沈星河相信,师尊一定能做到。
云舒月深深望着他,那仿佛有整个世界流转于其中的银色眸底,此刻唯有沈星河喜忧参半的单薄身影。
这孩子又哭得这样可怜,让云舒月那颗草木之心,都疼得像是要痉挛。
云舒月只能轻轻为他拭去颊边的泪痕,又轻轻抱了抱沈星河,像过去岁月中无数次那样,安抚地拍了拍沈星河的背。
这是一个没有丝毫绮念,更无关欲望的拥抱。
沈星河同样回抱住云舒月的腰,不舍地在他怀中蹭了蹭。
那一刻,云舒月几乎不想再放手,想就这样带沈星河走。
但他很快看到,沈星河腕上最后那根漆黑的因果线,仍遥遥牢系于苍穹之上。
云舒月就只能埋首于小孩发间,轻声说道,“为师再教你最后一次。”
说完,云舒月转身来到沈星河身后,把冰蓝长剑碎琼置于沈星河掌心,又覆着沈星河的手,与他一同握紧碎琼剑。
“注意为师的心法运转。”
沈星河一向很听云舒月的话,虽不知师尊为何要在此时教他,沈星河却仍立刻压下满心悲伤,认真感受着师尊体内灵力运转的路线。
大地之上,铺天盖地的黑沉鬼气已近在咫尺,转瞬便要吞没他师徒二人。
云舒月却带着沈星河,一同袭上那汹涌而来的鬼气。
有莹莹光华于碎琼剑上轻盈流转。
那光华越来越盛大,越来越璀璨,竟很快引动滔天鬼气凝聚于此,就像之前云舒月净化鬼气时那样。
云舒月却并未净化鬼气,只不断吸引那自云虚子死后四散于全世界的庞大鬼气,并将其不断压缩、凝实。
再压缩,再凝实。
沈星河眼前,便逐渐有一柄漆黑的几乎快要纵穿天地的长剑,在缓缓成形。
沈星河便渐渐明白,师尊是想要做什么。
他的眼睛也因此越来越亮,亦越来越期待。
头顶却于此刻,骤然响起隆隆的雷鸣。
心中立时一突,沈星河顿时有点着急,暗骂天道果然已彻底不要脸,再不顾及降下天雷的规则,这就要对师尊出手!
明明师尊并未提升修为,也并未触及渡劫的临界点!
“专心。”
耳畔传来师尊依旧沉稳的声音,沈星河咬了咬唇,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
却又很快听到师尊叹息似的笑声,“看来的确已来不及。”
话音未落,他们头顶轰然炸响。
沈星河倏地睁大眼睛,连忙向头顶望去,被云舒月握着的手却也在同一刻直刺苍穹。
那一瞬,沈星河几乎被漫天雷光晃花了眼,却仍清楚看到,那柄尚未完全凝实的漆黑巨剑,凶猛迎上漫天雷光。
那天雷曾焚尽无数修士,连云虚子那怪物都葬身于其下,灰飞烟灭。
但在撞上那柄漆黑的巨剑时,那些狰狞的天雷却一寸寸被硬生生压回了苍穹。
即使咆哮的雷声响彻天地,却再无法对巨剑下的沈星河和云舒月造成一丝伤害。
非但如此,苍穹之上,原本混沌黑沉的云海中,亦被那巨剑直插而入。
有巨大的令人神魂战栗的碎裂声,轰然自苍穹之后传来。
磅礴云海间,蓦地现出一道隐约的纵贯整个天空的偌大裂痕。
那一瞬,沈星河几乎听到天道凄厉的哀鸣。
那仿若末日的一幕,让沈星河的心脏几乎跳出胸口。
但同时,沈星河亦发觉,师尊覆在他手背的掌心,在渐渐远离。
沈星河骤然回眸。
红宝石般璀璨的眼底,是云舒月正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向苍穹而去的光辉身影。
沈星河静静仰望着师尊远去的身影,后知后觉地轻声问道,“师尊,您是要飞升了吗?”
但这世界,不是早已无法飞升了吗?
但他转瞬又想起师尊曾说过,此世天道不过欺软怕硬之辈。
想到此前那柄几乎要把整个崇光界捅穿的漆黑长剑,沈星河这才终于明白了师尊那句话的意思——
只要让天道真正感受到威胁,无论修为为何,天道都定会捏着鼻子将其“请离”此界。
之前寻到“圣火琉璃心”的他爹,大约也是如此。
“星儿。”
云端之上,云舒月忽然唤了沈星河的名。
几乎被巨剑搅碎的黑沉苍穹上,蓦然碎开一角,落下一道月华般清冷的辉光。
那光似在迎接云舒月,转瞬便笼在他身上,让云舒月本就恍若神人的面容更加庄严渺远,高不可攀。
沈星河却仍透过那模糊的充满神性的光,看到师尊关切担忧的目光。
脸上瞬间绽开一抹笑,沈星河其实知道,师尊想说什么。
“师尊您放心——”
“答应您的事——”
“我还记得——!!”
他高声对神光中的云舒月笑道。
云舒月定定望了他半晌,直到苍穹中不断有黑云蠢蠢欲动想要靠近,才终于转身离去。
沈星河远远看着他,看着他踏着辉光,于苍穹巨大的裂缝中飘然远去,直至杳然无踪。
沈星河怔怔望着重新被浓云所覆的天空,心中有一瞬空落落的,却又转瞬被汹涌而来的巨大满足占据得满满当当。
心脏满得几乎快要裂开,沈星河蓦地笑出声来,几乎不敢相信,师尊是真的,脱离了崇光界。
沈星河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望师尊能飞升离开此界,再不会被这肮脏污秽的世界沾染分毫。
虽然师尊最后脱离此界时,并非是以飞升的方式,沈星河却觉得,师尊刚才踏光而去的模样,比飞升还要厉害千百倍。
“君伏,我师尊真的太好也太厉害了。”
“我大概是用光了两世的运气,才有幸遇到我师尊。”
“若是能再见到我爹,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惊喜来得太突然,夙愿得尝后,沈星河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几乎语无伦次。
沈星河真的很高兴,两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心中满满涨涨,脸上的笑容也大大的,颊边却再次被什么汹涌落下之物淅淅沥沥地打湿了。
这世上却再没有会为他拭泪之人。
意识到这件事时,那股巨大的满足中,蓦地涌上无边苦水。
沈星河揩去脸上的泪水,忽地在地上缩成一团,沉默许久,才轻声说道,“君伏,我师尊‘飞升’了”。
“我们的约定,已经完成。”
“……真的很感谢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眼泪模糊成一团,沈星河坐在地上,遥望着师尊此前离去的地方,心中几乎被汹涌的不舍淹没了。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声说道:
“所以,按照约定——”
“我的身体乃至灵魂,一切的一切,都将属于你。”
“任你处置。”

沈星河第一次听到君伏的声音,是在他神魂俱倦,即将彻底陷入沉睡时。
那时沈星河已死去多年, 即便云舒月为他寻回许多残魂,并把他的魂魄蕴养得很好, 已至半步化神,沈星河却仍无法再坚持下去,心生死志,整个人都被痛苦和自责淹没了。
花沉是个残忍的疯子。
当年死于他手之后, 沈星河的肉身魂魄曾被花沉凌迟分割成三千六百块。
因花沉动手太过突然,在场的容烬、沈卓、符熄、泉弦根本来不及阻止他。
他们当中或许早有人知晓花沉的计划, 抑或被动见证了这一切, 总归那天之后,这些沈星河曾经的师兄, 皆成了花沉的帮凶。
那时正逢云舒月外出,并不在望月峰, 花沉等人却仍清楚, 若云舒月归来, 知晓沈星河惨死, 定不会放过他们。
花沉便将沈星河割肉放血,连魂魄都切得支离破碎,分与众人。
“今日你我, 皆是共谋。”
“沈星河本体为青鸾神鸟, 食之益寿。”
“他体内的青鸾血是极难得的天材地宝, 灵魂中的青鸾火亦是绝佳的神火, 对容烬和符熄可是大补之物。”
容烬和符熄皆为火灵根, 大家又都是带着目的来到隐仙宗的狼子野心之辈, 花沉并不怕他们拒绝。
至于泉弦……
“你可别忘了,是你把沈星河唤来此处的。”
“若有朝一日,我们那好师尊查到此事,你说,他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于你?”
还有沈卓。
“你与沈星河同出洛水天庭,他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你却是见不得人的连真名都肮脏不堪的污泥。”
“沈卓,你真的,不恨亦不嫉妒他吗?”
沈星河那时虽已死于花沉之手,魂魄却仍在,所以花沉说这些时,他全都看在眼中。
那时沈星河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痛苦,只有些后悔,悔自己又一次识人不清。
沈轻舟把沈星河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即便心中清楚父亲与洛水仙庭嫡系关系不睦,沈星河当年却依旧喝下了那杯由沈清兮亲手递来的掺了融丹之毒的茶水。
所以,当年丹田被毁,灵根破碎,经脉尽断,沈星河认。
因为那的确是因为他自己识人不清,所以才着了道。
后来入隐仙宗拜云舒月为师后,沈星河一度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他那时与云舒月这个素未谋面的师尊也并不亲近,被师尊治愈后不久便搬离望月峰,独自找了个山头修行。
师尊云舒月是个很冷的人,拜入云舒月座下一百年间,沈星河拢共也没见过云舒月几次,甚至因不敢直视师尊,总觉得寄人篱下,每当修行有所滞涩,有疑问时,沈星河大多会去找几位师兄师姐求助,能不去望月峰就不去。
隐仙宗虽是个极偏僻且贫穷的宗门,远不如洛水仙庭,但不得不说,云舒月座下几位弟子皆是人中龙凤。
他们待沈星河亦很好,沈星河也在持续一百年的相处中,逐渐对他们放下了心防。
那时沈星河尚不知花沉是男子,花沉亦一直以温柔师姐的面目示人,对沈星河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如此持续近一百年,哪怕沈星河铁石心肠,亦难免将花沉视为姐姐。
所以,在花沉想要看看他腕间那串寒潭月魄时,沈星河并没有拒绝。
那时花沉曾好奇地问沈星河,寒潭月魄中央那颗白玉珠是什么。
沈星河其实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实话说了,还说他爹曾叮嘱过他,绝不可把那手串离身。
不可离身之物偏偏任由花沉赏玩,可见沈星河那时对花沉究竟有多信任。
所以那天被泉弦唤去云麓峰小聚,花沉又笑着央他说要看看手串时,沈星河才毫无防备地把那手串交与花沉。
现在想来,或许花沉早察觉到了那白玉珠与师尊之间有某种微妙的关联,这才提前让沈星河亲自解下了那白玉珠。
后来被花沉一刀刺入心脏,轻描淡写杀了时,沈星河虽惊诧错愕,却并没有多少伤心。
被割肉放血,抽筋剥骨,连魂魄都被切得支离破碎时,沈星河亦不曾难过。
甚至,在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花沉与那曾被他视为兄长的几人商议,该如何分配自己的尸身魂魄,又该如何躲避云舒月的追踪时,沈星河心中也没多少感觉。
因为那都是他识人不清的报应。
沈轻舟早告诉过他,崇光界人心险恶,定要小心再小心。
沈星河却到死都那么天真,天真地相信这世上还有可以信任的人和事,所以即便枉死,又死得那样惨烈,沈星河亦不曾伤心难过。
他对这世界本就没有多少留恋,没有亲人亦没有朋友,崇光界又是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沈星河早做好了自己或许哪天也会死于他人之手的准备。
所以,即便最后死于花沉之手,又被其那样残忍地对待,沈星河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恨。
只冷眼想着,自己竟又因识人不清而亡,果真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货。
分配完沈星河的尸身及魂魄后,那几人很快四散离去。
因魂魄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又天各一方,沈星河曾一度因虚弱而陷入沉睡。
偶尔醒来时,所见也皆是恢复本来面目的几个狗东西最本真的模样。
也正是在那时,沈星河知道了花沉其实出身药王谷,在药王谷地位非凡,还亲眼看到花沉用无数无辜的生命练功炼药,根本就是个没有任何良知底线的疯子。
还有出身乾元王朝的符熄,出身丹阳仙府的泉弦,以及身负天魔之血,其后登顶魔道的容烬。
看的越多,沈星河就越觉得,当年竟认为他们都是好人的自己,果然天真。
但即便如此,看到那些迟来真相的沈星河也并不恨,只在那几人啖他血肉时感到恶心,其后便是深深的疲惫和厌倦。
所以后来,沈星河睡了很久,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彻底消散。
再恢复感知时,沈星河看到了如霜般的清冷月华。
苍山覆雪,浩荡千万里。
沈星河看了许久,才发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望月峰。
望月峰滴水成冰,当年沈星河于此处醒来时,曾一度被这里的清寒寂寥所慑。
后来见到云舒月,更觉那看在他父亲面上收他为徒的师尊,简直像是冰雪凝成的精魂,冷得彻骨。
那时沈星河重伤初愈,又失去了沈轻舟的消息,正是心中郁郁的时候,云舒月亦非多话之人,师徒二人也并不相熟,所以沈星河才火速离开了望月峰,生怕惹收留他的师尊厌恶。
后来近一百年间,沈星河也与云舒月接触不多,虽然每次师尊来指点他时,都会对他提出的疑问细心解答,沈星河却仍不敢与其亲近,两人的关系便一直都淡淡的。
所以,沈星河是真没想到,师尊竟真会去找他,还真找到了他的残魂。
沈星河的魂魄被切割得太过破碎,也太过虚弱,找到他后,云舒月一直将沈星河的残魂,蕴养于自己强大的神魂中。
神魂对修士来说是极重要且私密之物。
若神魂受损,轻则修为到退,影响修行,重则经脉寸断,走火入魔。
所以,在崇光界,即便是道侣之间,亦不会轻易向对方敞开神魂。
因为此,当第一次感受到师尊庞大浩瀚清如冷月的识海时,沈星河才那么意外和震惊。
但那时他实在太过虚弱,师尊的识海又太过纯粹干净,被师尊放入识海中只几息,沈星河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师尊在搜集他的残魂。
再次于沉眠中苏醒,发觉自己的魂魄竟比之前又完整了些时,沈星河怔怔想到。
回归的残魂中有许多零碎的记忆,皆是这些年携带他残魂之人身边的所闻所见。
每次融入新的残魂,沈星河都需要消化很久,再度陷入昏睡之中。
云舒月的识海太过庞大,沈星河的魂魄又太过破碎,为避免沈星河的残魂四散,云舒月特意在识海中凝出一枚巴掌大的蛋壳,将沈星河的魂魄置于其中。
沈星河那时仍是清气般的一团,醒来后也只呆呆缩在蛋壳中,不动亦不出声,只迟钝地慢吞吞地后知后觉到,他那一共没见过几面的师尊,似是在搜集他的魂魄,为他重聚残魂。
可,师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拜入师尊座下后一百年间,沈星河与云舒月拢共也没见过几面,若说师尊有多喜欢多重视他,沈星河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
可既然不喜欢也不重要,师尊又为什么要搜集他的残魂呢?
沈星河对此很疑惑。
云舒月是个极冷的人,也或许是他并不时常探查识海,那之后又过了很久,沈星河都不曾与云舒月说过话,沈星河甚至一度怀疑,或许师尊并不知晓,他偶尔其实是会有知觉的,并不是一直在睡。
但不得不说,起初被师尊蕴养在神魂中那些年,是沈星河生命中最平静的一段时光。
但这份平静,却并没有持续多久。
又一次自沉眠中醒来时,沈星河眼中终于不再是白茫茫一片的浩瀚识海,而是一片肮脏污浊的林地。
时值午夜,高耸的森林将月光全数驱逐于其外,沈星河却在地上,看到了染血的明月。
——他看到了失去意识的云舒月。
亦看到有一个流着涎水,双眼被欲望所覆的肮脏凡人正兴奋地向无知无觉的师尊探出双手。
那一刻,沈星河神魂大震,目眦欲裂。
沈星河虽与师尊交流不多,但云舒月这些年为他搜集残魂,又一直将他牢牢护在神魂中的举动,沈星河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师尊的识海净若白雪,有这样识海的人,本身也是世上至清至洁的存在。
沈星河甚至一度不敢相信,在这世上,在这肮脏不堪的崇光界,竟还有师尊这样纯净无暇的存在。
沈星河天生喜爱美好的事物,并对一切美好纯洁的存在,抱有温柔呵护之心。
虽然他这一生遭受过诸多恶意,但面对师尊这样至高之洁的存在,除却亲近感激之外,沈星河更想让师尊能一直抱有那份纯净,不被这污浊的世间所污。
因为此,在看到那肮脏凡人对无知无觉的师尊深出脏手时,沈星河才会又惊又怒。
可他那时只是一缕被云舒月护在神魂中的残魂,更被困于封闭的方寸之间,即便沈星河再想冲出去杀了那凡人,也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无能为力地,任由明月堕污泥。
——惨死多年后,沈星河第一次那么愤怒。
滔天的愤怒几乎让他失去理智,冲击得他本就虚弱的残魂再次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沈星河发现,那又是一个玉盘高挂的明月夜。
那时沈星河看到了无边的深海,以及已成为鲛人王的泉弦。
还有师尊。
师尊雪白的衣袖上再次染满了鲜血,于黑沉沉的深海中双眸紧闭,像一轮坠入深海即将被彻底吞没的明月。
眼中被欲望所充斥的泉弦正张着妖异的利爪,将那明月囚困于怀中。
那时沈星河曾嘶声怒斥让泉弦住手,他亦曾高声呼唤想让师尊快些醒来,但他们谁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沈星河亦无法阻止任何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失去知觉的师尊被折辱玷污。
沈星河险些疯了。
后来师尊终于手刃泉弦,逃离深海后,一片混乱中,沈星河忽然发觉,自己的魂魄又完整了些。
残魂中的信息皆与泉弦有关。
沈星河那时才知道,原来师尊又自泉弦那里为自己寻回了些残魂。
但沈星河宁愿不要自己的魂魄!
哪怕魂飞魄散,他亦不想让师尊经历那样肮脏的过往!
沈星河不知道师尊是不是为寻他的魂魄才来到灵虚瀚海,也或者师尊并不是自愿来到此处,是被泉弦强掳来的,沈星河已经气疯了也心疼疯了,他想高声告诉师尊不用再寻他的残魂!亦想问师尊为何再次失去知觉,可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可即便他声嘶力竭,一遍又一遍高声寻问,师尊却依旧对他的声音置若罔闻。
沈星河就知道,师尊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沈星河就只能强打起精神,仔细看着识海外的世界,想自己去看去听,想知道师尊如今到底正面临一个怎样的世界?
然后没过多久,沈星河就透过师尊的识海,看到,全崇光界都在对师尊口诛笔伐——
他们说师尊杀害各大宗门的盟友鲛人王,强闯诸多顶级拍卖会烧杀抢掠,是滥杀无辜恶贯满盈的魔道,说师尊心狠手辣,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那时崇光界的几大顶尖势力,乾元王朝、药王谷、太一宗、洛水仙庭以及魔道,全都对师尊发起了通缉。
因奖励太过丰厚,全崇光界都闻风而动,将云舒月视为猎物。
沈星河得知时一度焦虑担忧到神魂沸腾,虚弱的魂魄承受不住,不甘地再次陷入沉睡。
师尊很强。
被蕴养在师尊神魂中那些年,沈星河曾亲眼见过师尊究竟拥有何等强横的实力。
但也正因为此,沈星河才分外不解,不知师尊为何会屡屡陷入昏睡,被人趁虚而入。
沈星河只希望师尊能好好地,一直保持清醒和强大的实力,别再被任何脏东西近身。
因含着那样深深的担忧,即便陷入沉眠,沈星河的神魂亦一直处于不安之中。
再次惊醒时,沈星河眼中又看到一轮高悬的满月。
还有同样陷入沉睡的师尊。
以及,对师尊不怀好意的人。
沈星河看到了花沉。
花沉是个很喜欢说废话也很喜欢戏弄猎物的人。
沈星河那时才知道,那天又是七月十五。
之前那几次,师尊失去意识,灵力全失任人摆布时,亦是在七月十五。
沈星河便深深牢牢地,把这个糟糕到绝望的日子,刻在了心底。
残忍唤醒师尊后,花沉曾居高临下对云舒月道,“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沈星河的残魂。”
“想要沈星河的残魂?”
“求我啊!”
花沉张狂的大笑中,沈星河脑中一片嗡鸣,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师尊竟果真在四处搜集他的魂魄。
所以……每次他醒来,师尊才会总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师尊并不是一个喜欢四处乱跑的人。
拜入师尊座下那一百多年中,沈星河拢共只见师尊离开隐仙宗两三次,大多时间都在望月峰静修。
那时沈星河还曾想过,若非必要,师尊恐怕会在望月峰宅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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