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闻言微微勾唇,“你说得对。”
对着水镜细细梳理深青的长发,沈星河一边慢条斯理把它们挽入发冠,一边感知正安静流淌于经脉中的冰火二灵。
想到之前于水潭下听到的陌生声音,沈星河忽然问君伏,“雷劫前,你可曾在我识海中见过其他人?”
君伏:“并未。”
沈星河的手顿了顿,一时间若有所思。
沈星河并不是第一次学会《日月鸾鸣》。
前世他自师尊洞府中苏醒,察觉身体已经完全被治愈后,紧接着便在识海中发现了这部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冰火双修功法《日月鸾鸣》。
那时沈星河曾问过师尊,那功法是否是师尊所授。
师尊却否定了他的猜测。
所以,直到重生前,沈星河都并不清楚《日月鸾鸣》的由来。
但这次,他却清楚记得那个威严却又暗藏温柔的声音。
还有那句“吾儿星河”。
沈星河很确定那并不是他爹沈轻舟的声音,他爹也不会那么文绉绉地说话。
沈星河自记事起便没见过母亲,身边只有沈轻舟这一个父亲在。
小时候,沈星河也曾问过沈轻舟关于母亲的事。
每当那时,沈轻舟脸上的神色都会分外古怪,而后对着他肩膀上那只金红的鸟儿横挑鼻子竖挑眼。
想到那只仿佛长在父亲肩头,多年来一直与父亲形影不离的金红鸟儿,沈星河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水潭中那自碎金绒羽中窜出的蕴含庞大火系灵力的金红翎羽。
还有,父亲曾玩笑似的说过,他肩膀上那只可是此世仅有一只的凤凰神鸟。
而沈星河清楚记得,那鸟儿有着极其华丽的金红翎羽——那明显是雄鸟的特征。
沈星河:……
不行,打住,不能再往下想了。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本体是仙鹤的他爹,为啥能生出他这只青鸾来。
不过有一件事,沈星河还是十分确定的。
那就是,那个声音曾告诉他,他父亲沈轻舟已经不在此世。
如此也好。
随手挥散水镜,沈星河看向头顶浩渺无垠的青空。
沈轻舟曾告诉过沈星河,这崇光界并非是世界的全部。
在崇光界之外,还有更加广阔的宇宙。
若有一日,他不告而别,或者沈星河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那一定是他已经离开此世,前往其他世界。
沈星河并不怪父亲不告而别,自小他便隐约知晓,他爹身上有很多秘密,也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沈轻舟曾给他讲过许多其他世界的事,所以沈星河确定,他爹说的,都是真的。
也正因为此,沈星河才那么希望师尊能早日飞升,离开这正日渐疯狂的崇光界。
身为化神期大能,云舒月不可能感知不到沈星河的小动作。
尤其他还能听到沈星河的心音。
因此,对于沈星河十分在意自己狼狈形象的事,云舒月心知肚明,也并未戳破沈星河偷偷跑去洞府外化形的事。
直到听到洞府前有窸窸窣窣的踟蹰脚步声,云舒月这才睁开眼,看向洞开的大门,“过来。”
听到师尊的声音,沈星河立刻昂首挺胸,挺直脊背踏入洞府。
云舒月静静看着他。
与初见时那羸弱得被风一吹都忍不住咳血的少年不同,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且已晋升至元婴的沈星河,如今已初现青鸾神鸟的明丽——
一袭鸾影天青仙羽衣,一顶冰魂鎏银飞羽冠,深青长发如瀑,面若琼脂美玉,眉似新月清长,眸如秋水盈盈。
虽尚不及凤九重那般煌煌赫赫,却也玉质金相,顾盼生辉。
云舒月顿了顿。
见师尊一直打量自己不做声,羽衣之下,沈星河紧张地攥紧手指,小声唤了声“师尊”。
云舒月应了一声,仍淡淡看着他。
在那双透彻的银眸里看到自己小小的身影,沈星河的心忽然安定下来,步履坚定地一步步向云舒月走去。
行至寒玉床前三步远时,沈星河一撩衣摆,利落地跪了下去。
虽然师尊曾说过,并不在意拜师礼,沈星河却从未忘记过这件事。
“师尊在上,请受星河三拜!”
他认认真真对云舒月磕了三个响头。
一拜,谢师尊不嫌弃他是个废人,治愈他的身体。
二拜,谢师尊助他重回修真一途,让他有机会重圆遗憾。
三拜,谢师尊上一世对他不离不弃,于九死一生之境仍竭尽全力护他神魂。
从今往后,他定会潜心修炼,问鼎无上大道,为师尊扫清飞升路上的一切障碍!
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他也在所不惜!
红如鸽血的眸中满是坚定,再抬起头时,沈星河已是眉眼弯弯。
自空间中取出一盏还冒着热气的秋明仙露茶,沈星河恭敬地把茶高举至头顶,一脸期待地看着云舒月,声音中满是诚恳,“请师尊喝茶。”
云舒月微微垂下眼眸,掩去因沈星河心音而生的微澜,很快把那盏茶接了过去。
直到他喝完,沈星河才站起身来。
把茶盏放在一边,云舒月很快递给沈星河一枚玉简。
沈星河疑惑地看着他。
就见师尊对他微微颔首,“打开看。”
沈星河听话地放出灵力,大致查看了一番玉简里的内容。
沈星河:!!!
这这这……这是师尊这些年来在崇光界的所有见闻还有修炼心得吗???!
昳丽的脸上满是震惊,一时间,沈星河拿着玉简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下,想把玉简送还给师尊。
云舒月却并不接,覆满霜雪的银眸中难得现出一丝疑惑,“怎么?”
沈星河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这才郑重说道,“师尊,这太贵重了。”
而且,他也只是给师尊磕了几个头外加递了一杯茶,真说起来其实也没做什么。
师尊却给了他这么珍贵的玉简。
这玉简究竟有多珍贵?
看全崇光界如今也不过才四个化神期大能便知道了。
而这玉简里,甚至连出窍晋升化神的经验都有!
若师尊愿意,整个崇光界不知有多少人会为了这一枚玉简倾尽所有。别说磕头,怕是让他们把脑袋撞成豆花,那些人都会争先恐后。
没想到沈星河小小年纪便思虑这么多,云舒月也不多言。
“蝉不知雪”瞬间把沈星河卷至身前,云舒月捏起沈星河左手指尖,径直按上玉简。
指尖传来一丝微痛,沈星河眼睁睁看着那沾了自己一滴血的玉简化作流光,刹那融进他识海中。
沈星河:……
果然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师尊都是这么人狠话不多。
木已成舟,沈星河也不再纠结,好好收着师尊这份厚礼便是。
不过,既然师尊送了他这么珍贵的玉简,他也得好好回礼才行。
好在他的小金库还算富有。
在袖子里扒拉开随身空间,沈星河开始一打一打往外拿好东西。
“师尊,这是灵墟瀚海的极品鲛珠,这是丹阳秘境的仙品水灵珠,这是蘅芜仙岛的千幻琉璃花,这是腾云秘境的天外陨铁,这是……”
小嘴一时间嘚啵个不停,沈星河简直恨不能把空间里所有好东西都塞给师尊。
一时间,原本素静到简陋的洞府中满是珠光宝气,整座望月峰的山头都被这猛然出世的一大堆宝物搞得仙气缭绕。
远远便把前来拜访的雾雨真人给惊住了。
雾雨:……!
难道是他误会了,前几日在此渡劫的其实并不是沈星河,而是某个刚出世的宝贝?!
作者有话说:
大宝贝沈星河:警惕.jpg
云舒月:看来嫁妆不少(笑
沈星河如今已是元婴期,自然能感知到同为元婴期的雾雨的气息。
往外掏宝贝的手顿了顿,沈星河瞬间拉下脸色,对雾雨的方向狠狠翻了个白眼。
“师尊,您快把这些收起来吧。”他立刻小声催促云舒月。
虽然以雾雨的实力应该不敢觊觎这些宝贝,但这些可是他送给师尊的礼物,就算被雾雨看见,沈星河也觉得膈应。
听到他的心音,云舒月也没客气,衣袖一挥便把满室珍宝收入囊中。
沈星河见状,立刻笑弯了眉眼——
不客气说明师尊没把他当外人,以后他一定还会找更多更好的宝贝给师尊!
如云衣袖中,云舒月微微动了下手指,忽然又有些想摸小家伙的脑袋。
“云师叔,雾雨求见。”
没过多久,望月峰师徒二人终于听到雾雨真人的声音。
得到应允后,雾雨真人很快进到洞府中。
识趣地没问片刻前点亮整座望月峰的宝气都去了哪里,恭敬对云舒月行过礼后,雾雨真人刻意避开云舒月的身影,视线转瞬便落在那正挺拔立于寒玉床前的貌美少年身上。
只一眼,便微微怔住了。
雾雨真人从前虽并未见过沈星河,却见过他的父亲沈轻舟。
仙羽真人沈轻舟是崇光界出了名的美男子,一袭流云飞鹤衣,一把闲云孤影扇,一抹风流洒脱仿佛不受世间万物束缚的恣意微笑,当年不知曾入过多少修者的春梦。
但那正立于寒玉床前的少年,却有着比沈轻舟更为精致华美的容颜,以及更加雍容高傲的气质——
未来一旦在修真界行走,他惹来的视线与觊觎,比之沈轻舟当年,怕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心中如此感慨,雾雨真人面上却滴水不露,只谦逊对云舒月道,“云师叔,前几日晚辈见望月峰上雷鸣不断,思忖应是有人在此渡劫。”
他转而微笑着看向沈星河,“想来这位便是云师叔座下那位高徒——沈星河沈师弟了。”
自雾雨真人到来,沈星河便完全收敛了笑容,此刻见雾雨与他寒暄,也只冷淡地微微颔首,完全没有与雾雨好好相处的意思。
雾雨见状,竟也不恼,脸上的笑容也并未褪去分毫,很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盒子,运起风灵诀送至沈星河身前。
“沈师弟年方十九便晋升元婴期,实乃天纵奇才,放眼整个崇光界也是我辈翘楚,实在令师兄自愧不如。”
他面色诚恳道:“雾雨从前一介散修,如今虽已开宗立派,但隐仙宗如今正百废待兴,师兄囊中羞涩,着实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区区薄礼,还望沈师弟莫要嫌弃。”
雾雨真人的姿态已足够谦逊,说真的,若不是有上一世的记忆,沈星河怕不是也会被他骗过去——前世便是如此。
不过话说回来,沈星河前世虽并未看到过雾雨欺辱师尊的画面,但他并不相信,能把那群恶狼精准引入隐仙宗的雾雨是真的无辜。
但对雾雨真人和师尊来说,这应该才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相见。
若他冒然与雾雨针锋相对,恐怕不止会令师尊感到诧异,更有可能打草惊蛇,引起雾雨和那些狗东西的警惕。
电光火石间思忖完这些,虽然心中还十分忌惮雾雨,沈星河面上却只能暂且收了这礼,勉强对雾雨拱了拱手,“多谢。”
寒暄完毕,雾雨很快说起正事。
“云师叔,自沈师弟拜入望月峰,还从未在宗门中行走,其他几位师弟师妹都对沈师弟好奇得紧,时常问我,究竟何时才能见到他们的沈师兄。”
沈星河:……
谁特么是那群狗东西的师兄?!
没好气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沈星河很快看向师尊,不知师尊会如何回复雾雨真人。
实际上,如果可以,沈星河十分希望他与师尊能一辈子不下望月峰,就在这待到师尊飞升。
但他知道这不可能,因为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纵使强大如他师尊,也需要不断挑战自己的极限,方能有所超越。
而且,就算他与师尊这辈子不下望月峰,前世那些对师尊虎视眈眈的家伙,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背负一世的记忆并不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
起码现在,在这世上所有人眼中,那些正潜伏在隐仙宗的狗东西们恐怕都还十分无辜。
这也是沈星河之前没有像夺舍七杀一样,彻底碾碎狗东西们神魂的原因。
但纵使如此,沈星河也从未有过与他们“兄友弟恭”的想法。
徐徐图之把他们的狼尾巴一个个揪出来,已经是沈星河能忍耐的极限。
所以沈星河其实有点担心,怕师尊会让他去和那些狗东西好好相处。
听他在心里碎碎念了半晌的云舒月:……
疏冷的银眸很快落在雾雨身上,云舒月轻易便把球踢了出去,“此事由他自行决定。”
沈星河和雾雨真人的眼眸同时亮了起来。
雾雨立刻看向沈星河,姿态分外诚恳,“沈师弟,今日可要随师兄去宗门内走走,熟悉一下宗门事务?”
沈星河:……
这人还挺会打蛇上棍。
不过,“你之前不还说是其他几位要见我,如今怎么又说要带我去熟悉宗门事务?”
雾雨闻言,方正的国字脸上隐约现出一丝尴尬。
直到察觉到那师徒二人都正在等他的回答,雾雨才偷偷在心里擦了把汗,勉强笑道,“不敢隐瞒云师叔和师弟……实是宗门初建,正处处捉襟见肘,雾雨其实是想请师弟下山助我,与我共建宗门。”
说完,似乎怕惹这师徒二人不悦,雾雨紧接着又说道,“若沈师弟不愿,雾雨也不勉强。”
“无论如何,师兄我既为掌门,师弟未来自然也能位同长老,师弟便是在此潜心修炼,不出山也无妨。”
沈星河:……
好家伙,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是说他现在若不帮着建设宗门,未来凭借身份也能平白当上隐仙宗长老?
这不是明目张胆在师尊面前给他上眼药?
想不到这雾雨真人竟还有做白莲花的潜质。
但不巧,他沈星河还真就专治各种白莲花臭绿茶!
一时间简直快被雾雨真人气笑了,沈星河面上却不露分毫,干脆直接顺着雾雨真人的话说。
“哦,那我便暂时不下望月峰了。”
说完,见雾雨真人怔住,沈星河侧身看向云舒月,小脸很快皱成一团,小声对他道,“师尊,我才刚晋升元婴,境界还不稳定,接下来这段时间想在望月峰上好好稳固一下修为,真不是不想帮他……”
云舒月抬眸看他一眼,并未拆穿这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冷淡的银眸很快看向雾雨真人,云舒月径直问他,“可都听清了?”
雾雨真人:……
他好歹也是个元婴,怎么可能听不清沈星河那番话?
不过看云师叔的态度,显然是要护着沈星河。
心底蓦地生出一股酸涩的欣羡,听出云舒月已有逐客的意思,雾雨当即不再多言,很快便恭敬告退了。
雾雨走后,沈星河蹙眉看着浮在身前的礼盒,完全不想把这东西收进空间,谁知道这盒子上沾没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云舒月见状,立刻把那盒子召到身前,只一个眼神,那漂浮在半空中的盒子便自动打开了。
“中下品灵器。”
只一眼,师徒二人便都判断出那盒中灵器的等级。
“对雾雨真人来说,也算是好东西了。”沈星河忍不住小声嘀咕。
毕竟崇光界绝大部分资源都被几大宗门垄断,散修手里几乎没什么好东西,也极难在修真一途上有所建树——他天生道骨天下第一的师尊除外。
虽然对雾雨来说是好东西,但这灵器在沈星河和云舒月眼中,却着实鸡肋。
“若不喜欢,便拿去烧掉。”
看出沈星河的忌惮和嫌弃,云舒月淡淡说道。
没想到师尊竟然看出来了,沈星河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忍不住问师尊,“……您不觉得我这样,有点过分吗?”
云舒月抬眸看他,就见小家伙浓密的睫毛不安地抖了抖,期期艾艾说道,“师尊,您是不是看出来,我不喜欢雾雨真人了?”
云舒月没有做声,如云袖口中,“蝉不知雪”却悄悄飞了出来,安抚地拍了拍沈星河脑袋。
云舒月忽然道,“在你看来,我辈为何而修真?”
沈星河怔了下,略微沉吟片刻,才正色回答,“为问鼎大道!”
云舒月又问,“何为大道?”
沈星河眸光微闪,“不同之人,有不同之道。”
云舒月颔首,“不错,大道三千,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有人以情入道,有人以剑为道,有人济世救人,有人以杀证道。”
素白指尖缓缓落在沈星河心口,云舒月垂眸看着面前若有所思的少年,淡声问他,“星儿,你可知道,你的道为何?”
沈星河下意识抿紧嘴唇,视线也落在地上,并不想让师尊看到他此刻的眼神。
沈星河当然知道自己所修的是什么道。
或许前世他还会为此感到迷茫,但这一世,他所修之道,唯“守护”二字——
守师尊万世千秋,护师尊问鼎大道!
望师尊能早日飞升成仙。
这是他此世唯一的愿望。
为此,沈星河会竭尽所能变得更强。
他一定不会再让师尊经历上一世那些肮脏和苦难。
他高洁如雪的师尊,合该如明月一般高高悬于天际,永世不沾一丝污浊。
想到前世,沈星河心中一酸,眼眶也忽地热了起来。
【师尊……】
他在心里轻声唤着云舒月,心音都微微哽咽了。
清楚听到这番赤子般剖白的云舒月:……
月下清霜般的银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无奈,云舒月心中叹息一声,抬手轻轻敲了下沈星河的小脑袋,略微缓和了声音,“既清楚自己的道,便好好修炼。”
“坐忘无我,方能一心向道。”
“至于那些外物,不必放在心上。”
沈星河:?
隐约听出师尊的意思,沈星河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抬头看向云舒月,“……师尊,您所说的‘外物’,包括雾雨真人和宗门那些人吗?”
云舒月淡淡看他一眼,“自然。”
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沈星河又忍不住问,“那宗门那些事务,也算‘外物’?”
云舒月颔首。
而后正色对沈星河道,“雾雨天资匮乏,出窍于他已是极限。”
“你莫要学他,耽于那些外物,潜心修炼方为正途。”
沈星河连忙把脑袋点成小鸡啄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师尊。
【呜呜呜君伏你听到了吗?!我师尊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尊!】
【就问这世上还有谁!能像我师尊这么掏心掏肺指点徒弟?!】
【师尊可亲口说了,不让我和雾雨他们玩!】
【不过我的想法倒是与师尊不谋而合。】
【我也一直觉得,雾雨真人其实有点不务正业。】
【好好修炼还来不及呢,他竟然还有功夫玩门派养成。】
【还是说,他已经知晓自己天资不够,打算破罐子破摔?】
但沈星河直觉不是。
不然雾雨也不可能招那几个狗东西进宗门。
狗东西们背后各有势力牵扯,沈星河不相信雾雨与那些势力没有接触。
也或者,雾雨开宗立派这件事,本就与那些势力有关?
这么一想,过段时间他还真得去隐仙宗内走走,不知能不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与师尊交谈过后,知晓师尊并不介意他与雾雨等人不对付,沈星河干脆一把火烧了雾雨留下的礼盒。
青鸾圣火下,那礼盒与其中的灵器很快灰飞烟灭,即便里面真夹带了什么,也逃不过圣火的制裁。
在这之后,沈星河很快来到望月峰顶,潜心修炼起来。
与此同时,魔域之中。
昏迷半月的七杀使,终于缓缓苏醒过来。
作者有话说:
云舒月:心无外物,方能问鼎大道。
沈星河:何为外物?
云舒月:为师以外,皆为外物。
沈星河:……
君伏:这怕不是要学废了¬¬。
神魂于七杀体内苏醒后,沈星河并未立刻睁开眼睛,而是细细感知了一番。
这一感知,他立刻发觉有人正向他伸出手,眼看着便要触碰到这身体。
略微思忖一息,沈星河并未控制这具身体,而是把行动权全权交予这具身体本身。
“啊!”
柔弱无骨的细白手腕猛地被一截铁骨狠狠攥住,来人惊慌失措地抬眼,立时陷入一双混沌无光的血眸。
“大……大人,您终于醒了!”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那正被七杀狠狠钳制的少年一时间险些喜极而泣,紧接着却又恐惧得全身颤抖起来。
“大人,奴不是有意要触碰您,只是想查看一下您的伤!求大人饶恕!”
额头撞击地面发出一阵闷响,虽然手腕仍高高悬在半空,那少年却依旧拼了命地磕头,转瞬便撞得头破血流。
藏于识海深处的沈星河:……
虽然早在七杀那些零碎的记忆中看到过这人有多残暴,但如果沈星河没记错,这疯魔的七杀其实极少对身边之人动手。
果然,下一刻,被七杀残留本能控制的身体径直松开了少年的手腕,转身重新坐回到床上。
七杀刚才是从床上一跃而下的,之前他的身体曾被沈若水重创,虽已休养半月,伤口却并未完全愈合。
而因为刚才那一番动作,他胸前的伤口已再一次崩裂开来,暗红的鲜血此时已透衣而出。
闻到空气中的血腥气,也知晓七杀使大人从不开口,那少年很快自地上爬起来,匆匆自怀中掏出一瓶药,小心翼翼地凑到七杀身边。
“锵——!”
手中立时浮现出一把漆黑的长刀,七杀转瞬抽刀出鞘,刀尖直指少年眉心。
被那修罗刀上惊天的魔气所惊,少年立时惊呼出声,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再不敢靠近七杀半步。
七杀见状,这才收刀入鞘,再次安静下来,如木偶般定定坐在床边。
“大人……”
见七杀如此,那少年很快抽泣起来,一脸心痛地望着七杀,“大人,您不认得玉奴了吗?奴曾是您最心爱的宠侍啊!”
作壁上观的沈星河:???
什么玩意儿?
他可没在七杀的记忆里见过这小骗子。
他很快又听那自称玉奴的少年道,“大人,奴知道,您如今落入如此境地,终日受那狗贼所辱,心中一定分外忧愤,这才终日装成这般浑浑噩噩的模样,以躲避那狗贼的耳目!”
他忽然抬起泪光盈盈的眼,满目坚定地低声对七杀道,“大人,奴与您的旧部仍在等您归来,请您相信奴!”
“奴已探听清楚,那狗贼今日不在宫中。机不可失,还请大人立刻随奴离开这魔宫!”
神魂深处,沈星河闻言微微挑了下眉。
身体之外,只余本能的七杀则完全不为所动。
那少年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刚想开口继续说什么,脖颈上却忽然一痛。
“刺啦——!”
漂亮的头颅刹那飞至半空,很快又“噗通”一声落在地上,转瞬便滚出去老远。
而那失了头颅的身体也很快委顿于地,滚烫的鲜血正争先恐后自那身体中喷涌而出。
乌金玉石镶嵌的地面很快被血色覆盖。
而在那血色之上,有人正踏着黑色狼皮靴,步履从容向七杀走来——
那是一个极其俊美邪肆的男人,身披黑金狼毛大氅,漆黑长发被翡翠金冠高高束于脑后,身姿挺拔。
他有一双如狼般残忍锐利的绿眸。
此刻,那双幽绿的眼眸正饶有兴致落在七杀脸上,似乎在细细观察什么。
“魔尊——戎狄。”
识海深处,沈星河神色凝重地唤出来者的身份,忽然庆幸自己让出身体控制权的决定——
因为如果是他亲自控制这具身体,在见到魔尊的那一刻,恐怕很难控制住自己惊讶的神色。
“以我出窍大圆满的神魂,竟然都看不透戎狄的修为……魔尊的实力,恐怕已至化神。”
君伏很快回复道,“不错,此人已是化神中期。”
沈星河顿时皱起眉来。
因为上一世的记忆,沈星河虽然一早就知道崇光界藏龙卧虎,高手远比修真界广为流传的那几位要多得多,但魔尊这么早就已修至化神中期,多少还是出乎他的预料。
还有,君伏竟然如此轻易便能看穿魔尊的修为,那他本身的实力……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看看这魔尊要做什么。
一想到此,沈星河立刻把注意力放到几步之外的魔尊身上。
幽绿的眼眸落在七杀脸上半晌,在看到那双黯淡的血眸中依旧没有任何波动后,魔尊这才对身后挥了挥手,漫不经心道,“看来这魔宫之中,近来又钻进不少虫子。”
空气中一阵扭曲,很快现出一抹黑色的暗影,那暗影闻言,立刻惶恐跪地,“尊上赎罪!属下即刻便去清查!”
“去吧。”
似乎对此并不在意,戎狄很快来到七杀床边,强硬地捏起七杀的下巴。
手指在那覆面的银质面具上缓缓摩挲,戎狄居高临下地望着七杀,神色玩味,“七杀使果真冷酷无情,连看到旧日爱宠尸首分离,都能面不改色。”
七杀没有任何反应。
神魂深处,沈星河见状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魔尊也是有意思,七杀的脑子不早被他毁了,神魂也混沌一片,早与木偶傀儡无异,他这还做戏给谁看呢?”
同样看过七杀记忆的君伏淡淡说道,“此人生性多疑,七杀外出归来昏迷不醒,又是被沈若水所伤,他自然会起疑。”
虽然这次七杀昏迷半月是因为沈星河正集中精力对抗天雷,没工夫管这边,但从七杀以往的记忆看,魔尊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试探。
甚至,沈星河都怀疑,那刚被魔尊所杀的玉奴,极有可能本就是魔尊派来试探七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