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禹天赐的少年显然是最沉不住气的,竟直接开口道,“可沈星河不是已经经脉被毁,金丹破碎,此生再不能修炼了吗?!”
“天赐!”立于他身旁的沈卓立刻开口呵斥。
连雾雨脸上也有几分尴尬。
虽然他心中所想也是如此,但他很清楚,云舒月的决定还容不得他们这些人质疑。
“弟子无状,还望云师叔海涵。”
云舒月淡淡看他一眼,“还有事?”
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虽然云舒月没说,但在场诸人都知晓,禹天赐的话显然让云舒月有些不悦。
听出云舒月的不耐,雾雨在心中擦了把冷汗,很快把剩下的话说完。
“既然云师叔无意,那雾雨便代师收徒,把这几位弟子记入我师尊云虚子名下罢。”
“如此,也算是圆了师尊的遗憾。”
云舒月不置可否。
他对雾雨怎么处理那几人并不在意。
之所以还留着那几人,没有立刻抹杀,也不过是给沈星河留些磨刀石。
倒是雾雨身后那几人,在听到雾雨要把他们记在云虚子名下时,表现不一。
禹天赐甚至当场就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他身旁的沈卓先一步下了禁言术。
禹天赐顿时瞪圆了眼睛,抬手就想打沈卓。
沈卓又对他下了定身术。
云舒月的洞府虽然并不小,那些人距离云舒月也并不算太近,但以云舒月和雾雨真人的修为,又怎么可能注意不到禹天赐和沈卓的小动作?
一时间,雾雨真人脊背上的冷汗更多了。
怕禹天赐再闹什么幺蛾子,更担心惹云舒月不满,雾雨真人立刻对云舒月恭敬行了一礼,火速带那几位弟子离开了。
洞府中很快恢复宁静,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沈星河驾着小云朵,缓缓从师尊的袖口中飞出来。
先是飞到洞府大门,往外看了看,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风雪,根本没有狗东西们的影子。
沈星河这才满意地咂咂嘴,骑着小云朵回到师尊身边。
云舒月垂眸看他,“满意了?”
“叽叽叽,叽叽叽叽!”
【满意满意!呜呜呜师尊您是全世界最好的师尊!】
沈星河又跳到他师尊掌心,小脸亲亲热热地蹭云舒月手指。
被那毛茸茸的触感蹭得心中微软,云舒月伸出手指,刚要落到沈星河背上,忽然忆起沈星河那句“耍流氓”。
素白指尖微顿,到最后,只又在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上点了点。
沈星河眼疾手快地抱住那根手指,又是一个暖呼呼的蹭蹭。
离开望月峰后,雾雨真人很快带几人回到隐仙宗主峰云麓峰。
云麓峰曾是雾雨真人师尊云虚子修炼闭关的山峰,也是隐仙山脉众多大山中距离望月峰最近的一座。
甫一到达云麓峰,雾雨真人立刻解开了禹天赐的定身禁言术。
察觉身体能动后,禹天赐猛地对沈卓甩出一巴掌,“沈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敢限制我的行动?!”
禹天赐只有炼气期,那一巴掌对已经金丹初期的沈卓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但这一巴掌虽然不疼,侮辱性却极强。
起码在场的几人,都立刻远离了禹天赐几步,一同看起他和沈卓的热闹来。
修真界一向强者为尊,一般来说,一个才踏入修真一途的炼气期根本不可能敢对金丹期的前辈动手。
但禹天赐既然敢动手,自然有恃无恐。
禹天赐乃太一宗宗主宇文珏之子。
沈卓则出身洛水仙庭。
若是以往,禹天赐一定不敢轻易对沈卓动手。
但五天前,洛水仙庭已被魔道所破。
只一夜,偌大的沈家便被连根拔起,沈家之人大多战死,沈家如今已名存实亡,少数有幸活下来的人,未来只会被各宗门瓜分。
而有沈若水在的太一宗,自然是沈家流亡弟子的首选。
投靠沈若水的沈卓也因此被太一宗指定,命他随禹天赐一同拜入隐仙宗,尽全力协助禹天赐成事。
因为以上种种,沈卓不但不能对禹天赐动手,反而只能忍。
好在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隐忍,因此虽然被一个实力远不及自己的炼气期打了,沈卓面上却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还能沉住气安抚禹天赐。
“望舒仙尊毕竟是化神期大能,若是惹他不悦,对你来说并无益处。”
听他提起云舒月,雾雨真人立刻正色道,“不错,禹师弟适才的确太过冲动。今后若再有幸见到云师叔,尔等定要戒骄戒躁,谨言慎行。”
禹天赐没好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师弟!”
雾雨真人看了看禹天赐与其他几人,“既然我已经在云师叔面前说过,把你们记在我师尊云虚子名下,那么从今往后,你们便都是我的师弟师妹。”
几位新进弟子闻言,都不置可否。
只一位头上簪着碧蓝闪蝶步摇的艳丽少女眉眼弯弯地问雾雨真人,“那么雾雨师兄,今后见到那位沈星河,我们又该如何称呼?”
雾雨思忖一番道,“听云师叔所言,沈星河应该先于诸位入门……今后若见到他,你们当唤他一声师兄。”
禹天赐立刻“啧”了一声,“一个灵根尽毁的废物,你竟然还想让我叫他师兄?!”
头戴步摇的少女也就是花沉闻言,笑着看他一眼,以袖掩唇娇声说道,“可禹师弟你炼气期的修为,与废物也没什么两样吧。”
“你!”禹天赐立时就想动手,却瞬间被花沉的气息牢牢压制在原地。
色如春花巧笑倩兮的少女笑眯眯挑起禹天赐的下巴,吐气如兰,“小师弟,可不是谁都有沈卓师弟那么好的脾气哟~。”
“下次再这么与师姐说话,师姐就替你家长辈,好·好·教·教你如何做人。”
望月峰。
夜深人静,沈星河缩在碎金绒羽垫中,偷偷看了眼师尊。
见云舒月正阖眸于寒玉床上打坐修炼,心无外物,沈星河终于再一次悄声问君伏,“你确定,真的能瞒过我师尊吗?”
君伏的声音略显无奈,“我确定。”
这个问题沈星河从下午到现在,已经问过他不下百次。
沈星河也知道自己有点磨叽,但他师尊可是化神期的大能,在师尊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他实在有点紧张。
今天晌午他可是才信誓旦旦跟师尊保证过,以后一定会当一个好徒弟。
但他现在要做的事,从某种程度来说却是在欺骗师尊,万一被师尊发现……
沈星河实在不想让师尊失望。
清楚他在纠结什么,君伏轻轻叹息一声,干脆亲自动手,把沈星河的神魂送出体外。
沈星河:!!!
没想到君伏竟然这么不讲武德,沈星河心中一惊,顿时努力想要缩回身体。
神魂都缩回去了一半,还没见云舒月有动作。
沈星河这才终于安下心来,在心中小声嘀咕,“你竟然真能瞒过我师尊。”
语气还有点不甘心。
君伏:……
所以你到底想不想你师尊知道?
从君伏的沉默中体味出他未出口的话,沈星河心中讪讪,立刻运起法门,把大部分神魂分离出来,只留了一小部分在体内。
在这之后,沈星河无声操着魂体飞出师尊的洞府,只在望月峰上停留一瞬,转眼便已行至千里之外。
望月峰洞府中,云舒月眉心微蹙,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照顾好他。”
他淡声对藏于沈星河识海中的君伏道。
君伏的声音也极淡,“不用你说。”
魂飞天外,身外化身——是为出窍。
对所有境界已达出窍期的修者来说,魂魄离体翱翔于九天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沈星河前世离世时虽然才堪堪元婴,但后来他的神魂却被师尊蕴养得极好,重生前已修至出窍大圆满,半步化神。
因为此,他如今才能顺利分魂离体而安然无恙。
重生归来后,沈星河一早便注意到自己的魂体比身体强大太多。
若他金丹还在,经脉尚好,倒也不是不能暂时压制神魂,尽快把身体的修为提上去。
但很显然,他如今还十分脆弱的身体并不能承载强大的神魂太久。
原本沈星河便想着,先把神魂分出去一部分,待身体重新修炼至出窍期,再把魂魄完整地收回体内。
但夜枭叔叔送来的消息,却让沈星河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在魔域,有一个极少有人知道的秘密——
魔尊座下战力最强的心腹七杀使,其实是一个神思混沌的疯子。
前世,沈星河也是在师尊的神魂中知晓这件事的。
而根据夜枭叔叔最新送来的消息,魔尊此时已不在洛水仙庭。
魔道之中此时只有七杀使仍驻留洛水仙庭,清剿漏网的沈家人。
沈星河今夜的目标,便是七杀。
作者有话说:
提问:神魂太强与稀碎的身体不相符怎么办?
沈·切片小达人·星河:多的部分切出去就完了~
沈·修真界伏地魔·星河:我可真是太机智了!
努力装瞎的云舒月:……
努力装没掉马甲的君伏:……
天屿大陆东南方向曾有一片占地颇广的沼泽湿地。
传说当年沈家祖上那位早已飞升的大能曾途经此地,被其浓厚的水泽之气吸引,甚喜之,故常流连于洛水之畔。
后一日,其心中忽有所感,于此开枝散叶,创立洛水仙庭。
自此广结善缘,福泽一方。
洛水是一条充满灵气的大河,其上支流众多,纵穿整个洛水仙庭,沈家便是以这条河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千百年来蔚为繁盛。
在沈星河的记忆中,洛水仙庭的夜一直漾着水乡特有的温柔,洛水与支流的河道旁也都彻夜灯火通明,天水相映,星火交织,令人分不清天上人间。
但现在,这片水泽之乡上却燃起了熊熊的大火,黑色魔气四处弥漫,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鲜血甚至把整条洛水都染成了红色。
纵使沈星河对沈家早已毫无感情,但眼前炼狱般的场景,还是令他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但他并没有轻举妄动。
沈星河并没有忘记,他此行的目的,唯有七杀。
而且,他已经在云端之下,看到了来此支援的太一宗弟子,以及身着鹤鸣九皋流仙袍,正平静注视弟子打扫战场的清平仙尊沈若水。
沈若水乃化神期大能。
虽然有君伏这个金手指在,沈星河却也并不擅自托大,并未在此过多停留。
“七杀在哪里?”他很快在神魂中问君伏。
之前他已经大致看过,并未在洛水仙庭地界发现七杀的踪迹。
君伏很快回答:“往南走。”
洛水仙庭南部是一片幽暗的森林。
林中瘴气弥漫,灵植灵兽众多,外围时常有洛水仙庭弟子前来历练。
沈星河自小在洛水仙庭长大,修为远超沈家同辈弟子,因此即使是沈家不允许弟子进入的森林深处,对他来说也早已如自家后花园般轻车熟路。
七杀显然是隐匿踪迹的高手,不然根本不可能在化神大能沈若水眼皮子底下成功溜走。
但他今天显然很倒霉,因为他遇到了身怀君伏这个金手指,完全不讲道理的沈星河。
沈星河找到七杀时,这位臭名昭著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道刽子手,正四肢大敞,被高高悬吊于半空之中。
而那正牢牢紧缚着他的,正是这森林中一种令沈星河十分厌恶的植物——春心藤。
沈轻舟曾一再叮嘱沈星河,让他出门在外千万保护好自己。
这并非无的放矢。
因为在这崇光界,即使是植物,也充满了危险。
春心藤在崇光界并不罕见,在任何一处有灵气的森林中,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
这并不是一种杀伤力多么强的植物,但它们分泌的汁液却有着强力的麻痹以及催情功效。
它们也极喜欢把种子种入猎物体内。
总之,这是一种充满不可描述意味的邪恶灵植。
而在崇光界,诸如此类的灵植、灵兽,几乎遍地都是。
眼见着七杀血色的双眼已逐渐混沌,果露的身体上也渐渐泛起大片潮红,浑身战栗,沈星河连忙现出身来,自神魂中放出青鸾火,顷刻便把七杀身上那些湿漉漉的藤蔓烧得灰飞烟灭。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那青色的火焰像是有生命般,眨眼便顺着剩余的藤蔓一路烧了进去。
“唳——!”
森林深处猛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像是某种生物垂死挣扎时的哀鸣。
沈星河很快闻到一股难言的焦香。
他皱了皱眉,忽然低头看向七杀,果然发现闻到香气的七杀颤抖得更剧烈了。
神魂状态根本不受影响的沈星河:……
虽然他今晚对夺舍七杀这件事势在必得,也设想过诸多自己与七杀殊死搏斗的场景,但沈星河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和七杀的相见竟然是这样的。
虽然对七杀的倒霉叹为观止,但沈星河显然不会同情一个刽子手。
刚才之所以出手救下七杀,也不过是因为,他本人接下来要使用这具身体一段时间。
七杀显然受了很严重的伤。
除去那些被春心藤留下的痕迹外,沈星河在他身上看到更多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口上有化神期大能的水系灵力波动,很显然是沈若水留下的。
如若不然,这战斗疯子也不会被区区春心藤钻了空子。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
沈星河估计,现在没准是七杀这辈子最狼狈虚弱的时刻。
沈星河也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半步化神的神魂瞬间没入七杀体内,很快遭遇七杀横冲直撞的神魂。
身为魔尊座下最锋利的刀,七杀的实力显然不容小觑,已是出窍中后期。
但与沈星河的神魂强度比,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因此,没过多久,七杀混乱的神识便被沈星河彻底绞碎,四散在沈星河的识海中。
沈星河大致看了下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
因为七杀是疯子,所以他的记忆也都是断断续续的。
而在他的记忆中,绝大部分画面都充满了血与硝烟,以及魔尊戎狄的脸。
大致整理完七杀混乱的记忆,沈星河很快睁开眼睛。
神思恢复清明时,排山倒海的疼痛与深入骨髓的麻痒,让沈星河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
两世以来,这还是沈星河第一次清楚体验到这种痒到骨子里的感觉。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魔道这位七杀使,是个没有“作案工具”的“太监”。
还是被魔尊戎狄亲自阉割的。
他也无法再说出一个字,因为戎狄割断了他的舌头。
戎狄甚至还毁了他的脸。
沈星河摸了摸这具身体上的面具,很快把它摘了下来,幻出一面水镜。
与记忆中一样,水镜中果然映出一张被毁得很彻底的丑得惊天动地的脸。
这样一张脸,在没有节操的魔域,一定十分安全。
起码在七杀的记忆中,沈星河还从未看到有人成功爬过他的床。
连魔尊戎狄都数次铩羽而归。
思考这些时,沈星河很快发现,来自这具身体的疼痛和麻痒一瞬间彻底淡去了。
“你帮我屏蔽了这具身体的感觉?”他在神魂中问君伏。
类似的事,他爹沈轻舟的系统也做过。
君伏淡淡应了一声,显然并不在意沈星河是否感激。
但不得不说的是,沈星河此刻确实舒服很多。
“多谢。”
沈星河一直清楚,他与君伏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关系。
在君伏逆转时空送他重生后,就算君伏什么都不再帮他做,沈星河也不会有任何微词。
身体还在颤抖,不过因为没有感知,沈星河还是勉强站了起来。
他很快摸了摸七杀脖颈处的狼头项圈——那是魔尊戎狄亲自给七杀戴上的项圈,可为七杀指引回魔域的路。
狼头项圈上,阴鸷的狼眼很快亮起幽绿的暗芒。
脖颈上立刻传来轻微的拉扯感,沈星河顿了顿,很快顺着那股力道,向森林更深处走去。
魔域并不在天屿大陆之上。
传说,极北之境十万大山外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深渊更深处,便是魔域。
上一世,沈星河曾在师尊神魂中见过魔域的样子,所以他很清楚,那并不只是传说。
魔域在极北之北,洛水仙庭却坐落于天屿东南,魔道大军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横穿大半个天屿大陆进攻洛水仙庭,不然也不会令洛水仙庭如此猝不及防。
此次出击,魔道曾于洛水仙庭以南的森林外,设立了能来往于魔域与天屿大陆的传送法阵。
披着七杀马甲的沈星河,便是被狼头项圈带到了此处。
乍一见到“七杀”,留守在传送阵附近的魔修立刻胆战心惊地起身,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只眼观鼻鼻观心地高喊,“属下见过七杀使大人!”
此时沈星河早已戴回了七杀的面具。
在魔域,这银色面具是七杀的标志。
七杀是不会说话的。
因此沈星河并未回应那几个战战兢兢的魔修,依旧顺着那狼头项圈的拉扯,站进传送法阵。
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彻底失去踪迹。
极北之北,无尽深渊之下。
沈星河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中睁开眼睛。
“见过七杀使大人!”
耳边很快有人高声呼和起来。
想到七杀以往身受重伤回到魔域后的反应,沈星河立刻闭上眼睛,暂时切断这具身体对外界的感知。
按照惯例,接下来,该是魔域那些医修们发挥专长的时间。
反正总会有人,比他更重视七杀这具身体的安危。
隐仙山脉,望月峰。
破晓之时,缩在碎金绒羽中的沈星河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他先是心虚地看了眼师尊,见师尊仍与之前一样在打坐修炼,似乎从未动过,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开始检视身体。
因为分了大部分神魂出去,留在本体中的小部分神魂对身体造成的负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沈星河现在的感觉,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所以,也该把重塑经脉修复丹田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作者有话说:
云舒月:这孩子,好生折腾。
上一世他被夜枭叔叔送至隐仙山时,身体已经虚弱至极,昏睡许久。
而待他终于自望月峰苏醒时,师尊已成功为他重塑经脉丹田,连破碎的灵根都已恢复完整,重焕生机。
想到师尊前世对自己的好,沈星河心中霎时涌上一股暖流,立刻驾着小云朵飞到师尊身边,悄悄贴上云舒月垂落的衣袖。
如云衣袖中,“蝉不知雪”很快探出“头”来,在沈星河毛茸茸的小脸上蹭了下。
沈星河见状,心虚地仰头看了眼师尊,见师尊仍在阖眸打坐,似乎并未发觉他和“蝉不知雪”的小动作,这才抱住那截“蝉不知雪”,开始思考重塑经脉的方法。
方法有二——
一是依旧像前世那样求助于师尊……但沈星河不是很想给师尊添麻烦。
二则是,用他前世自花沉那“学”到的方法。
有一说一,身为未来的药王谷主,花沉虽然人很变态,但在炼丹制药以及医术方面,却是整个崇光界的翘楚。
前世在师尊的神魂中,沈星河曾不止一次看过花沉为人重塑经脉灵根,早已把方法掌握了七七八八。
不过,那种方法需要的天材地宝比较多,有些甚至连沈星河都闻所未闻,倒是可以让飞羽集那边帮忙留意一下……
他正仔细回忆那些材料的名字,怀中的“蝉不知雪”却忽然动了起来。
只几息便再次把沈星河缠成一团蚕宝宝,“蝉不知雪”很快把蚕宝宝送到云舒月掌心。
沈星河:……
暗红的豆豆眼很快对上一双沉静的银眸,前夜刚偷偷做过“坏事”的沈星河心虚地看了眼师尊,弱声弱气地“叽”了一声。
云舒月淡淡看他一眼,并未说什么,径自把灵力探入沈星河体内,缓缓游走了一周天。
沈星河也不敢反抗,只提心吊胆地在神魂中问君伏,“我师尊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君伏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检查完毕,云舒月很快收回灵力,垂眸对沈星河道,“身体恢复得不错。”
“只半月便恢复至此,神鸟青鸾果真名不虚传。”
沈星河:……
不知道为什么,师尊明明是在夸他体质好,沈星河心中却莫名更虚了。
“叽。”
【师尊……】
他讨好地对云舒月眨了眨豆豆眼。
云舒月静静看着他。
云舒月心中确实是略有不悦的——因沈星河昨夜的乱来。
真说起来,沈星河神魂比身体强大太多这件事,云舒月早在把这孩子带回望月峰那晚便已经知晓。
云舒月也清楚,若要为沈星河重塑经脉,必须先解决他神魂的问题。
所以,严格来说,沈星河把大部分魂魄分离出身体这件事,其实并未做错。
但沈星河却并不该去夺舍七杀。
七杀为魔尊心腹,一旦夺舍七杀,沈星河今后必定会以七杀的身份行走于魔域,一旦被魔尊发现,极有可能伤到沈星河的神魂。
神魂修炼不易,一旦受损,后果不堪设想——
轻则神思混沌,变成与七杀一样的疯子。
重则魂飞魄散,彻底泯灭在这天地间。
这也是为什么崇光界如今出窍期修者并不算少,却极少有人真会分离自己神魂的原因。
“你们太乱来了。”
他略显不悦地对藏于沈星河神魂中的君伏道。
知晓他在担心什么,君伏很快回道,“我
自会护着他。”
云舒月微微抿唇。
很快又听到君伏冷淡的声音,“你吓到他了。”
云舒月这才又垂眸看向沈星河,立时看到一双已经变得水汪汪湿漉漉的豆豆眼。
【呜呜呜我师尊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
【你看他都不理我了,师尊他是不是生气了呜呜呜君伏你说话啊!】
君伏:……
云舒月:……
君伏:“吵。”
云舒月其实也如此认为。
被小家伙碎碎叨叨的心音吵得完全没心思生气,云舒月顿了顿,很快收回“蝉不知雪”,轻点了一下沈星河的小脑袋。
沈星河乖乖坐在他掌心,小心翼翼抱住师尊的手指,老老实实看着云舒月。
云舒月:……
罢了,总归还是个孩子。
指尖蹭了下沈星河毛茸茸的小脸,云舒月很快对沈星河道,“做好准备。”
“明日为你重塑经脉。”
沈星河顿时瞪圆了眼睛。
天光尚未破晓之时,沈星河已被云舒月带至望月峰最高处。
在这里,沈星河意外看到一座幽深的水潭。
修真界从不乏奇观胜景,若在别处看到如此景象,沈星河定不会如此惊讶。
但望月峰并非普通雪山,而是一座灵气浓郁到时常让沈星河感觉,脚下仿佛是一座巨大冰系灵石矿的雪山,还是极品的那种。
正因为此,这里才飞雪连天,尽绝人迹鸟兽,连元婴期的雾雨真人都不敢轻易涉足。
包括沈星河自己,若不是有师尊护着,肯定也早已变成一只冰冻小鸟,哪还能像现在这样在这望月峰上安然无恙。
“叽。”
【这水怎么都不结冰?】
坐在小云朵里,沈星河好奇地看着那幽深的水潭。
上一世沈星河从未到过此处。
确切地说,上一世沈星河拢共也没在望月峰住过多久,身体修养好后不久便与那几个狗东西一样,在望月峰附近选了个山头居住,对望月峰并不算熟悉。
虽然能听到他的心音,云舒月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微微抬眸,看向天边。
在那里,暗沉的苍穹已被即将到来的日出染上深深浅浅的紫。
沈星河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者只一刹那,夺目的红日猛地自云海深处飞跃而出。
望月峰顶霎时被那灿灿金芒所覆,目之所及之处一片矞矞皇皇。
也就是在此时,沈星河身下的小云朵忽然动了。
沈星河:!
眼见着要被小云朵带到水潭中央,还有要带着他直奔水中的趋势,沈星河瞬间把被雪峰金顶带来的震撼抛在脑后,一脸懵逼地对着岸边的师尊“叽叽叽”。
云舒月安抚地看他一眼,“莫慌。”
沈星河便立刻安下心来,小翅膀紧紧扒着小云朵,任由小云朵把他带入水潭。
出乎沈星河的预料,这潭中的水竟然并不刺骨。
乌青的小爪子率先沾到潭水,发觉这水并不冷甚至还微微有些温热时,沈星河很快放松下来,浮在水面上,摆了摆小爪子,而后一个猛子扎进水潭中。
洛水仙庭是水泽之乡。
长在洛水之畔的沈家弟子,各个都是凫水的高手,沈星河自然也是。
小时候沈星河还不会走路的时候,便时常被他爹带着在水中四处乱窜,因而水对于沈星河来说,其实十分亲切。
不过不知为什么,每次他爹看到他游水的时候,都会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好像看到了天大的乐子。
想到记忆中父亲乐不可支的模样,沈星河低头看了眼自己,只看到两只不断摆动的小细爪,以及随着水波不断荡漾的绒毛。
沈星河:…………
差点忘了,他现在还是原形!
所以师尊一会儿是会看到一只小落汤鸡吗?
一想到这,沈星河瞬间自闭,完全不想再浮上水面了。
在水中又游了一会儿,沈星河很快发现,这水潭竟远比看上去要深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