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他飞离没多久,七杀和戎狄就大致猜到了柳狂澜此举所为为何。
化神大能威势滔天,刀能劈山,剑可断海——柳狂澜是怕他们毁了万剑宗的根基雁荡山。
但柳狂澜的挣扎终究只是徒劳。
待柳狂澜身死,万剑宗势必会被魔道所灭!
柳狂澜本就经脉滞涩,身后七杀还一直对他穷追猛打,戎狄也时而猫捉耗子似的时常突然向他袭来一击。
因为此,待柳狂澜终于支撑不住再难前行时,他身上的大氅早已变得七零八碎,脚下也很快被血色浸染。
七杀和戎狄也同时停下了脚步。
七杀和戎狄同为化神,若真打起来,定会你死我活。
但这并不是七杀的目的。
七杀只要柳狂澜死。
先前非亲手杀柳狂澜不可的缘由,不过是因为那时他们皆立于魔道大军众目睽睽之下,七杀不可能让戎狄借此机会立威,夺取更多权势。
但现在,这方圆千里除了他、戎狄以及柳狂澜,再无第四人。
即便柳狂澜真是被戎狄所杀,其中可操作的空间也极大。
因为此,在与戎狄追上柳狂澜后,七杀竟再未与戎狄动手,也并没有上前击杀柳狂澜的意思。
戎狄见状,虽心中诧异,但仍紧紧抓住了这个机会,燃着黑色火焰的长戟转瞬便已突至柳狂澜身前,眨眼便要把柳狂澜斩于戟下。
在他动作时,七杀阴鸷的目光一直沉沉在四周逡巡,似在寻找什么。
“呛——!”
某一刻,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撞击声,似金石划过万年不化的坚冰。
七杀刹那抬头望去,在看到那正手执冰蓝长刀,牢牢护在柳狂澜身前的青色身影后,一时竟兴奋得浑身颤抖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七杀:沈星河来了,云舒月还会远吗?
小星河:敢觊觎我师尊,给劳资死=皿=!!!
沈星河等这一刻已等了许久。
在此之前, 他与师尊一直在云端之上静待事态发展,直到七杀、戎狄以及沈若水全部被柳狂澜引至此处,沈星河才终于不用再继续忍耐下去。
因此战魔道来势汹汹, 魔修数量远比剑宗弟子多出数十倍,若真正面对上, 即便剑宗最后胜出,也只能是惨胜,不知会有多少剑宗弟子枉死,因此柳狂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剑宗弟子与魔道硬刚。
雁荡山为万剑宗门派根基之所在, 开山祖师留下的护山大阵曾数次于万剑宗倾覆在即的危急关头力挽狂澜,护佑门下弟子。
因为此, 柳狂澜一开始便打算让魔道大军“攻入”万剑宗, 再于那时开启护宗大阵,瓮中捉鳖。
但若想实现这个计划, 令魔修们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冲昏头脑,首要条件便是必须引开七杀、戎狄以及沈若水这三位化神领袖。
而要做到这一点, 没有人比“渡劫失败、修为全失却盛名在外的柳狂澜”更适合当饵。
柳狂澜这才不得不放出自己已是强弩之末的消息, 为的, 便是今天。
而沈星河, 一直在等的也正是此刻。
眉目冷厉横刀于柳狂澜身前,精准抵住魔尊戎狄的长戟,沈星河的目光却并未落在面前的戎狄身上, 而是他身后不远处的七杀。
而在看到七杀竟在看到他后, 兴奋得浑身颤抖, 又明目张胆举目四望, 似在寻找什么后, 沈星河的脸色顿时更沉了。
魔尊戎狄本因忽然冒出的拦路虎震惊警惕不已, 但在看到这人一身标志性的青色羽衣,以及那头被冰魂鎏银冠束着的深青长发,还有那张比记忆中更加精致绝伦的脸,戎狄的眉头忽然挑了挑,猛地退后数尺,这才沉声问道,“你是……沈星河?!”
沈星河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仍面色不善地紧盯着七杀。
此前放弃亲手杀柳狂澜的七杀也于此时快步上前,死死盯着沈星河道,“果然,一旦柳狂澜到了生死关头,你和你师尊定会出现!”
“云舒月在哪?!”
话音未落,一道裹挟着浓浓杀意的冰蓝剑气流光般呼啸而至。
七杀立刻消失在原地,但即便他反应再快,也还是被那气势万钧的一刀削断了一缕头发。
七杀已有数千年没被人当面如此挑衅过,即便是戎狄,在回归已身后也一向避着他走,至今仍不敢与他正面硬刚。
沈星河却如此大胆!
难道是因为有云舒月给他撑腰,所以他才如此胆大妄为?
心中如此揣测时,七杀也没忘打量沈星河,这才发现沈星河如今竟与他一样,也跻身化神境。
他的目光顿闪了闪,忽然想到,沈星河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八百多岁。
八百岁的化神,说出去怕不是会令整个崇光界疯狂!
而这一切,都是在他拜云舒月为师后。
七杀又想到那句曾莫名出现在他手中的预言——“琼霄万里云藏月,隐仙峰上隐仙踪”。
也想到了那几大宗主曾因这预言得出的结论——云舒月掌握着飞升的秘密。
曾经听到这种论断时,七杀不止一次嗤之以鼻,但若沈星河提升修为如此之快,果真是因为云舒月……
这一刻,七杀想要得到云舒月的野心不禁更加膨胀。
手持修罗刀倏地指向沈星河,七杀血红的眼中满是兴奋的战意,“若把你斩于刀下,云舒月定会现身!”
一再听他提及师尊,沈星河心中的怒意已若滚滚熔岩,再压制不住。
他也没必要压制。
众人只见那冰蓝长刀随他在空中猛地化作一道流光,紧接着便是青黑二色于空中爆出毁天灭地的灵力波动——竟是七杀和沈星河打起来了!
没想到这两人甫一照面便打出这样惊人的气势,魔尊戎狄正想着若七杀和沈星河两败俱伤,他倒是可以去捡个漏,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突然让他飞速远离原地。
“轰——!”
下一刻,戎狄原本所站的地方便被一道银紫电光劈得粉碎。
心中若有所觉,戎狄猛地回头,这才发现,原本病弱不堪,似乎下一刻就要咽气的柳狂澜,竟气势惊人地站在那里。
他身上的大氅早已不知去了何处,一身银紫劲装再次出现在这漫天风雪之中。
手中三尺龙吟剑蓦地发出一声绵长的清啸,从前那个狂傲不羁无所畏惧的柳狂澜正剑指戎狄,大声笑道,“戎狄,你在看哪里?你的对手,是我!”
事已至此,戎狄哪还不知道柳狂澜之前全是装的,为的便是把他和七杀引到这里!
一想到此,戎狄心中顿时恼怒不已,却仍不得不握紧长戟,正面对上柳狂澜。
自两日前于七杀营帐中看到那尊白玉雕像,沈星河心中便一直充斥着毁天灭地的杀意。
为避免被师尊看出来,在这两天中,沈星河几乎一直在客房中闭关嗑丹药,只留了一只小青鸾分身在师尊身边。
而现在,他终于能亲手杀了这觊觎他师尊的魔头!
沈星河现在的状态有些奇怪。
从前他感到愤怒时,时常会在神魂中独自或者对君伏歇斯底里发泄一通,发泄完基本就能平复,但现在,他却能清楚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思想乃至神魂都被铺天盖地的愤怒所填满,几乎已经失去理智,只想让七杀死!
但同时,他体内仿佛还存在着另一个自己,在这沸腾至极致的愤怒中冷眼旁观,清醒而精明。
沈星河这两天表现出的冷静,也正源于此。
就像此刻,即使他的灵魂正咆哮着要杀了七杀!要把他撕成碎片!要杀了所有敢觊觎他师尊的人!
但沈星河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一丝破绽。
冰蓝长刀刀气纵横,密不透风,即便在面对身经百战的七杀时也丝毫不落下风。
与沈星河短兵相接数次,七杀早已看清了沈星河的神色。
发觉沈星河那双暗红的凤眼中所蕴藏的冰冷杀意丝毫不逊于自己这个染血无数的天魔,七杀一时竟难得对沈星河生出了一丝兴趣。
因为他很想知道,似云舒月那般光风霁月若九天神佛的人,究竟为何会把这骨子里凶戾至极的小崽子收为徒弟。
身为这世间所有恶意的凝聚体,七杀能清楚感知到这一刻沈星河身上所充斥的愤怒和黑暗。
再加上沈星河那身几乎快与黑暗融于一体的青衣青发,还有那双似血红眸,七杀忽然觉得,这样的沈星河,看起来几乎与魔修无异。
连他都能察觉到的事,云舒月不可能察觉不到。
可若果真如此,云舒月又为什么会把这样随时走在失控边缘的沈星河放在身边?
杀意所化的刀气再次划过颈边,转瞬便在七杀肩头砍出一道深深的伤口,七杀却似完全没感觉到,仍一边往死里和沈星河打,一边观察沈星河的脸。
看着看着,七杀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七杀从前是没有见过沈星河的,只在资料中看到过有关于沈星河的消息,知道沈星河容颜极盛,还是少年时便可预见成年后的倾城之色。
而现在,沈星河已经长大了。
他那张脸,也果真若众人所预测的那样,似盛放牡丹般雍容华贵,连那一身穿在别人身上或许会略显暗沉的青色羽衣,都没能压制住他那张艳光四射的脸,冷厉的眉目也只让他看上去更加冷艳。
——这是一张神仙看了都会心动的脸。
是与云舒月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绝色。
意识到这件事时,七杀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
沈星河的气质十分矛盾,那种似乎时刻要彻底崩溃堕入黑暗的疯狂与脆弱,在他身上时隐时现,但他至今却仍保持着清明清正,一直守着最后的底线,不曾真的彻底堕落,这让他看上去分外吸引人。
而他又有一张几与云舒月不相上下的绝丽面孔。
若有这样一个人时时伴在身侧,即便是云舒月,也不可能没有任何想法吧?
以己度人得出如此结论后,七杀脸色猛地一变,倒是不再像之前猫戏耗子似的逗弄沈星河,转而认真起来。
——无论沈星河有多出色,他要的都只会是云舒月!
而很显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沈星河只会是他夺取云舒月路上的绊脚石!
某一刻,漆黑的天魔之火突然自七杀手中的修罗刀上暴起而出,似一张大网,把沈星河牢牢困于其中。
沈星河曾潜伏在戎狄所伪装的“七杀使”体内多时,对修罗刀十分熟悉,他此世之所以会选择成为一个刀修,也与那段经历有关。
所以,七杀其实并不清楚,沈星河对修罗刀的了解,远比他对沈星河的了解多。
被漆黑火网所笼罩的那一刻,沈星河手中蓦地现出一把如火的长刀。
而在“绝欲”刀现身的那一刻,一股青蓝色的火焰也猛地自沈星河身上透体而出,气势凶猛地冲向那些漆黑的天魔之火,互相撕咬吞噬。
沈星河也很快毫发无损地破网而出。
看到这一幕,七杀诧异地眯了眯眼睛。
天魔之火为世间至邪至恶之火,能吞噬万物,包括这世上的所有火焰。
但沈星河放出的那股青色火焰,却至今仍在熊熊燃烧,在天魔之火面前毫不落下风。
七杀忽然想到,从前他曾在洛水仙庭家主沈兰漪口中听闻,沈家至宝“圣火琉璃心”已被沈轻舟夺走,后不知所踪。
而因沈星河曾立心魔誓,发誓并不知晓“圣火琉璃心”为何物,所以七杀一直没把“圣火琉璃心”与沈星河联系在一起。
但现在,他却在沈星河身上看到了这样一种能与天魔之火相匹敌的青色火焰。
无论这是否与“圣火琉璃心”有关,沈星河体内那条火灵根都定十分不凡!
意识到这件事后,七杀看向沈星河的目光不禁越发贪婪。
看来沈星河远比他所预估的还要有价值。
战斗间隙,七杀的手指忽然在修罗刀上轻轻抹了下,那上面已沾满了沈星河的血。
他很快把那血凑到唇边舔了舔,在发觉那血液中所蕴含的火灵力惊人的澎湃后,七杀再看向沈星河时,眼睛已亮得惊人,充满了食欲。
七杀的动作很明显,其中所表现出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
发觉七杀竟生出要吃了他的心思,沈星河被愤怒和冷静撕裂成两半的大脑,忽然被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汹涌而来的恨意所席卷。
眼睛一时间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沈星河迅速又嗑了一把补充修为的药,再次提刀向七杀杀去。
这一战沈星河和七杀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十万大山的山头都不知被削平多少座。
直到柳狂澜把魔尊戎狄斩于剑下,绞碎了他的丹田神魂,伤痕累累地找到云舒月,沈星河和七杀还没有打完。
云端之上,柳狂澜在云舒月身边看了会儿沈星河浑身染血的模样,又看了看对面与沈星河一样惨烈的七杀,忽然对云舒月道,“你还真是沉得住气。”
虽然明知道这一战对沈星河来说十分重要,与化神对战的机会更是可遇不可求,但沈星河并不只是云舒月的弟子,更是云舒月的心上人。
平时云舒月连碰都不让人碰一下沈星河,现在却能眼睁睁看着沈星河与人殊死搏斗,柳狂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云舒月是真狠得下心,还是该说他足够冷静理智,竟真的没有出手保护沈星河。
他并没有等到云舒月的回答。
云舒月仍目光专注地看着沈星河。
虽然他并没有出手,但柳狂澜很清楚,若沈星河真到了生死关头,云舒月根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因此除了心疼外,对于沈星河的安微,柳狂澜倒是并不如何担心。
与沈星河相比,他剑宗那边反倒更让他担忧些。
不过……
目光遥望雁荡山方向早已亮起的护山大阵,柳狂澜知道,有护山大阵在,剑宗也出不了大问题。
他懒懒伸了个腰,忽然看到墨兰苍穹上一弯弦月,下意识问云舒月,“如今是什么日子了?”
之前他和戎狄打得难舍难分,高手对决根本容不得分心,因此柳狂澜只大概知道,日升月落早已许多次,具体日子还真没算过。
他很快听到云舒月的回答,“六月二十九。”
柳狂澜顿时一怔,“竟已过了这么久。”
他与戎狄竟打了近五个月时间。
“确实太久了。”云舒月轻轻叹息。
若沈星河想到今夕是何夕,难保不会因为七月十五将近而乱了方寸。
如雪银眸望着浴血的沈星河,云舒月忽然淡淡看了眼七杀,心中难得生出一丝冰冷的杀意。
这是沈星河两世以来最艰难的一战。
有许多次,当经脉丹田内空虚,被七杀的刀锋逼近,被天魔之火笼罩时,沈星河都以为自己会死。
可师尊还没有飞升,他根本没有资格死。
不然他舍弃一切换来的重生,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所以,即使无数次濒死,沈星河最终却还是靠着令人眼红的丰富库存和无论都要活下去的惊人毅力,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期间甚至还有断手断脚,甚至半边身子险些被削断的时候,好在沈星河如今已是化神,催生肉体并不困难,花自栖给他准备的疗伤圣药也确实对得起他砸下去那些天材地宝。
当然,七杀的情况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至今还有一条手臂没有催生出来。
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温和的波动,沈星河顿了顿,知道那波动是源自那颗神秘的白玉珠。
白玉珠中是师尊赠与他的法宝“思无邪”。
他与七杀缠斗这些天,“思无邪”倒是不止帮了他一次,每次都刚好护住他的要害。
其实当初知晓柳狂澜的计划时,因为是首次将与化神境对战,沈星河心里多少有些没底,因此还特意厚着脸皮与师尊撒娇,说若他打不过,希望师尊帮帮他。
但自从得知七杀对师尊存着怎样恶心的心思后,沈星河便只希望师尊无论如何都不要出现,不要让七杀见到他。
他就算死,也会为师尊杀了七杀。
当然,七杀一定会死,而他必将会活下来,继续保护师尊。
不过说起保护师尊,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日子了。
余光发觉天上此时已是一勾弦月,沈星河还来不及回想时日,七杀的攻击便再一次袭至眼前,逼得他只能再次把全部心神都放在七杀身上。
而在他和七杀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沈星河腕上的白玉珠忽然微微一闪。
那一刻,沈星河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但在七杀眼中,天地却一瞬万籁俱寂。
他仿佛又回到了数千年前那个漆黑的染血之夜。
在他殊死一搏却即将功亏一篑的那一刻,明月般耀眼的男人携着满身清辉,从天而降。
只一剑,便彻底改变了他整个生命。
在那之后的百年千年间,七杀再也没有忘记过那个身影,去总是等不到那人入梦。
但现在,他又一次见到了那抹清辉。
他忽然对沈星河伸出手。
发觉七杀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像是陷入了奇怪的梦魇,沈星河抓准时机,一刀劈进他的丹田之中,紧接着玩了命的放青鸾火。
暴涨的青鸾圣火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冲进七杀的经脉之中,势如破竹。
七杀却突然死死抓住沈星河那把燃火的“绝欲”刀,目光复杂而又恍惚地钉在沈星河身上,而后,忽然笑了。
看到那诡异的笑容,沈星河直觉不好,却并没有退后,只更加努力地输出青鸾圣火。
几乎只眨眼的功夫,七杀便从头到脚都被青鸾火点燃了,丹田经脉一寸寸破碎。
七杀却仍在笑,而且笑得越发疯狂。
“特……想……让我……死……”
沈星河听到他嘶哑而模糊的声音。
他并没有探究七杀到底想说什么,只想让七杀死!死得不能再死!
当然,即便此时沈星河仍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因为他并不认为七杀会就这么简单地束手就擒。
果然,下一刻,七杀的身体突然变成一团漆黑的火焰,而后猛地顺着“绝欲”刀,冲进沈星河身体。
沈星河顿时一惊,根本来不及阻止,而且他本就隐约生出了一丝想要吞噬七杀天魔之火的心思。
虽然这样做十分危险,但沈星河还是没有全力抵抗,任由那漆黑的天魔之火闯了进来。
七杀的算盘打得很好,他甚至还存了,想要夺舍沈星河的心思,甚至还畅想过若此举真的成功,也不知云舒月是否会勃然大怒。
只要一想到云舒月会因他而生出各种生动的神情,七杀便充满了期待。
但他到底高估了已消耗数月的自己,也低估了沈星河,更没想到沈星河神魂中还隐藏着一个更加强大的灵魂。
因为此,那团由七杀所化的漆黑火焰才刚一冲进沈星河体内,便被君伏牢牢网住了。
以至于沈星河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无论是云端之上的柳狂澜还是身为当事人的沈星河,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原本沈星河还打算把七杀牢牢困死在自己身体里,像当初七杀对待戎狄那样蚕食掉七杀的一切,倒是没想到,君伏会忽然出手。
【不要什么都往身体里放。】
正因这意外微微出神的时候,沈星河忽然听到君伏略显不悦的声音。
沈星河:……
他怎么觉得,君伏真正想说的是,不要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身体里放?
不过说实话,沈星河自己其实也挺嫌弃七杀,被那股漆黑火焰闯进身体时也有点恶心。
倒是没想到君伏比他反应还大还快。
不过,有君伏在,他倒是暂时不用担心七杀会在他身体里作妖,也可以慢慢吸收七杀的一切。
沈星河是真的累了。
也直到此时,他才察觉浑身都疼得厉害,丹田经脉更是因为之前不要命的透支灵力刀割似的疼。
不过无论如何,他活了下来。
他看了眼天边的弦月,忽然问君伏,“今天是什么日子?”
君伏顿了顿,这才说道,【六月二十九。】
沈星河怔了怔,什么酸胀难受顿时都顾不得了,连忙飞身上云端,慌张地寻找云舒月。
而在看到师尊正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柳狂澜也正笑眯眯对他招手后,沈星河心头一松,也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猛地向云舒月扑去。
作者有话说:
柳狂澜:你还真舍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小星河挨打。
云舒月:……
其实舍不得。
云舒月:偷偷出手.gif
“师尊!”
快要扑到云舒月时, 沈星河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脏得厉害,不但衣服七零八碎,更是从头到脚沾满血污。
激动与喜悦戛然而止, 沈星河立时停住,低头往身上甩了好几个净身诀。
他甩净身诀甩得专心致志, 身后柳狂澜却忽然莫名喷笑出声。
沈星河疑惑地回头看了眼,柳狂澜的目光却仍停留在云舒月早早伸出的准备接沈星河的手上。
知道他在笑什么,云舒月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收回了手。
虽然早知道云舒月心悦沈星河, 但再次见到云舒月习惯似的伸手要抱沈星河,还没抱到, 柳狂澜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云舒月你也有今天!
被柳狂澜笑得一头雾水, 沈星河却也没深究,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自己后, 这才终于扑到云舒月身上,眼睛亮晶晶又隐含担忧地打量云舒月, “师尊!”
云舒月垂眸看着他, 清冷的眉目微微柔和, 摸了摸沈星河的脑袋。
沈星河在他掌心蹭了蹭, 忽然传音给云舒月,【师尊,马上七月了, 您身体可有不适?】
知晓沈星河这是在担忧自己, 云舒月安抚地轻轻摇头, 【无事。】
说完, 云舒月立刻扣住沈星河手腕, 向其经脉中探入一股柔和的灵力, 在沈星河全身游走。
虽然云舒月已经很小心也很温柔,但与七杀一战中,沈星河玩命似的压榨自己到底伤到了经脉,因此那一丝灵力甫一探入,沈星河便不由自主颤了下,低低哼了一声。
云舒月微微一顿。
沈星河立刻察觉到了,怕师尊担心,连忙说道,“师尊,我没事,其实并不怎么疼。”
说完,似乎怕云舒月不信,沈星河又扯了个大大的笑脸给他看。
云舒月垂眸看着他生怕自己担忧的模样,无声在心中叹息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只轻轻应了一声,依旧用温和的灵力帮沈星河修复受损的经脉。
看师尊似乎并无不悦,沈星河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靠在云舒月胸前低头看自己被师尊捏住的手腕。
……其实还是有点疼的。
但沈星河对疼痛的耐受度一直很高,或者说已经习惯了。
所以,这点疼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根本不值得让师尊担心。
虽然早知道沈星河曾经遭遇过什么,但听到他满不在乎的心音,云舒月心头还是微微收紧一瞬,放出灵力的速度更轻更缓了。
这两人一个心无旁骛为对方疗伤,一个正处于大战后的贤者时间有些走神,似乎都忘记了在场还有第三个人。
忽然怀疑自己变成透明人的柳狂澜:……
见那师徒二人光明正大在自己面前抱抱,还偷偷摸摸在他面前传音,眉来眼去的,柳狂澜一时间简直快被气笑了。
所以说,他之前怀疑小星河是不是也喜欢阿月明明很有道理的好么?!
看看这俩人眼中只有对方的模样,谁能信他们只是单纯的师徒?!
谁家正经师徒整天摸摸抱抱举高高啊?又不是三寸豆丁的幼崽时期!这要换摇光过来让他抱,他不一剑把那老大不小还撒娇的逆徒抽飞就不错了,还摸头?!
心里骂骂咧咧的同时,柳狂澜终于忍不住出声寻找存在感,“喂喂喂,我还在这呢!”
沈星河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柳狂澜之前的对手是魔尊戎狄,连忙从师尊怀中探出头来,关心道,“柳前辈,您怎么样?”
柳狂澜立刻挽了个利落的剑花,一脸骄傲笑道,“幸不辱命!”
说完,见沈星河仍有些好奇,柳狂澜这才不再装模作样,收剑入鞘对沈星河摆了摆手,“其实打起来还是有点费劲的,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了。”
说完,柳狂澜看向万剑宗的方向,“但一想到,若我死在这,剑宗那群小崽子定是一个都跑不了,我就只能让戎狄死了。”
虽然他说得轻松,但沈星河很清楚,距离柳狂澜身体恢复也不过几个月时间,戎狄也不是吃素的,同为化神,柳狂澜此前也定是九死一生。
不过,“有我师尊在,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他忍不住小声对柳狂澜道。
【我师尊可是合体期大能,就算来十个戎狄七杀都绝对打不过我师尊!我师尊全世界最最最最最厉害!】
他又忍不住在心里狂吹云舒月彩虹屁,听到的君伏和云舒月都面不改色,没听到的柳狂澜却忽然露出一丝牙疼的表情,无语地对云舒月摆了摆手——
虽然阿月确实是过来给他们兜底的,但小星河脸上快要满溢出的崇拜能不能收敛一点?
明明这俩人还没成道侣呢,怎么每次看到他们在一块都这么噎得慌?
为了避免被狗粮撑死,柳狂澜很快提议回万剑宗。
好不容易解决了魔道两大势力的首领,按理说现在确实该回万剑宗处理后续问题。
但七月已近在眼前,沈星河其实是想立刻与师尊回望月峰闭关的。
但师尊与柳前辈是好友,万剑宗的护山大阵虽然已顺利开启,但那边现在究竟什么情况,是否真如他们计划那般顺利,在场三人谁都不清楚。
还有,“沈若水呢?”
沈星河忽然问道。
之前他可是看到,沈若水也紧随七杀戎狄跟了上来,但直到现在,沈若水竟还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