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忘尘却并非是在跟他客气,而是,就算他们把这能伤到魔剑的矿石留在剑宗,也只能当摆设。
毕竟他们从前连魔剑都奈何不得,又如何能炼化得了这种更加坚固的矿石?
倒不如顺水推舟,把它们赠与沈星河,也算是结下一段善缘。
听到他的心音,云舒月抬眸看了他一眼。
直到虞忘尘走后,云舒月才淡声对柳狂澜道,“剑宗掌门,倒也是个明白人。”
柳狂澜:?
见柳狂澜目露疑惑,云舒月却并未与他多做解释。
视线不着痕迹自半空中划过,云舒月能清楚看到,在他做主为沈星河收下剑宗的礼物后,沈星河与柳狂澜之间,已亮起了一条莹莹的代表善缘的白色因果线。
而那原本紧缚在柳狂澜身上的不知通往何处的黑色因果线,此时已变得微微透明。
柳狂澜乃剑宗支柱。
如今,他身上最深的孽缘已因沈星河而得以削减,剑宗的运势自然也会随之发生变动。
起码,沈星河记忆中的灭门之灾,短时间内应是不会发生了。
所以,虞掌门送的礼物,云舒月替沈星河收得心安理得。
作者有话说:
云舒月:甚至还觉得收少了。
小星河:……不少了不少了!
沈星河随师尊到达剑宗第五日, 隐仙宗众人终于离开山门,前往太一宗。
太一宗位于天屿大陆中南部,与极北之境相隔千万里。
因隐仙宗一众修为参差不定,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皆有,掌门雾雨真人思忖再三, 最终决定带所有人乘飞舟出行。
雾雨真人曾为一介散修,如今虽已修至元婴,这些年来也闯过不少龙潭虎穴,但因崇光界绝大部分资源早已被几大宗门、世家垄断, 数百年下来,雾雨真人依旧没攒下什么好东西。
他师尊云虚子羽化前也并未给他留下任何值钱的物什。
因此, 这次出行的飞舟, 还是雾雨真人掏空家底买下来的。
但纵使如此,也还是有人百般嫌弃这飞舟。
“砰!”
“咚!”
朴实无华的木质房间内, 禹天赐正恶狠狠摔打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身为太一宗掌门宇文珏唯一的儿子,禹天赐自小便锦衣玉食长大, 几乎从未受过任何物质上的委屈。
但自从到了隐仙宗这破地方, 他却一天过得不如一天!
现在竟然还要和几个垃圾一齐挤在这比他从前茅房还小的破烂飞舟上!
这飞舟的速度还如此之慢, 飞得也不够平稳, 竟让他第一次生出了恶心的眩晕感!
“哕……”
狼狈吐了口酸水出来,禹天赐立刻从纳戒中拎出一壶灵茶漱口。
好不容易刚漱完口,脚下的飞舟却又猛地一震, 险些把禹天赐摔飞出去。
脑中“嗡”地一声, 禹天赐终于再也受不了, “砰”地把那价值千金的茶壶摔在地上, 立刻便要冲出房门去骂控制飞舟的雾雨真人。
但他的房门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不但打不开, 任他在房内大喊大叫, 几乎骂遍了这飞舟上的所有人,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禹天赐顿时气得浑身颤抖,歇斯底里又是一通乱砸,最后自纳戒中拿出玄通镜,涕泪横流地联系上宇文珏。
“爹!”镜中现出宇文珏的身影后,禹天赐立刻委屈地跟他哭诉,“爹!这隐仙宗的人都针对我!他们竟然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让我出去!”
“这破烂的飞舟也针对我,雾雨真人把它开得颠簸至极,你看看我,我连站都站不稳!”
然而在他的话音落下后半晌,这飞舟都再没震动过,禹天赐控诉的神情顿时僵在脸上,一时间更是气得要死。
眼看着禹天赐就快厥过去,宇文珏这才终于开口,“你们出发了?”
见父亲神色冷淡,禹天赐这才想起什么,立时收敛神色,不太高兴地回道,“是,不过云舒月师徒并未与我们一同出发。”
他知道父亲要问什么。
果然,在听到“云舒月”这个名字后,宇文珏的目光忽然专注许多。
虽然一早便清楚父亲的目标是云舒月,但纵使如此,禹天赐心里依旧十分不是滋味。
他红着眼睛问宇文珏,“爹,你之前说云舒月那有重塑灵根的办法,不会是骗我的吧?”
宇文珏看他一眼,并未做声。
禹天赐顿时有些心虚,因为这件事,当初本也是他偷听到的。
就连来隐仙宗,也是他死缠烂打跟宇文珏求来的。
但那时他本以为,以他太一掌门亲子的身份,一旦入了隐仙宗,定能轻松成为云舒月的弟子。
而只要拜师成功,禹天赐便有办法从云舒月那磨到洗筋伐髓重塑经脉的方子。
禹天赐原本真是这么以为的,且信心满满。
但现如今,他却……
“爹,我到隐仙宗都两个月了,只见过云舒月一面。”
“他那望月峰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之前我随雾雨真人去的时候,险些被冻掉耳朵!”
“那个沈星河我更是一次都没见过,连他是圆是扁都不清楚。”
“你说,我真能从他们那套到有用的消息吗?”
宇文珏面不改色,“当初我便不同意你过去,你非但不听,还以死相胁。”
禹天赐委屈地咬唇,“我那不是着急嘛。”
毕竟他如今已有一百八十岁,距离炼气期的寿命上限只有不到二十年。
他这一身修为还都是丹药堆出来的,或许根本活不到两百岁。
这让他如何不急?!
“爹,我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啊,您可不能不帮我~。”
似乎被禹天赐的话触动了,宇文珏神色稍缓,沉吟片刻后,才对禹天赐道,“只要你听话,为父自然会为你多做考虑。”
禹天赐眼睛一亮,便听宇文珏又道,“云舒月师徒既已接下请帖,过几日定会来太一宗。”
“届时我会安排隐仙宗众人在玉蟾宫,你或可尝试接触他二人。”
见宇文珏真有为他考虑过,禹天赐面上顿时一喜,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双高高在上的淡漠银眸,心中忽地忐忑起来。
“爹,你见过云舒月吗?”
他忽然问宇文珏。
宇文珏看他一眼,“问这做什么?”
禹天赐眉头紧锁,“那个云舒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白发银眸的人。”
“还有沈星河,听雾雨说他的头发是深青色,眼睛是红色。”
“爹,你说,他们会不会……都是妖怪?”
禹天赐自小长在凡间,平日侍候他的都是不能修炼的凡人。
那些凡人几乎个个都黑发黑眼,偶尔父亲去看他时,身边跟着的太一宗弟子也全是双黑。
所以,在云舒月以前,禹天赐还真没见过像云舒月那样发色眸色肤色都白皙似雪,容貌也美到惊心动魄的男人。
与其说云舒月是人,禹天赐倒更觉得,他像个妖物。
也或者,是妖仙?
而若他真是妖,那成为他关门弟子的沈星河,又怎么可能是人类?
一想到这,禹天赐眼中顿时窜上股诡异的兴奋。
“爹,你们正道不是一向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吗?若云舒月师徒真是妖物,我们是不是可以……”
“禹天赐。”
未尽的话语忽然被宇文珏打断,见宇文珏的神色分外冰冷,禹天赐顿时被吓得噤声。
宇文珏这才沉声对他道,“以后绝不可在任何人面前说这些话,尤其是云舒月师徒面前。”
“为什么?”
禹天赐讷讷问道。
宇文珏闻言,眼底终于现出几分不屑隐藏的轻蔑来。
“你自小长在凡间,并不知晓,在崇光界,从不论妖魔鬼怪,只论强者为尊。”
“所以,即便他师徒二人真的是妖,只要他们的实力在我等之上,便无人敢对其不敬。”
禹天赐怔怔看着他。
这与他自小在话本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见禹天赐被自己吓到了,宇文珏这才微微缓和神色,继续道,“更何况,如今修真界实力强横位高权重者,大多混有异族血脉。”
“若你未来真想在修真界立足,不想沦为笑柄,便不要再有如此狭隘的想法。”
禹天赐垂下眼眸,半晌,才低声回道,“……我知道了。”
窗弦上,一只不足米粒大的飞鸟,悄无声息离开了飞舟。
一墙之隔的另一端,容烬正慢慢转动手中的茶杯。
虽然禹天赐的房间已被雾雨真人施了隔音咒,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听到了禹天赐与宇文珏的全部对话。
当然,这并非是因为容烬修为强大,而要归功于那藏在他识海中,正与他说话的老人。
“看来,宇文珏要对云舒月师徒动手了。”
手指有节奏地在桌上敲击,容烬对老人道。
老人很快在识海中回道,“禹天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望月峰师徒定不会上当。”
老人:“不过,你倒是可以借宇文珏之手,试探云舒月师徒手中是否真有重塑灵根的方法。”
容烬闻言,眼中蓦地一暗。
经脉丹田中似乎又传来被柳狂澜凛冽剑气搅碎的剧痛,容烬闭了闭眼,隐去眼底暴起的血光。
老人却似乎并未发觉他强烈波动的情绪,继续道,“此次集会,万剑宗也在受邀之列。”
“届时,你可假意与剑宗弟子交好。”
“你必须再入剑冢一次,拿到血魔剑。”
“如此,方可彻底激活你体内的天魔之血。”
“你那小师弟摇光,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万剑宗,问剑峰,花海。
沈星河躺在花海中央,懒洋洋晒着太阳。
耳边的黑色翎羽中,夜枭正十分严肃地把这近日搜集到的消息一一汇报给他。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晒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沈星河张开五指,挡住炽烈的阳光。
“禹天赐,宇文珏,容烬,沈清兮……”
喉中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沈星河淡淡说道,“这次的太一宗聚会,果真热闹。”
想到沈清兮,沈星河微微眯起眼睛。
“夜枭叔叔,你尽快帮我查明,太一宗珍宝阁中都有哪些冰、木、火属性的珍品。”
“还有,以下这些东西,即日起不再对外售卖。”
他给夜枭说了几个名字。
“再去让人搜集一下……”
借君伏屏蔽掉外界的目光,在与夜枭叔叔结束联系后,沈星河这才在花丛中翻滚几圈,又对着镜子练习小半天表情管理。
直到日落西山,他才站起身来,向花海深处的庭院走去。
距太一宗之约尚余三日时,云舒月终于携沈星河离开剑宗,前往太一宗。
柳狂澜也带着小徒弟摇光,与他们同行。
万剑宗距太一宗十分遥远,即使是元婴修者,御剑或乘坐法宝也需七日左右方能到达。
但对可日行万里的化神大能来说,这点距离却并不算什么。
一行四人到达太一宗时,沈星河鼻间仿佛还能嗅到问剑峰上花海的香气。
太一宗地处天屿大陆中南,乃修真界一流宗门。
何为一流宗门?
便是地大、物博、各方资源丰富、人口众多、宗内高手如林,且有至少十位出窍期尊者坐镇。
太一宗、万剑宗、乾元王朝、佛宗、丹阳仙府、药王谷等便是这样的一流宗门。
而有化神大能坐镇的前三者,更是一流宗门中的翘楚。
原本洛水仙庭也是修真界老牌一流宗门,但自数月前被魔道所破,沈家家主沈兰漪及少主沈轻舟或战死或不知所踪后,洛水仙庭便彻底没落下去。
如今,有幸逃过那场劫难的沈家残余已四散各方,被大大小小的宗门世家瓜分殆尽。
这次集会,随各方到来的沈家人也不在少数。
沈清兮便是其中之一。
身为洛水仙庭家主沈兰漪的嫡孙女,沈清兮自出生起便是天之骄女。
沈清兮血脉之力浓厚,是天生的水灵根,不到一百岁便已成功结丹,本是洛水仙庭新生代中最出挑的存在。
所有人都说,若无意外,再过几百年,她或许会超越长辈沈轻舟,成为沈家最年轻的出窍尊者。
但偏偏,意外发生了。
沈星河便是那个意外。
身为沈家最年轻出窍尊者沈轻舟的儿子,沈星河十六岁便成功度过金丹雷劫,成为全崇光界最年轻的金丹修者。
那对父子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以至于,在沈星河出生后,外人只要一提起沈家小辈,第一个想到的定是沈星河。
这让被众星捧月近百年的沈清兮十分不是滋味。
偏偏沈轻舟又与沈家嫡系关系极差。
因为此,沈清兮便顺其自然,放任了自己对沈星河的恶意。
但她并不是蠢货,所以从未在沈星河父子面前表现出过对沈星河的不满,甚至极少与他们接触。
在所有人眼中,沈清兮都是清冷高傲的沈家大小姐。
即使沈家嫡系一直与沈轻舟势如水火,沈轻舟一方也极少有人对沈清兮有微辞。
就连沈星河,一开始对她也不是很防备。
如若不然,数月前,沈清兮也不可能那么容易便对沈星河下了毒。
当然,这“容易”只是相对的说法。
因为沈清兮是以自己为饵,与沈星河吃下同样掺有“融丹”之毒的食物,这才成功骗过沈星河。
在那之后,沈星河也果然成了废人。
但现在……
如水双眸中满是淤积的怨气,沈清兮一边咬牙承受身上愈发沉重的动作,一边深深望着远处自云端而下,依旧如骄阳般光华灿灿,昳丽生辉的少年,雪白贝齿深深陷入破碎的红唇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沈星河一行已随前来接待的太一宗弟子离开,早已不见踪影,这场漫长的折磨才终于彻底结束。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沈清兮喘息片刻,淡漠地拉上衣裙,靠在冰冷的墙上检视体内越发稀少的灵力。
谁能想到呢?
数月前她还是沈家最高贵的大小姐,数月后的现在,她却已沦为人尽可夫的鼎炉。
有人很快捏起她的下巴,调笑道,“沈大小姐,您可别忘了掌门交待的事。”
沈清兮推开那手掌,面无表情道了句,“滚。”
“沈师弟,你在找什么?”
太一宗门前,见沈星河忽然停下脚步,摇光好奇地问道。
沈星河摇了摇头,“可能听错了。”
说罢,沈星河立刻快走几步,追上师尊和柳狂澜的脚步。
这是望舒仙尊云舒月第一次在各大宗门世家面前亮相。
在此之前,众人对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第四位化神大能,几乎一无所知。
因为此,乍一听闻望舒仙尊到了太一宗,各路人马立刻闻风而动,这一路上,沈星河已看到不下百位藏在角落偷看他师尊的鬼祟身影。
最关键的是,他们偷看也就罢了,又是抽气又是石化又是咽口水的……在那恶心谁呢?!
【好想给师尊戴面具啊……】
神魂中,沈星河幽幽对君伏说道。
【或者……把他们的眼睛都挖出来也行!】
沈星河暴言。
云舒月看他一眼。
沈星河瞬间乖巧,若无其事问云舒月,“师尊,是有什么事吗?”
走在另一边的柳狂澜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小星河,你身上的杀气已经飚出来半天了。”
柳狂澜觉得这小漂亮真是有意思。
若说之前在剑宗时他还不是特别确定,现在柳狂澜却可以肯定——
“是不想让人看到你师尊吗?”
他一脸“我懂”地对沈星河眨了眨眼睛。
沈星河:……
你懂什么了?
不知道柳狂澜脑补了什么,见师尊仍在看自己,沈星河这才垂下眼睛,不太高兴地对云舒月道,“我不喜欢他们看您的眼神。”
云舒月淡淡应了一声,周身忽然漫起轻纱般缥缈的白雾。
沈星河怔了怔,立时抬头看了眼师尊,发现自己依旧能看得很清楚。
他又看了看四周,很快发现,那些藏在暗处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有的在揉眼睛,有的在跺脚,神色大多气急败坏。
沈星河甚至能听到他们骂骂咧咧的小声嘟囔,“怎么什么都看不清了?!”
唇角不由自主弯了起来,沈星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师尊。
只觉得……
【君伏,我师尊也太好了叭!】
【简直和我爹一样宠我!】
君伏:……
云舒月:……
道路尽头,玉蟾宫已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说:
小星河:师尊,我不想他们看您!
云舒月:遮住.gif
柳狂澜:你舅宠他爸!
小星河:是的,师尊超宠我!好像我爹哦~
君伏:奇怪的辈分增加了
云舒月:……………………
玉蟾宫为其中之一。
修真界有大小宗门无数, 别说八十一宫,就是八千八百八十一宫,都未必装得下这所有宗门。
但并非所有宗门都会被太一宗放在眼里, 能被太一宗邀请的宗门,也大多是一方豪强。
隐仙宗则是个例外。
按理说, 如隐仙宗这般刚成立不久且资源极度匮乏,连门人都寥寥无几的微小宗门,根本连踏入太一宗的资格都没有。
但偏偏,那雾雨真人竟抱上了化神大能云舒月的大腿!
至此, 隐仙宗才真正被各方势力看在眼中。
因自小长在洛水仙庭,沈星河十分清楚这些大宗门、世家内部的弯弯绕。
他也很清楚, 隐仙宗之所以被安置在玉蟾宫, 完全是沾了他师尊的光——
玉蟾即明月,也就是望舒, 即他师尊。
因为此,在被太一宗弟子引至玉蟾宫后, 沈星河便理所当然为他师尊占了位于最中央, 占地面积最大也最豪华舒适的主殿。
“师尊, 请上座。”
进入主殿后, 沈星河笑眯眯引云舒月落座,而后手脚麻利地自空间中拿出一排灵果、灵食、仙露茶。
连金葵籽都给他师尊摆了满满一盘。
直把看到这一幕的摇光看得目瞪口呆。
“你看看人家徒弟。”
柳狂澜一脸发酸地瞪了眼摇光。
摇光见状,立刻也低头翻起自己的芥子空间。
翻了半晌, 才红着脸往柳狂澜桌上摆了两块干巴巴的饼。
柳狂澜的脸顿时黑了。
你说这以前吧, 他看摇光是哪哪都好, 又乖巧又听话, 修炼也刻苦, 长得也挺可爱。
在剑宗里算是顶优秀的弟子了。
但那是在他见到沈星河以前!
自从见了云舒月这小徒弟, 骨子里狂傲至极,天老大我老二的柳狂澜,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世界的参差。
他遗憾地看了眼沈星河。
十分想问问云舒月,像小星河这样既年轻又漂亮,天资卓绝,实力强大,关键人家还贼特么有钱,性格也超可爱贴心的小棉袄徒弟,到底是从哪找来的。
然而紧接着,柳狂澜便想到,这小漂亮可是他爹沈轻舟亲自送给云舒月的。
柳狂澜:早知道就提前和沈轻舟搞好关系了!
柳狂澜扼腕。
心里越遗憾,他看自家摇光就越不顺眼。
只觉得他哪哪都不如人家小星河。
一时间,摇光简直都快被他给看哭了。
好在沈星河很快又给柳狂澜这边安排了一堆吃的喝的,柳狂澜这才缓和神色,端着那上等仙露茶,一脸享受地喝起来。
摇光感激地看了眼沈星河。
沈星河又给他塞了一堆好吃的,反正这东西他空间里多得是。
在这之后,沈星河又乖巧坐回师尊身边,给师尊端茶倒水削果皮。
正自己倒茶的柳狂澜:……
见柳狂澜神色不对,这次总算学机灵了的摇光很快也有样学样,侍候起师尊。
柳狂澜这才满意,一边吃着摇光削好的灵果,一边给云舒月飞了个得意的眼神。
云舒月:……
幼不幼稚。
“万剑宗古灵,求见望舒仙尊。”
没过多久,玉蟾宫外忽然传来一个英气的女声。
摇光立刻惊讶地站起身来,对柳狂澜道,“师尊,是古师姐。”
柳狂澜“啧”了一声,脸色不太好,“他们消息倒是灵通。”
话音落下时,柳狂澜已站起身来。
沈星河好奇地看着他,“柳前辈,外面那人是找您的?”
“是啊是啊。”
柳狂澜摸了下他的脑袋,在“蝉不知雪”抽过来前,火速闪到门前。
而后,沈星河看到,柳狂澜身上瞬间退去所有闲适,脊背挺得笔直,整个人都冷了下去,如冰雪,又如一把出窍的利刃,神色冷傲地走出门去。
摇光立刻便要跟上。
柳狂澜头也没回,“你留下陪小星河,照顾好他。”
摇光停下脚步,恭敬抱拳,“是,师尊。”
沈星河看着柳狂澜的背影,一时间若有所思。
柳狂澜走后,摇光在云舒月面前明显不太自在。
看出摇光的紧张,沈星河很快把他带到偏殿安置。
路上沈星河终于没忍住,小声问摇光,“柳前辈刚才怎么忽然像变了个人?”
摇光一脸了然,他就知道沈星河会问这个。
因为柳狂澜压根就没在沈星河面前掩饰,又与望舒仙尊是挚友,所以摇光此时也没避讳什么,边叹气边道,“其实,那才是我师尊对外的模样。”
沈星河挑眉,“这个‘对外’,是指问剑峰之外?”
毕竟刚才来的那女子,也是剑宗弟子。
摇光点头,好看的娃娃脸已皱得像包子。
摇光:“我听说,很久以前,我师尊其实不是这样的。”
“沈师弟,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师尊骨子里,其实很有几分懒散疏狂。”
沈星河闻言,立刻想到问剑峰上那片生机勃勃的花海,还有柳狂澜屋内随意四散的琴棋书画,赞同地点了点头。
就见摇光的神情越发苦涩,“可自从我师尊成为化神大能,宗内长老便时常说,我师尊是剑宗的门面,在外必须树立威严,让人轻易不敢冒犯剑宗才行。”
“尤其是这次带队来太一宗的古莫长老,每次看到我师尊,他都横挑鼻子竖挑眼。”
“他还总以我为借口,拐弯抹角说我师尊!”
说到这,摇光垂在身侧的拳头都握紧了。
沈星河则十分好奇,“柳前辈为什么不打回去?”
修真界强者为尊,柳狂澜可是化神期大能,万剑宗第一人,沈星河实在很难想想剑宗内竟然还有人敢挑他的毛病。
最关键的是,柳狂澜竟然还真按对方说的做了。
不然也不会对外塑造出那样高冷狂傲的形象。
沈星河实在很好奇。
但很显然,摇光对此也不甚明了,沈星河便没再继续问。
安置好摇光后,沈星河很快回到主殿,八卦地问起柳狂澜的事。
“师尊,您知道柳前辈为什么不怼剑宗那个古长老吗?”
云舒月闻言,了然看他一眼,“知道了?”
沈星河点头,“刚才我问了摇光。”
云舒月沉吟片刻,问他,“在你看来,宗门修士与散修之间,差异为何?”
这问题出身洛水仙庭的沈星河可太清楚了。
“宗门世家因实力强大,弟子众多,往往会比散修占有更多机会和资源。”
比如闻名修真界的丹阳秘境,便是直接以丹阳仙府为名。
只有与丹阳仙府齐名的几大宗门、世家弟子,才有机会进入其中寻找机缘。
寻常散修根本连其入口都寻不到。
而那丹阳秘境,只是被大宗门、世家所占的无数资源之一。
大宗门、世家也因此人才济济,是无数修士削尖了脑袋也想拼命挤进去的地方。
“但同时,宗门世家也因弟子众多,内部竞争十分激烈。”
比如洛水仙庭嫡系和他爹沈轻舟这边,痛下杀手的事也不在少数。
“散修的话,缺点是资源和机缘比较少,优点则是无拘无束,来去自由。”
说到这,沈星河终于隐约明白了什么。
云舒月见状,这才继续说道,“柳狂澜虽根骨奇佳,但过往数千年中,万剑宗如他一般的弟子,并非完全没有。”
“现如今,万剑宗却只有他一人登临化神。”
沈星河彻底明白了。
“您是想说,柳前辈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是因为万剑宗对他倾斜了许多资源?”
这次,云舒月只回了四字,“倾尽所有。”
沈星河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倾尽所有!
万剑宗可是修真界一流宗门,万剑之祖,其庞大程度可想而知。
而正是因为自小生活在同为一流宗门的洛水仙庭,沈星河才更清楚,万剑宗对柳狂澜究竟付出了多少。
沈星河两辈子最狂的时候,都从未一个人承包过一整个洛水仙庭的资源。
别说一整个,一半他都没想过!
他爹沈轻舟肯定也没有。
一时间,沈星河都不由得心生羡慕。
但他很快便清醒过来。
因为看柳狂澜之前一息变脸的模样,就知道他在剑宗内应是受掣肘颇深。
他不怼那古长老,恐怕也自有因由。
“这么想的话,还是散修舒服些。”
沈星河感慨地咂咂嘴。
说完,想到修真界目前四个化神大能,只有他师尊一人是完全未依靠过宗门的散修,沈星河的眼睛顿时又布灵布灵亮了起来。
“师尊,您果真是最厉害的!”
他一脸敬仰地看着云舒月。
【不愧是我家师尊大人!】
云舒月垂眸看他,“蝉不知雪”无声钻出袖口,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直到最后,云舒月也没提醒沈星河,他们现在已有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