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有喝酒的权利,”叶庭找到新论点,“一杯倒没有。”
叶庭不松手,文安用了点劲,执意要把酒杯拿过来,叶庭跟他拉锯了一会儿,皱了皱眉,从他手里抢过酒杯,一饮而尽。
文安挑了挑眉,又去拿另一杯,叶庭砰地按住杯口:“你故意的是吧?”
“我要喝酒。”文安转向另一杯。
叶庭咬了咬牙,把酒杯从他手上拿过来,喝干了。这杯是四十度的梅斯卡尔。“行了,回去吧。”
文安奇怪地看着他:“一直是你在喝,我没喝。进了酒吧,不能这么回去。”
他去够叶庭手边的一杯利口酒,眼神充满好奇:“闻起来像橙子味。”
叶庭叹了口气,把那杯喝下了肚,然后又把旁边的三杯全喝了。热流从喉咙口烧下去,太阳穴突突地跳。
文安笑了笑,用手撑在吧台上,侧着脸仔细瞧他。
四年球队聚餐确实练出了酒量,叶庭现在还不打摆,不脸红,吐字清晰。文安差点以为他千杯不倒了,不过喝到最后一杯,叶庭脸上露出勉强的神色。
“喝不动了?”
叶庭摇摇头,继续往下喝,一半落肚,胃里翻腾了一下。他放下杯子,揉了揉眉心。
文安趁机抢过他手里的酒杯:“来都来了,让我喝一口。”
大概是酒精影响了反应速度,叶庭没拦住。
文安喝酒还是五年前的风格,一口闷,味蕾还没接触酒液,就直接进了肚。
从他咳嗽的剧烈程度看,这些年酒量没什么长进。叶庭叹了口气:“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文安幅度很大地点了点头,瞳孔已经涣散了。叶庭站起身,伸手去拉他,震惊地看到他的身子晃了晃,直接从高脚椅上摔了下来。
叶庭眼疾手快把人接住,文安在他怀里蹭了蹭,抱住他。
叶庭感到啼笑皆非。这人分明心怀不轨,想灌醉他的,结果自己先倒了。
他搂着文安的腰,把人架出了酒吧。文安路上乖乖的,只顾着粘他,一边说风大,一边往他怀里钻。一进房门,突然闹起来。先是扯掉了叶庭的大衣,扔在地上,然后又去解他的衬衫纽扣。
“我好热,”文安一边解一边模模糊糊地说,“你不热吗?”
叶庭捉住他的手,他挣扎起来,又去解自己身上的扣子。醉酒的人很难制住,叶庭拽着他的胳膊,拖了两步,扔到床上,把两只乱动的手按住:“别闹了。”
文安又开始用那种让人心慌的眼神看他,过了一会儿,文安张开嘴,声音近似哽咽:“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声音让叶庭的心脏颤了颤:“什么?”
“你为什么……”文安问,“把戒指送给我?”
叶庭沉默了一会儿。买戒指时,他其实没有多想。他只是觉得,他想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戒指又象征着永远的承诺,那买回它,表达自己的愿望,是个合乎情理的选择。
见他许久不做声,文安以为他不想回答,或者觉得这回答自己不想听。
文安垂下眼睛,又问:“为什么……去找他?”
这个问题容易许多。“他是我这辈子唯一不能原谅的人,”叶庭说,“不让他痛苦,我没法好好生活下去。”
“那你……”文安断断续续地说,“你是为了谁……是弟弟……还是……”
叶庭没有回答。
他其实也理不清头绪。
文安是他最重要的人,他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可是,他又不像父辈们那样,热烈、激情、有着最原始的冲动——这似乎是世俗对爱最重要的定义。
悖论的是,在内心深处,他又希望文安是他的,希望文安永远像孤儿院时一样,在纸上画满自己的肖像。
他们有那么深的羁绊,外人不该、也不能,介入其中。
“我跟别人说,你是我哥哥,你不高兴,”文安凑近他,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脸上,“那你是我什么人?”
酒色熏红了文安的脸颊,眼中水光潋滟,像坠着晨露的新熟荔枝,鲜艳而诱人。
酒气涌了上来,叶庭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你从哪学来的这些东西?”
“出门之前,有人教过我,”文安的手指勾住他的领口,“追人,要不择手段。”
叶庭一时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哪位的作风。
见他没反应,文安不满地蹙起眉,手从衬衣底下伸进去,摩挲着他背上的肌肉。
叶庭深吸一口气:“放手。”
文安疑惑地看着他,仿佛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你醉了,”叶庭说,“放手。”
文安没有放,只是长久地看着他,目光专注认真,好像面前的人是他的整个世界。“我后悔了,”文安说,“你能不能回来?”
叶庭看着他。“为什么后悔?”
文安偏着脑袋,认真想了想,说:“你太好了,不想把你让给别人。”
“只有你这么觉得,”叶庭说,“我性格差,没情趣,还有案底。”
文安蹙起眉,生气地提高了音量:“不准你说我喜欢的人!”
叶庭还要说什么,文安突然扯住他的领子,把他拉下来,吻了上去。舌尖穿过唇瓣,笨拙地舔过他的上颚,又去吮他的下唇。他刚想后撤,文安就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嘴里涌进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叶庭叹了口气,伸手托住他的后脑勺,向前把他放到床垫上,轻柔地吻他。
文安逐渐平静下来,用舌尖轻轻触碰叶庭嘴上的伤口,像是小心舔舐的小猫。
叶庭直起身,把他的鞋袜脱掉。手还握着脚踝,文安把自己撑起来,又去够他的脖子。叶庭被他一带,往前摔在他身上。文安的脚腕从他手中松脱,膝窝搭在他胳膊上。整个人翻折着,压在他身下。
这场景实在很不妙。
毕竟是高度数的酒,后劲很强。酒精烧得叶庭头脑昏沉。他看着文安,还没动作,文安就凑上来吻他,舌头滑过唇瓣,裹住他的舌尖,黏腻地交缠着。
就和当初识字一样,学得很快。
叶庭一边吻他,一边缓缓把他的腿放下来。吻着吻着,文安的呼吸逐渐变得舒缓绵长。
叶庭结束了这个吻,俯视着他。
文安闭着眼睛,腹部稳定地起伏,已经睡着了。
叶庭把他前额凌乱的头发拢上去,把人抱起来,调了个方向,重新放在床上。
看着他安详的睡脸,叶庭叹了口气。
第78章 格林德瓦 22岁(16)
上午九点,天光大亮,街上隐隐有行人来去的声音。文安睁开眼,感到一阵眩晕。
脑子有电钻的嗡鸣声,嘴里的味道仿佛死去三天的鱼。他翻了个身,胃像是做了蹦极跳,一阵翻江倒海。
一切都扭曲、恶心,泛着腐烂的酸臭味,只有耳边的呼吸是熟悉的,给混沌的意识带来一丝宁静。
他用手抚摸肚子,压下胃里的异动。揉着揉着,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把手移到胸前,大腿,胡乱摸了摸,光滑的皮肤温暖柔软。
文安猛地睁开眼睛。
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短裤,脑后枕着赤.裸的胳膊,转过头,能看到大片胸肌,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深麦色。
他的目光从胸肌往下滑,停在一个地方。
忽然,记忆翻涌而出,昨晚的一切清晰起来。他硬扒叶庭的衣服,又亲又咬,哭着让他回来,然后……然后……
他竟然睡着了!
文安伸出手,恨不得穿越时空,掐住昨晚自己的脖子,使劲把人摇醒。
这种关键时刻,居然睡着了!
三月基业,毁于一旦!
他又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枕头里——现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呼吸空气吗!
无声地谴责自己一会儿,他感受到被褥和皮肤的摩擦,内心燃起希望。从衣衫不整的状态来看,说不定,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他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戳了戳对方的鼻尖。叶庭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涣散的瞳孔,皱起的眉头,显然也处于宿醉的痛苦中。
“早啊,”叶庭迷迷糊糊地问,“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文安陷入了迷惘。这神态、语气、对话,太正常了,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踌躇着开口:“昨天晚上……”
“你睡着了,”叶庭忽略了之前又亲又咬的部分,“我怕你吐在身上,就帮你把衣服脱了。”
“那你……”
“一身酒气,闻着难受,也脱了。”
语气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足以把柳下惠和尾生挤出好男人榜单。
“所以,”文安一字一顿地说,“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叶庭犹豫起来,因为文安看上去并不高兴:“也不是,我们亲了一会儿。”
文安皱起眉,看了他一阵子,突然坐起来,抽出身下的枕头,往叶庭脸上猛砸。
羽毛从接缝口飘了出来,叶庭抬起胳膊护住脸,对文安的怒火感到莫名其妙。
“你!”文安边砸边吼,“你有什么毛病?!”
叶庭在下一次袭击时,抓住机会,揪住了枕头。文安拽了拽,没拽动。
“我怎么了?”叶庭一头雾水。
“在你眼里,我一点魅力也没有?我都……”昨晚纠缠的情景在脑海中浮现,文安怒不可遏,“我都那样了,你还不上!”
“上什么……”叶庭坐直身子,义正词严地教导他,“你喝醉了,你意识不清醒,这种时候,要懂得保护自己。”
文安丢下自己的枕头,把叶庭的枕头揪出来,冲着他后脑勺砸了一下:“你也醉了!你怎么就清醒了!”
“你想什么呢,”叶庭说,“你不知道酒精影响那方面的功能吗?醉了很难硬的,别信那些酒后乱性的鬼话。”
文安停下攻击,气喘吁吁地瞪着叶庭。叶庭以为这波怒气过去了,刚想起身,文安又抡着枕头砸过来,砸一下,吼一句。
“你现在!竟然!跟我!讲!科学!”
叶庭又懵了,讲个生活常识也要挨打。
文安砸累了,愤愤地扔下枕头,光着脚下床,把地上的大衣捡起来,裹在身上,噔噔噔走了。夺门而出。
气死人了!没情趣的理工直男!
他抱着腿,缩在沙发里,下巴搁在膝盖上。大衣是叶庭的,松松垮垮,上面残留着淡淡的龙舌兰味。
叶庭走出卧室门,就看见沙发上两条光洁的小腿,再往上是宽大的袖子,外面露着一截雪白的手臂,文安小小地蜷成一团,整个人像是吞没在他的衣服里。
他看到叶庭走过来,扭头望向另一边。
“吃早饭吧。”叶庭说。
无名火又窜了上来。这人就知道问他冷不冷,饿不饿,拿自己当儿子吗!
像是要呼应他一样,叶庭拿来毛衣和棉裤:“换衣服,别冻着了。”
文安夺过毛衣,扔在他身上。起身走进卧室,砰一声关上门。
叶庭看着紧闭的门板,脖子上火辣辣地疼——枕头摩擦出来的。他沉思片刻,走回厨房,把昨天买的甜点从冰箱里拿出来。
蛋糕快放到室温的时候,卧室门开了,穿戴整齐的文安走了出来,走过餐桌时目不斜视,好像另一个人是厨房里的一根立柱。
叶庭顿觉大事不妙:“吃蛋糕吗?”
文安把门口小盆里的钥匙拿出来,塞进口袋,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我出去吃。”
叶庭站了起来:“你怎么点单?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文安走到门外,“有人帮我点。”
这个人是谁显而易见。
叶庭刚想表达意见,门砰一声关上了。他呆立一会儿,思考追上去像不像痴汉或者跟踪狂。等他纠结完,文安的影子已经消失在街角。他只能走回来,自己把蛋糕吃完了。
饭后,他收到了之前约好的画稿。他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对方是专业人士,应该不会有错。他打开电脑,办完把画稿发了出去,看了眼表,已经到中午了。他发信息问文安回不回来吃饭,过了很久,文安回了句“在外面吃”。
和谁吃又显而易见。叶庭站了起来。“你在哪?”
上次那个姓周的主编不是要请客吗?还说“有机会再约”,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他快把手机屏幕盯出火了,界面才跳出来一句:“你自己吃吧。”
叶庭觉得自己像海边风吹日晒的望夫石:“为什么我不能一起去?”
文安回:“你觉得我没魅力,不想跟你吃饭。”
一盆脏水铺天盖地泼过来,浇得叶庭满腹冤屈,无处倾诉。他什么时候说文安没有魅力了!他发了句“我一直觉得你很好看”。
过了一会儿,文安回了句:“你就会说好看。”
叶庭陷入了绝望,他初中语文就不及格,词汇量匮乏,文安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怎能强人所难。
他点进Klaude——圈里最负盛名的人工智能模型——输入了问题:怎样夸奖一个人好看。
过了一会儿,Klaude回答:夸奖一个人好看可以有许多方法和方式,关键是要真诚。
这不是废话吗?他发自内心的真诚!
他又输入:给出一些具体的夸奖句子。
Klaude的反应慢的像“疯狂动物城”里的树懒,generating了好长时间,跳出了几句话。
叶庭精心挑选了几句,发了过去。
"你的眼睛很迷人。"
"你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你有一种经典的美。"
过了很久,文安回了一串省略号。
叶庭再发信息,对面直接不予理睬。
无用的人工智能。
等到下午,文安终于回来了,情况却毫无起色。他一进门就去了浴室,可疑地洗了半小时澡,然后裹着浴巾出来,从叶庭面前走过,目不斜视。
从孤儿院开始,叶庭一直处于文安注意力的中心。这种突然的失衡让他恐慌。
他把锅拿出来,用铲子煎蛋,一个简单的动作弄出乒铃乓啷的声响,企图吸引文安的注意力。
毫无用处。
叶庭又把行李箱拿出来,从卧室拖到客厅,又从客厅拖回卧室。他还把衣柜拉开,往箱子里塞衣服。
文安甚至不问他为什么收拾行李。他演了半小时独角戏,只能趁文安吹头发的空隙,把衣服塞回去。
之后,文安拿着素描簿,坐在沙发上,用炭笔涂涂改改,完全沉浸在绘本的世界里。
直到晚上,文安也没跟他说一句话,对他浮夸的举止十分冷漠。
叶庭觉得什么东西破碎了,可能是自己的人生,美好的世界,或者地球的未来。
到了睡觉时间,文安放下笔,舒展四肢,打了个哈欠,走进卧室。
叶庭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他们同床共枕,文安就在他手边,怎么也不能无视他。
结果文安抱起枕头,走到客厅,往沙发上一躺,顺带还拿走了唯一一条棉被。
叶庭站在卧室门口。沙发狭小,他实在挤不进去,只能站在原地。
看着文安平静的睡脸,他心里涌起莫名的悲哀。
他思来想去,还是无法理解文安的反常。昨天还热情地勾引自己喝酒,今天突然像离婚三年的前夫。
他打开电脑,再次点进Klaude,仔细地描述了前因后果,询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过了一会儿,Klaude弹出回答:你好,你现在的情况,我们通常称作情侣之间的冷战。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中秋节快乐呀!(迟来的祝福)
而且,什么情侣冷战,前提就不对,全是鬼扯。
他耐着性子,决定再给人工智能一次机会:这种情况应该如何解决?
Klaude非常高效,刷一下弹出七条建议,这才是人类对大数据的期望。
叶庭滑动鼠标,逐一浏览。
第一,要冷静,冲动往往会导致更大的误解。这条看得叶庭皱起眉头。他还不够冷静吗?文安下落不明之后,他想在文安手机上装追踪系统和自动警报的,但还是忍住了。这得是多强大的自制力,多尊重对方的隐私,才能做到。
他继续往下看。
第二,主动沟通,寻求对话,而不是逃避问题。叶庭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一直在积极交流,就差在头上吊个灯牌,用八百瓦灯泡写上“我在这里”了,是文安爱搭不理的。
他轻蔑地嗤笑一声,接着往下看。
第三,认真倾听。他不止倾听,他还挨打,而且是莫名其妙地挨打。
叶庭合上了电脑。从文安对他的夸赞不屑一顾开始,他就应该吸取教训,不要让人工智能处理情感问题了。
这种毫无实用性的建议,一看就是从那些烂大街的情感里挖来的。
人工智能指望不上,只能人工了。
叶庭看了一眼沉睡的文安,悄悄回到卧室,关上门,发起语音通话。
对面很快接了起来,从发出的咀嚼声来看,应该正在吃晚饭。
对方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你还知道有我这个人啊?”虽然大快朵颐的声音减轻了话语的威慑力。
“对不起,我应该常打电话的,”叶庭涌起一丝愧疚,他确实很久没和家长们联系了,很像长大就把父母踹到一边的不孝子,“明信片收到了吗?”
文安来格林德瓦后,画了几张明信片,两人隔一段时间会寄一张,满足冯诺一对仪式感的要求。
“收到了,”冯诺一说,“事情办完了吗?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叶庭语焉不详地说:“快了。”
“哦。”冯诺一闷闷不乐,文安跑去瑞士以后,他白天一个人在家写作,有点寂寞。
叶庭听他不大高兴,补充一句:“过年肯定回来。”
冯诺一突然提高了音量:“你们爱回不回!”
家长说到这份上了,那势必要回去。叶庭刚想发个毒誓,安抚冯诺一的心情,对方就掐断了他的话头:“说吧,突然想起我了,有什么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看出来了,打电话压根不是来问候的。
叶庭摸了摸鼻子,把这两天的事和盘托出,当然,该详细的详细,该删减的地方一笔带过,减少家长的不适。说完之后,对面忽然安静下来,像是落入了真空。
叶庭忐忑不安,说了几遍“喂”,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
然后,冯诺一冷漠的声音响起:“啧,男人。”
这语气,好像叶庭刚被下了绝症诊断书。
“早知道不搭理你这么管用,我当初就该让他把你踹开,”冯诺一感叹,“我还以为你不着急,原来是他之前太关心你了,眼珠子一直粘你身上,让你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就应该忽冷忽热,忽近忽远,再找几个帅哥谈情说爱。男人,真好懂。”
叶庭额头冒汗了,待会儿冯诺一再给文安说些有的没的,让文安跟那个老男人出去游山玩水,他不得天天独守空房,望眼欲穿。
冯诺一在对面唠唠叨叨半天,比人工智能还啰嗦,就是没说解决方法。叶庭有点着急,委婉地提醒他:“那我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冯诺一突然恼怒起来:“这你还不知道?给我激情一点!”
“激情……”
“榆木脑袋,”冯诺一叹了口气,“你高中大学没看见别人怎么谈恋爱的吗?宿舍楼底下抱着啃,大晚上偷摸钻别人家窗户,空厕所里亲热……你没在皱眉头吧?”
叶庭脱口而出“没有”,然后抬手摸了摸眉心。
确实没有。
他把自己代入这些场景,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感。这几个月,他们抱也抱过,亲也亲过,情侣之间的接触,除了最后一步,基本也都做过。
他回想昨晚的那个吻,湿润、黏腻、纠缠的吻,文安咬破的地方刚刚结痂,还能舔到血液的酸涩味。
很自然。
不像大学情侣那样干柴烈火,但是很自然。
他甚至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AI说他们是情侣,家长和朋友默认他们是情侣,只有他们自己不觉得。
他们没有表白,没有确定关系,没有走流程中的任何一环。严格来说,并不算爱人。
但他无法忍受文安身边出现其他人,这无论如何不是亲人之间该有的情绪。
如果他们是兄弟,这种占有欲从何而来?
大概是叶庭沉默的时间太长,对面发出了疑问:“还在听吗?”
叶庭猛地惊醒过来,脑中还残留着接吻的热度:“在。”
“行吧,我知道,搞那种男大生的激情恋爱,对你来说有点难,你们认识太久了,搂搂抱抱都是日常了,”冯诺一说,“要让我说,世界上的亲密关系有很多种,没有什么教科书的定义。有那种黏在床上下不来的,也有平淡的老夫老妻嘛。”
他们才22岁,已经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了吗?
“只要两个人觉得舒服,和亲人一样也没问题,”冯诺一说,“但问题是,文安不满意,所以你得再想办法。”
“什么办法?”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冯诺一怒吼,“门口!爬窗!小树林!你那么聪明的脑袋,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
叶庭把手机话筒拿远了一些。
“你那么多肌肉是白长的吗!”冯诺一懊丧地说,“你毁了我对体育生的爱。”
叶庭还要说什么,对面已经挂了。
叶庭看了眼窗外,天空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雪。灰色天幕下,远处的雪山像是壁炉上褪色的挂画。
这种天气,门口,爬窗,小树林,不得被冻死。
他躺在床上,沉思许久,还是没有想出可行的计划——这种事本身就不能计划,计划了还有什么激情?
冯诺一说得对,他就是个榆木脑袋。
次日,文安起床后,一直在揉脖子,估计是沙发睡得不舒服。叶庭试图给他按摩,被他一眼瞪了回来。
之后,文安在厨房开火,看来要在家里吃。他心里升腾起一丝希望,然而盘子端上桌,里面只有一个煎蛋。
文安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吃着蛋,毫不在意他直勾勾的饥饿眼神。
吃完,叶庭企图洗碗,文安用叉子敲他的手,直到他收回去。
叶庭看着他洗好餐具,穿上毛绒衫和大衣,拿起钥匙。看来今天又要出门。
叶庭严重怀疑冯诺一教唆了什么,文安之前明明是个隐居的宅男,现在成天往外跑。他看着文安围围巾,毛茸茸的布料盖住下巴,红红的鼻尖分外可爱。
“今天去哪?”叶庭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回来?”
文安不咸不淡说了句:“不知道。”
“跟那个编辑一起出去?”叶庭又问,“你们去干什么?”
“取材。”
“楼下贴了告示,最近在检修,今天晚上会停电,”叶庭说,“你早点回来。”
文安停住动作,转过头,围巾摩擦着衣领,发出沙沙声。他看着叶庭,嫌弃地说了句:“你好啰嗦啊。”
这句话像利剑一样刺过来。
受伤了。这次真的受伤了。
叶庭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感受到了被遗弃的孤老的心情。
文安果然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叶庭整理了床铺,拍了照,写好转租广告,把公寓挂到了网上。窗外阴阴的,厚厚的云层低垂,却始终没有下雪。
看来,今天晚上是个无月之夜。
八点,文安回来了。他径直从叶庭身旁走过,看起来还没有和解的苗头。和昨天一样,洗澡,画画,睡觉。
“今天你睡床吧,”叶庭说,“沙发不舒服。”
“你管我。”
“你自己不去,我就把你抱上去。”
文安眯起眼睛,盯着他,似乎是在估量这话的认真程度。最终还是哼了一声,走进卧室。
叶庭帮他关上了卧室门,坐在沙发上,看着钟表一点点走到明天。
凌晨两点,他黑进了格林德瓦的工控系统。小镇的电力系统刚刚经过改造升级,由ICS进行远程监控和控制。
就像有某种暗号一样,房间的灯光熄灭了。
叶庭走到了窗边,向外望去,目力所及,只能看到黑洞洞的窗户。
没有月色,没有星光,小镇陷入了黑暗。
他走到卧室门口,把门推开一条缝,屏息细听。屋里的人呼吸绵长,已经睡着了。
叶庭轻轻关上门,拿起手套,走出了公寓。
第80章 格林德瓦 22岁(18)
凌晨两点,小镇大多数人处于睡梦之中,并没有意识到突然的变化。只是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戛然而止,舞池也漆黑一片。
红砖公寓的顶楼,窗帘飘动,Owen睁开了眼睛。屋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他莫名觉得不安。
屋里有人。
他坐起身,摸索床边的开关,摁了几下,毫无反应。他缓缓挪动身子下床,险些绊了一跤。他嘴边的豁口还没结痂,略微一动就会裂开。手脚的关节仿佛嵌入了楔子,略微一动就钻心地疼。他不知道赌场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打了半天,内里五脏六腑都快错位了,外面一点伤痕也看不出来。
他跌跌撞撞走到卧室门边,因为手指不停哆嗦,试了好久才打开门。
关上门,走了两步,他猛地刹住脚。
沙发上有个隐约的黑影。
他屏住呼吸,压低声音,凶狠地问:“谁?”
过了一会儿,屋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警惕性挺高,”那人说,“是这些年逃惯了吗?”
Owen绷紧全身的肌肉,这个动作让他疼得龇牙咧嘴:“是你。”
对方没有答话。
Owen扭头看向屋顶,他在客厅书架上安了摄像头和警报器,但红点已经熄灭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满布血丝的眼睛盯着入侵者的轮廓:“Leo不是你的真名吧。”
“是一个绘本作家的名字。”
“赌场那群人是你找来的?你把我的债卖给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