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家里什么时候没吃的了,过年的东西都还剩一大堆呢?你这两天要回来?”
“不不不,我就是问问,你这两天多囤点吃的,少出来跑动,天太热了,别中暑了。”
“知道知道,我白天都开着风扇呢。”
快要挂电话时,她突然话题一转:“你最近也别出去乱跑啊,奶奶听说你们那的什么……哦对,精神病院,有疯子跑出来了。”
“疯子?”池小闲一愣。
难道说的是这些丧尸?
他点开Rome里自带的新闻页面,首页里弹出的第一条就是“高地精神疾病治疗与防控医院火灾”。他点进来想看看具体的内容,页面却突然卡住了,怎么刷新都没用,逼得他返回了聊天对话框,软件才恢复了正常。
他点开各个被屏蔽消息的几个群聊,发现同学也都在聊今天的事情,有表达恐慌绝望的,有冷静指导如何击败丧尸的,还有分析事情背后真相的……
老式手机的显示屏不够清晰,看了太多信息后,池小闲眼睛都有些花了,但他还不困,就跑到楼下,翻着前台桌上那一摞打印纸,试图找点有意思的东西看看。
《军事理论复习手册》,跳过。
《世界语押题》,跳过。
《高等数学真题练习》,跳跳跳,果断跳。
翻了半天,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本跟其他东西格格不入的手册,封面印着“末世生存指南”几个字,没有打印者的姓名和专业。
为什么有人会打这种东西?难道是课程资料?
池小闲翻开目录,看到手册一共包括“极端天气——极端高温、低温天气生存指南”、“废弃地(辐射地)生存指南”、“致命病毒降临生存指南”三个章节。
在店里打印一般都需要学生刷学生卡,故而打印内容的右上角会有一圈淡色的水印,由学号加上四位数的打印日期组成,这本手册也不例外。
池小闲认不出学号对应的人,但打印的日期却刚好是昨天。
公元2040年那场以全球变暖为引子开启的一系列灾难,距离现在已经快三十年了。三大联合高地以令人叹服的速度建设好,距离现在也已经过了十五年了。灾难、末世之类的字眼已经渐渐被人们所淡忘,出现在各种传播媒介中频率最高的就是“新世界”、“高地”、“新家园”之类的词汇。
这会儿打印这个,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他搬了张椅子坐下来,就着昏暗的灯光阅读起来。手册里介绍了食物搜集、安全所、武器装备一堆内容,非常丰富。字体不大,加上灯光昏暗,池小闲只好粗略地浏览一遍,直到看到几个加粗加黑的字体后才停了下来:
“保持锻炼,增强耐力,提高身体素质,时刻做好和丧尸战斗的准备!!!”
对于一个讨厌运动,十节体育课能翘得只剩两节的池小闲来说,这句话无疑让他感觉有些不太舒适。
他的阅读兴趣一下子萎靡了。
池小闲打了个呵欠,合上了书,带着书上楼准备睡觉。
今天一天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他倒没有太焦虑或恐惧。
他天生的情绪波动就很小。如果将他的心比如湖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像是一片落叶掉进湖心,顶多晕开一些涟漪,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郑一凯见他在折叠床上躺了下来,问:“你睡挺早?”
“其实也爱熬夜,但今天有点累。”
“嗯,那早点睡吧。”郑一凯摁灭手机,“我也早点睡。”
他抬手关掉了灯,屋子一下子沉入了黑暗的沼泽。
池小闲很快进入了梦乡,甚至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站在一片灰黄色的海边,他从未去过海边,却感到湿漉的海风扑在他脸上,粗粝的风沙摩挲着左脸颊的皮肤。
很奇怪,就像是一只手。
迷迷蒙蒙中,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咚咚敲门声。饶是在梦里,池小闲都能感受到那声音的温和而克制——想让人听到,又似乎不想让人听到。
忽然,他的理智回笼,强行把他从梦境里拽了出来。
这会儿外面都是丧尸,是谁在敲门啊?!!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一睁眼,却看到自己床边站着个人,惊了一下。
月色将房间内照出一小片亮,映出郑一凯宽阔的脸,池小闲定了定神。
然而看池小闲突然醒过来,郑一凯的神色却有些古怪起来,脸上的表情流动而紊乱。
片刻,他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朝楼下努努嘴,示意池小闲听敲门的动静。
两人正紧张着,忽听隔壁房间有动静,接着是拖鞋耷拉在地板上的声音。
老陈起身出了屋子,看到他俩杵在屋子里,愣了一下:“怎么不睡?”
“外面有人……”
“哦哦。”老陈却似寻常道,“别担心,不是丧尸。”
他走下楼梯来到一处堆放杂物的地方。那里有个隐蔽的后门,为防止丧尸入侵,老陈把它锁死了,还拿了个椅子抵住门。
“谁?”
“我。”
老陈搬开椅子去开门。池小闲站在楼梯上,借着门外透进来的浅浅月色,看清了进门的人。
清越的皮肤,冷峻的眉眼……
欸,这不是那个小助教么?
听到楼上的动静后,男生也掀起眼帘淡淡朝这里看过来。跟池小闲目光交汇后,他微微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惊讶。
“你怎么也没回宿舍?”老陈问。
“一直在实验室。”男生说完卸下背包。
池小闲这才注意到他的背包鼓鼓囊囊,落在桌子上咚的一声,感觉怪沉的。
由于刚看完末世生存手册,池小闲猜里面大概装了些逃生物资,不然这人干嘛逃亡路上往包里装这么多东西。
他记得下午逃亡的时候,男生的背包还是单薄的一个。
正想着,男生开始从包里往外拿东西。
一台笔记本电脑、鼠标、一本书、两本书、三本书、四本书……
东西都拿出来后,他转头对老陈淡淡道:“对了,我要打印个东西今晚看。”
池小闲:“……”
不愧是你。
虽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但你的名字是卷王。
第4章 核心区
池小闲下楼上了个卫生间,回来就有点睡不着了,在一楼看着老陈和男生打印资料。
老陈边操作着打印机,转头对池小闲道:“你俩认识么?都是大二的吧。”
池小闲眨眨眼:“今天才认识,还挺有缘的。”
“要是你知道有平时作业。”男生微微一顿,“也不会今天才认识我。”
“……”
这人嘴还挺毒。
池小闲看到桌上有本他从包里拿出来的实验报告,上面写着男生的名字和专业。
生物学院,方樾。
边上的打印机还在嗡嗡作业,不停地突突往外吐纸。
池小闲瞥了一眼,是篇外文文献,上面成片的表格和密密麻麻的数字。
资料页数太多,打印机“滴滴”了两声,提示要换碳粉盒。
老陈边换盒边嘀咕道:“你大晚上敲我门敲习惯了是吧?一把老骨头还要爬起来给你干活……”
方樾从电脑上抬起目光:“我可以自己打印的。”
“得,反正这打印机声音大,还是得被你吵醒。”老陈打了个呵欠,“打完了,刷卡吧。”
方樾一手把校园卡递过去,另一手还在忙不迭地敲键盘。电脑上清楚地显示出“课程期末论文”几个字,看得池小闲心头一跳:“这论文……教授还能批改吗?”
方樾淡然道:“助教也可以打分的。”
池小闲消化了一会儿他的话,转头拿起刚打印出来那堆纸,找了个订书机,认真地钉了三个排列整齐的钉子。
他毕恭毕敬地双手呈给方越,语气乖巧:“给,尊敬的助教。”
方樾接下了论文,没说话。
池小闲感觉这事儿似乎有些操作空间,试探道:“您看能给我打个高点的分数么?”
方樾阖上电脑,问了个池小闲意想不到的问题。
“这门课的全名叫什么?”
池小闲一愣。
“呃,灾、灾后生态和……和什么来着?”
“你是在反问我吗?”
“没没没。”池小闲连忙否认。他抓了抓头发,眼睛一亮道:“想起来了!灾后生态和地理重构!”
方樾盯着他看了会儿,一字一顿道:“灾后生态与地理环境重构。”
池小闲:“……”
早就想吐槽了,为什么要起这么复杂绕口的名字?
但池小闲此刻是砧板上的鱼肉,只好疯狂点头,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记住了。”
方樾翻出池小闲的论文来。期末论文一般是交两份,一份纸质版,一份电子版,现在电子版都收录在他的电脑里。
见电脑屏幕上出现了自己的论文封面,池小闲顿感气氛焦灼了起来。
他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偷偷瞥向方樾,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对自己论文的反馈。
然而方樾的脸就像个人造的AI模型,完美,但冷漠,毫无表情。
“池小闲,你不睡觉么?”忽然楼上传来个声音。
池小闲抬头见是郑一凯:“我等会儿,你先睡吧。”
他说话时莫名压低了声音,生怕这点动静扰到尊敬的助教,妨碍他给自己一个及格分。
两分钟后,方樾的鼠标回到了封面页。
“这论文还行不?”池小闲小心翼翼地问。
“首先,字体不统一,五个二级标题里有两个格式有问题;英文符号和中文符号混用,主要是冒号和双引号;还有三个病句,其中有一处‘严峻的的’,‘的’多打了一次,可见你态度不怎么认真……”
方樾根本不用再看他的文档就把问题都记在了脑子里,不疾不徐地复述着。
池小闲心凉了一小半。
“最后——”方樾又皱了下眉,“这么大的行间距是想骗谁呢?”
“……”谁能想到最后是你批改论文啊?!
那纸质版没有字数统计,行间距大点儿打出来能让文章厚点儿啊。
池小闲忧心忡忡道:“所以我是要被挂掉了吗?算了,早死早超生,你直接告诉我打分得了。”
方樾:“论文占七十分,我给你六十。”
池小闲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虽然字数少,格式乱,标点有问题,还有几处病句,但基本都是自己的想法,尽管论证过程显得稚嫩笨拙,但没有洗稿和水字数。”
池小闲有点迷茫了。
这是在夸他还是骂他?
方樾继续点评道:“题材选的是不同经济政策考量下的灾后生态重构,比单一的只讨论生态和地理变化要创新得多,属于交叉学科研究,有一定意义。缺点突出,但优点也很突出。”
“?”池小闲当时只是不想啃那些非自己专业的生态学论文,于是结合自己的经济学背景乱写了一通,全程diy,引用都很少。
正在他松了口气的时候,方樾又道:“但这又导致了另一个问题,就是写得太主观,论据不足,准确性值得怀疑。”
池小闲被他说得已经是一头雾水了:“……所以?”
“没有所以。”方樾简洁道,“可以给你及格。”
池小闲终于宽心了,毕竟重考还要交一千的考试费,可是三顿火锅的钱呢。
“那我上去睡觉了?”池小闲松了口气,“你也早点休息。”
“嗯。”方樾似乎还没有收工的打算。
池小闲刚走上楼梯,却又回了头:“你晚上睡哪儿啊?现在宿舍楼回不去了,被人从里面锁了。”
“我知道,我睡楼下就行。”
白色电子显示屏的光映照在方樾的眼里,炎炎夏日却给人一种清冷又寂静的感觉。就仿佛世界崩塌都跟他没关系,他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他有一个自己的世界,万事万物都遵循他制定的秩序运行。
池小闲挺佩服这种人的。
但这种人往往也很难真正亲近,通常是不喜欢别人走进自己世界,扰乱自己的生活规律的。
池小闲上楼后,房间内回归宁静,只有空调的低低的嗡响。
又过了一个小时,方樾收工,他点开桌面的一个备忘录,在上面将今天的任务一条条划掉,在全部字体都变为浅色后,他轻轻舒了口气,反手捏了捏后颈。
他四下看看,发现一楼没什么可以躺的地方,于是去找了三张椅子,拼在一起简单地做了个床,把外套叠起当做枕头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池小闲全身酸痛地醒来。
他那张折叠床太狭窄,他不好翻身,最后缩手缩脚地睡了一夜。
郑一凯倒是精神百倍,一醒过来就饿得开始找东西吃。
等池小闲走到楼下时,才看到方樾已经又开工了,正在电脑上填着什么数据。
“早啊,助教大人。”池小闲打了个招呼。
听到这个称呼,方樾眉心一跳,然后有点冷漠地回了一个“早”字。
池小闲见他的反应乐了一下。
老陈在煮粥,他往粥里撒一些红枣干,又放了几块冰糖,没多久小小的房间里飘满了粥的香气和大枣浓郁的味道,郑一凯直抽鼻子:“这闻着比食堂香多了。”
池小闲、老陈和方樾都只吃了一碗,唯独郑一凯连喝了两碗还干掉了半包榨菜。老陈调侃道:“你这碗干净得都不用洗了。”
吃完饭,老陈摸出手机开始外放新闻。池小闲开始还边玩手机边听听,最后连方樾都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播放新闻的屏幕。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几乎是一夜之间,新闻全部都变了。昨天晚上池小闲看的时候,点击量最多的新闻还是精神病院的火灾,今天一看,引入眼帘的都是醒目的红色加粗“袭击”“感染”“丧生”“武装部队”,一、二、三区所在的核心区几乎全部出现了类似报道。
南方联合高地一共有十三个区。
一、二、三区是核心区,中央政府和下属的一些核心部门都在这里,还有一些科研中心,高校。
但所谓的核心,仅仅是指功能上的核心,在地理位置上,一二三区位于联合高地的西南角。剩下的十个区以此向北、东和南三个方向延伸,第十二和十三区都是边缘地带,有轻微的环境污染,几乎无人居住,被留作政府研究和再利用土地。
突然被告知核心区遭遇了严重袭击和感染,让人恐慌,又不免得令人心生怀疑。
池小闲翻了翻新闻下面的评论区,发现不少人和他抱有同样的想法,阴谋论一时甚嚣尘上。
Rome上直播着南方高地的早间新闻,老陈点开,调大了音量。
“对于近两日发生在中心三区的袭击,医疗卫生部连夜展开研究,初步认定应是某种类似引起丧尸症状的病毒,且感染途径是体.液传播,尤其是血液。安全部发言人陆军表示尽管医学方面的研究成果尚未得出,一旦感染者袭击健康人类,军队立即进行热武器灭杀,确保感染不会外延,请居民们不要恐慌,尽快回到家里,储备物资,紧锁门窗……”
“下面连线前方记者——”
画面从一名军官演讲的照片切到了南方联合高地标志性建筑行政中心双子塔。
双子塔耸入云霄,楼前层层密密的排列着军部车辆,持枪军人将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脸圆圆的,大眼睛的年轻男人出现:“如大家所见,双子塔内部的感染者已经全部清除,医疗部人员正对楼内进行消毒处理,军队也将派驻一支分队进行保护,预计明天行政中心将恢复正常运转。”
他面色灰青,眼眶凹陷,神态疲惫,但脸上的喜悦和放松几乎是满溢的,让人看了有种安心之感。
“砰!”
画面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众人吓了一跳。
记者的表情也出现了短暂的困惑,他扭过头去,试图看看身后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发现身体似乎失去了控制。
他低头一看,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空洞,突兀的在那里,仿佛他是块可以轻易凿穿的泡沫,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在意识最后消散的一瞬间,他认出了那是非常强悍的镇压武器——小型轰击炮带来的穿透伤。就在十分钟前,一名安全部的司令官还向他炫耀过此物的威力。
他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镜头前传来一声尖叫,接着画面变成了一片漆黑。
“误、误伤?”郑一凯面色有些苍白。
“有可能。”池小闲缓过神来,“记者并没有感染的症状。”
“怪吓人的,还好我平时看恐怖电影。”
方樾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什么时候派人来救我们啊?”郑一凯随口抱怨道,“学校里都没什么保护措施,顶多就那几个保安,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学生不应该是首要保护对象吗?我们可都是高地的未来啊。”
“但现在的问题是——”方樾突然开口,“军队内部可能也感染了。”
他这话把在座的其他的人都一惊。
“不、不可能吧。”郑一凯立即否认,“你没看新闻里双子塔前面都是部队士兵么?”
“行政中心的感染者已经被消灭了,军队应该很快就能到学校来吧,今天?明天?说不定马上就到……我亲戚说高地的安保部都是精英,几万选一的人选拔进去的,灭个丧尸不在话下。”
他连珠炮似的说着,声音微微拔高,看上去是说服其他人,更像是要说服他自己。
方樾拿出手机,切到Rome的新闻频道,找到刚才直播的回放:“再看一遍。”
“有不对劲的地方吗?”池小闲问他。
“嗯。”
不到二十秒的视频被反复拉动播放,不太容易跳过最后血腥的一幕。放到第四遍时,池小闲甚至看清了伤口边缘外翻的模糊的血肉,终于忍不住,腾的站起来冲到厕所。
他弯腰扶着洗手台开始干呕,没两下,哇的一声把早饭吐了个干净。
得,早饭白吃了。
“你没事吧?”郑一凯走了进来。
池小闲摇摇头,吐完胃里已经舒服多了。
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背上,池小闲猝不及防地抬起头,看到了镜子里郑一凯关切的脸。
那手轻轻抚着他的背,池小闲下意识地僵直了背。没一会儿,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给你顺顺气。”郑一凯解释道。他忽地转抚为拍,砰砰两下,颇有一副好兄弟的姿态。
池小闲漱完口出来,方樾正回头看他。
“找到了。”方樾手机上显示出一个半透明的暂停键,池小闲和郑一凯上前去看。
“没什么问题啊?”郑一凯困惑道,“这不还是双子塔么?”
池小闲一开始也没看出什么,直到他意识到了方樾暂停位置的特殊之处——镜头上仰,双子塔辉煌灿烂的玻璃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甚至倒影出云朵的模样。
“时间。”方樾提醒道。
“是太阳光。”池小闲道,“双子塔是五边形的,这面墙刚好是它西北的那块玻璃,有太阳直射说明至少是下午了。”
“现在才早上八点。”方樾点点头,“所以放的至少是昨天之前的视频。”
“这不是现场直播吗?”郑一凯困惑道,“为什么要放之前的视频?”
“一般来说,这种部队严阵以待、整装待发的视频可以安抚人心、稳定公众情绪。既然是提前录好的,说明双子塔的感染情况曾经被部队控制过。而现在情况可能又变差了,所以不能进行直播,只能放昨天的视频。”
方樾停顿了一下,“但如果是为了安抚人心,不应该出现最后记者被军队武器误伤的情形,那只会让人们怀疑军队能力,引起更大的骚乱和惶恐。”
“为了掩饰真实而表现出积极的一面,但却又在最后一秒展现出了消极的一面,这就是矛盾之处。”方樾顿了顿,“你们有什么想法么?”
“靠,怎么变得这么复杂了?”郑一凯嘀咕道。
一个灵光在池小闲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如果像你假设的那样,他们提前录好了视频。”池小闲看向方樾道,“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出于失误,视频最后的那个意外不小心被传了上去。但这种假设可能性较小,毕竟Rome的新闻是要给全高地人看的,要经过严格的审核。”
方樾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第二种猜测就有点‘阴谋论’了。这段是被人故意传上去的,有可能就是审核它的人,为的就是破坏军方安抚人心的操作。”
方樾沉吟了会儿,道:“有意思。”
“有人想掩盖事实,但有人却想揭发点什么,把真相包裹在谎言里。”方樾的手点了点桌面,“不管怎样,安全的黎明并不会那么快到来,我们要靠自己了。”
郑一凯仰倒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把手机丢到一边:“我打不通那个亲戚的电话,早知道昨天就问问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凝重。
“还有件值得注意的事情,昨天的校园动乱是下五左右发生的,而视频上太阳的角度显示应该三点左右,说明学校是后于双子塔发生丧尸□□的。但昨天几乎没有任何关于□□的新闻报道。”方樾却又突然开口。
“对,我昨天也特地看了新闻。”池小闲道。
“我看呐,新闻媒体们的嘴早就不属于他们自己的了。”郑一凯冷哼一声,“特别是联合高地建立后,为了防止高地内不同国家的人产生种族冲突,新闻永远都是避重就轻,不敢传播些刺激神经的东西,胆子小得要命。Rome本来是有个论坛板块的,现在也撤掉了。”
“有利有弊,虽然牺牲了一部分自由,但高地毕竟是人类苦苦寻找、不惜一切代价建立起的灾后避难所,不能因为人类的内斗而被破坏。”方樾客观评价道。
他进一步解释道:“南方高地建立的第一年,就有人通过Rome的论坛组织起了第一支反叛军队,抵制高地的联合形态,试图恢复原来的国家和国籍身份。虽然人员是散装的,但其中不少人是精英,甚至在政府部门任职。那一年双子塔险些被炸毁,幸好安全部门的人及时拆除了炸弹。”
“这都是基本历史知识,不用你在这儿给我背诵。”郑一凯莫名地不爽起来,说话也带了火星子。
方樾淡淡扫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生气的表情。
他习惯于阐述自己的观点,但并不在乎别人对他的态度。
“诶老板呢?”池小闲突然道。老板的手机搁在桌上放视频,人却不见了。
正说着,老陈便出现了。
他拖着个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竹制折叠躺椅,对方樾道:“你晚上凑活睡这个吧,虽然是个老古董,但还能将就将就。要是不行,晚上挤挤我床也行。”
“这个就可以。”方樾看了一眼,并不挑剔。
躺椅确实是老古董了,展开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在□□似的。方樾用手摁了摁,发现连接处有些松动,就跟老陈要了个工具盒。
池小闲好奇地凑过来给他打下手。
方樾调整着螺母位置,转头对池小闲道:“帮我拿个螺丝刀。”
池小闲翻找了一阵子,递了过去:“喏。”
“不是这个。”
“这个呢?”
“也不是这个。”方樾一挑眉,“你是在随机给我拿么?”
“看起来长得都差不多嘛……”
池小闲从小到大基本也没动手修过什么东西,以前家里有东西坏了,也是他奶奶直接送到离家不远的五金厂去修。
一老一小,一个眼花,一个手残。
方樾在杂乱的工具箱里翻了翻,找到了一个一字型的螺丝刀,顺便展示给池小闲道:“这个才是。”
“可它为什么叫螺丝刀呢?”池小闲真心实意地发问,“它长得跟刀一点关系也没有啊,又不能削和切,它应该叫螺丝棍,或者螺丝棒。”
“……”
方樾竟一时没想出来怎么反驳。
池小闲笑笑:“放心,下次让我拿就能拿准了。”
方樾修好躺椅,又找了块抹布,把竹制的躺椅擦得锃亮发新,像是刚抛完光一样。
他去洗了个手,回来问老陈还剩下多少吃的。
老陈去清点了一下,道:“半箱泡面,一小袋米,蔬菜干两包,还有点鸡蛋和冻土豆。”
“得定一个消耗的计划,控制定量,尽量延长生活期限。”方樾道。
他欻欻两下在纸上列出了总量,估算了个五天的期限,然后画了个表格,列出了一日三餐的配给量。
郑一凯瞅了一眼便皱起眉:“这也太少了。”
方樾倒也不跟他计较:“那就天数缩减为四天,保存体力也很重要,我吃的不多。”
“那四天之后怎么办?”池小闲忍不住问道。
方樾沉默了会儿,半晌后平静道:“不一定能在这里呆满四天。情况可能有变,随时调整。”
得,大佬都发话了,咸鱼可以躺下了。
有方樾在,池小闲莫名觉得挺安心。这人虽然不太好亲近,但感觉很靠谱。
“我能坐会儿你的躺椅么?”
池小闲指了指方樾的“床”,方樾正坐在打印桌前噼里啪啦地敲电脑。
“随你。”
池小闲躺了上去,给古董手机插上充电线。这手机虽然联网,但内存很小,池小闲刷了会儿Rome就发现卡得不行,只好点开了系统自带的贪食蛇游戏。
经典游戏不愧是经典游戏,简单、朴素的像素风一开始平平无奇,但十分钟后池小闲就开始上头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蛇尾越来越长,他戳点着屏幕,巧妙地避开了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吃到了一个水果,一掉头却跟从屏幕另一侧冒出来的尾巴尖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