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阳光里的红,转身离开。
许久之后,又逛了一遍这片城区的他回到此处,看着那上头消散的最后一缕黑雾,弹出一道星光砸了它一下。
它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反应,这让他选择了接过它。
随后,一道信息涌入他的脑海,他思考片刻,带着它回到那间咖啡厅,将它放进了自己的眼睛。
………………
…………
缇塔带着一份任务,来到了‘灵之底’。
她身上包裹着来自‘爱人’的红色光芒,悄悄在那颗超能太阳的远处寻找一个可乘之机。
她身上携带着一份信息,它来自反抗军首领摩根,被‘爱人’的力量包裹,因此,只要它的发送者想,它就可以只被特定的人感知到。
别觉得这不合理,‘爱人’代表的本来就是人类非理性的那一面,祂要是合理了,那才是不合理。
缇塔没有呼吸。她不需要呼吸。
而她这次执行任务的地点被那颗太阳的光辉笼罩,周边根本不可能存在异魔,也是一种安全。
等待许久之后,她找到了机会,远程向那颗太阳表面投去手中一点绯红光芒。
在它即将抵达日冕时,那上头忽然有短暂的一瞬间,裂开了一道不算宽阔的漆黑缝隙,将红色光芒吞没进去。
缇塔满意的点了点头,十分拟人。
——或者说,一个形似‘缇塔’的放生机器人点了点头。
反抗军里其实都没几个人知道,早在三四十年前,那个技术员‘缇塔’就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只是个拟似缇塔的机器人,由她亲手制造,继承了她的名字与能力,却永远只是‘像’、只是‘相似’而已。
真正的缇塔,其实很喜欢被叫‘嘀嗒’。但对如今的‘仿品’而言,这个称呼只能让她的智能感到不适。
同样拥有‘精神波动’这种东西的它,即使那波动只是假造的,也会表现出只属于自己的喜好……
只是‘缇塔’自己不说那就谁也不知道,那喜好究竟是出自‘本心’,还是另一种人格化程序作祟。
伊文海勒紧闭双眼,表情有些复杂。
他能感觉到自己脑海中有东西正在浮现,一些力量、一些过往、一些记忆……
………………
……许久之后,伊文海勒拍案而起。他怒目圆睁,咬牙嘶声:“雷……”
……不,不行,直呼全名会让那家伙注意到这里。
伊文海勒硬生生把后头那个字憋了回去,深呼吸片刻,吐气开声字正腔圆:“……操!!”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他妈的,全都想起来了!!
伊文海勒嘴唇抽动,怒火翻涌,眼中星光四射,从光里接出那道绯红光芒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一时间身形甚至都有些紊乱,人形戴冠的外貌有些许波动,内里一团作为本源核心的星光若隐若现。
“不,不行,现在不是时候……”他紧握双拳,颈边青筋直跳,咬牙深呼吸,一次又一次,“不行……”
他劝诫着自己,现在不是时候。
但即便如此,许久之后,重新埋头下去稳稳坐下的他,也还是咬牙挤出了一句话。
——“小王八蛋……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
…………
雷廷心中一惊。
……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惊。
他能感知到,战火绵延于整个银河,动荡不安的星空中四处都是热武器划出的痕迹。几乎所有文明都在内部开花,腹地之中有大量敌对目标出现……
而那些未能达到星际文明标准的星表文明,它们有太多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一些漂流了几年十几年的远程武器,或者不远处飞过的星空巨兽与憎恶生物集群淹没了。
更有甚者,整个星球在物质界的存在都开始摇荡,一切生物都被逐渐扭曲而异魔化,认知灾害让它们短时间内全军覆没,连星球都进入了‘灵之底’,进入了那绝望的无光之地、宇宙的空窗。
而在遥远的猎户旋臂,人联内部因他的清理而并未从内部爆发动乱,只是从外界来的敌人与敌对生物如山崩海啸,它们接续着此前那十三个异魔化‘S级’和它们的从属军团步伐,一波波冲击着人联的防线,并将之一点点向内推去。
但也正在此时,原本已经隐没下去的‘反抗军’不知从何处——好吧,大概就是太阳系遗址方向开拔,开始协助人联布防……
……‘上一次’可没这环节。雷廷想。
‘上一次’,反抗军与联邦双方可是完完全全的死仇,你死我活的那种。
因为他自身并没有什么权力欲,在‘上一次’,他并没有早早掌权并开始按一些名单进行内部肃清。这导致‘上一次’的这个时候,他对联邦的掌控其实并不完善,大量令人恶心的压迫仍在持续进行。
因此,反抗军与人联一直在发生流血冲突。他们自诩要为更美好的未来与一切被压迫而无法自救的人而战,当然不可能放任联邦议会这种最大的压迫者好好活着。
但这一次……他好像改变了不少东西。
越发汹涌的猩红浪涛之中,雷廷一手捏碎了‘银星’最后一颗核心。
那颗核心悄然破碎,在他指间散作流光。
它从已经稀薄到难以保持原本形态的超能实体中析出,承载着它们所有成员的希望向远方逃窜,甚至为此不惜让超能实体彻底消失而撕开空间……
但没办法,‘不动’可以封锁一切,包括心中的情感与空间的屏障。
至于雷廷的操作空间……
——‘银星’有多少成员,他就杀了它们多少次。
如今,整个银核,都是他的操作空间了。
第235章
说是战争爆发,但其实银河早就战火纷飞了。
这仗已经打了十几二十年,只不过总离常人有点远,但现在,战火真正意义上的波及到了每个人……
……毕竟星空巨兽和憎恶生物可不讲什么江湖道义与战略思维,它们打起来那就是一个并肩子上。
星舰断炸时,场面宏伟到让最愚蠢的摄影师来拍也能拍出传世之作。
飞船殉爆时,死者的面貌让最蹩脚的画家来画,也能让人们想起一些终极哲学问题。
‘火酒’在虚空中滚动。
星天闪熠,它在其中划出漫长的火道,这火自行向外蔓延开来。远远看去,就像银河中心先是立起一枚巨大的花苞,又在旁边开出了另一朵细小的花。
烈火在真空中燃烧,庞大能量源源不断供给。
花丝蔓向星空。
不久之后,一道金光忽然闪现。
“我回来了。”金光里的雷廷面色平淡,没人看得出不久前他还有一道精神力化身短暂恢复了人性。
‘火酒’好像在‘看’他,情绪反应十分激烈且复杂,以至于连雷廷都能清晰地接收到相应信息。
“发生了什么?”他问。
“……不,没什么。”‘火酒’飞快应答。
雷廷知道它在撒谎,而且在纠结要不要说出更多东西,于是他就等在原地。等‘火酒’在真空中没规律的又滚了几圈之后,它突然出声了,声音依然回响在精神链接里。
“综合体各席中有些想提议联合,至少先稳定银核。”它说,“那玩意儿是人造的,你知道吗?从核心黑洞到外环武器,其实都是人造的。”
雷廷遥遥看了一眼银核方向。
“我知道。”他回答。
——银核的核心是一个黑洞,外套一颗庞大之极的球形巨构机械,它的设计理念就是利用黑洞的引力对某些物质或能量集体进行加速——
当然,虽然这么说起来好像很高端,但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当代最强、最大、最朴素的动能与能量结合型星际战争武器,一座以河系核心为基础的远射炮台,从双向主武器威力到中央黑洞的引力,讲究的就是一个用移星换月的力量为敌人送去毁灭。
“当年它被建造起来的时候,在战争规划中的位置是‘宇宙防卫炮组’阵列中的一员,编号在十二万以后,但它们在战争中并不处于火力主位……建造它们,只是为了备不时之需。”
‘火酒’轻声道:“你能想象吗?当时的‘诸星’拥有何等庞大的力量……”
雷廷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他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面,他的拟似感性为此而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
——超过十二万以河系为基础的远程打击武器,能把这样庞大的疆域与其上林立巨构当作‘备用手段’的文明,如今也已经从宇宙中销声匿迹。
岁月不会饶过任何人,无论是强大还是弱小,是个人还是集体,它总要让你失去点什么东西,然后再还回来一些其它事物当作补偿。
但一个文明消逝后,‘补偿’这一概念还存在吗?就算存在,它还有意义吗?
如今,整个银河系里大概都没几个人还记得‘诸星’这个词的含义了。那堪称伟力的巨构已然成为了一种永恒的遗产。
在人造的河系里,经过一次次基因调控的人造生物发展出它们的文明。
而这一切的开端,早已遗落于星河。
雷廷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霜因此而短暂显现,又被他和‘火酒’周边的滚滚热浪消弭。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他问。
‘火酒’对这个问题并不惊讶。在开口之前,它就已经预见到自己会迎来怎样的问题了。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它嘿嘿一笑,“别急,‘阳星’……这可是你对我说过的话。”
说完它就紧急一个闪烁消失在了原地,即使雷廷眼中金光一闪抬手一抓就把它抓了回来,凝胶球上的火焰也缓缓熄灭了。
——它连一丝意志都没留在这团躯体上。
好吧。他捏了捏那团红色黏液想。空间封锁对精神无效。
黏液发出噗叽叽的声音,看上去像什么解压玩具似的。他顺手把它揣起来,转身离开。
………………
…………
此后,银河各处势力大多派来了他们的高阶超能者。
之所以只有高阶超能者,是因为他们中大部分可以独立进行星际飞行或空间转移,但实现方式无一例外会碾碎普通人或低阶超能者。
不过也没关系,联合计划稳步进行,预计第一阶段推进时间为……
“六百年。”雷廷说。
此刻,他正站在一座宽阔无比的大厅上首。综合体诸席拱卫于他身边,不同的类人生物、似龙的冷血生物、巨大的电磁球——原本为了对称构图,综合体如今残存的力量是准备取消猎户人联席位而表示雷廷全权代理一切的。
但后者拒绝了这个安排。
-【“我不能代表我的文明,反之同样如此。”那英伟不凡的男人说出这话时,声音沉稳而冷静,“即使我会为它和他们而战。”】
好的。听众们想。
——意思就是你要是有锅就自己背,你的文明要是有锅你会帮他们扛……而如果要对你下手那就只对你下手,如果想对你的文明下手那就得先越过你。
那一刻究竟有多少人心中升起了“这怎么就不是我们的人呢”这种想法,雷廷懒得统计。
他只是道:“无人控制的状态下,‘星河防卫炮’的最长蓄能时间取整是一千年,但只要它蓄能开始进入中后期,河系环境就会被改变。”
“我们必须在六百年内取消它的蓄能,或者提前把它发射出去。”他说,“为此,无论谁想拦截这个计划,都得死。”
这根本算不上一次讲话。他可以说是一点好话都没说,更逞论没必要的礼仪与致敬。
而听者们都知道,相比起当初第一次抵达‘环世界’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变了太多。
从大厅中离开后,雷廷看到了在外等待的昂耶。
“还没联系上那根真菌?”他顺口问。
昂耶跟着他往前走,声音有些低沉:“没有。而且,‘环世界’内网出事了。”
“我知道。”雷廷点头。他回想起他从‘科密斯特’内部听到的信息——“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到底发生了什……”昂耶下意识问。
随后他就猛地噤声,低下头去。
雷廷停步,注视了他片刻时间。
“很有趣,你没有很喜欢它,或者把它视为一个特别个体。”他淡淡道,“你只是心变软了。我不知道你在‘环世界’的任务还有这种功能。”
昂耶冷汗都下来了。
但雷廷并没有追究这个问题。他只是继续向前走:“你如今管辖着十几个‘环世界’分区,有何感想?”
“以前觉得离联邦远真好,现在觉得……反正之后不知道哪天,可能这一切都没了。”昂耶低声道,“就像我的家乡……”
星与人一样,在宇宙的尺度下,只算得上转瞬即逝。
“有时候我会想,为了找回从前的美好岁月,我居然在曾期待过的未来中浪费了那么多年。”他说,“少年时的我可不是这么想的……那时候的我满心希望,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和我认定的同伴一起……
“现在看来,我那时的想法主要还是走我自己想要的人生,而不是‘同伴’。”
雷廷知道这家伙说的‘同伴’是谁。这让他歪头眨了眨眼,倒也没接话。
可昂耶却忽然笑起来,转头仰脸,用他那双被白色真菌填充的‘眼睛’注视雷廷。
“如果通过他来衡量你我,我们恐怕没什么不同。”他说,“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只是他抛弃的过往罢了。”
雷廷短暂停步,没有看他。
“……但他已经死了。”
昂耶又道,他‘盯’着雷廷的侧脸,目光反本能的从那双恒星般的眼旁一扫而过,就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直接作用于精神力的痛苦。
“他死的时候是怎样看你的?”他问,“他求你了吗?还是说,他会微笑起来,摸摸你的脸,像是你给了他一个……解脱?”
能量风的吹拂之中,雷廷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像,纹风不动。
昂耶的笑容慢慢消失。
“……看来他真的死了啊。”他低声道,“你杀了他。”
“我杀了他。”雷廷说,他的声音如此冰冷:“对此,我依然持那个看法:我让他解脱了。这很好。”
“……”昂耶沉默地退开半步。
“即使知道现在的你不会计较没必要的事,正如我的冒犯。因为我对你、对人联都还有用……”
白发男人长出一口气,好像这退避让他避开了一次死亡:“……但实话说,这对我而言,还是有点恐怖。”
“我以为你做过更残忍的事。”雷廷平静道。
“不,我的意思是……”
昂耶微微摇头。
“……这或许算得上一种恐怖谷效应。”他说,“这些年间,你总会让我感觉你不再是那个人,甚至不再是一个‘人’。我见过你年轻时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他说着,忽然苦笑一声:“你当然记得,‘双S’的记忆力超越一切。但那时的你离现在的你太远了。”
是啊,一个热忱、真挚、初出茅庐的战士,一个内心满怀善意的年轻人,一个能让所有人从第一眼看到他就开始信任他的好人。
以上每一条,都与现在的‘阳星’不沾边。
“很多人说你是个圣人……曾经。”昂耶说,“连永戴尔都这么说过。他那时候认为,只要你能正常成长,就一定能成为这片星空的希望。”
“我倒是没听他这么说过。”雷廷说,“大概是因为,现在希望破灭了。”
“不,希望还在。”昂耶反驳的语速很快。
他长长叹息,好像终于放下了什么。
“希望还在。我希望它今在、昔在、永在。”他说,眼周逐渐蔓延出深黑泛红的细纹:“即使我知道,早在当年被自负、傲慢、仇恨与权势蒙蔽双眼时,我就已经注定看不到它了。”
第236章
“……”
雷廷注视着昂耶的眼眶,片刻之后,他缓缓道:“看来这些真菌之间的电信号并未完全断开……对吗?”
‘昂耶’轻笑一声。
“或许你不会相信,”‘他’说,“但你的这位同族心里,的确有某个角落是那样认为的。”
“‘希望’……”
‘他’感叹着。
“……多么美丽的词汇。”‘它’说。
从眼眶边缘,泛红的黑色缓缓蔓延开来,覆盖在那张属于‘阿普顿·昂耶’的脸上。
像一片染血的蛛网。
的确,昂耶曾经所遭受的污染被雷廷烧毁过,但那其实治标不治本。
因为毁灭永远不能直接带来新生,当时被破坏的只是昂耶的部分‘灵思’,这让他原本被勉强控制住的精神裂痕越发扩大。
记忆缺损,人格变化,思维迟缓,能力退步……
时至今日,可以说,如果昂耶死了,其中有六成直接原因在雷廷身上。
但没人会为此而愧疚。
“你似乎并不惊讶……不,你没有丝毫负面情绪。你甚至没有感情。”
占据了昂耶身躯的‘科密斯特’轻声感叹:“多么可怕……‘阳星’,你……”
“你有人格重建了?”雷廷歪了歪头,轻声问道。
“并不。这只是一个现有的新人格在与你进行对话。”对方说着,微笑着伸出手来:“您好,‘阳星’——我是‘希萨’。我想你一定知道……”
……‘希萨’。从‘希瑟’的尸体上长出的,异魔化的银河内‘科密斯特’新原株。
雷廷看也没看那只手一眼。
“异魔。”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你感染了它。”
他断定道。
显然,‘科密斯特’与银河内分体重建链接的代价,就是品尝了一波这片棒旋星系的特产……
“我只是让它走进了黎明前的黑暗。”‘希萨’笑道,“正如你的这位下属一样……”
它抬手,施施然从昂耶的眼眶中挖出一朵白嫩的菌菇来。
“……这就像飞行,拔升前先下坠,会让力与速的配合更加完美。”
它柔声叙述,对真菌伞盖落下一吻,将它递向雷廷的方向。
“‘堕变’,这是一个恩赐,来自一份宽宏的爱与求生欲。
“不要拒绝它,‘阳星’,你让你的恋人逃避这份命运,我们可以谅解。那时的你还不明白它的意义。但你不能再继续下去……你是我们最看重的人,你知道的。
“加入我们,你将得到了解一切、统领一切的机会。”
雷廷微微眯眼。
自从让‘不动’淹没自己的感性之后,他很少表现出这样的不悦了。毕竟如果要让它看起来没那么虚假,还稍微有点考验演技。
“别伪装,‘阳星’,你其实并不在意阿普顿·昂耶的死活……不,对你而言,他这种恶徒迟早要死,能引出我来,也算他死得其所。”
‘希萨’笑道。
“你心怀大爱,‘阳星’。相比‘我们’,你真正选择了一条与万物为敌的道路,并希望藉此拯救万物。”
“你的‘无我’让自己被反感性、反生命、反自我的,纯粹的理性主导了,如今如果让你分化出一千个个体,其中会有九百五十个毫无人性……
“我猜你的精神世界里层甚至没有自己的影子,对吗?你根本没想让自己活下去,因为只要你维持着这样的状态长存,不出三百年,你就会成为新的‘灾难’……”
它注视雷廷,眼中满是欣赏。
“‘牺牲一切也要达成目标’,这种行为唯有让自己成为矛头的人做来才有说服力。”
它感叹道。
“超能者是好用的武器,你自己尤其如此。为了更好的未来你什么都可以牺牲,你自己尤其如此。”
“这是‘科密斯特·希萨’根据阿普顿·昂耶的人格记忆库中对你的侧面建模而做出的推测,请问是否正确?
“要我说,你这样的个体就该加入我们,并成为我们的主导人格……相信我,如果得到我们的力量与算力辅助,你无论要做什么,都能更快、更好、更完美的达成目标。”
“……”
雷廷微微偏头,挑了挑眉。
他没有回答,只是从容地抬手伸向那朵菌菇,却在半空中陡然加速,出手如电,猛地一握!
‘咔!!’
一阵令人牙酸的断骨声响起,重钳般的大手握断昂耶臂骨时就像捏断一根饼干棒。
一阵剧烈的疼痛炸上脑海,真菌从未体会过的痛楚被其机体忠实的模拟,一股脑冲散了思维能力。
‘希萨’短暂的头脑空白——虽然它并没有头脑这种东西,它每一个基础结构单位都是思维器官。
而当半个呼吸后,它靠着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反应过来时,就惊骇的发现自己在那股强悍力量的控制下往前倾斜,几乎和‘阳星’脸贴脸了。
它本能的想逃离或转头。它知道‘阳星’在这种情况下很可能直接封锁空间,但这一招对精神力没——
——金色的。
——日轮。
——光辉。
——【爆发】。
遥远黑暗中,城市废墟之上,高塔里的‘希萨’闷哼一声。
在周围看过来的几道身影注视下,它像被当头敲了一锤似的仰面翻倒,面貌破裂崩散,迅速化作一大束扭曲的黑色真菌,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即刻就有侵蚀效能奇高的黑色菌毯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但与此同时,金色流光自那菌丛里涌现,似水似火的力量转瞬间顺着前者的蔓延路径追赶了上去。
不出三秒,这一切都无声的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个半径六米的巨大空洞。
“……”周围几道身影目瞪口呆,又过了两个呼吸才有其中一个反应过来,慢慢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希萨呢?”
“别紧张,‘贝奇尔’。”不远处,漆黑高大的身影道。
‘指挥官’转回头来,看着那道巨大空洞。
这会儿它周围的地面正在蠕动着试图自我修复,但偶尔闪现的金色光辉,每次都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打断它。
“她死了。又一次。这会对我们的计划推进造成影响,她做了蠢事。或许从希瑟那里继承的意志仍在影响她,让她无意识试图消耗我们的力量。”
“至于这些光……
“……是‘阳星’,他在向我们宣战。”
“……啊。”被称为‘贝奇尔’的异魔好像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应这话。它眨着脸上不对称的四只眼睛,尽量让自己忽略周围其他‘同事’的眼光,停留在了原地。
——除却最本真的‘照耀’与‘加热’这两重性质外,那道光里并没有什么‘对异魔先天克制’的意味,但它实在太强大了,这会让几乎所有看到它、感受到它的生命发自真心感到恐惧。
因为生命天然拒绝毁灭与死亡。
“我们不能让这玩意儿留在这儿。”一个声音说,“不然我们再怎么转移下锚点,都不会有用。他肯定能藉此抓住我们。”
发出声音的是一颗巨大球体,它由不计其数拳头大小的眼球怪物糅合而塑成。
‘指挥官’微微摇头。
“不。”他意味深长道,“时间快到了……”
他转过头,拍了拍身后巨大的立柱,它顶天立地,整体贯穿了‘坚城’上下,正是这座高塔真正的承重物,也是这座城市存在于此的意义。
此刻,立柱炮口般的顶端内,正有一道刺目蓝光孕育其中。
“……无论是逃避,还是你们的挣扎……对他这种人而言,都毫无意义。”他说,“现在的他还不能离开那片星域,而在这个距离下,他不能远程突破‘坚城’。
“继续你们的工作,孩子们。
“等必要时刻到来,我将亲自狩猎他,还有一切既定的命运!”
………………
…………
‘火酒’好像打了个喷嚏。
不得不说,一团红色着火‘S级’黏液打喷嚏的场面还挺怪的:它先是猛地鼓胀起来,无论是内里的火还是外层的火都一股脑被吸进去,然后僵硬片刻,‘轰!!!!’一声收缩。
于是一整片山脉就没了。即使它的大小相当于三分之一个常规行星表面积,而那团着火的飞行红球其实离它的最高点足有几千公里远。
还好这破地方是个旅游景点,里头做生意的居民早就撤离了。
‘火酒’尴尬的扫视周围,没见有人。
它停顿片刻,收起自己的火直坠而下,钻进下方奇特的、表面被烤焦的绿色土层,身躯细腻的滤过几乎一切物质——或柔软的避开它,直至它又穿过一道毫无拼接缝隙的石质隔离层,接触到一道星环般漫长的金属墙壁。
它沿墙壁与石层间蔓延,不出几个呼吸,就裹住了这整个分区的内壁。
在某个被掩埋十几万年的位置,它以一定频率向内发送最基础的电信号。
不久之后,一道缝隙于此地裂开。
‘火酒’收缩形体,钻了进去。
数十万公里外的雷廷目光一动。
远远地,他听见了金属向他反馈的讯息。那是属于‘星’——或者说,‘银星’的语言。
第237章
“……叛徒……死……”
“……苏醒……”
……‘火酒’这家伙,怎么会‘银星’的语言?它什么不直接与交流对象进行精神沟通?它说的‘叛徒’是什么?
雷廷皱眉。
他没有怀疑对方的意思,但这的确有些令人诧异——难道‘火酒’以前和‘银星’交流过?
另一边,‘火酒’很快谈完了话,内容拢共也没几句,听上去好像在试图唤醒什么以应对危机。
而等到它谈完话出来时,刚从那有大片玻璃化的焦土探头出来,就僵住了。
因为,在两步之外,它看到了磨砂黑面的沉重装甲战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