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雷廷做出这样的行为,这样很可能导致部分民众对他开始抱以“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这种敌意的行为,起因竟毫无其正当性……那么,伊文海勒就会是第一个真正向如今的他拔刀的人!
………………
…………
昂耶倏然抬起了头。
他能感觉到,一个令他痛恨的灵魂来到了这颗星球上。那是他曾经的同门、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少年时的他不可否认的曾对那闪烁星尘寄予厚望与不知掺杂了些什么的珍重……
但最终事实证明,他并不是对方最好的朋友,他的期望也被完全的辜负了。
“昂耶,签个名。”永戴尔说。
他投来了一份关于本次事件后续处理与民众安抚的文件,它显示在昂耶脑海中,后者念头一闪,就在上头留下了自己的电子签名。
但与此同时,昂耶也‘看’到,随同那文件一起投来的还有一个小小的文本文件。
它的内容只有八个字:【少想多做,好好干活】。
昂耶忽然苦笑一声。
“三十年前,您也是这样对我说的。”他建立起一个临时语音通讯,在那里头轻声道,并不介意坐在两人之间看文件的雷廷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多好的忠告,但我没听进去。我怎么就没听进去呢?”
“……”永戴尔闭了闭眼,隔着那道气势如天脊般的身影,转头看向昂耶。
“你从来都听不进任何人的忠告。”他说,“你该是最明白自己为什么斗不过我的那个人。”
说这些的时候,他同样没有避开雷廷,因为他知道,在他发送出那条信息之前,这位‘双S’肯定就知道了一切。
但他们值得敬畏的代理议长并未给出什么反应,而是默许了两个副议长之间的联络。
“你太高傲了,阿普顿。”永戴尔轻声道,“智慧与力量如果只能高高在上,那就是宇宙中第二愚蠢的事。”
“第一是什么?”雷廷边在一套某议员提交的军团整改计划上签字边顺口问——他是真的有点好奇。
“以为自己所向无敌。”永戴尔回答道,“上一个犯这错误的是银河帝国那位皇帝。”
“傲慢。”雷廷点评着,即使他也知道,自己可能并没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永戴尔叹了口气——年轻人总是会忽略一些忠告……或者即便明白其中道理,也还是选择固执己见。
真是充满活力的生活方式。
“好吧。”他说,“我看到了‘星流’接近的提示,议长……这是一场孤胆英雄式的谈判?”
“不。”雷廷说着,从他的位置上站起身来:“这只是我在接收俘虏。”
“您的力量值得一切赞美。”一片陡然到来的安静中,永戴尔的奉承如此谦卑。
“您过誉了。”
即便时至今日,雷廷也还是习惯性的谦虚了一下。
然后,他也没有做些什么对话开始提示动作之类的行为,而是对会议厅内众人道:“通讯网络清洗,星网信息管控,还有一些商业上的事,我这个外行就不管那么多了。”
他说的如此轻巧,就好像他当年没在学校里写过通讯技术、星网架构与商业和军事之间联系之类论文似的。
顺便说,最后那篇论文虽然依然是他一贯的严谨礼貌风格,但内容其实是好好喷了一顿联邦官方让大量商业机构与军校共存这种脑子有病的操作。
“各军团、军校的内部修正我也不该插手那么多。”雷廷向几位军方议员点了点头,这话几乎就是明说‘但如果修正结果不达标,我就得适当插一下手了’:“还有,还是通讯部门……”
他看着目镜里那混沌的黑暗。
“……希望你们早日给出我需要的答案。”
“散会,我们下次再见。”
他消失在一片金光之中。
即便他离开了,会议厅里也还是保持着一种沉重的寂静,那其实是惯性——从站起身的那一刻起,一种来自‘双S’级超能者的恐怖压力就将几乎所有议员都压低了头。
这是一种摆在明面上的态度:这些如今联邦的运行枢纽掌控者们,雷廷不需要他们具有自我意愿,更不需要他们注视他、理解他、揣测他。
他只需要他们遵从命令,然后,去执行。
“……我感觉自己简直就像个扳手。”有个议员悄悄抬头,小声嘟囔:“需要拿来拧螺丝的时候就用一把,不需要的时候就丢进工具箱……”
‘工具箱’里的众人喉头一梗,面面相觑。
伊文海勒的身份很快就被重新注册完毕了。
他曾经的信息档案与公民代码被重启,‘天河’也链接了他目前使用的光脑外机,因假死而无比干净的身份重新与他合二为一,附带‘星流’曾经作为一个守护者与牺牲者的伟大名声,还有他该得的一切利益。
钱、物、重回联邦军官编制……
当‘星流’的ID重新出现在各部门信息库里时,无数人为之而惊呼出声。
当然,与此同时,也有人捏碎了杯子、锤裂了桌面。
公正的对待,应有的补偿……这一切,就像一个突如其来的幻梦。
但伊文海勒并不在意它们。在‘联邦’这个政体内取得的一切他都早已不在乎了,他只想知道,他究竟还能不能回到他善良可靠的战友身边,而他的突陷敌营,又会给反抗军造成怎样的负面影响。
“……‘天河’。”在行星大气层下,被放缓了飞行速度的伊文海勒轻声道:“你在听,对吗?”
“是的,尊敬的用户‘星流’。”‘天河’无情绪的机械声给出了它的回应。
“告诉我,我要去哪儿?”伊文海勒问。
“您的飞行轨迹由管理员‘阳星’控制,变量太大,我无法判断。”‘天河’回答。
“这么多年了,你这家伙还是这样……”伊文海勒长长叹息:“给个可能性?”
‘天河’沉默了片刻,想来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它能开放给一个非管理员用户的算力也不怎么多。
但即便如此,它也还是很快就提交了一个结论:“按照推算,您的目标地点有81%的可能性为:[水滴花园22层2202号]。”
与此同时,伊文海勒的光脑目镜上忽然跳出了一条提示:
【您的好友[珠穆朗玛无限通信]向您分享了:[水滴花园22层2202号次级权限]。】
第175章
伊文海勒:“……”
伊文海勒:“。”
——天道好轮回是吧?!
‘水滴花园2202’可是‘埃南·瓦伦’的资产,五年前雷廷第一次来到这地方的时候,还是他本人分享出去的权限……
“这家伙,到底还是接收了我的遗产?”落进阳台时,伊文海勒哼笑一声。
“不。”‘天河’的机械声否认了这个说法,“管理员‘阳星’并未接收您的遗产,无论是哪一个身份。”
“那这……”
“这间房子还在‘埃南·瓦伦’名下。”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响起,“理论上,他与我之间没有任何可以支撑法定继承权的关系。”
伊文海勒转头。这时候他又能转头了。
他看到了穿着一身整洁常服的雷廷,那高大结实的年轻男人就在天地间弥漫的金色华彩中注视着他……
是的。虽然雷廷依然戴着他的眼罩,但伊文海勒知道,他在注视自己。
那无形的目光,就像画家注视他的画,像收藏家注视他的珍宝,像阳光注视一缕清风,也像大地注视它无垠的天空。
……不,不对。
伊文海勒本能的偏头,避开了那目光。
他能从那里头感觉到珍惜、宽容与爱慕没错,但是,在此之外,在这本质是人看他的爱人的目光之外,还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焦躁、一丝不带厌烦的恨。
因那喜爱与过往而生的恨。
它们就像衣裳里的针,让一个传奇超能战士短暂失语,而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怅然痛楚。
“……‘阳星’,”伊文海勒听见自己在这么说:“你在想什么?”
“嗯?”雷廷挑了挑眉,脸上带起一个笑容:“什么‘想什么’?你指什么?”他慢条斯理道,“您这样表达,我很难理解,伊文海勒·康先生。”
“……”伊文海勒哼笑一声,“你学会像个政客那样装傻了。这很好。”
“为什么会觉得‘好’?”雷廷笑着问,“还有,不进去坐坐吗?
“放心,虽然两年我很少提起当初的事,但没人敢动你的东西。你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家政机器人会打扫它,虽然没法保证一尘不染,但整体还是不错的……”
超能战甲的结构固定机关自动放开,装甲折叠,露出伊文海勒的脸。
他张口欲言,却在那个笑容与心中更大的痛苦之下停顿了。
而雷廷好像也没想得到他的回应,只是自顾自走上前来,随手一揽他曾爱抚过无数次的肩头,那手又很快自然的滑落至腰侧,温暖力量支撑着伊文海勒的行走,在让他几乎不用自己出什么力的情况下就走进了房间——与此同时,这力量也控制着他前行的方向。
对此,伊文海勒没有多说些什么,他明智的保持沉默,将控制权被交还回来的战甲重新收起。
很快,他就同样显露出了一身常服,衬衫、长裤与肃穆的黑外套让他看上去像是准备参加一场葬礼。
“我每年都会回这儿来住一段时间。”雷廷说着,神态自若的走进房间,招呼服务机器人给伊文海勒倒了杯热水:“坐。”
“……”伊文海勒有些僵硬的坐下了。他莫名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客人,又感觉自己像是在相亲。
好吧,两个没意思的玩笑。
但看着雷廷不能更自然的走进半开放式厨房切水果的时候,他的确这么觉得:比起他自己,雷廷更像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放眼望去,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变,也好像什么都变了。
想来他当初在这里有多不像是在‘生活’,那雷廷这些年就为这里注入了多少真挚温暖的生活气息,这样的气息在星际社会不算多见,但他在环世界那些天里,也曾感受到过。
哈,全银河最强的那个人,一个正准备修正并掌控自己整个族群的野心家,其实是个充满生活气息的、温柔且充满善意的人。
伊文海勒也分不清,这到底是个悲剧,还是个笑话。
这样的思绪带来了不计其数的混乱情绪,没几个人能一直忍耐它。
于是,很快,在雷廷端出一盘刀功精湛的水果时,坐在沙发上的伊文海勒有些忍不住了:“雷廷……你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
雷廷躬身把果盘放在桌上,“这个问题,是伊文海勒的,还是‘星流’的?”
“有区别吗?”
“别装傻,伊文。”雷廷笑道。
“……好吧。”伊文海勒叹息着,“是‘伊文海勒·康’在问你这个问题。”
“鉴于‘伊文海勒’和‘星流’有勾结,我的回答是,‘做我该做的事’,比如履行我的职责义务、保卫人们和我自己的生活,与我的爱人在一起……什么的。”雷廷笑着看伊文海勒,漆黑目镜上倒映着灿烂柔软的金色,还有海面似的蓝。
伊文海勒知道自己是被防备的。他敢发誓,如果他给出另一个回答,雷廷说的话也不会和这段话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他叹了口气,道:“你一定有更大的目标,雷廷。”
“是啊,而且我在隐瞒。”雷廷居然承认了,他甚至还往沙发里一靠,翘起二郎腿,理直气壮的道:“我隐瞒了所有人,为什么要单独告诉你?我没有理由告诉你。”
伊文海勒无语凝噎:这话太有道理,以至于他这个比较要脸的人找不着别的理由去问。
别忘记他现在可是个俘虏、是个自投罗网被抓回来的叛徒,雷廷给他好脸色,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过往罢了。
说白了,雷廷现在,是在徇私。
这或许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徇私,事儿做的虽然利落但不够隐蔽,不过也算是达成了目的。
如果伊文海勒只是伊文海勒,他会对雷廷的感情乐见其成,因为他也……算了,直说吧,他挺怀念环世界那段时间的。
而如果‘星流’只是‘星流’,他同样会对此抱以乐观态度——这可是‘阳星’!
如果人联是个游戏副本,那‘阳星’就是其中当之无愧的BOSS,而且一般关卡位置甚至都配不上他,他如果是BOSS,那就一定是坐镇关底送走一群又一群玩家的‘尾王’!
如果能用一份感情就捆住这个人,那谁不干谁傻。
但问题来了,伊文海勒,他既是那个曾经的富家公子‘伊文海勒·康’,又是反抗军——或者说,‘叛军’副本的那个‘尾王’,负责在‘阳星’对面打天下的那个战斗力上的BOSS。
虽然这个BOSS的战斗力一个照面就被‘阳星’拿下了……但立场问题还是梗在他们两人之间。
矛盾由此凝固,难以消弭。
此刻,‘星流’作为战士与斗士的本能在试图给这段感情中掺入更多刻意的利用成分,‘伊文海勒’则在反复告诉自己,不行,不能,不可以。
成功率太低,即使尝试也不会让反抗军得到什么优势……他想。那就少想那些吧,至少——至少,他作为一个俘虏,在今天,不想再伤害这个人了。
而他多希望,他可以不止在今天这么想。
“跟我介绍一下你们的人吧。”雷廷说。
这会儿,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无论坐在哪儿都会尽量亲昵的贴着伊文海勒。
反之,他姿态放松的靠在伊文海勒旁边的沙发里,舒展开自己修长健美的身躯,并顺手解开胸前两颗差点被绷掉的扣子。
而伊文海勒的姿态却没有以前那样放松了,他沉默的低头,双手交握而手肘架在膝头,平静地回答:“我不会给出任何关于他们的信息,也不会回答任何关于他们的问题。”
“意料之中。”雷廷哼笑一声,顺手打开了他的光脑,调出一个界面来,放到伊文海勒面前。
“……?”
伊文海勒一愣,抬眼看过去。
他看到了《银河超能战争》的游戏界面。或者说,角色创建时的取名界面。
而那个角色,就是当年他为雷廷的账号设置的那一个。
他惊愕的看向雷廷。
即使五年过去,无论是身量、气场、能力水平还是个人身份都发生了变化,雷廷也还是迎着他的目光扬起了一个笑。
“怎么?”联邦的代理议长问:“你有取名困难症吗?伊文?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可以试着自己来。”
他意味深长的道:“这可是我玩的第一个游戏呢。”
“……”伊文海勒深呼吸。他几乎是踉跄的站起来后退了两步,死死盯着雷廷的眼罩,忽然感觉他有点陌生。
于是他试图揣测这个年轻人,揣测对方到底是在怎样的一种心理状态下,才干出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一个短生种,为了某种原因,将自己光脑中的某个软件停滞在它的某个界面,五年。
伊文海勒盯着那台光脑,忽然想起,上次在远空中见到雷廷的时候,他戴的光脑外机,其实不是这一台。
比起这台已经有点开始过时的仪器,那是一台更新且更好的外机。
那么……
“……你特地把它留到现在?”伊文海勒哑声问道,“为什么?这游戏大约每两年半会维护一次……你是怎么把它停留在这里的?”
他心中第一次真正对雷廷升起了一丝恐惧。那恐惧不是之前那样对更高位超能者力量压迫产生的本能反应,而是……对这个人,和那颗曾经堂皇如太阳、现在却好像蒙上了一层晦暗迷雾的心。
“……”雷廷歪了歪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我给了他们更好的服务器状态维持技术。”他说,“别怕,那是我自己在头两年休假时抽空设计的,没有涉及任何机密文件……”
伊文海勒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雷廷,油然而生一种沉重的无力感,好像无论是心还是肢体,都被什么东西拉着在往下坠似的。
或许是恐慌,也或许是愧疚。
房间里,俊美高挑的男人慢慢后退,金发下有细碎银丝在灯光中闪烁。
“你不喜欢?”雷廷起身,轻声问道。
他说话时,脸上还是带着一丝笑的。但伊文海勒完全笑不出来。
他退到了他当年亲自购买安装的隔架墙旁,下一刻,一道金光闪过,雷廷陡然闪现至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低头,目镜正对那双带着皱纹、灰暗、疲惫与动荡惊惶的眼。
如此美丽。他想。
然后,他抬起手,从容的接住了一个从架子上掉下来的东西,转头垂眼,看着眼前那片蒙蔽它的黑暗。
“实话说,我想过很多遍你回来时的景象……”
高大男人呢喃着,声音低沉柔和,肩头滑落一缕漆黑长发。
“在一万种想象中,你有一万种不高兴。因为你还有你的未竟之业,即使回到我身边,即使延长了寿命,只要你的战友还没死、你们的队伍还没散,你都会无限的惦记着他们,惦记着你离开我而在他们之中一同战斗的日子。”
他说话时,裹着手套的拇指慢慢抚过手中那亮光闪闪的漂亮小玩意儿,粗糙面料细腻的爱抚一个带着金辉的咬痕。
“我知道,你留在这儿会很不高兴,你会愤怒、会焦躁、会恐惧、会担忧,而且还会试图放松我的警惕心,然后找机会逃走,再也不靠近我。”
雷廷说着,慢慢俯身,声音越来越低,也离伊文海勒越来越近。
“‘星流’的光不属于联邦,你是被勉强的。你早就不爱这儿了,所以离开它的时候,与离开我一样简单。”他说,“你知道吗?在你走后,我看了很多娱乐性的东西,而在那之中,每个关于‘爱’与‘性’的故事都在告诉我,人生在世,总有些事你不能强求……
“……但我想,我不能听他们的,我不能放开……因为我根本放不开。”
“……”
伊文海勒浑身僵硬的靠在架子上,仰头看着那令人畏惧的‘X’形眼罩,还有其下棱角分明的下半张脸。
抛开超能力与地位,无论是头脑还是外在,雷廷都堪称性感且充满吸引力,而伊文海勒正是这世上最多感受过他这份奇异的内在力量的人。
但这一刻,一种难以克制的慌乱,让他在无法维持自己‘即使是阶下囚,也不算失态’的形象,并本能的回避了这份力量。
因为他看到了雷廷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枚金光闪闪的合金工艺品——
——那是一颗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你知道吗?我面对着一个复杂的外部情况,这世界没有给我柔和下去的机会……有些东西要坠落了,它要离开我了,而如果离开我,它很可能,或者只能摔碎在地上。”
雷廷附在伊文海勒耳边,低声呢喃。
“那么,现在,就算强求是错的,那我也只能错下去了,‘叔叔’。
“不,这么说的话,属实有点虚伪……
“倒不如说——”
他侧头吻了吻伊文海勒的眼角,引动怀中身躯一个颤抖。
“——我就要强求。”他说。
第176章
一千八百多个日夜,那颗被雷廷亲手处理掉的苹果自然早已腐作尘泥。
就像他们之间曾经那单纯和平的假象一样。
为追查一件事能亲自按律法处理了四千多个问题官员,却又在无果后冷酷而果决的暂时放下这个问题……
这样的一个人,他在环世界却是那样温和到过分的态度,真的合理吗?
他真的会忽略那伤害与背离吗?忽略他经历过的、遭受过的那一切?
——当然不会,就像他同样不会忽视他的同胞所经历的痛苦一样。
所以,现在,事态终于展露出了它最危险的模样。
伊文海勒线条优美的喉结微动。
在身体自行酝酿的惊畏中,他久违的再次感受到了那份隐匿已久的控制欲,只是这次,他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得到束缚。
雷廷知道伊文海勒的紧张。
从一开始,他的精神力就裹在对方身边,严丝合缝的保持着适当距离。
毕竟他的精神力对其他人而言实在危险,而就算是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他也不是很想让伊文海勒感受到痛苦。
“你在害怕我……伊文。”雷廷轻声道。他边说边抱紧了伊文海勒,品味那份活生生存在于怀抱中的本能战栗:“为什么?”他明知故问。
“……”伊文海勒沉默不语。即使他知道,这时候沉默,好像又不算明智了。
雷廷又笑了起来,这大概是他近些年笑容最多的一天。
“你在动摇。”他说,“但不是动摇你的理想,而是动摇你对我的看法。”
伊文海勒的呼吸放轻了。
“这世界变化太快,有时候只是一个瞬间,你就会发现,你眼中的过去与未来,都展现出了另一个你从未预料过的模样。”
雷廷感叹着,他闭上眼认真的享受这一刻的拥抱,即使其实只有他自己在抱。
与此同时,他一捏手中闪闪发光的‘金苹果’,让它化作一圈有缺口的细颈环,慢条斯理的把它按上了伊文海勒的脖子。
“这颗苹果……”他一手控制住了对方条件反射的挣扎,垂眼注视着曾被他落下吻痕的肌肤与璀璨金色交相辉映:“……我的‘星流’先生,为什么你在进门时没发现它的存在?这不应该。你作为战士观察环境的素养去哪儿了?
“想想,我本就在把这伤痕向外摆放,难道你认不出自己留下的东西吗?还是说,它换了个材质与颜色,你就不认他了?”
“……雷廷!!!”伊文海勒怒吼着挣扎着试图退开,他少见的终于表现出了自己的愤怒,修长有力的手指攥住那道颈环,在星尘爆散中试图将其碾碎或融入星光:“一个枷锁,一个套环,还是一个项圈?混蛋,你当我是什么?!”
如果是以前,雷廷会听他的话松开手。
但这一次,他拥抱的力道却越来越大。
“你是我的爱人。”在那足以裂金断石的力量之外,巍然不动的高大身影放柔了声音:“别怕,‘叔叔’,我不会伤害你。”
闻言,伊文海勒发出一声冷笑——给一个自由人戴上项圈?这本身就已经是伤害了!
“我后悔曾对你说过那么多。”他咬牙道,“你很擅长伪装……雷廷。连我都被你骗了。”
“也或许我从未真正‘伪装’过,这个词要建立在假象之上。”
而他只是选择性的显露出了一部分自我。雷廷想。
“你这样只会让我担心,伊文。”他叹息着,“有时候,你会被你那宝贵的感性驱使,以至于冲动或失去你的机敏……在环世界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没能发现我的光。”
“……”伊文海勒放射的能量尽数被‘不动’的金光抵消,他气的脸色泛红,碧蓝双眼中闪耀着波涛般的光。
“你的心总会因我而乱,伊文,但这不是你的错误……只是因为,我对你而言也是特殊的那个。”
雷廷轻声呢喃,戴手套的大手隔着衣物安抚伊文海勒的脊背,并用胸腹感受他一起一伏的胸膛:“留在我身边吧,伊文……
“你也难以遗忘我,不是吗?留在这儿吧,你会成为我的手套与枷锁,而我们两个,会一同为人类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
听到这话,伊文海勒一怔,瞳孔猛地扩张,浑身都僵了一下。
——反抗军的口号就是“为了更好的未来”,而这句话……按照往年反抗军与人联之间的作战记录与间谍断联名单来看,它根本不该被人联高层知道!
雷廷,这家伙藏的太深了。
他到底都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更多……伊文。”雷廷柔声道,揽着他的腰,散步似的走向一旁的房间:“但在更多交流之前,我得先休息一下……你或许不知道,我已经快三个月没睡过觉了。”
与此同时,远方的深空中,反抗军舰队正在绕过一个恒星系外围。
“‘星流’在6小时前经过了‘长安’。”一个语音有点男女老少东拼西凑的机械声向索罗·摩根打着报告,“理论上,我们还需要2192年深度航行才能抵达‘长安’,与您的盟友进行信息交流。”
“‘万年’,这周围的星门,确定都关闭了?”脸色苍白的摩根眉头紧锁,与会议桌边的战友们面面相觑,“连一个诱导力场都没留下?”
“是的,而且,在22秒前,我们的诱导力场投射系统因不明原因产生了损坏。
“目前它的损伤程度为33.268%。如不在下一次太阳风暴前检修完毕并补强外部防护,单只是飞出这个恒星系,就需要耗费26年时间。”
被称为‘万年’的AI提醒道。
“……”
很好,麻烦总是扎堆儿一起来。
索罗苦恼的挠了挠头:“距离下一次太阳风暴,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预计在21个‘地球’常规自转周期后,本恒星系将爆发下一场太阳风。”‘万年’回答道。
“我们的二十一天……换成人联时间,420小时?”索罗绷不住了,飞快与周边其他人对视一眼:“怎么会这么短?之前远程测定路线的时候,不是说它在大约130天前才爆发过一次?”
——要知道,就算是当年被人类亲手报销了的始源星系,它的太阳在如今饱经战争与岁月磨难之后,也只是维持着一如既往11年一轮——当然,是始源星系地球的11年——的风暴周期而已!
“具体情况不明。相关区域检测系统已损坏。”‘万年’回答。
“我去看看吧,。”正在把自己胳膊往下拆着玩的技术部主管‘谈何’说,并顺手从自己的机械臂骨里倒出了几颗……糖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