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祟—— by杨溯
杨溯  发于:2023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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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非泽忧伤地说:“哎呀,真可惜。”
本来还以为可以再少一个碍眼的人。
牛哥深吸一口气,又往下爬了一层,已是第四层了。他停在窗户外面喘气儿,黑漆漆的窗户映着他自己通红的脸膛。很快就要下去了,他给自己打气。要是有人一起爬好了,小白那个娘娘腔,胆子忒小。他想着,要不鼓励小白跟自己一块儿?
他仰起头想喊人,忽见趴在天台栏杆边上那一溜人头脸色青紫,压根不是刚刚的姜也那帮人。那些怪脸直勾勾盯着底下的他看,他心惊胆战,低头一看表,指针居然还停留在九点四十。他心中咯噔一下,是表坏了,难怪张嶷让他爬快点,他爬得太慢,现在已经超过了十点!他连忙要继续往下爬,抬头的瞬间,窗户里面的窗帘忽然被拉开了一点儿,一只浊*的眼睛出现在窗帘的缝隙中,刚好对上他的眼睛。
他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后退一步,一脚踩空,幸好绳子绑着他,他没有下坠得太厉害,悬在半空就停了。他竭力去够墙面凸出的窗台,仰头一看,竟看见那些恶鬼伸出青紫色的长手,长而锋利的指甲刮在尼龙绳上,尼龙绳一下子断了一点儿。
他眸子一缩,大声喊:“姜哥,救命啊!姜哥!”
已经走到露天走廊的姜也听见声音回头,张嶷趴在栏杆上探出身子往外看。露天走廊在宿舍楼四层侧面,距离天台有好一段距离。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悬在半空的牛哥,还有天台上伸出来的青紫色尸手。
“卧槽……完蛋了啊……”张嶷说。
话音刚落,尼龙绳断了,牛哥落了下去,只听一声闷响,水泥地上多了一具尸体,鲜红的血液从牛哥碎裂的脑瓜子底下慢慢渗出来。
小白捂着嘴,两眼簌簌落泪。刚刚他要是留下,现在应该也已经死了。
姜也皱了皱眉,转头进入了教学楼。大家走进黑漆漆的走廊,小白亮起紫外线灯,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些脚印已经不见了。教室里黑洞洞的,窝着股阴馊,冷意像虫子在大家的胳膊上爬行。墙上依然是荣誉栏,贴着三好学生的照片和全校的合影,照片已经恢复正常,大家的脸都回来了。只不过,姜也的目光在合影上顿了顿,他看见学生堆里多了个牛哥。其他人面无表情,只有牛哥一脸惊恐。
这里的诡异已经无法用学院的科学理论解释了。
姜也目光转向前方,在14班前面停下了脚步,眉心又皱得更深了。
“怎么了?”小白问。
张嶷蹲下身看地板,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你还记得吧,昨天小也……呃,这位大哥在这儿杀了江老师,尸体就横在这儿,现在怎么没了?”
小白想起来了,转头去14班门口查看,“头也没了。”
“照灯。”姜也说。
小白连忙把紫外线灯取出来,地上映出一溜血脚印,向走廊深处蔓沿。李妙妙趴在地上嗅着味道,向前走了几步,仰起头嗅了嗅空气。
“臭肉、来了。”她说。
走廊尽头的黑暗里,出现了一双穿着西装裤的腿。张嶷拔出了尸阿刀,李妙妙劈手夺过他的刀,把他推到自己身后。张嶷没办法,又掏出自己的骨灰烟斗,拿出打火机点燃。姜也和靳非泽都站在原地,等着那人步入手电筒的光下。
他缓缓走来,一张阴沉的中年男人脸暴露在大家眼前。小白瞪大了眼睛,张嶷使劲揉揉眼,反复确定自己没看错。
江老师道:“你们怎么乱跑?快回宿舍。”
“……江老师,”张嶷问,“你不是死了吗?”
“呸呸呸,”江老师怒了,“小孩子,说什么胡话,怎么能咒我死呢?”
姜也忽然上前,扯开他的衣领,他的脖子好好的,什么痕迹也没有。
江老师捂住自己的衣服,惊疑不定地看着姜也,说:“你干嘛?”
张嶷也上前把了把他的脉,这家伙有心跳,有体温,有呼吸,竟然是个活人。张嶷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说:“他是活的,是人。”
“你们说昨晚你们杀了他?”靳非泽歪了歪头。
“不是我们,是小也,他现在变得可暴力了。”张嶷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他还是小也的话。”
“那很简单,”靳非泽笑道,“再杀一次,这次守着他的尸体,看看他还能不能活过来。”
张嶷:“……”
真的要这么干吗?感觉太暴力了,他们会不会被学院处分?
他正思忖着,江老师忽然暴起,一头把张嶷撞开。围着他的有姜也靳非泽和张嶷,他眼光还挺毒辣,挑最弱的下手。张嶷被他撞得七荤八素,四脚朝天。他夺路就跑,姜也迅速追了过去,只见他身影一闪,脱兔似的窜进了女厕所。
安全条例上说厕所不能进,姜也停在了入口。里面有两条通道,一左一右,墙上贴了厕所的标识,左边是教职工盥洗室的标识,右边是女厕所。刚刚江老师头也不回,直接蹿进了女厕所。
“害怕了?”他身后,靳非泽笑着问,“求我,我帮你呀。”
张嶷气喘吁吁地赶到,“别进女厕所!你们那么聪明,应该已经发现了吧。我们都已经发现即使是晚上的教学楼和白天的宿舍也不一定绝对安全,为什么安全条例没有写清楚?我认为,安全条例教我们躲避的对象不是那些普通的鬼,而是这所学校的厉鬼。”
小白也在大喘气,问:“厉鬼?”
张嶷道:“就是那个把学校里的人都杀光的家伙。”
姜也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安全条例描述了它的活动习惯,白天在教学楼,晚上在宿舍楼。此外,还会随机出现在厕所。”
小白又问:“那江老师怎么跑进去了?”
“或许他有规避措施?”张嶷摸着下巴猜测。
“你们一时半会不会走吧?”小白问,“我能不能进去上个大号?”
现在有人保护了,他不是很想随地拉大便,太尴尬。
“去吧,等你。”张嶷挥挥手。
小白往左拐,推开教职工盥洗室,踏进门中。厚重的门吱呀一声关闭,姜也蓦然一惊,道:“坏了。”
“怎么?”张嶷问。
姜也走到墙边,查看了一下两个厕所的标志。张嶷也凑过脸来看,发现两个标志底下都有白色的贴痕,这意味着标志曾经被挪动过。
张嶷瞬间明白了,“江老师更换了两个厕所的标识!左边是女厕所,右边是教职工盥洗室,所以他才果断进了右边的厕所!卧槽,那小白不是危险了!”
靳非泽靠在墙边,漫不经心地问姜也:“你要救他?”
姜也顿了顿,道:“我不喜欢他,救他是因为不能见死不救。”
“咦,”靳非泽疑惑地歪了歪头,“我说你喜欢他了吗,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
姜也:“……”
靳非泽的心情好像好了一些,笑吟吟道:“好吧,我允许你去救他。”
姜也扭头要进女厕所,还没来得及推门,女厕所厚重的铁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靳非泽拽着他的后领把他拽了回来,低声道:“关手电。”
张嶷反应极快,迅速关了手电筒,同李妙妙缩在一块儿。靳非泽抱着姜也,姜也挣扎了一下,靳非泽的手臂铁钳一般锢着他,让他动弹不得。一个呕吐声蓦然响起在门那边,哗啦啦的,听着怪瘆人的。
张嶷说:“只有一个鬼,问题不大。”
等呕吐声消失了,靳非泽让李妙妙把毛绒兔子背包放下来,取出里面的无人机。他打开无人机上的灯,姜也找了个扫把把女厕所的门顶开,让无人机通过厕所。靳非泽遥控无人机,摄像头排出厕所内部的景象,一进门是洗手池,往里走两边都是一格一格的坑位。墙上黑乎乎一片,不知道糊着什么玩意儿,似乎有东西在里面蠕动,起起伏伏。
无人机进入第一格坑位,里面什么也没有。无人机又进入第二格、第三格、第四格,依旧什么也没发现。小白好像凭空失踪了,不仅没有听见声音,也没有看见人。靳非泽很有耐心,操纵无人机进入下一格。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格没看了。
无人机向前飞行,拐弯,摄像头照出最后一格的景象。小白坐在马桶上,肚子上横亘着一道狰狞的豁口,鲜血淋漓。
张嶷别开脸,叹了口气。
在这种地方,一步走错就完蛋。
小白的手指动了动,抬起血糊糊的脸庞望着无人机的方向。
“救救我……”他的声音气若游丝。
张嶷道:“鬼不见了?要不现在救人?”
姜也拧眉,“等一等。”
靳非泽操纵无人机后退,监控屏幕忽然被什么遮挡住似的,一片漆黑。
“怎么了?摄像头坏了?”张嶷问。
“有东西遮住了镜头。”
靳非泽调整摄像头的焦距,镜头视角变大,镜头能照到的边缘扩展了许多。这时大家看见,屏幕中央出现了一个完全漆黑的人影。
不用说,那肯定是女厕所里的厉鬼。
姜也摘下墨镜,视野里的景象一下变了,地板变得扭曲,墙壁凹凸不平,一切光影都离奇古怪,犹如潜伏的怪物。这是第三只眼的作用,它能看见真相,看见一切恶鬼,和祂投射在这个世界的倒影。有好处,也有坏处。世界变得诡异、可怖,正如祂一般。因为祂的倒影,连正常人的脸都变得惨白丑陋。
一般人如果看见这样的世界,恐怕不用多久就会变得疯狂。姜也虽然心志坚定,但面对如此诡异的世界,也无法忍受太长的时间,所以戴墨镜遮一遮。墨镜是特殊制造的,左眼的镜片完全漆黑,可以挡住金瞳的视线。
他看了圈周围,确定没什么奇怪的东西潜伏在他们身边,转头看向靳非泽,正要交代等会儿的救人计划,却一下顿住了。
所有人都那么丑陋,只有靳非泽光彩依旧。这个家伙的美丽太热烈,就算是祂的倒影也遮不住他的俊美,仅仅在他脸上挡了一层薄纱。他的眉目朦胧了些许,却也因此添了点古画般的神秘。
姜也定定望着他,他察觉姜也的目光,微微侧过脸。
姜也微微咳嗽了一声,从腰后取出手枪,道:“我火力压制,你们救人。”

第97章 厕所女尸
姜也率先冲进厕所,在金瞳扭曲离奇的视野中,他清楚地看见天花板上趴着个面目狰狞的女尸。那女尸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校服裙,长发低垂,倒挂在上面。姜也瞄准她射击,她被打得掉进左边一个坑位。
“救人。”姜也低喝。
女鬼掉落的厕所隔间传出凄惨的哭声,声音破碎,呜咽不绝。张嶷和李妙妙从他身后冲出来,直奔最里面的隔间,一把把人事不省的小白给拉了出来。姜也持续火力压制,女尸一探头姜也就点射。姜也现在的枪法很准,可朱砂子弹打入女尸的脑袋,只能逼退她些许,根本无法伤及根本。
姜也收了枪,女尸从厕所隔间爬出来,姜也一脚蹬上墙面,凌空飞跃而起,膝盖顶着女尸的背部将其跪压在地。女尸四肢乱颤,姜也先拗断她的两手,又取出手枪打断她的双腿,她终于无法挣扎,姜也的枪口抵住她的脊背,打出最后一枪。
四肢和脊柱都废了,女尸爬不起来了,哭声也停了。姜也站起身,回头看李妙妙和张嶷,淡淡道:“好了。”
张嶷望着姜也,嘴角抽搐。
“你确定?”
张嶷指着他背后,他皱着眉转回头,便见那女尸痉挛着身子翻过来面朝上,浑身发出咔咔怪响,四肢麻花似的弯折,又慢慢恢复原状。她挺着腰在姜也身前站了起来,浊*的眼睛一眨,一条细小的黑影在她的眼白上一闪而过。
那是……螾?
女尸又开始了呕吐,吐出许多黑漆漆的东西。
姜也来不及看她吐的什么,厉声道:“撤!”
李妙妙背着小白冲出厕所,姜也也倒退撤出。那女尸手脚并用,爬到了厕所门前,匍匐在地,露出阴森森的半个黑脑袋。她穷追不舍,根本没有放弃的意思。这厉鬼十分凶恶,弄不死也弄不废,非常难缠。小白重伤,不宜颠簸,必须找个地方给他缝针。
姜也子弹打空了,靳非泽在他身后接续开枪。他一面换弹匣,一面道:“进盥洗室!”
张嶷打开盥洗室的门,探头往里一看,江老师已经不见了,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口敞着盖儿,露出黑乎乎的管道,那家伙明显是爬通风管道跑了。现在顾不得其他,张嶷先把李妙妙和小白接了进来,然后探出头喊靳非泽和姜也:“你们快点!”
朱砂子弹对女尸的杀伤力太小,她不躲不闪,顶着弹雨爬出来,嘴里不停狂呕。
她和姜也靳非泽的距离太近了,他俩没有时间进盥洗室再关门,一定会被女尸截住。姜也道:“你进去,我引开她。”
“如果我拒绝呢?”靳非泽不动身。
“服从指挥。”姜也声色凌厉。
“忍你很久了,小也,我讨厌别人命令我。”
“我不是姜也。”
靳非泽笑了,“那你凭什么命令我?”
女尸蓦然暴起,朝姜也扑了过来。她锋利的长指甲穿过弹雨,在姜也肩上划过。淋漓的血珠飞入空中,姜也侧身避开女尸的冲撞,斜刺里靳非泽却忽然踹出一脚,直接把他踹进了盥洗室的铁门。
姜也眸子一缩,眼睁睁看着靳非泽与女尸在窄小的通道里面对面而立。女尸要冲门,靳非泽抓住她头发,把她掼回女厕。靳非泽还有闲情朝他眨眨眼,悠然自得地微笑,“等我回来,再乱跑就废了你。妙妙,看住他,关门。”
李妙妙一拉铁门,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像把小刀似的拉着耳膜,门缝细窄的视野里靳非泽身影一闪,消失在通往走廊的拐角,女尸手脚并用追了上去。李妙妙阖上铁门,扣上门锁。
张嶷看姜也一直盯着门,道:“放心啦,阿泽不会有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是凶祟,很牛逼的。”
李妙妙蹲在姜也跟前,黑葡萄似的大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姜也看。
姜也把她的头转开,她又转回来,继续盯着姜也。
“你干什么?”姜也拧眉。
“嫂子、说,”李妙妙很认真,“看住、哥哥!”
“阿泽让她看着你,她就会一直看着你。虽然你是……好吧,曾经是她哥,但她现在好像更听阿泽的话。”张嶷低头查看小白的伤势,“兄弟快来救人吧,你会不会急救包扎?”
李妙妙把她的背包递给姜也,这背包是个巨大的长耳毛绒兔,姜也找不到拉链。
李妙妙把藏在兔毛底下的拉链拉开,“嫂子、送的。”她眼睛亮晶晶,“限量、款!”
姜也:“……”
姜也在里面翻到了医疗包,给小白的伤口做紧急处理。幸好这家伙自己压住了伤口,血流得不算多,应该不用输血。姜也给他打了一针麻药,把伤口缝合。
小白流着泪说:“谢谢你们……”
张嶷拍拍他,“安心睡吧小老弟,咱可是大大的好人,绝对不会抛下你。”
姜也靠在门边听外面的声音,门外一片寂静,贴着门也听不到半点声音。靳非泽让他们在这里等他,以免失散,他们决定暂时在盥洗室休息。张嶷上了个厕所,眯了一会儿。姜也坐在地上闭目沉思,刚刚他在女尸的眼睛里发现了螾,经书上说螾断成两截还能自己拼回去,难道让她骨头复原的是螾?江老师“死而复生”,难道也是因为螾?
各人有各人的心事,只有李妙妙恪尽职守,盯着姜也,两眼瞪得像铜铃。
休息了半个小时,门忽然被敲响。
“开开门呀,我回来啦。”
是靳非泽的声音。
张嶷跳起来,说:“我就说他不会有事吧。”
说着他就要开门,姜也拽住他衣领。
“咋了?”张嶷问。
姜也低声道:“条例第7条,任何人敲盥洗室的门都不能回应。”
“可是这是阿泽……”
姜也镇静自若,“真的是他么?”
“开开门呀,怎么不开门呀?”外面的靳非泽又出声了。
听这个语气,确实有点怪怪的……但是靳非泽有时候就喜欢搞怪。张嶷看见门缝儿里有影子上下腾挪,似乎是门外的人贴着门缝,试图偷窥里面的景象。张嶷也贴在门缝儿上看,还没来得及看清,门猛地一震,外面的人在踹门了。
靳非泽的声音逐渐破碎,变得扭曲尖利,“怎么不开门!婊子、贱人,快开门!”
张嶷吓了一大跳,抚着胸口压惊。这肯定不是靳非泽,好险好险,幸好没开门。
外面那东西踹了一会儿门,见里面没人理它,嘀嘀咕咕地走了。盥洗室终于安静了下来,小白瑟瑟发抖,缩在李妙妙边上,李妙妙从包里掏了掏,给了他一块山楂糕。小白感动得快哭了,道:“谢谢。”
他撕了塑料袋咬了口山楂糕,齁甜齁甜,可能吃完这块他就要得糖尿病了。
靳非泽还没回来,大伙儿等得越发心焦。又过了十多分钟,门再次被敲响。
“开门,是我。”是靳非泽的声音。
张嶷没动,眼巴巴看着姜也。
姜也望着门的方向,神色平静。
“开门,”靳非泽又敲了敲门,“啧,那只女鬼又来了。小也,妙妙,快开门。”
靳非泽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女尸呜呜的哭泣,声音很小,似乎和这里尚有段距离,但正在慢慢逼近。张嶷紧张地站起来,道:“这次一定是了吧,鬼在追他,我们得给他开门!”
女鬼的哭声蓦然变大,似乎顷刻间逼近到门前。靳非泽催促道:“快开门!”
李妙妙也站起来了,神色狰狞,十分焦躁不安。张嶷看姜也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什么态度,叹了一声,伸出手就要开门。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摁住他,他侧过脸,对上姜也镇静的异瞳双眸。
门砰砰直响,似乎是在打斗。底下的门缝里渗出深红色的血液,他们听见靳非泽气若游丝地说:“真的是我……姜也,再不开门,你就看不见我了。”
张嶷急了,“真的是阿泽!”
“不是他。”姜也斩钉截铁。
那鲜血如火苗,烙得张嶷眼睛生疼,他开始怀疑姜也的判断,“你把他忘了,怎么还能分辨出他是不是阿泽?”
姜也沉默了几秒钟,道:“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心里有一种直觉,他就是知道。
张嶷气笑了,“要是外面真的是阿泽怎么办?小也,虽然你觉得你不是小也,可我告诉你,阿泽死了,你一定会后悔。”
眼看张嶷临近动摇的边缘,一脸犹豫不决的样子。姜也皱了皱眉,劈手把他打晕。他软绵绵地趴了下去,姜也把他放在马桶边上,回头看小白。门口的鲜血依旧在往里渗,姜也的目光带着探究,似乎在判断这个人会不会像张嶷一样想要开门。小白对上姜也冷冰冰的目光,抖了一下,道:“我听你的,别打我!”
姜也又看李妙妙。
李妙妙眨巴了下眼睛,握拳道:“永远、相信、哥哥!”
等门外没动静了,姜也接水把张嶷浇醒。张嶷摸着自己的后脖子,哭丧着脸说:“我遇见你和阿泽真是前世作孽。”他看了看门,说,“现在没声儿了,能开门看看了吧?万一阿泽倒门口了呢,你还能给他收尸。”
“你还想开门?”姜也皱眉。
张嶷瞧他变得冷漠的目光,打了个激灵,拼命摇头,“不开不开,反正他是你老婆又不是我老婆。”
他冷声道:“我没有老婆。”
“呃,”张嶷问,“那他是你老公?”
姜也:“……”
“你们在吵什么?”
头顶蓦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家齐齐仰头,只见靳非泽从通风管道口吊了下来。
张嶷:“……”
靳非泽稳稳落地,长发飞扬。他拢了拢自己的头发,重新扎了一遍。张嶷上上下下打量他,终于确定这才是真正的靳非泽。姜也的判断没有失误,刚刚如果开门,他们就要和恶鬼面对面了。
“你太迟了。”姜也道。
靳非泽眉眼弯弯,“很担心我么?”
“没有。”
靳非泽的目光落在他肩头的伤口上,“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包扎?”
“小伤。”姜也抬头看了看通风管道,“我们从这里走。”
他踩上马桶正要上去,被靳非泽拦腰抱了回来。
“你干什么?”姜也一惊。
“妙妙,照灯。”靳非泽道。
李妙妙对着他俩打起手电筒,靳非泽要脱姜也衣服,姜也不肯,靳非泽的目光瞬间变得危险了起来,直接把他的黑色短袖从肩膀处撕开。嘶拉一声响,布料破碎,他白皙的肩头暴露在手电筒的光下。他是劲秀如松的身条,锻炼得宜,沟是沟,块是块,又不显得壮硕。粲白的灯光如潮水,窝在他的锁骨上,勾勒出他刀刻一般的肌骨。肩头上有一道细窄修长的伤口,的确不重,但也流了些血。
“松手。”姜也的声音变得冷厉,仿佛浸了秋霜一般冰凉。
他正要动手把靳非泽推开,肩膀蓦然一热。这混蛋竟俯下身舔舐他的伤口,只见他伸出舌尖,一点点舔净他的血液。姜也愣住了,伤口有点疼,又有点麻,仿佛有一股电流自肩膀打入身体深处,脑子一片空白,浑身陷入僵硬。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被唤起,发芽,长大,一发不可收拾。
一旁的张嶷默默捂住李妙妙的眼睛,“儿童不宜,儿童不宜。”
说实话,张嶷莫名其妙觉得,自从靳非泽出现,姜也就越来越像姜也了。
小白也自觉捂住眼。
姜也被靳非泽舔得手脚发麻,连心尖都在簌簌颤抖,费了好大劲儿才重新唤回麻痹的理智,用力把靳非泽推开。
“你到底在做什么!”姜也咬牙。
靳非泽舔了舔嘴角粘的血,那是姜也的血。
他微笑着,在姜也耳畔低语:“给你治伤啊。”
清浅的呼吸像羽毛,毛茸茸的,隔空挠着姜也的心房,姜也的心跳被冻结了一般,停住了。靳非泽不肯放过他,溶溶目光在他冷峻的眉宇间流转,最后在他的金瞳上停滞,逐渐变得深邃,“眼睛还疼吗,要舔一舔吗?”

第98章 女校档案
姜也用力把他推开,踩上马桶,用力一跳,扒着通风管道上了天花板。《安全条例》里有很多坑,比如它没有提到夜晚的教学楼并非绝对安全,也没有提到既然盥洗室门口会出现鬼怪,那么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开门。这是姜也不开门的原因,靳非泽当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干脆不走门,从通风管道爬进来,姜也也准备这么出去。
他们把小白接上来,穿行在狭窄的通风管道里。摘下了墨镜,姜也的金瞳可以看见江老师逃跑留下的痕迹。那个老师身上分泌一种奇怪的粘液,凡是他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这种粘液。正常的人眼很难发觉,但是在金瞳的视野中,姜也可以清晰地看见漆黑扭曲的通风管道里有发光的怪异痕迹。
粘液痕迹在档案室的通风管道口消失了,姜也伸出手电筒观察下方,下面满是书架,堆满了密密麻麻的档案资料。姜也跳了下去,搬来一张椅子,李妙妙跳在椅子上,又仰头把小白抱了下来。随后,张嶷和靳非泽也跟着跳了下来。
姜也举着手电筒,循着粘液痕迹停在一个书架前,抬头一看,便对上一双阴鸷的眼睛。手电筒照上去,这双眼睛犹如两粒鬼火,森森反着光。张嶷从后面走过来,差点吓了个趔趄,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书架上放着江老师双目圆睁的脑袋。
“有人杀了他?”张嶷惊疑不定。
姜也端详这颗头颅,脸色凝重。
“有头,没有身体。”他道。
张嶷举着手电筒四下看,没有发现身体。这学校除了那厕所女尸,难道还有什么恐怖的厉鬼,把江老师斩首,头颅留在这儿,身体不知拖到哪儿去了。书架另一侧传出小白低低的惊呼,几人过去一看,只见角落里堆着两具腐烂的尸体。
“这是麻花的同事,”小白捂着嘴道,“他们出去找路就失踪了。”
他忍着腹部的疼痛,仔细看了看角落,松了一口气道:“大王不在这儿,是不是说明他可能还活着?”
张嶷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头表示安慰。姜也蹲在地上仔细查看,没有粘液痕迹了,他一时间失去了方向。其实还有一个选择,那具女尸身上也有螾,可以挖开她的脑袋看一看。但是那具女尸的攻击性太强,打又打不废,一个人恐怕难以制服。在场的人里,只靳非泽和他的妹妹能帮忙,可若他不允许,恐怕妹妹也不会帮忙。
要向他求助么?姜也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那个百无聊赖闲逛的家伙,想起他舔自己肩头的模样。
心脏停跳了一拍。
算了,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张嶷说:“这里有水南女校的档案,要不要翻翻看?如果查清楚水南女校沦为禁区的前因后果,说不定能帮你找到螾。”
姜也翻看档案室里存储的校刊,好几期都在说学校虫患的事。
“宿舍惊现大黑虫,学校不作为引起众怒。”
校刊上大多登载学生的优秀文章,比较有用的信息只有这么一条。墙上还贴了几张报纸,说的是同一件事——
“同仁医院一具女尸离奇失踪。”
“失踪女孩的父亲悬赏寻尸。”
张嶷那边找到了一张SD卡,标识的日期是这档案室里所有档案日期里最新的,2010年5月31日。小白正好有一台数码相机,姜也把SD卡插进相机,相机里多了五个视频。点开时间最早的一个,黑暗的相机屏上有了画面。
画面中心是一个面容苍白的女孩,似乎被什么人围困在墙角,低着头瑟瑟发抖。
“你妈妈不是学校的清洁工吗?宿舍有虫子,为什么不管?”画面外伸出一只手,用力点着她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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