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让若有所思垂下头:“那真正的季小野呢?为什么那家伙会变成季小野?”
祁究摇头,脸色微沉:“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秦让:“那…台上那个女助理…难道是认识的人吗?”
祁究转向他,笑道:“你认为,最看不惯冒牌货季小野的人,会是谁呢?”
舞台上。
魔术师重新站在聚光灯下,他鄙夷地看了眼散落在地的尸块和内脏,啧声道:“真是非常遗憾呢,如此令人期待的安可表演,竟是以这样无聊的方式收场。”
他耸耸肩,然后用魔术杖嫌弃地拨开脚下尸体,“记住哦,只有成功的表演才能称为魔术师舞台上的美学,我们喜欢美丽的事物,无趣的意外和死亡是表演者的失格,死亡的惩罚将由‘失格者’承担。”
魔术师的讲话验证了祁究的猜测,棺材里的“影子助手”被切割,所有的伤害将反弹到操纵魔术的玩家身上。
“我想,我的助理也会同意这个观点。”说着,魔术师重新将被电锯切断的棺材拼合。
玩家的血水早已蔓延至放置棺材的地方,乍一看去,有种棺材漂浮在血水上的错觉。
在棺材拼合完毕后,魔术师一把掀开棺材盖子,穿着黑色晚礼服的女助理完好无损站了起来。
她提起裙摆避开满地肮脏的血,随着魔术师跟观众们做了个谢幕的姿态。
“这场安可表演虽然失败了,但还是十分感谢愿意捧场的各位。”魔术师脱下礼貌,随着助理一同鞠躬。
随后,在满场观众的注视下,戴着面具的女助理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捡起地上那叠被蜕下的皮囊。
她双手托起这副皱巴巴的皮囊,在聚光灯的照射下,小心仔细地用黑色晚礼服擦掉皮上脏污的血渍,又轻手轻脚一点点将其展平。
隔着面具,聚光灯没办法将她此刻的表情展现给台下观众,但她的动作里传达出了某种极致的悲伤和怀念。
脱离了人类肉体的供养,这副空掉的皮囊迅速枯萎、凋谢、在顷刻间化成一滩柔软的液体,液体从顾真真指缝间流淌而下,顺着手腕浸透她身上的黑色礼服。
顾真真微微一愣,而后背向观众脱下脸上面具,她亲吻自己潮湿的指尖。
顾真真最后一次见到季小野,是那个阴雨未晴的黎明,灰蓝的水雾在窗外弥漫。
虽然在弥留城内,每一个早晨都浸泡在雨水里,但那个早晨是特别的,从噩梦中醒来的她心脏直跳,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躺在弥留城公寓床上的她口干舌燥,难以名状的不适感笼罩全身。
“醒啦?昨晚睡好了吗?”枕畔的季小野倾下身,在她有些发烫的眼皮上落了个吻,“做噩梦了?”
“你要去哪?”尚未从噩梦中彻底清醒的她脱口而出,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就好像哭过一样。
正吻她的季小野怔了怔,旋即笑道:“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
在此之前,季小野从来没在顾真真面前提起过这件事。
顾真真同样愣了一下,其实她也不知道季小野要出远门,刚才那句话就这样在半梦半醒间脱口而出了,仿佛第六感的指引。
季小野翻过身,从左后侧将她环入怀里:“我去给我们准备新婚礼物。”
与此同时,柔软的嘴唇落在她发烫的后颈。
季小野有早上洗澡的习惯,潮湿蜷曲的头发低低垂下,像小猫的爪子轻挠她耳后最敏感的皮肤,熟悉的沐浴液味道随之笼罩而来。
汹涌在她潜意识里的不安稍稍停歇,她重新闭上眼睛,感受对方凉得恰到好处的嘴唇,感受潮湿的、若即若离的游走与触碰,季小野在用自己的方式给她降温,柔软却炽烈。
在彻底沦陷之前,潜意识里的不安感再次占据上风——
“不要走,新婚礼物什么的不重要。”顾真真试图留住对方。
她知道,所谓的新婚礼物,必须进入副本才能拿到手。
在这个世界里,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需要通过冒险来获取,除了看似“无用”的感情。
季小野沉默了半秒:“可我们已经快没有可以活下去的币了。”
“……”
她十分清楚,季小野说的是实话,她们的生存币已经所剩不多,她们所构造的婚后生活蓝图,必须搭建在足够多的生存币上,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我和你一起去吧,和之前一样。”顾真真不安道。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又不是没自己进本过,你再睡一会儿,乖,别害怕。”
“我保证我会回来,礼物这种东西,要自己完成才有惊喜嘛。”季小野的吻再次覆盖而来。
但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世界,其实不存在绝对可信的承诺,特别是关于“回来”这件事。
谁能保证自己能活到明天呢?
但如果不进入副本用生命赚取生存币,她们又如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呢?
生存本来就是一件非常昂贵的事,无论是弥留城还是现实世界。
在这个潮湿又炙热的早晨,在季小野的“安抚”下她再次疲惫已极进入梦乡。
整个沦陷的过程中,她甚至怀疑这个早晨发生的一切都是个梦,是噩梦蔓延的一部分。
“不要,你不要自己去,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和你一起…”
终于,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天光暗淡的黎明依旧淅沥不停,雨水在落地窗上蒙了层薄薄的雾,目之所及都是湿淋淋灰蒙蒙一片,身侧的季小野消失了,枕头上还留有浅浅的水印子,那是她没有干透的发梢留下的。
后来,季小野再没回来过。
她在等待中独自度过了无数个这样天光晦暗的黎明和黄昏,淅沥不停的雨水和空落落的公寓耗光了她所有的耐心。
她知道自己等不下去了,她开始疯了般各个渠道打听关于季小野进本的消息。
要知道,在弥留城里打听一个人的行踪是最难的事情,特别是一个进入副本后再没出来的人。
可她已经等不了了,她几乎花光了剩余的所有生存币,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最后,一个非常巧合的机会,她从位女巫那得到了一个消息:季小野既死了,却又活着。
“请告诉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没有耐心去揣摩了!”当时顾真真咬着自己的手指,急切不安地看向对面女巫,声音里有种歇斯底里的绝望。
女巫同样悲伤地看着她,告诉了她一个非常残酷的真相:季小野的生命迹象已经消失在上一个副本里,但某位死囚会的成员占据了她的身份。
“这是那家伙的技能,占据并非直接使用她的身体这么简单,而是一种身份的继承,包括她的道具和技能,当然,除了记忆,这种只会寄生的家伙并不能拥有原主的记忆。”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的顾真真已经不会用言语表达任何东西,除了这句“为什么”。
女巫悲悯地看着她,最后摇了摇头,递给她一杯温热的汤药:“喝下去吧,虽然不能真正帮到你什么,但至少能让你舒服一些。”
从那天起,「如何找到那位寄生的死囚会成员」以及「如何将季小野“夺回”」已经成为她生活的全部,她不再无望地等待,仇恨和绝望将她填满,她不在乎死亡,她唯一期待的事,就是夺回属于自己的季小野。
她甚至从女巫那得知了如何隐藏身份的道具,她开始了自己的复仇计划。
可她缺少一个契机,毕竟在弥留城里杀人并非容易的事,而副本又是随机的……
直到有一天,一份马戏团的宣传单被送到了公寓门口,同样是个潮湿的黎明,仿佛某种召唤与感应。
于是她拨通了宣传单上「演职人员应聘」负责人的电话,顺利成为了马戏团魔术师的助手。
她也如愿以偿,在这个光怪陆离的马戏团里见到了那个家伙…那个杀死季小野且继承了她的身份和技能的家伙。
她发誓,她会亲手将那家伙的一切摧毁掉,亲手将自己的季小野夺回,以她的方式。
在属于她的舞台上,终结这一切。
「人体切割术」的表演已经谢幕,女助理在众人的注视下退场。
舞台的聚光灯再次移到魔术师身上,他脸上依旧是那副狂热得病态的笑:“尊敬的各位观众,马上就要进入到下一轮魔术表演,相信你们已经按捺不住期待的心……”
就在这时,舞台顶部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正沉浸在自己演说之中的魔术师猝不及防抬起头,可还没等他发现声音的来源,黑暗笼罩而来。
不同于第一次飞刀表演时只有舞台和观众席的灯光被遮住,这一次,整个帐篷内的灯全都熄灭,包括入口那道镜子长廊,《魔术时刻》帐篷瞬间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之中。
“这是怎么…”
“嘘。”祁究将食指压在唇上。
黑暗之中,只需要耐心等待片刻。
奇迹就会降临。
第148章 公路马戏团(42)
整个魔术帐篷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与死寂,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谁关了灯?谁?”舞台上的魔术师声音发颤,他小心翼翼摸索着四周镜子前行,试图寻找灯的开关。
“咔哒、咔哒…”好不容易摸索到开关的魔术师反复按动,可根本无济于事,黑暗仍在帐篷内持续,枯燥的按钮声将他的不安成倍放大。
“跳闸了吗?有没有那位好心的玩家帮我检查一下电闸,时间…时间不多了!”魔术师仓惶无措地抬起头,喃喃重复这句话。
为了打发时间,观众席的祁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魔术师先生,请问为什么时间不多了呢?您不是说过,魔术表演的夜晚十分漫长吗?”
“是…可舞台需要灯光…一旦失去灯光就没人能观赏魔术表演…”
“我需要灯光和掌声,我需要观众的注视,我是属于这个舞台的!”魔术师语气癫狂声音发颤,“这个舞台也是属于我的!舞台上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离开这个舞台!”
魔术师慌乱无措的言辞证实了祁究的猜测。
“怎么会这样,魔术帐篷的电力系统一直很稳定,为什么会…”舞台上魔术师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语气已经从慌乱变成了无望。
祁究面朝舞台方向,从观众席上站起身:“抱歉呢,魔术师先生,看来今晚的表演要在你最讨厌的黑暗中落幕了。”
先前魔术师提到过:只要他存在于这个舞台,魔术表演就永远不会停止。
而根据整个《魔术时刻》帐篷的设计元素来看,再综合前三个魔术的破解办法分析,舞台上的魔术师是类似于“影子”的存在。
影子的存在依赖光源,所以终止魔术表演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切断帐篷内所有光源。
“影子魔术师”一旦因为光源缺失而消失,那么他的舞台也就随之不存在了。
可以理解为,光线是流淌在魔术帐篷内的血液,只要将其切断,所有魔术表演就会因此终止。
在完成「水箱逃生」后祁究就推导出这个可能性,但当时没有合适的道具和技能可以切断帐篷内所有光源,之前路执提供的道具也只能暂时屏蔽舞台范围的灯光,可帐篷内各处都是镜面与影子,魔术师存在于帐篷内的每个角落。
于是,在完成「人体切割术」后,拿到合适道具的祁究就开始行动起来。
他启用奖励道具「魔术师助理的青睐」,让回到后台的顾真真“违背”身为助理的立场,想方设法切断帐篷内所有光源。
在此之前,出于安全考虑祁究还和系统确认过:“请问道具使用后,违背身份立场的助理会不会被连累?”
【请放心,被道具支配的助理不会受到上级的惩罚和处分】
得到系统肯定的回答,祁究决定放手一搏。
魔术师的求助声越来越虚弱,约莫三分钟后,帐篷内的广播响起——
「观众们晚上好,很遗憾地通知你们,由于魔术师已经消失在舞台上,所以今晚的魔术表演“被迫”终止,请各位观众有序离场,非常抱歉」
经过广播确认,幸存玩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这可总算熬到头了……”
虽然马戏团广播已经明确提示表演结束,但众玩家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他们摸黑沿着观众席安全通道退场,中途没有任何人敢擅自使用光源。
众玩家虽然不清楚祁究是如何推出中止魔术的办法的,但多多少少都猜到其中一定和光源有关。
“啊呀你踩到我的脚了!”
“嘘!保持安静,没听到广播说要有序离场吗?”
“有序离场又不是安静离场……”
抱怨归抱怨,但关乎所有人的生命安危,之后再没有玩家敢废话,就连脚步都比先前要轻了不少,直到穿过镜面长廊抵达帐篷入口处,众人确认自己的观演套票被盖上了徽章后,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前行甚至比快跑更消耗体力。
帐篷外夜雾未散,浓雾深处传来熟悉的车轮滚动声。
出乎众人预料,这一次过来接玩家的是红色游览车。
《游客安全须知》上明确提到过:请不要相信蓝色制服以外的工作人员,即使他们对您宣称自己是马戏团最资深的工作人员,记住,只有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会愿意对游客的安全负责。
所以,游览车上的红制服工作人员并非马戏团官方认定的“安全人员”。
已经获得补全规则的众玩家不自觉警惕起来。
“各位亲爱的游客,赶紧上车吧,夜雾越来越浓了,在这样的浓雾里行走对你们而言并非愉快的事呢。”红制服工作人员做了个“请”的姿势。
众人只犹豫了片刻,即使有些忌惮,但经过多方权衡最终还是上了车。
红色游览车在浓稠的夜雾里启动了。
“真是奇迹呢,像魔术师这么热爱表演的人,居然会让你们这么早出来。”红制服工作人员感叹道。
祁究看了眼时间:“已经夜里十一点半,不算早了。”
红制服工作人员别有深意笑了笑:“魔术师先生痴迷于表演,一般不会让观众在十二点前出来,毕竟在魔术的舞台上很容易让人忘却时间的存在,相信刚观赏完表演的你们一定对此深有体会。”
祁究试探着问道:“请问,如果过了十二点没出来,会怎样?”
红制服工作人员:“魔术表演将会持续下去,再也无法停止,除非台下的观众全都死掉,不再有人观赏魔术师的表演。”
闻言,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还有半小时,他们就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永远困在丧心病狂的魔术世界。
“看来您对魔术表演很熟悉。”祁究继续试探道。
红制服工作人员骄傲地扬起唇角:“当然,毕竟我负责接待从这里出来的游客许多年了,当然,实际上也没多少人出来过…”
祁究又问:“对了,您知道如果魔术表演失败了,魔术师的助理会有什么惩罚吗?”
“当然,魔术师最不喜欢舞台上失手的情况,无论是观众还是助理,”红制服工作人员的话匣子已经被打开了,他扁了扁嘴继续说,“虽然他不会在观众面前责备助手,但秋后算账是常有的事…不过现在魔术师都消失了,也没人会馆助理的事了,也算是助手的运气。”
祁究若有所思地沉默一瞬,继续问:“魔术师消失后,一般会怎么处置他的助理呢?”
红制服工作人员耸了耸肩:“失业人员想要继续留在这座马戏团,只有三种办法,要么想方设法找到新的工作,要么通过特殊途径买票成为游客,要么变成以蓝制服工作人员为代表的马戏团的资产。”
说到马戏团资产的时候,红制服工作人员暴露了几分厌恶的情绪。
毫无疑问,所谓的马戏团资产,就是笼子里那些下场悲惨的动物们。
“这样啊…”祁究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疤,思考了片刻后急忙说,“等一下,车上少了一个人!”
红制服工作人员不可置信地皱起眉:“什么?不可能,我清点过人数的,不会出错。”
祁究很肯定地说:“那可能是您数错了,我的朋友没有上车。”
他如此笃定地回答,倒让工作人员有些动摇了,毕竟在他们工作中没接到游客是非常严重的事故。
“是的,我也记得少了一个玩家。”多次和祁究配合的秦让推波助澜来了一句。
工作人员再看了眼时间,无奈道:“还好没开出多远,要是别的乘客没有意见,我们就再回头确认一下吧。”
“大家有意见吗?”工作人员转向车厢跟众人确认道。
车上众玩家犹疑片刻,在沉默中摇了摇头。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祁究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刚才祁究多次帮助众人破局通关,没人会在此时恶意拆台。
浓雾中,红色游览车终于调转方向往回驶。
半分钟后,再次抵达魔术帐篷的众人惊讶发现,帐篷外站着一位身着黑色葬礼服的长发女人。
众人注意到,女人胸口佩戴着和他们一样的游客徽章,鲜亮的明黄色在黑色礼服上格外刺眼。
“顾真真?!”秦让认出对方的瞬间,震惊得用手捂住嘴。
虽然祁究之前给过他提示,但当顾真真站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特别是在冒牌季小野刚被切成两半后。
祁究脸上不见意外之色,似乎顾真真以游客身份出现这件事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推了推眼镜,笑嘻嘻对红制服工作人员说:“看,我没骗你吧?差点就漏掉一位游客了呢。”
工作人员:“…谢谢提醒。”
“这位也是你们的老朋友吗?”在游览车停下后,路执压低声音问秦让。
秦让点头:“以前合作过,是季小野的恋人。”
闻言,路执神色微妙的闭上了嘴,看向顾真真的神色满是同情。
秦让往旁边挪了挪,给顾真真腾出一个位置。
顾真真上车后,不动声色地对身侧祁究开口道:“多谢。”
祁究:“别客气,举手之劳。”
在听到红制服工作人员给出的“失业人员后路”后,祁究立刻猜到了顾真真接下来的计划。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上台表演飞刀时,注意到舞台上只剩下四溅的尸块,而死去玩家佩戴在胸前的徽章却不翼而飞。
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魔术师或者其他工作人员拿走了,很显然,魔术师没必要做这种事,剩下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助理了。
助理之所以想要偷走死去玩家的游客徽章,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后路。
而且比起「找到新工作」和「成为马戏团的资产」,变成游客是最简单也最划算的途径。
接下来的路程中没人再说话,直到红色游览车停在了休息区帐篷外。
“各位亲爱的游客,晚安,祝好梦。”红制服工作人员朝众人鞠了个躬后,重新将游览车驶入夜雾里。
玩家们陆陆续续走进休息帐篷。
祁究和顾真真并排走,秦让跟在祁究后面,数次欲言又止。
是祁究主动开启的话题:“表演的时候…谢谢你。”
“也谢谢你的配合。”顾真真道。
祁究:“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顾真真微微一愣,随后摇头:“先聊聊你的打算吧,我或许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祁究点头,他也不假装客套,开门见山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知道应聘演职人员的电话号码。”
他清楚,顾真真拿到手的马戏团宣传单上有具体号码。
第149章 公路马戏团(43)
顾真真动作微愣,旋即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在便签纸上写下了马戏团演职人员应聘联系电话。
“你果然猜到了,我也是进入副本后才知道,其他玩家都是以游客的身份进入副本的,只有我例外,”她将写好电话号码的便签纸递给祁究,“至少目前我了解到的信息是这样。”
“多谢。”
祁究看了眼便签纸上的电话号码:424—10190079
“这个应聘电话是印在一份宣传单上的,对吗?”祁究确认道。
顾真真看了他一眼,不解道:“你也收到了类似的宣传单吗?那为什么你要问我…”
祁究点头:“但送到我那的宣传单被雨水弄糊了,演职应聘电话的信息没办法识别,所以只能通过游客的身份进入。”
祁究当即有些疑惑,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只有他和顾真真是通过马戏团宣传单进入副本的,其他玩家都是被随机拉入。
而他和顾真真刚好都另有目的,难道仅仅只是巧合吗?
顾真真点了点头,神色恍惚地看向帐篷外深浓夜雾:“当时拿到宣传单的时候,我莫名其妙有种预感,那个‘继承’了小野身份的玩家会在副本里,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应证这个猜测,但人在绝望的时候,会特别相信第六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许这就是某种‘奇迹’吧。”
祁究没讲话,他相信第六感,但他不相信无端端出现的奇迹。
跌落绝望谷底的人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跟随第六感的指引试图走出绝望境地。
但这真的是奇迹吗?还是系统故意将这份宣传单交到顾真真手里,帮助她进入马戏团内部清理死囚会成员?
系统是没有情感思考能力的存在,但并不代表系统不会自动清理bug。
女巫说过,对系统而言,利用bug进入到「规则图鉴」的死囚会成员本身就是bug。
与其相信奇迹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祁究更愿意相信是系统在悄悄完成“自净”。
“祁究,你想要去应聘吗?”顾真真问道。
祁究点头,笑:“已经看好比较心仪的职位了。”
顾真真却皱起眉头:“可是这段时间我留意到,整个马戏团内部并没有可以拨打电话的地方…”
祁究:“那他们是如何接到应聘电话的?”
顾真真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也有可能他们处理应聘信息的办公室,不在马戏团内部。”
祁究若有所思沉默片刻,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没关系,我想个办法解决。”
顾真真定定看了他一瞬,而后重新看向远方:“我知道,你总是有办法。”
祁究摇头:“或许吧,但我也是在赌。”
“谁不是呢?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本身就是一场赌局,只不过,赌着赌着,结果好像也没这么重要了。”顾真真笑着耸了耸肩。
这是见面后祁究第一次见到顾真真笑,但她笑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更显悲伤。
她从兜里掏出烟咬在嘴里,因为帐篷内禁烟,顾真真也没有点燃它的意思。
她就这样安静地把烟咬在嘴里。
祁究认出来了,这是季小野的烟。
烟盒因为长久被人握在手里,包装上的图案已经磨损褪色。
“可以告诉我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或许我能提供一些帮助。”祁究问道。
顾真真沉默一瞬,点头:“马戏团内部流传着一个传说,也可以说是个诅咒,虽然现在我没办法确定真假,但……”
闻言,祁究的心微微一跳,忙道:“你是说海妖吗?流传在马戏团的童谣里,有一个可以帮助马戏团的人实现愿望的海妖。”
顾真真微愣:“你居然已经找到相关线索了,果然啊,就算通过玩家身份你也能办到。”
祁究眉头不展:“可据我所知,和海妖做交易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顾真真将咬在嘴里的烟抽出,她看向自己在烟嘴留下的牙印,笑:“你觉得现在的我,会在意代价这种事吗?”
祁究轻轻点头:“抱歉,我知道了。”
“如果我有机会见到那家伙的话,会转告他这件事的。”说着,祁究稍稍垂下眼皮,隐藏从眼底一闪而逝的情绪。
顾真真微眯起眼睛,可疑地看了他一眼:“那家伙?”
祁究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嗯,海妖先生。”
顾真真看他的眼神更加可疑了:“为什么感觉你和海妖很熟悉的样子?”
祁究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疤痕,模棱两可道:“大概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手指从疤痕移开后,若有似无的触碰感却还在持续。
就像是有谁的手指若即若离抚摸着他的耳后,没多久,祁究的耳垂有些微发红。
这是「感官共享」的副作用吗?祁究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垂,若有所思地发愣了片刻。
之后,祁究他们又和曾打进员工内部的顾真真交换了已知信息。
“据我所知,从未有玩家真正从这个副本通关过。”顾真真道。
秦让沮丧地将脸埋进手掌里:“果然,动物仓库里的传言是真的…”
先前他和祁究深入动物仓库,看到刻在兽笼后的可疑文字——
「没人能够离开这座马戏团,动物不能,人类也不能,这是马戏团的诅咒,所有人都会消失在这里,要么成为动物!要么死亡!」
现在经过顾真真的证实,这个可怕的传说并非危言耸听。
“但我作为魔术师助理,并不清楚玩家会因为什么任务卡死在副本里。”顾真真有些抱歉道。
路执犹豫片刻问道:“那如果作为演职人员的助理呢?可以冒昧问问…你的过本条件是什么吗?”
“演职人员助理的主线任务是:想尽一切办法配合演职人员的表演需求,在保证表演成功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收割’观众。”
顾真真也不藏着掖着,明明白白将自己的立场和主线任务告知众人。
秦让微愣:“那、那你为什么…”
顾真真耸耸肩:“之前不是说过,从未有玩家能顺利从这个副本离开吗?如果演职人员助理的主线任务这么简单,真会有玩家出不去吗?事出反常必有妖,看似简单明白的主线任务一定藏有圈套,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