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视神父暗流汹涌的欲望。
最后祁究的视线落在神父滑动的喉结上,笑:“神父,吸血鬼的血好喝吗?和人类有什么区别呢?”
神父不响,依旧仰头“虔诚”地看着他的神。
仿佛一旦回答这个问题,就会对他的神暴露自己的真实欲望。
神父的喉结又滑了滑,这一次祁究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他抬起手,故意放慢速度、慢动作般朝神父的脖子伸去,没有恢复人类体温的手指冷冷地按住神父的喉结,就好像捉住了什么有趣的证据。
一瞬间空气沉默下来。
两人就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沉默中对视。
神父的喉结似乎并不“听话”,在祁究的手指按压下依旧轻轻地动了动。
“捉住了,”祁究的眼睛微微弯起,“神父,被我发现了。”
神父依旧不语,向上仰望神明的眼神虽然虔诚,但并不乖顺。
两人心知肚明,这位神父对眼前的小吸血鬼和小神明觊觎许久,虽然他并无任何僭越举动。
祁究笑着拽住神父的衣领,那颗被自己解开的扣子尚未系好,在他算不上温和的举动下,扣子上的线崩掉了。
“骨碌骨碌……”
扣子掉落在地的声音回响在忏悔室内。
在祁究的“粗鲁”举动下,神父脸上神情仍不见半分变化,他任祁究拽着衣领将他拉起来。
两人凑得很近,吸血鬼本不该有呼吸声。
但此刻忏悔室内过于安静了,静到能将彼此重合的呼吸听得分明——
“我渴了,神父。”
祁究拽着神父的衣领,彼此挨得很近,他的目光在神父的眼睛和喉结间游走。
此刻,对方是他的神父,也是他的猎物。
还有什么比此时此刻对方的身份更令他饥饿的吗?
神父微微侧过头,以献祭的姿态露出脖子,但隐藏在虔诚里的虎视眈眈却异常嚣张——
“遵命。”神父同样弯起了唇角。
忏悔室里彩色的光线在流动不止,这场献祭般的喂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的。
甜美滚烫的液体在口腔内弥漫,甜美的血腥味瞬间将祁究包裹其中。
作为吸血鬼的他一旦尝到最美味猎物的滋味,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几近失控地吸吮着对方主动割开的伤口,喉结疯狂上下滑动,来不及吞咽的血水顺着他的唇角滑到下巴,滴落在神父纯白无垢的神职人员制服上。
急促的吞咽声在忏悔室内回响。
仿佛一场最激烈漫长的救赎与祷告。
滚烫甜美的液体顺着口腔流淌入他的身体,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像电流般流淌全身,祁究这只小吸血鬼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细细颤抖,似乎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它在神父血液的滋养中孕育,很快就能破土而出。
不够,不会够,永远都不会满足。
因为极尽疯狂的吞咽进食,祁究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他的视线随之变得混沌,意识也在令他颤栗的美味中渐渐模糊。
神父的血液仿佛致幻剂,祁究产生了幻觉——
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富有生命力的试验品。
试验品被放置入散发着奇怪化学品味的水里,在密闭的容器里沉浮不定。
试验品不需要氧气,不需要食物,只是不安地漂浮在冷冰冰的水中,他没办法睁开眼睛。
可即使失去了视线,隔着厚厚的容器,他依旧能感觉到某人的注视,这双视线令他的状态渐渐趋于稳定。
很快,试验品睡着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睡着的试验品开始做梦。
他来到冬日午后的福利院,高墙的尽头是低低压下的灰色天空,一场暴风雪正在酝酿,兴许因为过于寒冷的缘故,梦境呈现灰蒙蒙的底色。
小罗塞蒂拥有一双烈火般的红色瞳孔,她站在冷灰色的梦境里朝祁究看过来:“喂,哥,那个疯婆子催促我们去拍照了,领养人要通过照片来挑选小孩子呢。”
小罗塞蒂的身后是一堵破败不堪的水泥墙,此刻的她似乎比祁究要高一些,她的头上裹着一条脏兮兮的头巾,试图遮住被虱子咬得满目疮痍的头皮。
祁究被她拉了过来,两人并排立在灰色的高墙之下。
随着“咔哒”一声响,老式照相机的闪光晃得祁究眼前一片花白,祁究根本没在看镜头,眼里只有麻木和迷茫,而小罗塞蒂脸上只有冷漠。
——和那张出现在祁究现实中的相册里、又出现在罗塞蒂小姐房里的照片一样。
梦境将这张照片的诞生过程重现了。
待花白的噪点褪去,祁究又置身在落樱簌簌的春日傍晚。
“咚咚咚——”
障子门被敲响了,他搁下手里的烟斗,慵懒地转过身道了句“请进”。
障子门被人从外边拉开,一位苍老的夫人手里拉着一个身材干瘦的小姑娘,她裸露在外的苍白皮肤上伤痕遍布,身上也脏兮兮地穿着破败的衣服,但一双眼睛却明亮执拗得像个小野兽。
祁究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小郁子,此时应该是她刚被送到男花魁的房间当丫头,在众人眼中她是幸运的下届花魁候选人。
小郁子充满敌意地朝障子门后神情困倦的花魁看去,当她看清对方的面容时,万分惊讶的表情登时浮现在她稚嫩的脸上。
那份惊讶之中,藏着不可言喻的期待与憧憬。
梦境再次斗转,祁究来到了血腥弥漫的校园。
学生们很绝望,他们绝望地哭和笑,然后手拉手从教学楼的天台上纵身跳下去,教学楼下的花圃立刻溅开一片红色血雾。
学生们很绝望,他们在绝望中无望地祈祷,祈求那位根本不存在的真神降临,拯救他们于杀戮和恐惧之中。
沉眠的神父似乎感知到了这一切,他决定为学生们创造一个救世的真神。
谁才是那个神呢?会有这样一个符合的人选出现吗?
“会的。”
虚无的梦境里,祁究无意识地回答说。
梦境像晨雾一般渐渐淡去,祁究的感官逐渐模糊、消失。
但以神父的血液为媒介,某种连接正在悄无声息地增强,梦境里都是属于079编造的角色身份记忆,都是属于对方才知道的故事和场景。
祁究在沉睡中感知对方,获取对方的记忆和感官。
他甚至能感知到此时此刻,血液流逝导致神父的身体在渐渐变冷,变得虚弱却轻盈……
恍惚之中祁究睁开眼睛,他看着那双蒙了层薄薄水雾的灰绿色眼睛。
世界仿佛禁止了,只有血液还在对方的脖子、和他的舌尖流淌。
交换了血液,共享了感官。
一瞬间,祁究觉得此时此刻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另一个自己。
没有惶恐,只有释然和安心。
仿佛此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重要了,祁究可以如此放肆地进食,然后安心沉稳地睡个午觉。
神父同样静静地凝视他,无论是虔诚,还是虎视眈眈的觊觎,所有激烈和虚伪的情绪都从他眼睛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平静——
他轻拍祁究的背,温声说:“不要着急,从今往后,我们有很多时间。”
“后会有期。”
第61章 新技能
神父的血从舌间涌入喉咙,像一股热流直抵胸腔深处,祁究错觉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他被生理泪水打湿的眼角泛起薄薄红晕,灰绿色的眼睛半睁着,眼神因为过于沉迷而显得有些失焦,一双潮湿的眼睛仿若黎明时分薄雾弥漫的森林沼泽。
正沉浸式进食的小吸血鬼变得像有生命的人类那样,渐渐有了温度和心跳,就连眼角的生理性泪水都变得温热。
“后会有期。”
这句话哽在喉间,被肆无忌惮的吞咽声淹没。
从天顶直射下来的灯让祁究睁不开眼睛。
但这一次,祁究很快就彻底清醒过来,耳边的窃窃低语及明亮到刺眼的灯光让他不睁眼也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神父的忏悔室、顺利关闭了「流放一中」的副本地图,被系统送到进行结算的弥留城地铁站。
甜美的血腥味仍在唇齿间弥漫,祁究的嘴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红润潮湿。
他下意识舔了舔唇角,短暂地回味了片刻后,立刻将注意力转向在地铁站等候的众人。
这一次总共十三位旅人进入副本,两位旅人拿到了老师身份卡,剩余十一位旅人拿到了学生身份卡。
经历了副本里的两天一夜,现在存活下来的只剩下五个旅人,祁究是唯一一个幸存教职工玩家。
觉察到长椅这边的动静,包括祁小年在内的四个幸存学生玩家齐刷刷看了过来,他们脸上无一不露出疑惑且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在祁小年打算提问时,站台上方的广播响起——
【副本结算即将开启,请各位旅人前往站台】
四位学生玩家都不是新人,他们立刻停下手上所有动作,竖起耳朵听广播的内容。
【恭喜各位旅人顺利从「流放一中」毕业】
【副本初始模式:阵营战对抗副本;当前副本模式变更:复活神父,创造真神;目前副本探索度及完成度已达100%,副本将永久关闭】
【接下来进行生存币结算,因为该副本模式比较特殊,所以学生身份和教职工身份获得的生存币奖励数量不一致】
【由于该副本首次有教职工通关,所以系统需要短暂的时间进行生存币评估,请各位稍等片刻……】
众人听到系统如此说明,都不禁愣了一下。
他们不自觉看向刚睡醒的祁究,脸上神色惊讶又佩服。
【评估已完毕,副本通关学生旅人获得生存币奖励*3000;教职工旅人获得生存币奖励*30000】
“卧槽!”从四位学生玩家中传来低低一声惊呼。
毕竟教职工玩家解锁的生存币直接是学生玩家的十倍,这很难不令人震惊。
【学生旅人本次完成最终主线任务额外奖励:神父的庇护】
【奖励道具使用说明:稀有级一次性道具,致命攻击降低90%伤害值*1次】
【教职工旅人的额外奖励如下:哔——(抱歉,由于特殊原因,请教职工旅人自行前往个人系统界面进行查看)
【系统代表副本全体员工,为所有学生旅人提供「流放一中」纪念品一份:真神神像一尊(为尊重旅人肖像权,为学生旅人提供的真神神像为无脸版本,请谅解)】
【神像道具使用说明:永久性道具。可以一定程度恢复旅人的愉悦值】
众学生旅人:“……”
他们是没想到系统居然还会考虑到玩家的肖像权,可以说法律意识很强了。
祁究依照系统所言,打开自己的个人界面进行奖励查收——
【奖励一:恭喜您已经将限时身份技能「初阶血族」升级为→「初阶血族S」】
祁究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心中了然。
先前系统提示过,吸血鬼身份技能的升级需要通过完成特定副本任务、饮用血酿或特定角色的血液。
很显然,这次身份升级有赖于神父的血。
如此想着,祁究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喉结也轻微滑了滑。
【升级后,原先已经解锁的身份技能效果加强。在此基础上,恭喜您解锁了新的身份技能:1.操控血脉已觉醒(初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纵老鼠、蝙蝠等在暗处活动的生物,它们会被您的行为所影响,听从您的指令进行简单行动;2.猎食搜索能力已解锁:血族拥有天生敏锐的搜捕猎物能力,身份开启时,无论您身处怎样的环境,都能轻易发现半径50米内的人类生物(包括人类身份的玩家及npc)】
【奖励二:恭喜您成功解锁「真神降临」系统】
【「真神降临」系统使用说明:1.可以召唤真神的信徒进行战斗,战斗时长四分钟(时长分配说明:成功拯救一位学生玩家可获取一分钟,可通过后续身份升级增加时长);2.凝视支配:真神具有蛊惑人心的潜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通过凝视操控人心(目前成功概率较低,但由于您在副本里获得了「学生的祝福」道具,可以对该技能有一定程度的加强);3.神父的守护:召唤属于您的神父,帮助抵挡一次伤害(召唤成功率只有1%)】
【奖励三:获得「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称号,获取「神父的十字架」道具一枚(永久道具,可以镇压邪祟、平息怨灵,对吸血鬼尤其有用)】
【由于您是幸存下来的唯一教职工玩家,将获取叶老师名下生存币的继承权,请问你是否愿意继承:是/否】
祁究嫌弃地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点了「否」。
系统【……】
上次你继承贝茨家族的产业,可不是这副嫌弃又笃定的模样。
【请问你是否确定放弃继承权?】系统老师很负责任地再次确认道。
祁究:“我确定。”
【已确认,由于您已经放弃对叶老师生存币的继承,该部分遗产将自动分配到幸存学生旅人身上】
【叶老师剩余生存币:100枚。请知悉】
祁究:“……”看来这位变态叶老师也是穷途末路了。
【本次通关奖励已经发放完毕,预祝诸位旅途愉快】
列车像以往一般疾驰驶入地铁站台,顺利通关的五位玩家有序地排队上了车。
“祁老师,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黑长直少女主动走上前来致谢,态度大方且坦诚。
祁究笑:“最后我昏睡了过去,可以告诉我之后神父做了什么吗?”
因为副本的通关条件必须是全体教职工以死亡献祭学生怨灵,彻底“释放”这所罪恶的学校,所以祁究必须“死”。
只不过他钻了个空子,以吸血鬼的身份,通过神父的十字架陷入沉眠。
毕竟成为吸血鬼是一种方式的“死”,而被神职人员的十字架刺穿心脏,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无论作为教职工还是吸血鬼,在副本的定义里,祁究已经死得很彻底了。
既然祁究“死”了,之后的剧情推进就完全依靠被他复活的神父了。
虽然没看到完整的故事经过有些可惜,但剧情安排如此,祁究别无选择。
况且刚才忏悔室发生的“彩蛋”足以弥补任何遗憾。
“神父醒来后轻而易举就烧死了剩余的邪教徒教职工,他们的尸骨残骸被永久钉在礼堂的立柱上,我想他们的灵魂也会永远得不到安息吧。”
“之后学生们的怨灵获得了解脱,所有怨恨和不甘都消散在神父的大火里,然后就是神父手里那尊神像…”黑长直用一种既好奇又佩服的眼神重新打量祁究,最后笑道,“变成了祁老师你的模样。”
“还有那位神父…也变成了你的脸。”另一位学生玩家补充道。
祁究很收敛地笑了笑:“嗯,这个我知道的。”
毕竟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于那家伙的手段,他熟悉得很。
黑长直少女犹豫片刻,最后到底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明明可以用对抗战那套办法来对付我们,为什么要选这么冒险的方式通关?”
祁究:“很显然,因为这样虽然冒险,但结果更安全,获取的性价比也最高。”
“而且我有把握。”祁究笑。
黑长直少女啧声感叹:“真的非常令人意外。”
“而且,毕竟是合作嘛,自然要让双方都达成利益的最大化。”说着,祁究看了眼从刚才起一直沉默不言的祁小年。
黑长直少女知情识趣地点点头,最后同样笑道:“总而言之,非常感谢你。”
“祁老师,我…”祁小年终于走上前来,他似乎在纠结什么,言语间有点欲言又止的意味。
“还叫祁老师呢,我的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虽然——”
祁究将那句「虽然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给吞了回去,现在他不希望给对方这方面的压力。
祁究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和祁小年对话,他试图感染对方,让对方同样放松下来。
“抱歉,我还是没想起来…”祁小年似乎酝酿了许久,他抬起眼再次打量了祁究一遍,面露歉意摇头道,“原本我以为出副本后,多多少少会想起来一些的…”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我们在外边的世界是认识的,可是我……”
经过这一轮的合作,祁小年已经放下心里的戒备,毕竟祁究这样的合作伙伴很难不让人信任。
与此同时,祁究之前提到的「在现实世界认识他」的疑团就越发困扰着他。
他的记忆就像被人开了个窟窿,找不到丝毫关于祁究的回忆。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啊…”祁究无所谓地耸耸肩,而后换上一副认真的语气,“不过,小年,你是怎么被送进来的?可以告诉我了吗?”
祁究放低声音,试探问道。
祁小年:“和所有玩家一样,都是通过死亡进来的。”
说着,他稍稍垂下视线不去看祁究,神色有些躲闪,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仿佛在讲述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但是呢?”祁究已有所感,忙轻声追问道,“当时市综合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祁小年点头,声音很低很低:“我死了,但并非‘意外’死亡…”
说着他停了下来,有些为难地咬了咬嘴唇。
祁究并没有催促,静静站在祁小年身侧耐心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协议。”祁小年终于再次开口。
“协议?”这个词令祁究意外。
祁小年点头:“一份保险协议…可以让人起身回生、重头来过的保险,听起来很荒唐是不是?”
说着,祁小年自嘲地笑了笑,“半年前,因为意外我几乎完全丧失了认知能力,可以说这辈子已经废掉了,但据说这份协议可以给我重新开始的机会……”
祁究的右眼眼皮毫无征兆地跳了跳,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个相关的梦——躺在医院病房的祁小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看不清的协议书。
“重新开始的机会?你指的是通过死亡进入到「规则图鉴」吗?”祁究问。
祁小年以沉默表示肯定。
祁究拧起眉头,这句话看似简单,但其实透露了很多信息。
逻辑上还有许多难以厘清、令人疑惑的地方。
“可在现实世界活着的时候,你是怎么知道规则图鉴的?又怎么能确定进入到规则图鉴后可以重新开始?”祁究的语气明显比往日急些。
祁小年:“我当然不知道,也不确定,但……”
他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没了言语。
祁究突然有了猜测:“你看过所谓的保险协议上的内容吗?”
祁小年摇头:“当时我躺在医院病床上,因为身体状况没办法做出任何决定和行动,只知道最后时刻,有人拿着协议过来,是认识的人…”
他顿了顿,调整了一会儿情绪后继续说,“他对我说了一些话,那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听见了也听懂了,他说,他会尊重我父母的遗愿,遵守协议的约定为我解脱、帮助我重新开始,接下来请我自己加油什么的…”
“…其实就算现在,我也不能很好地理解这些话的真正含义,毕竟实在是太疯狂了,对吧?”祁小年无奈地笑了笑,“等神志彻底清醒过来时,我已经身处「规则图鉴」里了,整件事情就是这样。”
一切似乎都不受他的控制向前发展。
无论是半年前的意外,还是后来躺在病床上的身不由己,再到最后被所谓的协议执行人杀死送进「规则图鉴」。
在这个奉行丛林法则的副本世界,他没有思考「自身存在于此的理由和意义」这些问题的余裕,每天在形形色色的玩家和花样百出的死亡规则间周旋,只能依照人类的本能努力活下去,对于存在意义的思考显得无用且矫情。
但经历过意外事故的祁小年似乎比同龄人要看得开许多。
其实无论是他曾经生活的现实世界还是「规则图鉴」,生活本身就是这样,总是不经过当事人的同意便兀自向前推进,没有任何商量的余裕,没有人可以预料意外是否会发生在明天,或是明天的明天。
谁知道呢?人类在时间面前永远是被动的,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图掌控自己的生活。
至少决定权要尽可能在自己手里。
闻言,祁究沉默下来。
他从祁小年逻辑不甚连贯的话语里大致弄明白了,所谓的协议,大致是一种类似于人身保险的东西,只不过寻常的保险在被保人死亡后只赔付相应的赔偿金,但祁小年口中这份特殊的保险协议,却是一张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手段赚取生命的“入场券”。
这样一来,在现实世界操纵「规则图鉴」的很可能并非只有「死囚会」。
违规入场门票已经变成某种保险在现实世界售卖,情势要比祁究预料的更棘手……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所谓保险协议的存在。”祁小年补充说。
祁究点点头,他对祁小年的话表现出了绝对的信任:“冒昧问一下,是爸妈的决定吗?”
他已经习惯称呼祁冬尧夫妇为爸妈了,所以很自然地开口问道,站在对方的立场这么称呼倒也没有任何问题。
祁小年并未觉察到任何异样,他点点头,随即无奈地笑道:“虽然我不清楚保险协议是什么时候签下的,我可以理解作为父母的他们生前为我做这个决定,很可能,他们在买这份保险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还有用上的一天吧,或许只是求个安心。”
祁究没有立刻搭话。
因为他很清楚,对于作为父母的祁冬尧夫妇而言,很难拒绝这样的保险机会。
他能理解养父母的决定,虽然这违背了「规则图鉴」的运行法则。
“小年,你愿意进来吗?”最后,祁究温声问道。
祁小年明显一愣,随即答非所问道:“我进来后发现大家都是随机进来的,好像只有我比较特殊,哦…还有那些死囚会的危险家伙…作为违规进来的人,理所当然会被大家排斥吧?就和挤兑资源的不法分子一样,所以我不会轻易告诉别的玩家这些。”
“但是,要说不愿意进来,那肯定是骗人的…”祁小年自嘲地笑了笑,“祁老师,没人真的在病床上躺一辈子。”
祁究定定地看着他:“就算真的死在这里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祁小年说。
祁究点头:“我明白了。”
“所以,祁老师…”祁小年再次将祁究打量了一遍,“可以给我说说……在现实世界里你的身份,还有和我的关系吗?”
祁究思考了片刻,笑道:“这不在我们的合作条款范围内哦。”
祁小年:“……”
“对了,”祁究掏出一张照片放在祁小年面前,“你对这张照片有印象吗?”
这是上次他从罗塞蒂小姐房间抽屉里翻出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冬日午后萧索的福利院,脏兮兮的小罗塞蒂和“小祁究”站在灰色的高墙下,麻木冷漠地看向镜头。
这张照片曾经同样出现在现实世界,出现在祁夫人给两个孩子准备的成长相册里。
祁夫人告诉小祁究,这是从福利院打包过来的行李里翻出来的。
但当时的祁究不记得自己拍过这样的照片。
而现在,祁究已经可以确信,照片里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身为副本角色的079。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拥有罗塞蒂小姐留在剧情里的照片,他只清楚作为童年的玩伴,祁小年同样在成长相册里看到过这张照片。
祁小年探过头来,脸上神色瞬间变得凝肃:“这…我见过…”
“但…但我不太记得细节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它。”祁小年望着这张照片,眼神里都是困惑和不可思议。
明明很熟悉,但记忆又无迹可寻。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水落石出,却又在转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旋涡卷入无法触及的深渊。
和祁小年的动摇不同,祁究相当冷静。
他细致地观测祁小年脸上的神色变化,随即点了点头,重新将照片仔细收了起来。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确认,眼前的祁小年确实来自自己生活的世界,只不过他和副本里的npc一样,部分记忆被系统屏蔽了。
系统之所以这么做,可能是某种bug引发的剧情保护机制……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除了死囚会外,还存在别的通过系统bug进来的玩家,而且是通过某组织售卖的保险协议。
可这个事实和自己被杀有关系吗?
随着种种线索浮出水面,祁究莫名有种预感,他被凶□□杀送入这里,似乎和系统bug这件事有必然的关系。
祁究认为,还有一个隐藏线索很容易被忽略掉,那就是参与副本的玩家和副本剧情之间的连接。
他经历过三个副本,这些副本剧情似乎自有一套独立运行逻辑,玩家的参与看似只是随机。
但祁究却发现,副本会吸引背景相似的玩家进来。
比如「玫瑰鱼」中的杀妻犯就和贝茨先生的背景相似,还有「流放一中」里的叶老师,他在现实世界里策划学生自杀游戏,和副本里虐杀学生的邪教徒教职工角色身份相重合。
而且,这些和「反面角色」相重合的玩家最后都葬身在副本里……
特别是「流放一中」里的叶老师,毕竟抽到教职工身份卡几乎等同于必死。
祁究天马行空地想,这样一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系统在有意识地挑选违规玩家进入到相应副本里,再通过副本机制将其清除,可以理解为这是「规则图鉴」的自动清理bug系统在运转……
当然这些都只是祁究的假设罢了。
弥留城号地铁像往常一样驶出地面,夜幕初临,潮湿的城市蔓延在轨道之下。
地铁到站后,祁究和祁小年交换了联系方式,祁究在确认祁小年已经有了自己的工会和住所,而且在生活方面并不拮据后,他交代对方有事没事都可以随时联系,就各自回住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