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关系—— by冰块儿
冰块儿  发于:2023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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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颖慧偷偷瞄他一眼,脸颊又晕红了几分,飞快地转身跑了。
骆恺南买完饮料回来,正巧碰见他夹着书准备出去,面带暖融融的微笑。
“你去哪儿?”
“约了两个研二的学生,指导他们论文方向。”
见学生笑得这么开心……
骆恺南立刻警觉,放下饮料说:“我也去。”
刚收到学生表白的詹教授心情很好,大方道:“好啊。”
到了图书馆的小会议室,骆恺南坐在一角,死死盯住两名研二的男生。
年纪也比詹子延小,长得也不差。
靠,嫌疑人怎么这么多。
两名研究生面对严格的导师本就压力颇重,旁边还有个凶神恶煞的助教监督着,全程没敢抬头,像犯了错挨批评的小学生。
一天下来,骆恺南的“好学”表现相当突出,詹子延全看在眼里,特别想告诉骆校长,您家儿子进步特别大。但想起上回骆恺南说讨厌他打小报告,只得作罢,换了个人倾诉:
Janson:「Kent,我喜欢的人越来越优秀了。」
隔壁房间正在测试游戏的骆恺南:“?”
能考上晋大的学生,各个都挺优秀,到底是哪个嫌疑人?
Kent:「怎么个优秀法?」
Janson:「他特别好学。」
耳机里传来乔怀清的嚷嚷:“姓骆的你发什么呆呢?我快死了!快给我回血啊!”
画面中的三个小人正在探索一片森林,张牙舞爪的怪物和四面袭来的荆棘将他们逼到了绝境,血条眼看着迅速下降。
“打过多少遍了,慌什么。”骆恺南熟练地操控小人挥刀斩断荆棘,把回血的药瓶丢给乔怀清和吴迪,扛住了一波攻击后,抽空问他俩:“怎样才能显得自己很好学?”
吴迪:“啊?你想干嘛啊骆哥,缺钱了想诈骗你爸?”
乔怀清笑得不怀好意:“他爸哪儿值的他费这个心思,肯定是想讨詹老师欢心,这问题我在行。”
骆恺南:“你在行?”
乔怀清:“不瞒你说,自从加了詹老师好友,我隔三差五就去问他美学问题,美学是哲学的一个分支,詹老师讲得可好了,应付我们学校的作业绰绰有余,还显得我特别好学,一箭双雕……啊!你干嘛砍我!疯啦?”
骆恺南一刀结果了他:“原来还有你。”
乔怀清悲愤交加地看着自己倒下的小人,骂了半天发现自己被禁麦了,气急败坏之下,直攻骆恺南的命门——向詹子延告状。
“詹老师!!骆恺南他欺负我!!”
詹子延正在看书,不设防地点开语音,扬声器里突然传出一声大吼,腿上的南南吓得立刻跳了下去。
“别怕别怕……”他搂住惊慌的小猫咪,抱在怀里哄了会儿,回到桌边,问:“怎么了?”
乔怀清愤怒控诉:“他不好好测试游戏,还杀队友!”
很幼稚的告状,詹子延还是耐心回了:“那你也杀回去,以牙还牙。”
“我打不过他……”乔怀清越想越气,灵光一现,恶向胆边生,决定也不让骆恺南好过,“您是不知道啊詹老师,他自从有了喜欢的人,眼里越来越没我们这些兄弟了。”
詹子延翻页的手顿住。
“恺南他……有喜欢的人了?”

第49章 心意确定
乔怀清语气笃定:“是啊,早就有了,特别好看,特别温柔,他爱死了,就是不表白。”
詹子延轻搓着书页,声音不自觉地低落下去:“为什么不表白?”
“谁知道呢,要不您问问?”乔怀清对着手机无声坏笑,“最好当面问他:恺南啊,为什么还不对你喜欢的人表白?是不是不敢啊?怕被拒绝啊?您记得告诉我他的反应!”
詹子延安静了片刻,低声回:“嗯,有机会问他。”
放下手机,才发现这页的页脚,已经被他捻出了皱痕。
像被雨水打湿了,又迅速晒干后的痕迹。
幸好从未抱有期待,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情绪才能恢复得这么快。
他平静地翻到下一页,继续看书。
半小时后,仍停留在这一页。
处在这样一个沉寂的空间里,总是容易胡思乱想,许多关于陈年旧事的回忆,像岸边的潮水,裹着泥沙,一波波地涌上来。
詹子延摸上额头的疤,按住那个浅浅的小坑,将它填满。
有些东西,没有是应该的,有了才是奇迹。
不过是奇迹没降临到他头上而已,他连失望都谈不上,只是有一点茫然和焦虑。
倘若骆恺南表白了、恋爱了,肯定会搬出去和女朋友住。
什么时候?明天?还是后天?
习惯了有骆恺南陪伴的夜晚,将来他独自一人,会不会整宿失眠?
以前他起码心里有数,知道他们会在这学期结束时分别,他有足够的时间挑选饯别礼物、适应独居生活,但现在,这个日期突然不确定了。
像一把头顶悬而不落的斧子,而他是焦虑等待自己死期的犯人,盼着它永远别落下,又盼着它给个痛快。
“笃笃。”未关的房门被敲了两下。
詹子延抬头,看见了他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
骆恺南靠着门框,抱着胸,神色不知为何有些不悦:“有事请教你,去我房间?”
“好。”詹子延合上书,走了过去。
骆恺南在他经过时,顺手揽住了他的肩。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詹子延本想挣开,但想起刚才乔怀清的话,怕这是最后一次亲密,便顺从地靠了过去。
骆恺南眼中掠过一丝诧异,紧接着迅速暗了下去。
好听话。
很想就这个姿势箍紧詹子延,强迫他张嘴说实话。
你是不是对Kent撒谎了?你喜欢的人其实就是我吧?为什么不承认?
你明明只依赖我,你的秘密也只有我知道,对你最好的人也是我,我不信你能喜欢上别人。
但是,万一猜错了呢?
小号身份暴露,表白被拒绝,詹子延开始与他保持距离,他被迫搬出去住……
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他不能贸然行动。
伤人害己,他吃过教训。
进了客卧,詹子延被推上舒服的工学椅,骆恺南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他旁边。
“什么事?”
电脑屏幕上只有Mirage的游戏画面,似乎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骆恺南不懂美学,能展现自己也挺“好学”的途径,唯有游戏。
“想让你帮忙测试,看看纯新手玩家会不会觉得太难,半小时就好。”
原来是请他试玩。
詹子延早就想玩了,上回被沈皓打断,后来就没找到机会,也不好意思开口打扰骆恺南,一直拖到现在。
“好,我要怎么做?”
“先创建人物。”
“在哪儿创建?”
“先退出到主界面。”
哪里退出啊……从不玩游戏的詹教授为难地看着五花八门的图标,不知所措。
骆恺南等他着急了,才慢吞吞地站起来,俯身压在他背上,从背后覆上他的两只手,教他按下Esc键,弹出系统界面后,再用鼠标按下“退出”键。
“这样退出,知道了吗?”
詹子延被压得抬不起头,手也没法动,小声说:“知道了,你起来吧,我自己摸索。”
骆恺南:“累了,让我靠会儿。”
詹子延不说话了,耳朵一点点蔓上红意,始终没敢回头看他。
都这样了,还敢说不喜欢?
骆恺南耐心有限,想尽快弄清楚,于是又压下去些,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认真问:“子延,如果我哪天搬出去了,你会难过吗?”
詹子延快伏到电脑桌上去了,这句话又往他心上增加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骆恺南好像真的打算搬出去了。
离开前能提前询问他的感受,已经很贴心了,起码比沈皓强多了。
他能做的,唯有不给对方增添顾忌。
“应该会吧。”他不想撒谎,但可以把真话说得漫不经心,“不过你总要搬出去的,我有心理准备,应该不会难过太久。”
人类的寿命已经能够突破一百岁,假如他难过个几年,的确算不上太久,不算撒谎。
时间会覆盖一切,淡化一切,他总有一天会重新适应独处。
骆恺南听后,从他背上起来了,坐回原位,撑着下巴看他:“你不挽留我吗?”
我能用什么挽留你呢?詹子延心想。用我简陋的房子、单调的生活、还是令你不适的爱意?
“你应该会回来看南南吧?”他最终说,“顺便来看看我就行了。”
骆恺南什么也没再说。
詹子延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云里雾里地玩了半小时游戏,只捏了个小人,看完了开场动画。还想再探索会儿地图,骆恺南却以时间到了为由,存了档,退出了游戏。
走之前,詹子延踌躇地问:“你……大概什么时候搬出去?”
听起来似乎盼着他早日搬离。
骆恺南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默默叹完气,回:“不知道,再说。”下辈子搬走也行。
詹子延点点头,一声不吭地回自己卧室去了。
半夜下起了雨,窗外淅淅沥沥,骆恺南失眠了一宿。
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也没想过可能追不上。
詹子延要是真不喜欢他……那他抢也要抢过来。
和沈皓都能交往七年,和他怎么就不行了?他不比沈皓强多了?起码能处七十年吧。
七十年……差不多就是一辈子了。
骆恺南握紧拳头,用力砸了下床板,疼痛感证明他没糊涂,清醒得很。
终于确定了,他对詹子延的喜欢,时间单位是一辈子。

半夜的雨持续到了早上,气温也跟着降了几度。
詹子延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铅灰色的旧毛衣,套在衬衫外边,做好了迎接秋天的准备。
刷牙时,看见台面上竖着的另一只牙刷,又想起了昨晚的事。
骆恺南不知还能住多久……但哪怕只住一天了,今晚睡觉也有可能着凉。
于是他洗漱完,又去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条厚实的毛毯,抱着去了骆恺南的房间。
骆恺南通常起得比他晚,今天敲完房门,门却很快开了。
“我想着你可能会冷。”他把毯子递过去。
骆恺南没接,甚至没理他,从他身侧走了出去。
詹子延抱着毯子站在原地,愣了几秒,突然生出很不好的猜测,转身问:“你今天就要搬走了吗?还是明天?”
这是有多希望他搬走?
骆恺南不爽地走到隔壁卧室门口,扫了眼床铺:“你怎么没盖毯子?”
“只有一条毯子。”
“只有一条还给我?”
“没事,我不冷。”
骆恺南一把夺走毯子,扯了扯他的毛衣:“不冷还穿这么多?”
詹子延看看他身上的短袖t恤,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保暖毛衣……的确很没有说服力。
骆恺南不容分说地把毛毯铺到了他床上,一道亮橘色的矫健身影火速一蹿而上,霸占了床铺的中心位。
“下去。”骆恺南抱起他弟,“你睡我那儿。”
南南屁股朝天地腾在半空,爪子抠着毛茸茸的毯子不肯放,求救似地朝詹子延喵喵叫。
詹子延走了过去——然后抓住了它的小爪子。
“指甲看来得再剪短点儿。”
“喵呜——!!”
百般不情愿的小猫咪最终没能幸免于难,舔着光秃秃的爪子,默默伤悲。
詹子延则坐上了自行车后座,撑开一把家中能找到的最大的雨伞,遮在骆恺南头顶靠前的位置。
骆恺南已经骑得很熟练,脚一蹬,大二八就飞快地驶了出去。
风比雨大,雨珠乱溅。
詹子延努力调整角度,可雨伞依然挡不住所有迎面而来的斜风密雨,他眼睁睁看着骆恺南脸上的雨水聚成股地淌下来,特别后悔为什么家里没备一件雨披。
而他自己却干干净净,安然无恙。
骆恺南用高大的身躯为他挡住了几乎所有风雨。
他们穿过雨幕,向阳而行。
他抓着坐垫的手指蜷曲了又握紧。
最终也没敢抱上去。
今日天气正应了那个成语:秋雨连绵。这场雨竟断断续续地下了一整天。
阴云蔽日,雨宰大地,课桌椅泛着潮湿的水汽,办公室内年岁已高的木制家具更是散发出隐隐的霉味。
詹子延打开抽屉,取了一颗薄荷糖,含入嘴里,清凉劲爽的气息直通七窍,这才好受些。
骆恺南看见了花里胡哨的瓶子,随口问:“你爱吃这款薄荷糖?”
詹子延一愣:“嗯?不是……”
然而骆恺南很快就继续看电脑敲键盘了,好像在做游戏,没空聊天。
詹子延也就没再提这盒薄荷糖的来历,反正骆恺南也不会记得。
他低头接着整理材料,钢笔尖唰唰划过纸面,平日里微不足道的噪音,此刻却显得有些扰人。
他心烦意乱,忍不住抬头,悄悄窥向对面——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骆恺南的眼睛里,那双眼睛特别深邃有神,看着看着就陷进去了。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从来都是吃苦的人,尝到一点甜头就会念念不忘,何况骆恺南给了他一整盒糖。
薄荷糖是甜的,却也是透心凉的。
但这不能怪骆恺南,是他心甘情愿吃下的。
薄荷糖在嘴里一点点化开,清凉的气息渐渐消散。詹子延意识到自己偷看得太久了,于是视线挪回了资料上。
“周五晚上有场音乐节。”对面冷不防地开口,“吴迪说要去找找游戏配乐的灵感,他问你去不去。”
詹子延再次抬头:“在哪儿?”
“我问问。”骆恺南迅速敲击键盘:「音乐节在哪儿办?」
吴迪:「在城西产业园,从你那儿开车过去一个多小时,大概凌晨一两点结束,你就能以夜太黑、开车不安全为由带妹子去酒店住了。怎么样,骆哥,我这约会的点子不错吧?不过要是妹子不同意,你也别硬来啊……」
骆恺南没看后边的,回詹子延:“挺远的,吴迪开车带我们去。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
詹子延想了想:“难得他请我,我也有空,就去吧。”
“行。”骆恺南立刻回复吴迪:「帮我买两张门票,我转你钱。」
吴迪:「不用,我请你们,骆哥你难得追个妹子,兄弟当然要两肋插刀。非要报答的话……嘿嘿,告诉我在哪儿认识的?怎么闷声不响就有暗恋对象了?」
骆恺南:「以后再说,这事别告诉乔怀清。」
他也就能骗骗单纯的吴迪,说自己在追人,帮忙想想去哪儿约会。若是让乔怀清知道了,保证一秒猜出他想带去约会的人是谁,又要冷嘲热讽。
没办法,整天闷在办公室里,周围情敌嫌疑人环伺,回到家又各忙各的,怎么把人抢过来?当然得出去约会。
詹子延答应了这事儿,没往心里去,该做项目照样做,该带学生照样带。
骆恺南也没闲着,约会归约会,不能耽误游戏进度,每天拉着乔怀清和吴迪一块儿熬夜。
乔怀清在群内哀嚎:「我的任务都完成了啊,怎么还不放过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Kent:「你完成的只是正式版的美术部分,以后还有更新。」
艺术大师乔:「你正式版能不能赚钱都八字没一撇呢,还想白嫖我画更新内容?」
Kent:「前两天子延试玩了,捏人捏了半小时,夸你画的人物特别好看。」
艺术大师乔:「………………」
艺术大师乔发来语音:“你小子,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吧?”
行,上钩了。
骆恺南接着艾特吴迪:「子延也夸了你的配乐和音效。」
吴迪妥协得更快:「知道了知道了,我本来就打算帮你做下去的,就当作丰富我的履历了。要不周五的音乐节我也跟你去吧?找找灵感,绝对不当电灯泡。」
骆恺南迅速撤回了这条,但还是被乔怀清看见了:「什么电灯泡?骆恺南要和谁去?」
吴迪自知说漏了嘴,没敢再吭声。
乔怀清在群里询问无果,私信轰炸了他,威逼利诱一番后,吴迪被迫和盘托出,乔怀清扭头就拨出电话,阴阳怪气道:“哎哟,骆恺南,你窝囊了这么久,终于要出手了?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不告诉我,我非去不可!”
骆恺南正要挂断,乔怀清又问:“是不是詹老师问了你啊?”
骆恺南奇怪:“问什么?”
乔怀清的回复更奇怪:“没事儿,赶紧的吧。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早就硬上了呢,结果连约会都是第一次,行不行啊你。”
骆恺南:“不算约会,他目前不喜欢我。”
乔怀清:“不愧是詹老师!有品位!”
骆恺南:“……要去可以,别添乱,否则你以后的对象都三厘米。”
乔怀清:“嘿你——”
骆恺南没给他骂人的机会,下一秒就挂断并屏蔽了他。
周五下午,詹子延下班回到家楼下,看见了吴迪的车和车旁的两人。
他对乔怀清的出现并不惊讶,这两人平时就形影不离,倒是被他俩的打扮惊到了:
度假风的印花t恤、夸张的金属配饰、脸上的五彩涂鸦……比这两天的天气还潮。
“去音乐节……都要这么穿吗?”詹子延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白灰服装,犯了难,“我没有这样的衣服。”
骆恺南:“没人规定必须这么穿,你拿件外套就行了,晚上冷。”
詹子延看他今天也就穿了件纯色的黑t和牛仔裤,脖子上挂了条银链,与自己差不多朴素,便放心了。
回家给南南添上猫粮后,四人坐上吴迪的车一块儿出发,依旧是骆恺南负责驾驶。
音乐节下午一点开始,持续三天,今晚的首发阵容很强,有不少知名乐队,其中吴迪最喜欢一支乐队叫Serein,介绍起来滔滔不绝,詹子延完全不认识,默默地听他说。
骆恺南事先通了气儿,对吴迪说那妹子没空不来了,所以把票转给了詹子延。
本以为这样吴迪就不会提了,谁知吴迪聊完乐队,突然接了句:“骆哥要是带他妹子来就好了,Serein的歌真的很适合情侣听,歌词旋律都特别浪漫。”
他说完,车内瞬间安静了。
乔怀清看见骆恺南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暴起青筋,马上切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式:“是呀,骆恺南,什么时候带你的妹子来给我们和詹老师看看?”
骆恺南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们一眼——想杀人的心思完全没藏。
“没有妹子。”他只能这么说,“你们误会了。一会儿要先吃个晚饭吗?”
吴迪没领会他极力转移话题的意图,呆头呆脑地追问:“诶?你前几天不是说你在追一个妹子吗?还让我出谋划策来着。”
骆恺南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
乔怀清憋笑憋得肚子疼,想看看詹子延是什么反应,于是视线转到副驾驶位子上,发现詹子延正望向窗外,留了个后脑勺给他们,似乎在出神,没听他们说话。
而他瘦长的手指正搭在膝盖上,僵直紧绷,反复搓着西裤的布料。
浓浓的焦虑与不安,从这个细微的动作里透出来。
乔怀清敏锐的神经猛地一抽。
……等等?
他看看詹子延,又看看骆恺南,刹那间,悚然一惊,恍然大悟。
要死,闯祸了。
这俩人好像是双向暗恋。
凭借多年浸淫男男文学的经验,他终于意识到一个天大的误会:他以为自己是优秀助攻,却特么阴差阳错地成了搅屎棍!
这叫什么事儿!
乔怀清彻底笑不出来了。
可恶的骆恺南千刀万剐也不要紧,善良温柔的詹教授不该遭此牵连,他迅速临时倒戈:“那什么……胖迪,你就别问了。”
吴迪听他都这么说了,觉得骆恺南可能是被那女生拒绝之后,真的伤心了。于是出于兄弟情义,体贴地安慰道:“骆哥,没事儿,你现在手头拮据,也不适合找对象,出去约会可能要妹子请客,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你多抠门呢,等咱们游戏赚钱了再追吧。”
詹子延听见这话,头转了回来:“对了,我门票钱还没转你,多少?”
骆恺南绷着脸,沉声回:“不用,我请你。”
詹子延默不作声地拿起手机,查了门票价格,然后转了过去:“要给的,四百多呢,可以去不错的餐厅了,下次请你喜欢的女生吃饭吧。”
听见转账的提示音,骆恺南差点儿拗断方向盘:“我说了不用。”
詹子延听出他生气了,但不确定他为什么生气,或许是因为没能追上喜欢的人。
到底是心高气傲的年纪,被拒绝了会不甘心,不像自己,已经认命了。
詹子延闭上了嘴,一路无话。
乔怀清缩在后座角落,四指扒着下槽牙,感受到前座两人传来的低气压,脑子里飞速思考着补救方案,最终得出结论——
没辙,谁来都不合适,这层窗户纸只能由骆恺南本人捅破。
绝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当搅屎棍的天赋。

音乐节的场地在城西产业园内,一大片未开发的空地上,搭建了灯光绚丽的舞台。
四人到的时候,舞台前已经有一群乌泱泱的观众了,尤其是靠前的位置,人群挨肩叠背。
正值中场休息时间,嗨了一下午的观众各自散开活动,有的靠着充气沙发坐在地上野餐,有的趁机挤到了前排,坐等晚间场开幕。
天色铅灰,浓云低压,显露出下雨的前兆。
詹子延有点担心:“没带伞,怎么办?”
吴迪:“没事儿,音乐节十有八九会下雨,那样更嗨。也不能撑伞,会挡住别人视线。”
詹子延望了圈周围,的确没有卖伞的,不过小商贩们另辟蹊径,卖起了帽子。
骆恺南仿佛与他心有灵犀,不等他开口,就走向了某个小贩,一分钟后,买回来一顶鸭舌帽,往他头上一扣。
牛仔布,宽帽檐,正面印着鲜艳的涂鸦英文:Serein。
应该是那支乐队的应援物,现场不少粉丝都戴着。
詹子延从来没戴过这种风格的帽子,不用照镜子也能猜到与自己这身打扮有多不搭,可这是骆恺南买的,他就默默接受了,过了一会儿,忽觉不对:“怎么就买了一顶?你们的呢?”
骆恺南:“我不用。他们有钱,自己会买。”
吴迪:“……骆哥你是不是有点儿重师轻友了……”
乔怀清嘟哝:“重色轻友还差不多。”
詹子延听他提到钱,掏出了手机:“多少钱?”
骆恺南:“送你了。”
詹子延愣了愣:“送我?”
乔怀清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送点儿像样的?这么随便啊?”
骆恺南只是不想让詹子延给钱,随口一说,经乔怀清提醒后,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送詹子延礼物,确实太随便了。
他想改口说“借你戴”,詹子延却似乎很高兴,捏了捏帽檐,低声说:“不随便,我很喜欢,谢谢。”
一下就钻进了他心脏里的某条柔软缝隙,填补了近日的郁闷。
四个人简单吃了些街边移动餐车售卖的热狗和汉堡,接近六点的时候,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了,纷纷往前挤。
他们四个不是狂热粉,避开拥挤地段,找了处相对宽适的空地,离舞台稍远,但两侧的大屏幕足够看清台上的乐队。
晚间场比下午场更嗨,一上来就是支摇滚乐队炸场,穿透力极强的电吉他音色划破长空,节奏感极强的鼓点重重击打着耳膜,脚下的地面仿佛随之震颤。
强劲刺激的乐曲一下就激活了所有观众,有人骑到了男友肩上,有人甩着上衣狂舞,气氛瞬间点燃。
詹子延被一条条高举的手臂阻挡了视线,耳朵也吃不消,只好捂住了耳朵。即便如此,依然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乐队激情四射的表演。
身旁的骆恺南低头对他说了句话,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个字也没听清。
下一秒,骆恺南的手就覆上了他的手背。
宽厚、温热,完全罩住了他的手和耳朵,为他提供了第二道屏障。
大半噪音被屏蔽在外,摇滚乐忽然变得很远,心跳声忽然离得很近。
如果可以,他希望骆恺南永远别松手。
可开场乐队的演奏很快结束了,吴迪说,接下来的嘉宾没有特别吵的曲子,也就是说,骆恺南没有捂他耳朵的必要了。
詹子延放下手,搓了搓手背。
骆恺南:“冷吗?”
詹子延摇头:“不冷。”
只是想把你的体温多留存片刻罢了。
云层后的最后一道落日余晖彻底消失时,天空果然下起了雨,幸好雨势不大,不至于淋成落汤鸡。
多数观众的情绪反而因此愈发高涨,包括吴迪和乔怀清,越跳越嗨,不自觉地挤到了前排去,把他俩落在了后排。
詹子延感叹:“淋雨果然更适合年轻人,像我就会显得很落魄吧。”
一件外套披到了他肩上,骆恺南仿佛只是顺手这么做,脸上没有其他情绪:“不会让你落魄的,除非你自己想淋。”
詹子延低声道了句谢,接着说:“年轻时淋够了,不想再淋了。”
骆恺南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以前这么叛逆?”
詹子延知道他理解错了,但看见他在笑,就没解释下去,习惯性地摸了摸额头的旧疤,点头:“是有点儿叛逆。”
倘若他当时不那么叛逆,低个头,认个错,或许不至于淋那么多场雨。
可他那会儿就明白了,爱啊喜欢啊这些情绪,忍不住的。
能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正如他对骆恺南,无论告诫自己多少次,仍然会在外套披上肩头的那一刻,无可救药地心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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