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水概率百分百—— by芥菜糊糊
芥菜糊糊  发于:2023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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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和埋胸拥抱相比,牵手反倒是一件没有那么突破边界感的事情,甚至算得上是……格外纯情的。
但是两人掌心相贴的那一瞬间,谢以津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他得到了自己渴望的安心感。
“下一次,又或者说未来的每一次,如果下雨了我没注意到,如果前辈你需要我,不管我在干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
像是压抑着什么情愫一般,秦灿说完之后停顿了片刻,又有些慌乱地找补道:“毕竟这是……我们之前在互助条约里约定好的,我不想欠你。”
谢以津想要抬起头,但是秦灿放在他头顶的手压得很紧,他看不到秦灿的脸。
这一次,谢以津突然意识到,秦灿之前好几次会选择摁住自己的头,可能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表情。
于是他没有再动,依偎在秦灿的怀里,须臾后说:“好。”
谢以津回握住了秦灿的手。
高烧让谢以津的视野变得模糊,生理性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淌出,他的眼眶酸涩,近乎睁不开眼。
但是掌心和脸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意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心。
意识昏沉,身体像是被温热潮湿的水浸泡,他忍不住想要陷入其中,但是水底未知太多,又害怕彻底坠入之后,溺毙其中。
于是谢以津合着眼睛,像是确定一般地、有些不安地喊了一遍:“秦灿?”
过了很久,他听到秦灿“嗯”了一声。
“……睡吧。”秦灿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方传来,“我在呢。”
谢以津终于安下心来,选择坠入温暖的梦境里。
之前无数个难熬的孤独雨夜,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熬过,被记忆拉扯吞噬,被相同的噩梦和寒意缠绕。
但是谢以津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好像不再那么怕雨了。
他可能……找到了属于他的太阳。

雨后天晴,一夜好梦。
上一次的雨夜共眠还是在那场脱衣舞演出之后,当时醒来后就是组会,忙着赶路上班的急切抵消了别的情绪。
但今天不一样,他们睁眼之后已经是下午一两点了。两人都有点发懵,面对面地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才彻底醒了过来。
秦灿抬起手,试探了一下谢以津额前的温度。
秦灿哑声道:“终于不烧了。”
谢以津“嗯”了一声。
他们又沉默地对视片刻。
秦灿“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了身,抓起旁边的衣服就往自己的身上套:“那个啥,我……我先去洗漱。”
谢以津静默片刻后颔首道:“好,我先处理一些数据。”
秦灿叼着牙刷站在洗手池前,耳根微红地对着镜子干巴巴地刷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有挤牙膏。
只能说昨天的场面实在是太混乱,这里的“混乱”指的不仅仅谢以津对秦灿胸前咬下的那一口,也有秦灿后面对于谢以津嘴上的那一口。
发生了这样的事,想要彻底当作无事发生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想要在现在一起床之后就彻底摊牌聊开……也是不可能的。
两人都藏了一些微不可言的心思,默契将昨晚的记忆打包在一个易碎的泡泡里,悬浮在了大脑里一个隐秘的角落。
至于这个泡泡什么时候会破,谁的又会先破,不得而知。
洗漱完毕后,他们各自处理了一些事物。
秦灿给乔纳森他们汇报了一下演讲的情况,又发了一些昨天会场上的拍到的图片给好奇的郝氏兄妹看。
合上手机,秦灿看向坐在书桌前的谢以津。
谢以津并没有盯着在面前电脑的数据,而是转头看向了窗外的天。
天空其实依旧有些发阴,但隐隐也可以看到有暖调的阳光顺着云层的间隙落下,不太像是会下雨的样子。
“我真是奇了怪了。”
秦灿站在窗前,盯着这片天空看了一会儿,纳闷得不行:“原本预告是今天上午就有雨,结果昨晚下得这么大,现在却一滴水都没看到,这破天气真的是……”
“我刚才看了一眼天气预报。”谢以津说,“今天晚上预计8-9点的时候,还会有一场小雨,但基本上一天都是晴的。”
秦灿“嗯”了一声。
他回想起在来时的飞机上,谢以津曾和自己说过他的三项旅游计划,睡觉睡觉和睡觉,便认为谢以津这一天都会打算在酒店里继续睡过去。
秦灿说:“今天我没有什么事儿要忙了,可以一天都在酒店里待着,你不太用担心。”
谢以津:“嗯,不过雨一直到晚上才会开始下起来,现在是下午,似乎也并不会影响到出行。”
秦灿:“我知道啊。”
谢以津安静片刻:“而且我的数据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秦灿:“嗯嗯。”
几秒钟后,秦灿:“……嗯?”
秦灿终于听出来了点不太一样的东西,迟疑地看向谢以津:“你的意思是——”
他看到谢以津低下头,将电脑合上,抬起头看向自己:“我们可以出去走一走吗?”
秦灿没有想到谢以津会主动提出来外出,
而且他没用任何学术上的借口,只是纯粹提议两个人一起出行,这让秦灿心头微微一动,故作镇定道:“好啊,我无所谓。”
秦灿咳嗽了一声:“不过爱丁堡我其实还挺熟的,市区有一些古典风格的标志性建筑,像是古堡啊,王子街公园啊,还有一些博物馆之类的。虽然都是看个景,我觉得还挺值得一去的,就看前辈你更想去哪里了——”
谢以津说:“我想看海。”
秦灿:“…… 哈?”
爱丁堡确实有几个海滩,但相比于一些地标性的建筑和经典,名气和人流量明显没有其它景点那么高。
他们的酒店本就在郊区,海又在城市的另一边,于是一路公交打车不加上步行,来回周转转了好长一段时间,总算来到了海边。
到的时候下午五六点了,日落时分,天色微暗,海滩上的人并不多。
英国的海总是有种独特的气质,孤独而温柔,只有接近日落时分的阳光为沙滩铺上了一层灿金而柔和的暖色。
咸腥的湿气涌入鼻腔,自然的美丽壮观到让人说不出话。秦灿和谢以津并肩站在沙滩前,享受着片刻的宁静,海风眷恋温柔地吻着他们的脸颊。
过了一会儿,秦灿听到谢以津说:“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海。”
秦灿震惊:“啊?等等,加州不是以阳光海滩棕榈树闻名的吗?”
“当时我的课题进度很紧张。”
谢以津说:“如果你指的是坐车路过海边的话,那确实算是见过,但是以旅游观赏为目的的参观,一次也没有过。”
他们在海边漫步,谢以津走在了秦灿的前面。
谢以津穿了件米色的薄衫,秦灿看到他的衣摆被海风吹起,乌黑柔顺的发丝也随风飞舞。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谢以津突然停下了脚步,弯下腰,解开鞋带,将自己的鞋子和袜子脱了下来。
秦灿蒙了一下:“你这是——”
谢以津回头看了他一眼,垂下眼,说:“沙滩看起来好软。”
秦灿看到谢以津将自己的裤腿卷起,露出白净纤细的脚踝,随即试探着用脚踩入沙砾,沉思片刻后道:“果然好软。”
秦灿:“……我看你是看什么都软。”
谢以津没有接话,又赤着脚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又说:“好硬。”
秦灿:“……啥?”
谢以津沉默地抬起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颗嵌入沙砾之中的小小贝壳。
秦灿有点想笑:“慢点走,看着点路,小心别把脚划伤了。”
谢以津“嗯”了一声,弯下腰,将那颗白色的小贝壳握在了手心里。
秦灿看得出来,谢以津确实是没来过海边。
他有种小学生春游看什么都新鲜的感觉,踩完干沙子之后还不过瘾,非要去浅水区踩踩被水浸湿的。
平时在科研学习上,谢以津无疑是他的前辈,但在生活上,秦灿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追在他身后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谢以津低头抓了很多贝壳攥在手心里,又一次抬起身时,因为浪太大,他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就要往后面栽——
水花飞溅,一只手稳稳地从他的身后托住了他的腰,帮他稳住了身子。
谢以津:“……”
他回过头,发现身后混血青年桀骜俊逸的眉眼之中写满了无奈。
“前辈,一会儿晚上还要下雨,你估计又要再烧一轮,咱现在这个体质,要不就先别折腾自己了?”
秦灿一边说着,一边叹息着低下头,看向自己被浪花溅湿的衣服:“还有,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我的衣服湿透的?”
秦灿穿着件宽松的短袖白色衬衣,湿透之后变得半透明,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身材曲线。
甚至隐约可以看到布料下方皮肤的肉色。
谢以津盯着秦灿的腹部看了一会,别过脸,自顾自地岔开话题:“好累,我想坐会儿。”
秦灿:“…… ”
天色渐暗,风也很大,秦灿到附近的小商店买了篝火。
秦灿挖了小沙坑,谢以津点燃了篝火,橘蓝交织的海平面配合着炽热的火光,气氛很好。
谢以津盯着火苗看了一会儿,问:“要不要试着烘干一下你的衣服?”
秦灿:“…… ”
衣服确实湿了,秦灿只能叹息一声,大方地撩起衣摆,凑到火边缓慢烘烤,露出漂亮的腰腹曲线。
谢以津沉静地注视着他。
他们并肩坐着,身旁是篝火,远处是日落,海浪声夹杂着风声,云层和海平面交汇,心也跟着平静。
谢以津原地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整个人就要往后面的沙滩上瘫倒。
秦灿吓了一大跳,伸手下意识地托住他的腰:“你怎么了?”
谢以津:“好累,我要躺着。”
秦灿感觉带三岁小孩出来旅游都不应该有这么累,哭笑不得:“不是,你就不怕躺下来沾上一头沙子?这沙子可是湿乎乎的,你确定?”
谢以津:“但是我坐累了,而且我想看天。”
秦灿简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样,你……躺我腿上吧。”
于是秦灿坐在沙滩上,谢以津枕在他的大腿上,背对着他,注视着海平面,沉默地聆听海浪声。
秦灿的喉咙有点发痒:“话说,之前暴雨的时候,你的状态也都是像昨天那样吗?”
“我并不是很清楚你说的‘那样’指的是哪样,因为我并不知道,暴雨时我的状态在别人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
过了一会儿,谢以津开口道:“我只知道我的睡眠状态是两个极端,要么难以入睡,要么被梦境缠绕,无法醒过来,就像你昨天看到的那样。”
秦灿好奇:“你昨天做的什么梦?”
谢以津静默了很久:“不太记得了。”
有的梦确实不太容易记住,秦灿点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话说前辈你……之前有没有试着做过一些排除法?”
秦灿突然脑洞大开:“比如把自己关到一个完全黑暗密闭,看不到外界的情况也听不到外界动静的房间里,来排除自己究竟是物理意义上的雨水过敏,还是精神上的——”
谢以津:“没有任何意义。”
秦灿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因为很难做到完全隔绝。哪怕我的意识并没有察觉到下雨这件事,我的身体也会先一步做出反应。”
谢以津转过了身,看向秦灿的脸:“比如之前礼堂里的那次,我一开始甚至还没有意识到下雨这件事,只不过耳朵捕捉到了窗外传来的模糊雨声,症状紧接着便席卷而来。”
“而且对我而言,如果想要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我需要出门,需要工作,哪怕物理上的完全隔绝真的会有作用,也不会帮到我太多。”
他说:“而且近乎一半的时间内,我遇到的都是没有准备的、猝不及防的雨。”
他分析得冷静而清晰,秦灿抿了抿嘴,“嗯”了一声。
“不过幸好你昨天一直在酒店待着。”
秦灿长吁了一口气:“不然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大暴雨,你要是一个人在外面的话,简直是——”
秦灿的一句话还没有完整说完,就看到谢以津的眼睫翕动了一下。他突然微微别过了脸,目光重新落在看向海平面上。
谢以津并不擅长撒谎。
此刻的他选择沉默,逃避和秦灿的视线进行接触,这一般就意味着,真正的答案应该并不是秦灿刚才所说的那样。
秦灿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等等,难道昨天下雨的时候,你……没在酒店吗?你出门了?”
风声和海浪声填补了空气中的静谧。
“嗯。”良久后,他听到谢以津说,“我去看了你的演讲。”
“在回酒店的路上,下起了一点小雨。”
他说:“不过酒店和会场离得很近,加上小雨的时候,我的症状并没有那么严重,等到雨真正大起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酒店里了。”
秦灿的呼吸骤然一滞。
“谢以津。”他沉声说,“你转过来,看着我。”
谢以津的身体微微一僵,最后还是转过来了身。
篝火的光忽明忽灭,谢以津的睫毛被笼罩上了一层光晕,他的眸底湿润,就像是身后的那一片清冷柔美的海水。
他看向秦灿。
谢以津躺在秦灿的腿上,秦灿同时低下了头,他们的目光在空中汇聚,最后却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像是同时回味起了什么,谢以津的嘴唇微微开启,秦灿则是欲盖弥彰地抿了一下,仓皇地将视线错开。
海浪在沙滩上拍出白色的泡沫,沙砾被打湿,海平面被日落染成了漂亮的橘粉色,篝火桔红色的火苗温柔地随风舞动。
心底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破开最后一道枷锁。
“谢以津。”
秦灿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你那天不是说,你不想来看我演讲,因为会有概率见到之前的旧人,也有可能会遇到一些比较麻烦的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最后还要冒着下雨的风险,偷偷地过来看我呢?”
谢以津没有作答,似乎连呼吸声被淹没在咸湿的海风之中。
过了一会儿,秦灿才听到谢以津开口道:“如果你想让我给出答案,那么作为交换,你也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身旁篝火突然发出了小小的“啪”声,在空中爆出了星点的火光,谢以津脸上的光影随着摇曳的火苗明明灭灭。
海浪温柔地抚摸着沙滩,他们周身的世界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
秦灿已经隐隐有了一些预感,喉结一动,但最后还是沙哑道:“你问吧。”
谢以津眨了一下眼睛。
“你昨天说我在昏睡的时候,意识不清,胡乱咬人,你根本控制不住我,也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了。”
谢以津平静道:“但是我回想了一下我醒过来时咱们的姿势,我发现当时的你明明可以选择用双手自卫,也可以钳制住我,又或者直接将我推开。”
“——我认为,你其实有很多种选择。”
谢以津注视着秦灿的双眼,问:“那为什么到了最后,你却偏偏选择了吻我呢?”

第46章 不需要理由
世界在一刹那变得非常安静,一时间只能听到海浪声夹杂着风声,似乎连他们的呼吸声都被湮没其中。
他们质问对方时,说出口的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问句。
但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其实问的又是相同的事情——为什么会违背常理和自己的本心,做出这些不像自己的选择?
身旁沙坑里篝火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然而谢以津等了很久,秦灿都没有给出答案。
半晌后,他听到秦灿声音沙哑道:“明明是我先问的问题,所以怎么看都应该是前辈你先来回答,不是吗?”
谢以津点了点头。
“当时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想去看你一眼。”
谢以津思索片刻,道:“想要看你发挥得如何,语速有没有放慢一些,结论图表里面的关键点有没有说全,反正就是……想要去看一眼。”
“虽然会有遇到熟人的风险,但是当时我权衡了利弊,认为看你一眼会是值得的。”他说,“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你当时发挥得非常出色。”
然而秦灿抓住的却是另外一个重点:“……直觉?”
谢以津说:“是的。”
秦灿的下颌微微绷紧:“可是前辈你不觉得,用‘直觉’这样的词来回答我的问题……实在是太过模棱两可了吗?”
海风湿润,天色渐暗,篝火摇曳,秦灿有一部分的眉眼在火光照不到的暗处。
谢以津没有说话。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困惑。
良久,他看到秦灿像是深吸了一口气。
“好,那我……我当时也是因为直觉。”
秦灿干巴巴地开口道:“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大脑过载,所以我的直觉第一反应就是用嘴去堵。”
“……像这样的答案,”他盯着谢以津的眼睛,“你觉得你可以接受吗?”
谢以津沉吟片刻。
“说实话,如果其他人用我的答案来当作他自己的回答,那么我可能会觉得这个人很喜欢偷懒,想不出自己的答案。”
谢以津说 :“不过如果这个人是你的话,那么我可以选择相信你。”
秦灿:“……”
正常人聊着这样的话,在这种多少心照不宣的暧昧拉扯,但到了谢以津这里,秦灿却始终不敢确定。
他们之间好像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易碎的纸。
秦灿感觉谢以津好像看出来了什么,又好像没有,他也隐约在谢以津身上也感受到了什么,却也始终无法笃定自己的猜测。
他们试探得太过笨拙,秦灿有一瞬间忍不住想要将一切戳破,可又怕捅破后,如果结果并不是自己预料到的那般,那么以后的每次雨天他们都无法再自在地相处。
落日美好,夜幕降临,谢以津没有继续选择在秦灿的膝盖上躺着。
他坐起了身,看向被橘色落日渲染上明艳色彩的,像是被火光亲吻着的海平面
须臾后,谢以津转头看向秦灿的脸:“对了,你胸口上的伤好了一些吗?我可以看一眼——”
他说着,抬手想要碰一下秦灿的衣领。
秦灿现在的心里本就乱得不行,看谢以津这么抬起手,顿时条件反射般地抓住他的手指,反攥住他的手。
谢以津微微一怔。
秦灿一僵,慌乱地松开了手:“没,没事,就是还有点瘀痕,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谢以津片刻后将手收了回去:“好。”
“那个——”
屁股底下的沙子明明是凉的,但秦灿却再也坐不下去一秒,仓皇站起了身:“已经晚上六七点了,再过一会儿快要下小雨了,估计回酒店还要一段时间,咱们要不先回去吧?”
谢以津看着他,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晚上的这场小雨倒是来得非常准时。
他们订的是明天下午的机票,所以这是他们飞回伦敦前的最后一场雨。
可能是因为昨晚的暴雨来得实在是太猛烈,这场意料之中的小雨竟然让秦灿有一种…… 不痛不痒的感觉。
谢以津发起了低烧,耳廓和脸颊也微微泛着红,但精神头倒还算不错。他趴在床上,甚至还回复了几封邮件。
秦灿在床边坐下,正犹豫想要抬手解衬衣扣子时,却听到谢以津说:“没关系,雨不大,先给我抱抱胳膊就好。”
突如其来的矜持,秦灿一刹那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你确定?”
谢以津抱住了秦灿的胳膊,将脸贴在大臂上,幅度很小地蹭了一下,随即抬起眸,“嗯”了一声。
他说:“够了。”
从秦灿的角度看,这个动甚至有点像是撒娇。
现在就连这样短暂的对视都让秦灿感到心慌意乱。他在瞬间将头抬起来:“……随你吧。”
秦灿抬起手,将身旁的台灯关掉,黑暗之中,窗外雨声不断,他们呼吸绵长地相依。
过了很久,谢以津:“秦灿?”
青年没有给出反应,像是已经入睡。
谢以津静默片刻,选择松开秦灿的胳膊,偷偷圈住了青年的腰部,随即钻进他的怀里,安心地合上了双眼。
几秒钟后,在谢以津看不见的地方,秦灿睁开了双眼,无声无息地吐出一口气。
他们原本定的是第二天下午的飞机回伦敦。
按理来说是四五点就可以落地的,然而这两天爱丁堡的天气波动比较大,当天的航班延误了一会儿,落地之后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他们的住处不在伦敦的同一个区域,因此并不是一条路回去。秦灿的公寓离得比较近,坐个十分钟的公交就能到。
谢以津的住处位置远一点,他明明可以在落地后直接打车就走,却依然选择和秦灿等了一会儿公交。
秦灿犹豫道:“前辈你走吧,行李不少,陪我在这干坐着根本就没有意义。”
谢以津:“没关系,打车很方便,陪你等一会儿就好。”
已是傍晚,马路上虽然车水马龙,但是好在路边的行人并不多。他们在公交车站下的长椅坐下,行李箱放在脚边。
谢以津问:“你坐哪一条线路?”
秦灿:“五十五号,坐个五六站就到了。”
谢以津点了点头。
他们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伦敦的街道繁华热闹,氛围和宁静典雅的爱丁堡很不一样,这让他们都有些恍惚,就好像那天暴雨的夜晚和海边的温存都是一场梦境。
车站的人很少,广告牌中的模特手里举着精致的香水,旁边却被喷上了凌乱的涂鸦,灯箱的光幽暗微亮。
可能是因为时间比较晚了,他们始终没有等来秦灿的想要的那一班车。
静谧之中,谢以津开了口:“有一件事情,我想要问一下你的想法。”
一般如果不是特别过分的请求,谢以津都会直白坦荡地开口,每次他这么突然委婉起来,就意味着他一定是在酝酿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秦灿:“……你说吧。”
“我想升级一下我们的合作关系。”
谢以津看向秦灿,“这里的升级,指的是以后我们雨后互助的时间不再限于工作日的时间,周末和节假日的雨天也要包括在内,就像这次的行程一样,”
“同样的,我也会为你提供升级版的回报,只是在学术上,我认为现在的我能帮到你的已经非常有限了。”
谢以津想了想:“我记得你似乎还算喜欢吃我做的菜,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可以每天给你带一顿午饭,我还可以——”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秦灿却突然打断了他,哑声道:“我不愿意。”
谢以津怔住了。
其实在开口问前,谢以津认为秦灿是不会拒绝的。
因为这次的旅行也好,之前脱衣舞演出后的夜晚也好,其实都是不在他们之前互助约定的时间范围内的。
但秦灿一直都在超额地帮助自己,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甚至这次爱丁堡的行程,也是秦灿主动邀请自己同行的。
秦灿沉默片刻,干巴巴道:“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答应你。”
谢以津盯着他的脸:“这样啊,没关系。”
空气像是无声无息地凝固住了,谢以津没有说话,秦灿的身子也有些僵硬。
过了一会儿,谢以津转过脸,又一次看向秦灿:“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不是前辈你的问题。”青年说,“是……我的问题。”
“我们之前约定好的那些雨天亲密接触,我以为我可以一直以互帮互助的平常心来对待。”
秦灿没有直视谢以津的眼睛:“但是现在……我开始感到有些困惑。”
谢以津茫然:“困惑?”
“是的,困惑。”
秦灿说:“如果我答应你升级我们的合约,那么这意味着未来生活中的几乎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需要亲密相处。但是在我的眼里,这是只有伴侣,以及最最亲密的亲人才会做到的程度。”
秦灿的喉结上下滑动:“也许前辈你自己并不会有什么感觉,也许你可以将这样的肢体接触和其他情感区分得很明白,毕竟你可能只把我当成很好摸的大号玩偶,你也许只是…… 一直在雨天被动地需要我。”
谢以津微微睁大了眼睛。
“触摸也好,拥抱也好,越来越多在计划外的亲密接触,前辈你可以用‘缓解雨天的症状’来解释,用所谓的‘直觉’来给出答案,但现在的我……却没有办法真的做到若无其事。”
青年很轻地叹息了一声:“可是这样,对我真的好不公平啊。”
红色的公交车缓缓地停靠在身后,五十五号路,是秦灿一直在等的那一班。
秦灿突然意识到,和谢以津这样的人说这些兜兜转转的话,最后被拉扯的人只有可能是自己。
不远处等待同一班车的乘客们站起身来,开始零零散散地向公交车的前门处走去。
秦灿的胸膛起伏,心跳强烈到快要在下一秒蹦出胸口。他无声地咬紧了牙关,站起了身。
“那天前辈你不是说,我用了你的答案来回答你的问题,算是偷懒吗?”
他说:“那我现在就来真正地回答你,为什么有这么多方式,推开也罢,自卫也好,我最后却偏偏做出了那一个选择。”
“当时看到你那个样子,我心里难受又害怕,我不想伤害你,不想推开你,更……不想离开你。”
秦灿的下颌微微绷紧,人流涌动,他站在队伍最后的位置,背对着谢以津,微微别过了脸:“而且与其说是直觉使然,又或者意识混乱,不如说是当时看着你的脸,我其实下意识的……就是感觉很想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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