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玉爬到床边再次后腿劈叉,阿言又叼回床里,小猫崽气鼓鼓地缩成一只球。
阿言歪头,用爪子拍小崽脑袋:“再来一次。”
尺玉埋着小脑袋不理他。
坏爹爹。
“快点,你马上就会走路了,di……我再带你出去玩。”阿言迅速改掉口误,用脑袋拱了拱窝成一团的尺玉。
趁爹爹还未离开荣陆府,让他看一看学会走路的小崽崽。
宋遂远并未注意到口误,朝阿言道:“它想爬下床,你让它继续往前爬,若是摔下来有我接着。”
“啊?”阿言看过来,圆瞳困惑,犹豫地用爪子拨了拨小崽道,“你自己爬。”
小尺玉摊开身体,不满地张开嘴巴:“嗷嗷~”
阿言懂这种叫声,回头:“宋遂远,他饿了!”
宋遂远同时端着碗走过去,他拍了拍阿言的脑袋:“今日小厨房有新鲜的鱼虾,你先去吃。”
吃完与长姐一起去康宅,小白猫这两日都是这般安排。
宋遂远来荣陆府两个有余,近来吃鱼虾有些腻味,吩咐让小厨房做些清淡的,所需时长比阿言喜爱的鱼虾要久,自然吃的晚一些。
阿言跑走后,宋遂远抱起尺玉喂羊奶。
小木勺换成稍微大些的,尺玉在每一口前都早早张开嘴巴等待。宋遂远喂完最后一口,手指摸了摸小家伙的唇部,指尖稍稍探入内,小家伙闭起嘴巴,指尖轻轻有咬合的力度。
“你要长牙了。”宋遂远道。
尺玉乖巧眨着黑色圆眼睛,嘴里咬了好些下。
软软的力度。
宋遂远抽出指尖,轻轻摸了下它鼓起来的肚子:“再过不久,你就能像阿言一样吃其他食物了。”
尺玉仿佛听懂了似的,圆眼睛亮了一层光。
宋遂远含笑点点他的鼻子:“和阿言一样。”
尺玉软软对他叫了一声,小家伙不仅擅长凶人,也擅长撒娇。
宋遂远让他消了一会儿食,抓着小身体放到了床里:“爬吧。”
尺玉熟悉了这个流程,撑起四只爪爪,抖着毛茸茸的小身体重新出发。
再床边再度后腿劈叉,学会走路的第一天,他只能走这么远。
宋遂远脚下挪了一步,提前矮身作出接住崽崽的动作。
尺玉却抖起了小耳朵,凶巴巴叫了一声,闭起圆眼睛憋气。
他以为父亲也要像爹爹一样抓他回去。
宋遂远浅浅提着嘴角,正想出声哄崽崽,却见眼前一闪,小小只的小猫崽原地变成了一只光溜溜人类幼崽。
宋遂远瞳孔猛然紧缩,下意识伸手接住因变大而滚下床的小崽子。
掌心的小身体绵软,触手温热,却也轻飘飘没有重量。
尺玉憋得小脸通红,他已经变成了自己能变成的最大最重的样子,猫爹爹绝对挪不动他。
因为摔下床的动静,刚刚睁开的、漂亮的圆眼睛里浮现茫然,然而下一瞬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离开了永远爬不开的大床,露出一个没有牙齿的笑,小胖手挥了挥。
宋遂远端着小家伙不敢动,又怕他掉,手指将他托得紧了些。他脑内一片空白,整个人僵硬地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停留在原地。
身后院中传来声响,是树上的风铃。
阿言近来不喜走寻常路,总要翻墙回来,随墨被他吓了许多次,为此在树上装了风铃来提醒。
猫善解人意,回来会故意摇一摇。
清脆的铃声响,在宋遂远的世界里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他向来聪慧地脑袋开始转动,与铃声一起奔跑,与余音同时结束。
宋遂远垂下视线,嗓音温和又稳定,朝着这个人形也像阿言的小崽崽道:“乖崽崽,该变回小猫了。”
“变回去,不要在阿言面前变成人,好不好。”
怀中小崽子皱起小眉头,圆眼看着人类爹爹似乎在思考。
宋遂远黑眸与他对视。
“宋遂远!”
在猫爹爹踏入房间的一瞬间,猫崽崽落下,在人类爹爹手心弹了弹。
宋遂远望着手中探头看向声音来处的小猫崽, 薄唇轻抿,微不可察吐了一口气。
“唔,尺玉掉下床了吗?”小白猫跑到宋遂远脚边, 仰起脑袋问。
“嗯。”宋遂远低声道,尚维持着俯身的姿势, 便顺势将小崽崽放到了地上。
圆头圆脑、一只手掌大的小崽落到地上,撑起两只前爪先四处张望了一番,随之迈着柔软的四肢朝着猫爹爹的方向走, 短短的小尾巴晃来晃去。
“崽崽好生可爱!”阿言满眼稀罕,绕着走路的小家伙转圈。
尺玉见爹爹过来, 原地停了下来,奶声奶气叫了两声, 圆脑袋追着爹爹转,半晌,一只小爪子蠢蠢欲动, 看他眼睛所盯之处, 似乎想抓爹爹的尾巴。
宋遂远垂眸盯着两只猫,神情难辨,过了会儿,伸手将尺玉抱起来, 让他躺在自己怀中, 朝阿言道:“尺玉是否有可能与阿言出身同族, 模样才这般相像。”
语气故作随意。
阿言爪子勾着他的衣衫, 宋遂远会意地张开一只手臂, 怀中便挤了两只猫。
“大、大概是吧。”阿言团起身体, 模糊道。
“若这番推测有道理,那尺玉与阿言也算是一脉相传, 如同人类常言三百年前是一家。”宋遂远落座,将两只猫并排放在膝上,桃花眼微微眯起,比对着两人的小猫脸,“相像到如此程度,依我看都抵得上血亲。”
膝上一大一小两只白猫神色各异。
阿言闻言一脸无辜,心底紧张地大声斥责:宋遂远这家伙又在猜什么!猜的对!不许猜了!
尺玉不懂父亲在说什么,大抵觉得与爹爹并排躺着好玩儿,奶声奶气地喵叫,一派天真。
假无辜与真天真,过于鲜明。
宋遂远揉了揉小尺玉柔软的小脑袋,敛下眼底深邃,扬了扬眉,话锋一转:“既然如此,我们也该顺一顺辈分。尺玉叫阿言一声哥哥如何?”
提议话落,静了片刻。
阿言圆瞳轻眨,又眨了眨,大声反驳道:“不行!”
是爹爹!
尺玉慢半拍,跟着大声“啊”一声。
“为何?”宋遂远嗓音轻率带笑,打趣道,“难不成阿言想学凡人,养只小猫就要当他的爹爹。”
阿言听出他话中轻率,揣起爪爪,侧头避开宋遂远的视线,盯着小小只的尺玉崽,鼓起脸委屈。
阿言本来就是爹爹。
见状,宋遂远眼底闪了闪,手指紧了紧又松开,朝委屈巴巴的阿言温声哄道:“阿言当爹爹自然可以,我们小阿言已经十八岁,当尺玉的爹爹绰绰有余。”
阿言闻言顿了下,转动瞳孔斜眼看他。
哼!用你说。
“不过……我亲手照顾了尺玉这么些天,当小家伙的爹自然也说得过去,是,与不是。”宋遂远问道。
阿言转过头,情绪转变极快,开心起来:“好说,我当他爹爹,你当他父亲。”
宋遂远颔首同意,修长手指摸了摸尺玉崽的小爪子,笑而不语。
对嘛,宋遂远如何能猜到崽是猫亲生的!
阿言提起的心又放回肚中,不过他怀疑地仔细瞧了瞧宋遂远的表情。
与宋遂远待了许久的猫已经不是天真的猫,他总觉着眼下宋遂远嘴边的笑别有意味,于是谨慎问道:“你、你笑什么?”
宋遂远顿了下:“没什么。”
“有什么!”猫敏锐抓住了那一瞬停顿,翻起身,“你快说。”
宋遂远慢条斯理装着犹豫,嗓音沉沉:“镇国公夫夫便是你的父亲与爹爹吧。寻常人家哪怕是过继,都是爹爹父亲混着叫,只有夫夫之间才会作此区分。阿言……是想做我的夫人么。”
阿言愣愣听完,反应了一瞬,一爪子拍到了宋遂远胸上,一道白光嗖地窜至别处。
“宋遂远不要脸!”少年恼羞成怒。
宋遂远桃花眼中从容荡起笑意。
“喵~”尺玉崽软软地翻过身,一只小爪子提起,搭在了父亲腹部。
宋遂远心底发软,垂首亲了下崽崽的脑袋:“乖。”
阿言用过膳不久,宋静乐的侍女前来引阿言去乘马车。
宋遂远道:“我送他过去。”
路上,阿言在前,领先一大截距离,不要理会宋遂远。
宋遂远一手掌心托着尺玉,一手举荷叶为他遮荫,以不大不小的音量道:“尺玉跟着爹爹去见一见叔爷爷,父亲在家中等你们。”
前面即将拐弯的白色小身影一顿,瞬间飞了出去。
阿言好生气!
家里两只猫都随着长姐去了康宅。
宋遂远用过膳,招来护卫。
他尚借住康宅时,上回他回来府衙交代了好些件事,如今除过回盛京的,都在府中。
今日宋遂远问的,是调查那日薄雾晨起捡小猫崽一事的护卫。
本朝凡是府州之间的流通,进城时都要查验路引。薄雾的路引未有问题,自归一镇来,路上行了十二日。
“薄雾大夫应当还带了二护卫,只是进城时分开走,薄雾大夫住进了康宅,护卫则住在祥云客栈。”
“那日清晨,薄雾大夫先至祥云客栈,待了一盏茶,提着篮子离开,步行至南山,上山不足一炷香便下了山,返回祥云客栈后,待了一炷香回康宅。”
“这几日在薄雾大夫都在康宅中,康离大夫的徒弟小满称薄雾大夫医术与他师父不相上下。”
一切正常,似乎没有问题。
康离担心猫中途出事,从归一镇请了医术高明的帮手一起为猫治病。
他知道阿言是云休,无论阿言患疾还是有孕,身为小叔叔,如此谨慎行事并无不妥。
尺玉有可能被薄雾捡到,有可能是阿言亲自诞下,宋遂远心底自是倾向后者,宿山猫族不至于这般巧合出现在荣陆府南山。
但说薄雾那日捡到猫似乎也正常。
还有哪里不对劲未考虑到……
宋遂远摩挲着指腹,视线落于纸上,却并未在看何物,陷入沉思。
“对了,康宅最近没有信雀来往么?”宋遂远抬眼问道。
“没有。”护卫道。
若康离将阿言有孕,或者患疾的消息送回西北,现今有了回复才是。
宋遂远微微皱起的眉头伸展,眼中顿悟。
除非西北有人亲自前来。
“兴大是否在康宅外轮值,叫他换值回来见我,另有事交与他。”宋遂远沉声道,他知晓自己猜想过于大胆,但是阿言隐瞒的桩桩件件,让他不得不如此大胆。
况且,他仔细想了想薄雾身形,确与镇国公夫人有几分相似,气质面容都可改变,身形无法伪装。
若是镇国公夫人九溪,那便可以解释,第一回 见面时他无来由审视目光,阿言腹痛与自己抢阿言,以及阿言微小之处流露的对他的信任。
若真是九溪,那护卫定然是西北归来,镇国公护妻,派的护卫一定是亲卫,他手中武力最强的兴大一定打不过。
兴大打不过的人,多,但定然不会出自归一镇。
宋遂远让人去叫兴大,自己坐立难安,思索片刻,又给太子送去一封信。
颂安府事止,可动身归京矣。
马车到康宅,阿言朝宋静乐喵喵两声打过招呼,叼着崽崽跳下车,直奔九溪暂住的屋子。
待遇与方才截然不同,尺玉娇弱的眼睛被日头晒得无法睁开,只能乖巧缩着小爪爪被爹爹叼着跑。
九溪的屋子总是紧闭门,阿言用脑袋拱开门,将崽崽放在地上,轻车熟路翻出一套衣裳,原地变身成人,才道:“爹爹,我带尺玉来了!”
“看到了。”九溪无奈道,他在桌旁看书,正好将一切都收入眼中。
他起身将地上颤颤的小崽崽抱了起来。
云休摸鼻尖:“爹爹,尺玉会走路了。”
“不错。”九溪敷衍应声,仍小心抱着小小白团,丝毫没有让他走一遍的意思。
云休坐在爹爹对面,看着爹爹将十五天的小猫崽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目露怜悯,以后崽变成人还会天天被把脉。
把脉当真是无趣。
尺玉被翻来覆去居然未凶巴巴叫。
小崽子的脾气,不太好来着。
九溪一心二用,低声问阿言:“最近宋遂远未曾发觉不对吧?”
“没有。”云休得意,“猫隐瞒得很好!”
“但愿。”九溪道。
“就是!”云休不满。
“宋遂远近来在调查我,他的敏锐超出你的想象,不要草率。”九溪检查着崽的爪子,抬了下眼,“难保他未听说过宿山猫可制长生不老药的传言。”
云休垂眼:“……哦。”
无事,猫好好瞒住了的。
九溪到底对自家崽心软:“也不用总是操心,你在他身边快乐便好,若是有意外,或者不快乐回来西北,爹爹和父亲能护了你。”
“当然啦。”云休抬眼笑起来,“等父亲消气我就回去。”
九溪:“……”
检查完孙子,九溪将小猫崽举至眼前看了看,道:“眼下尺玉变白,与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云休趴在桌子上,撑起下巴:“很漂亮!”
“嗯。”九溪粗犷的面容露出恬淡浅笑。
云休顿了下,选择直言:“爹爹……你这个面具,有点丑。”
猫看了好些日,都未能习惯。
“你懂什么。”九溪斜睨,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将手中的猫崽放下,和蔼道,“来,尺玉走一个瞧瞧。”
云休鼓了下腮帮。
尺玉看着云休,没有动,圆眼睛有些茫然。
眼前的人有猫爹爹身上的味道,但是没有毛毛,还变大了。
出生十五天的小猫崽错乱了。
云休看着崽崽呆坐着不动,以为他对自己的人形陌生,凑近一些,用手指碰了碰尺玉的小爪子,明朗的少年音轻缓,有些温柔:“崽崽,我是爹爹,朝爹爹这里走过来。”
尺玉“喵”了一声,仍然蹲坐不动。
云休和九溪期待地等了他片刻,忽地听见小家伙一连串凶巴巴的叫声。
尺玉边凶边歪头不解。
猫猫变不大了!气气!
第30章
宋遂远尚未从自己极有可能当爹的震撼中脱离, 就发现从康宅转了一圈回来的小尺玉偶尔会原地不动,小身体浑身用力。
崽崽这般行为,与那日变人之前的准备一致。
“若是变成人, 你只能躺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宋遂远垂眸温声告知, 摸了摸尺玉的小脑袋。
小家伙人形不足满月龄,骨头软,翻身都难以做到。
眼前小白团动了动猫耳朵, 仍然努力撑着两只前爪,一副使出大力气的模样。
宋遂远尚未摸清小家伙变人的契机, 但看他表现,并非像他爹爹一般可以随意变换。
但眼下并非合适的探索时机, 阿言只是嫌热出门撒欢,随时有可能回来。
“嗷~”小小白猫暂停趴下,小尾巴颤抖, 累坏了。
宋遂远点了下他的脑袋, 小家伙委屈巴巴往自己身上爬,撒娇叫着想要人哄,惹人怜爱。
“伤心了?”宋遂远伸手将小家伙抱起来,放轻动作揉揉脑袋, 温声哄道, “没关系, 父亲知晓尺玉会变人, 慢慢来。”
手中, 受了委屈的小尺玉缩成一颗圆球, 他长大了不少,柔软的白毛堪堪溢出手掌边缘。
“啊~”猫叫细软。
“父亲与你打个商量。”宋遂远低头缓慢说道, “爹爹和父亲同时陪着你时,不要变人行不行。”
如此既不会暴露身份之事,小白猫还须想方设法掩护崽崽,届时定然有趣。
尺玉扬起小脑袋,朝父亲喵喵一通。
大意好像是说尺玉累!不会变大啦!
小家伙的确偶然能听懂人言,不能全部都懂,也还不会说话。
宋遂远注视着尺玉发脾气的小模样,沉吟几息,替他出主意:“你可以在爹爹独自照看你时,让爹爹教你。”
尺玉喵叫顿了下,换成奶声奶气的叫声,清澈的圆眼睛看他一会儿,低头用小脸在大手上蹭了蹭。
宋遂远眉眼绽开浅浅笑意:“说好了,一言为定。”
公平些,爹爹也该知道崽崽会变人了。
不知尺玉具体听懂与否,但他表现出来不再执着于变大,兴致勃勃要离开父亲的怀抱去探索新世界。
宋遂远让他在矮榻上爬了一会儿,哄着醒来已久的崽睡觉。
十九天大的尺玉崽崽性情十分鲜明,正是狸奴天性占据上方的年纪,骄纵、无畏、自尊为上。
宋遂远对此了然于心,深知尺玉定会寻阿言教他如何变人。
小家伙无法容忍自己不会。
太阳落山,双眼识物渐渐困难,宋遂远放下手中兵书,瞧了眼膝上睡熟的小尺玉。
他太过年幼,有双亲的体温陪伴才能睡得安稳。
随墨进来燃起一盏灯。
方寸之间洒满昏黄,宋遂远轻声问他:“阿言尚未归来?”
随墨退后一些,气声说道:“回来了,抓了一条鱼回来,眼下应当做熟了在吃。”
小白猫当真吃不腻鱼肉。
宋遂远无奈微笑,摆手让随墨退下。
随墨还有一事:“公子,兴大回来了。”
宋遂远抬起眼帘,点了下头。
等随墨离开,宋遂远正琢磨着又到了尺玉吃饭的时间,膝上小猫崽便动了动,眼睛尚未完全睁开,便大声叫着要喝奶。
这头喂完小崽子,那头阿言轻手轻脚从外面回来。
宋遂远闻声抬眼,目光一顿:“阿言?”
干净漂亮的小白猫出门一趟,浑身泛了一层脏灰,胸前毛发一缕一缕黏在一起。
“猫脏,猫要洗澡!”阿言抢占先机大声说出来,然后才低声吞吞吐吐道,“我方才玩渴了,吃了一颗桃子,吃完弄脏了爪子,我本来想洗洗爪子但是看到湖里有鱼,下去抓了一条回来,还未来得及打理毛发,就被烤鱼的火烤干了。”
况且,猫当了十几年人,喜欢沐浴,不喜欢舔自己……就、这般脏了。
宋遂远无言以对。
怀里的小猫崽听到爹爹的声音倒是格外喜悦,叫声奶呼呼,小尾巴在身后甩呀甩。
不久,下人兑好温水。
这回宋遂远还未有动作,小白猫主动跑进了水中蹲坐下来,一脸乖巧。
宋遂远搬了一张椅子放在水盆旁,将探头探脑的尺玉放在上面。
阿言转头看向小崽,甜声哄他:“唔,爹爹好想念崽崽呀。”
尺玉往前走了两步,趴在椅子边缘:“啊。”
“花言巧语。”宋遂远轻笑,似有嗤意,他伸手挡了一下尺玉,温柔道,“崽崽小心,别下来。”
对比强烈,阿言鼓起脸:“你偏心他。”
“对。”宋遂远毫不犹豫承认。
手心的小白猫闻言凶巴巴龇牙,圆瞳写满威胁。
修长手指在他面部浇水,猫张开的嘴巴又急忙忙闭了回去,低头斜眼看人。
宋遂远眼中藏起笑意,有条不紊地洗猫。
余光所及之处,尺玉警惕地蠕动退后,翻肚皮,学着爹爹龇小牙,却只有小尖牙冒出一点点白色。
宋遂远微微移动视线,被小崽崽的模样逗笑。
笑出了声。
阿言好气:“宋遂远大坏蛋!”
“你作何生气,”宋遂远转回看向阿言,低沉的嗓音淡淡,“我都还未生气,嗯?小、脏、猫。”
一字一顿。
在玩脏白毛这点上,阿言终究是气短一截,只哼哼几下,让抬手就乖乖抬手。
“尺玉似乎怕水。”宋遂远道。
小家伙听见水声,又往后退了一些。
阿言仰头,没看到崽,只能闷声闷气道,“我小时候也怕水,长大便好了。”
宋遂远手指绕道阿言腹部,半垂着眼道:“嗯,希望尺玉这点随你,长大便好了。”
阿言点圆脑袋……顿住,飞速眨眼,结巴道:“我们族群都是这样的!”
虚张声势的小白猫,音量骤然提高。
宋遂远笑:“嗯。”
尺玉听到爹爹声音好奇,但怕水,犹豫一瞬,慢吞吞趴到椅子边缘。
正底下,心虚的阿言回神回了半晌,才想起来找补:“尺玉又不是猫生的,不能这般随!若、若是这样,他应当随你不怕水!”
宋遂远淡然道:“如此当然好,但他怕水。”
说着,他湿着手点了下尺玉的小爪子。
“啊!”尺玉猛然缩回小爪爪,害怕地往后退。
阿言在水中无力地趴下。
和宋遂远待在一起,太难啦!
小白猫焕然一新,宋遂远为他擦干净爪子,朝他道:“我去书房忙些事,半个时辰才回来,你与尺玉玩一玩先睡。”
正好给崽崽一个学习时机。
“好。”阿言头也不回地跳上床。
宋遂远笑,往前俯身亲了下小尺玉,转身离开寝屋。
召来兴大,猜测有合理之处,验证只是为了十分确定,然而他亲眼看到兴大吊起的双臂与紫红的面部,多少有些怔愣。
宋遂远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沉声道:“安心修养些时日,不必再当值。”
“是。”兴大离开
屋内只剩下宋遂远一人,烛光闪烁,窗外蝉鸣。
他独坐片刻,指尖倏忽抚上心口,心底暖又胀,低垂的桃花眼晕染温柔笑意。
宋遂远原先盘算着在书房静等一个时辰,但是被这股热意驱使着,他起身来到了寝屋拐角,近距离陪伴着两只小猫。
屋内,阿言挥手让尺玉练习走一走,尺玉撑着两只前爪不动,圆眼睛盯着他转动。
“崽,你学爹爹。”阿言道,在崽崽身边优雅地走了两步。
蹲坐的尺玉奶声奶气:“啊~”
学变大!
阿言舔了下崽崽的脑袋:“乖,多走一走,爹爹叼你出去玩。”
小尺玉耍赖地翻身躺下。
阿言想尽办法,都未让尺玉走起来,无奈地坐下:“好吧,尺玉不走便不走,爹爹哄你就寝。”
尺玉见爹爹不动了,反而朝着他走了两步,小小的两只前爪,一起气势汹汹举起来:“啊!”
阿言歪了下头,举起来前爪比崽崽高好多:“嗷!”
尺玉撑不住放下爪子,阿言也放下蹲坐,一大一小两只猫猫眨着一模一样的圆眼睛对视。
尺玉转动小脑袋,求救的小眼神望向屋外:“啊……”
阿言看懂了:“你要父亲?父亲有事在忙,爹爹陪你。”
尺玉圆眼睛里装上委屈。
阿言瞬间反悔:“爹爹带你找父亲!”
在屋外只站了一小会儿,宋遂远一转头便看到阿言叼着尺玉朝他跑过来,他微微诧异,蹲下接过缩成一团的崽崽。
阿言声音忽地有些委屈:“他只想找你。”
尺玉落在父亲手里,抓着修长手指同样好委屈地喵喵叫。
宋遂远:“……”
他领着两只猫回屋,始终抱着小尺玉,一手安抚地揉了揉阿言的脑袋问他:“方才发生了什么?”
阿言视线落在尺玉身上,将崽崽方才难以捉摸的行为通通模仿了一遍,崩溃地炸毛:“他到底想做什么呀!”
想学变人。
宋遂远默念答案,温声开口:“我也不懂,现下已晚,不如先就寝,你我思考一番明日再说。”
“好吧。”阿言瞧一眼崽,疲惫地钻进薄薄被窝里。
宋遂远笑了笑,低头轻轻拍了拍眼睛快睁不开的尺玉,悄悄朝他道:“父亲明日帮你。”
尺玉崽哼哼唧唧,圆脑袋拱在父亲胸前蹭了蹭,闭眼彻底睡过去。
宋遂远将他放在了阿言肚皮上,待脱去外衫睡下,大猫带着小猫都习以为常滚到了他的身侧,他在熟悉的柔软中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树梢,阿言迷迷糊糊笑起来:“宋遂远,你看我们的崽……”
“宋遂远这人……”周明晏吸一口闷气。
连日体恤民情, 周明晏身心磨砺,少不了向好友寄书用心自陈,谁知宋遂远这家伙一心念着莫须有的消息, 太子殿下气笑,“叫无影前来候着, 着人备马。”
“是。”侍卫抱拳。
颂安府至荣陆府,骑马也需一日有余,第二日辰时, 偷离颂安、微服出行的太子殿下排进入城队伍,荣陆府受灾最小, 过了十余日,百姓生计逐渐回归寻常, 入城之人排起了长队。
太子殿下处于马上,纵观一行,看身边百姓即使粗衣麻布, 面上仍有光, 脑中忆起近几日满目疮痍,与往昔繁华颂安府,正当他心生感慨之时,身后一匹马上前, 唯一跟在身边的侍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周明晏顿了顿, 顺着话语将目光落在前头不远处纤细瘦弱的女子身上, 挥了下手:“入城再议。”
侍卫退后去, 一直关注着前头女子, 自然看出在那女子入城后, 查路引的士卒无缘由换了一人,他默默记在心中。
西城门离府衙最近, 周明晏从这道门进城后,马匹跑了没几步便望见府衙大门,拐过最后一道弯,他不期然扫眼瞥到方才城外的女子,女子身后看着瘦弱,身前腹部已隆起,素白着一张脸,手扶着肚子缓缓向前。
周明晏收回目光,行至府衙前,勒马道:“稍等一等。”
侍卫也停下道:“公子,那妾室似乎与我们一道。”且将方才城门外的怪异之处告知。
“嗯,你先去敲门。”周明晏道,驱马寻了一阴凉地。
颂安府知府吴良与卫氏勾结,多年来大敛钱财,中饱私囊,官帽却戴得极稳。他借此水患记他失职,又自商贾入手逼出双方之间的交易账本,终得以将吴良罢官抄家,然而钱财清点结束仍有数十万贯缺口。
之后,他查到吴良近来宠爱一外室,外室近来有孕,吴良欲娶平妻,夫人正因此事与他闹得家中不宁,这厢吴良及其家眷入狱,那外室却未有牵连。
而吴良被押入狱之前,曾去看过那外室。
后来周明晏派去人,才发现那外室早已不见人影,却也未归娘家。说来这妾室与宋遂远母亲尚有些关系,同出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