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两人谈话的声音,同事探出脑袋。
然后就看到一个超级大美人,眼神专注地盯着秦尧。秦尧在他的目光中局促地低着头,没有直视对方的眼睛。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氛围。
什么情况?
女人的第六感此时发挥了作用。
大美人点了一杯“废墟”,秦尧立刻手脚麻利地开始做。同事趁机撩起帘子跑出来,一边卷袖子一边挽头发:“尧尧,怎么,你朋友啊?”
“……是。”这句是,好像有点烫嘴。
“你和你朋友聊会天,这边我做就行。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你叫我一声我不就来了。”
“你不是嫌累吗?今天人少,我忙得过来,你歇着去吧。”
同事笑眯眯地对苏知远说:“我叫唐珂,T大的,秦尧特别好的好朋友。”
“关系也就一般吧。”秦尧跟她开玩笑。
“姑奶奶说特别好,就是特别好!”
苏知远笑眯眯地自我介绍:“苏知远。”
这一笑不要紧,同事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心说这男的也太他妈好看了,待会得让秦尧把微信推给我!
苏知远看着他前台忙忙碌碌的身影,半垂下眼皮,面无表情听着秦尧、同事二人插科打诨。
秦尧没什么变化,他身体并不单薄,有些薄肌,但是腰很细。两条笔直的腿从短裤里露出来,裤脚随着动作飘忽晃悠,隐隐约约能看到点更白嫩的大腿。
等秦尧把咖啡递给他的时候,苏知远突然淡淡说了句:“你身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女生呢。”
什么意思?
秦尧手一抖,差点把咖啡撒了。
“学长……”秦尧硬着头皮挤出两个字,却不知道能再说点什么了。
“抱歉,我说错话了。”苏知远只是笑笑,然后端走了自己的咖啡。
直到苏知远走进了里屋,秦尧的视线还盯着那个方向不放。
同事更觉得好奇,秦尧平时是性格外向的阳光大男孩,怎么见到大美人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是你什么人啊?”看人走进屋了,同事才好奇地问。
秦尧不知道怎么表述,最后解释道:“我以前给他当跟班的。”
“怪不得呢。”
“什么怪不得?”
“跟狗看见主人了似的。”
“……”
苏知远在这家咖啡店一坐坐了上午,每当秦尧去里屋收拾客人喝完的马克杯,都能看见苏知远戴着眼镜,目光专注地在电脑前敲打着什么。
秦尧盯着他看,苏知远却从来不回头。是没注意到视线,还是故意不看自己啊。
秦尧实在在意得要命,所以一直心不在焉。
午休时间,同事从快递员小哥手里接过接过鸭血粉丝汤,转头问秦尧:“你怎么吃?”
“下午没我的班你忘了?我回学校去了,在食堂吃。”
“你可真省,那你朋友怎么吃?”
秦尧愣了下,这才想起来还有个苏知远。他悄悄回里屋一看,发现苏知远正在一边打字,一边吃饼干。
里屋除了苏知远也没其他客人,于是秦尧直接走过去,皱着眉说:“你中午就吃这个?”
苏知远愣了下,抬头看他。
他的这个论文马上就可以定稿了,苏知远准备今天拼一把,才特地来咖啡店这里学习。至于午饭什么的,偶尔一顿糊弄下也没什么。
“挺好吃的,来点?”苏知远笑着问。
“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你知道自己胃不好,还敢这么吃?学长你可真行。”秦尧不恨铁不成钢地说。
这个设定苏知远总是忘,还是秦尧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提醒他。
“走走走,我骑车请你到外面吃,然后再骑车给你送回来行吧?”
秦尧抓住了苏知远的手腕,稍微用了点力气往外拽。
当秦尧手掌贴上来的那一刻,苏知远忽然听到很细微的“咔嚓”声。像是冰面裂开了一条缝,又像是种子冲破了石头,又或许是一层很薄很薄的膜被撕开。
苏知远说不太清,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声音。他看着秦尧,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那种清新的皂香。
“我想喝粥。”苏知远突然对秦尧说。
秦尧第一反应,就是苏知远之前给自己买过的,那碗88一份的海鲜粥。
好家伙,我说要请客,他还真不客气。
“行……”
“你之前答应过我,要做给我喝。”
秦尧这才意识到,苏知远是想喝自己亲手做的粥。不过这不意味着,他还要再去一次苏知远家里吗?
不好吧。
都跟学长断了,还去他家里干什么?
看到秦尧抗拒,苏知远立刻说道:“前几天我爸托人送来了一些m12牛排,要一起吃点吗?”
牛排!!!
离开苏知远的这几个月,秦尧过得一直很清贫。他没有生活费,全靠打工挣的钱,连肉都不能痛痛快快的吃。对于身强体健的大小伙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m12牛排是什么级别,但苏知远家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那我吃完就回来,不在那多待。”秦尧涨红着脸强调。
苏知远愣了下,然后眉眼弯弯地说:“好。”
秦尧总是这样,对于食物的兴趣,比对苏知远本人的兴趣大多了。
可怎么办呢,哪怕是他这一点,苏知远也觉得也非常可爱。
苏知远家的冰箱,永远满满当当。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无论你需要什么食材,总能找到满足条件的。
秦尧把海鲜一股脑往锅里扔的时候,忍不住想:这些稀奇玩意交给自己料理,多少有点暴殄天物了吧。
好在他尝了一口自己做的海鲜粥,味道确实相当不错,不比外面卖的差。米香四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市井烟火的气息。
秦尧盛出两碗,一碗给了苏知远,一碗放在自己桌上。又煎了几块牛排,摆在中间。
他也不客气,一上桌就对着盘子里的牛排狼吞虎咽,就像和这头牛有什么世仇似的。
直到肚子垫得差不多了,他发现苏知远一直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和“牛排的主人”寒暄一下呢。
“咳……学长,几个月不见,我发现你又纹了新的纹身。”
苏知远的手腕一侧,新纹了一串拉丁文。字体飘逸,比起一句话更像是一个图案。
“纹身不疼吗?”秦尧问。
“嗯……还好。”苏知远看着他笑,“你总算能把注意力放我身上了?”
“这叫什么话,我一直很关注你好不好!”秦尧故意拔高了音量,使这句话显得很豪爽,削弱了暧昧的气息。
苏知远说:“你可以去试试。”
“我?我就算了。”
“为什么?”
“我跟你这种能继承家业的不一样,纹身后不好找工作。”
苏知远愣了下。
察觉到苏知远怔忡的表情,秦尧尴尬地低下头:“谁让我就是这么无趣的人。”
“可我觉得,你这点很可爱。”
听到对方的话,秦尧猛地抬起头。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可爱,他一个大男人哪里可爱了?
发现秦尧脖子都红了,苏知远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啊,这次不小心说出来了。”
什么叫这次?!你到底在心里想过多少次这种话啊!
秦尧觉得牛排有点难以下咽了,这种擦着边的暧昧让他坐立难安。
[苏知远想上他。]
明明秦尧自我催眠,已经快忘了,结果苏知远三两句话,就让这件事重新浮现在秦尧心头。不妙,随便跟苏知远回家,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啊?
“如果不想被人看见,可以纹在更隐蔽的位置,比如……这里。”
越过狭长的餐桌,苏知远的手指轻轻点在秦尧的锁骨上,指尖略过锁骨形成的窝。
然后他五指张开,顺着秦尧隆起的胸部慢慢起伏划过,直到坚硬的肋骨,肌肉紧致的小腹……
温热有力的触感,紧贴着皮肤传递过来,秦尧抬起头,发现苏知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这才明白,苏知远不是在提议,而是在试探。
秦尧毫不怀疑,只要他说一句“可以”,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压着滚上沙发,话语被封死在苏知远狂风骤雨般的吻里。
苏知远继续往下抚摸的时候,他被秦尧拉住了手腕。
“我不纹身。”秦尧低下脑袋,硬着头皮,逼自己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纹身,学长。”
“是吗?”苏知远最终只是笑笑,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真遗憾。”
剩下的时间,两人不再怎么说话。
吃完了饭,苏知远把秦尧送出家门。
无数次无数次,苏知远站在这个位置目送秦尧离开。他当时没什么想法,因为他知道,秦尧不久还会回来。
可这一次不一样。
走了就没理由再回来了。
苏知远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看秦尧低头系运动鞋的带子。
他不明白,自己今天促成这次见面的意义是什么。就为了吃这一顿饭?秦尧做饭不错,但也不至于让他这么魂牵梦绕吧?
“走了,学长。”秦尧说。
“嗯,路上注意安全。”
“好嘞,哦,对了,谢谢学长请我吃好吃的!拜拜!”
苏知远笑笑,然后看着门在两人之间关闭。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
苏知远深呼一口气,来到沙发上,抱着电脑继续写没写完的论文。他的内心不平静,因此经常写着写着就抬起头发呆。
忽然,“叮咚”一声,他的微博收到一条新消息。苏知远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叫“今晚又腰疼”的擦边博主发了新微博。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博主之前更新间隔总是很久,如今却更得非常频繁,甚至不久前还提出了定制写真的服务。
看样子,在经济上遇到了不小的问题。
看着这些露骨低俗的照片,想象着是秦尧对着镜头摆出这些动作,苏知远忽然躁动难安。他咬住衣服的一角,就像是咬在秦尧的脖子上。
难以自持地把手伸向下面。
苏知远一边喊“秦尧”的名字,一边回忆着对方的脸。有醉酒时任他恶作剧的、有坐在他腿上被他用杯子欺负的、有被他压在沙发上亲吻躲无可躲的……
那张蜂蜜味的嘴巴会用沙哑的声音喊他:“学长……住手……”
苏知远猛地弄脏了自己的手。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胸口剧烈起伏着。
可他心里清楚,秦尧是个直男,永远不会做出照片里这种事情。
“欢迎光临……啊,秦尧,你朋友又来了!”同事兴奋地拉了拉旁边的秦尧,却突然感觉对方手臂的肌肉突然绷紧了。
“学长,下午好。”秦尧犹豫地对苏知远说。
他不明白,苏知远为什么还要来。他以为昨天拒绝苏知远,就是两人最后一次接触了。
“嗯,下午好。”苏知远没有解释,他只是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一杯薄荷冰美式。”
苏知远点完单后,就进了里屋。秦尧心里忐忑,却也只能乖乖接单。做好咖啡后,他拉了拉正在偷懒玩手机的同事。
“姐,你去送行吗?”
“你朋友,你让我送?!”同事瞪大眼睛。
“就当帮我个忙,姐,你最好了!”秦尧拉着她撒娇。
同事狐疑地打量着秦尧,忽然张口问了句:“你俩之前是不是谈过?”
第41章 我为什么总想找你
“说什么呢!”秦尧立刻大声反驳,反应大得像个装直男的深柜,“我俩怎么可能!我!男的!他!男的!”
“我就开个玩笑。”同事尴尬地说,“你俩之间的气氛贼像前任你知道吗?”
“不知道。”秦尧咬着牙,别过头。
“行行行我去送,那你待会把他微信号推给我。”
“这不好吧!”他一个南通,你要他微信是要怎样?
“不愿意给我?你还说你俩没有谈过!”
秦尧快被缠崩溃了,只好妥协道:“姐,今天你早跑半小时,我替你顶班,你赶紧送去吧!”
“成交。”
苏知远整整一下午都待在咖啡店里,他没有来找过秦尧,只是安静地写着论文。
难道真的只是觉得我们家咖啡好喝,所以来喝咖啡的吗?秦尧搞不明白。
客人来了一批又一批,时钟转了一轮又一轮,同事早就跑了,只剩下秦尧一个人看店。
很快到打烊的时间,秦尧不知道怎么跟苏知远独处,想等他自己走。但左等右等,对方就是没有动静,他不得已只能走过去催促。
“学长,我们要关门了。”秦尧推了推苏知远的肩膀,他薄薄的连帽衫下,身材意外的坚实有力,有着肌肉的韧性。
像磁铁一样,吸着人的手掌。
苏知远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手表,居然已经4点多了。他低头收拾提包,秦尧做着咖啡管最后的打扫。
十来分钟后,两人几乎是同时结束,于是一起推开了咖啡店的门。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外面居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夏天就是这样,明明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是风驰骤雨。
没办法,他们只能站在屋檐下先避一避。
这也太倒霉了,最后也没逃过要和学长独处!怎么办,真他娘尴尬!
找点话题?算了,还是不说了吧!不,不说显得我多在意似的,还是说点什么好了……
“我能抽个烟吗?”没想到,是苏知远率先开了口。
秦尧愣了下,“你抽吧。”
苏知远从烟盒里滑出一支烟,拢掌避风,点燃了。是因为苏知远长得好看吗?秦尧觉得这一套动作优雅得让人移不开眼。
“怎么,你要来一根吗?”苏知远发现秦尧盯着自己不放。
秦尧急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不抽烟。”
“那很好,抽烟是‘不好的习惯’。”苏知远半垂着眼皮说。
“那你还抽。”
苏知远无奈地笑了笑,“正因为是‘不好的习惯’,所以它能很快拉进社交距离,获得群体认同感。”
居然说不好的习惯能获得认同感……
说起来学长平时几乎不抽烟,只有和某些“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才抽。就连抽烟的目的性都这么强,秦尧甚至有点佩服苏知远了。
秦尧插着兜,看着大雨倾盆的天空,“我就算了,要是有抽烟的习惯,感觉挺费钱的。”
“那你以后如果想抽烟了,可以来我这免费拿烟。”苏知远笑眯眯地说。
秦尧表面上说着“谢谢学长”,心里想的却是:去你的,万一抽烟上瘾了,岂不是再也离不开你了?诡计多端的苏知远。
“不过你这个烟,怎么有股水果的味道?和我爸抽的那种不一样。”
“因为是女士香烟。”
“女士香烟?第一次见,闻着好甜,有点想尝一口。”
又来了。苏知远想。
跟别人讨抽到一半的香烟,秦尧是真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很暧昧吗?
苏知远看向秦尧,两人虽然躲在屋檐下,但是今天风实在太大,仍旧吹进来一些雨。
秦尧的T恤很便宜,又薄又透,沾了点水就皱巴巴的紧贴着身体。透露出一点肉色和身体的轮廓,胸前的两点因为冷风激凸着。
下一秒,苏知远的手搂住了秦尧的腰。手掌滚烫的温度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引起一阵阵战栗。
嘴唇突然一片温热,秦尧猛地睁大了眼睛。
湿热的舌伸了进来,放肆舔舐口腔内每一寸黏膜。苏知远又咬又吸,逼迫秦尧吞下他嘴里的烟雾,直直灌进秦尧喉咙里,不允许他逃离。
手也在秦尧脊背上下抚摸着,像是要用摩擦产生的热度帮他取暖。
秦尧呛得直咳嗽,反应过来后,用力一把推开苏知远,眼眶都呛红了。
“尝出味道了吗?”苏知远问他。
秦尧忍无可忍,他咬紧牙,一把揪住苏知远的领子,拔高音量大骂道:“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苏知远看着愤怒的秦尧,没有接话。
“你说我俩只是做交易,我说我不交易了,你说行。现在又是让我去你家,又是亲我,还赖在我打工的地方,苏知远,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不上来。”
苏知远一句话,瞬间掐灭了秦尧的怒气。并不是他不火大了,而是不知道怎么回这句逆天的话。
“要不你帮我想个理由吧。”苏知远单手抓住秦尧的胳膊,力道收紧,沉下目光看他,“我为什么总想找你。”
苏知远从小就觉得,自己人格上确实和别人不太一样。他从记事起,就很难被调动起来感情。
曾经听那些爱嚼舌根的亲戚提起过,自己小时候因为不说话也不理人,还被父母带去医院检查过自闭倾向。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苏知远的沉默,最开始仅仅是为了引起父母的关注。然而得到的,只有他们永无止境地互相推诿,彼此指责。
他们如此恨对方,以至于都忘了怎么去“爱”自己的儿子。
每周是保姆带苏知远去医院做康复训练,医生会问他很多问过无数次的问题,目的就是让他和外界多互动。
但如果父母不在场,苏知远通常都懒得理会医生,而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摆弄拼图。
渐渐地,他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他就像是真的“病”了。
苏知远总是待在别墅二层,一个属于自己的宽敞卧室里看书。他不被允许随意外出,也不觉得死气沉沉的家有什么好逛。
他开始享受独处,喜欢封闭的空间,反而会把别人的热情当成打扰。
他把心做成一个小盒子,将自己装了进去。盒子容不下第二个人,因为他的人生也没有其他人需要装。
在七八岁的时候,父母终于离婚,苏知远被扔给了爷爷奶奶养。爷爷奶奶年迈,代沟也无法跨越,他们却给予了尽己所能的爱。
苏知远就这样跌跌撞撞长大。
说来讽刺,当年父亲为了一个小三闹得鸡飞狗跳。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与那小三却无法孕育孩子。不仅如此,他与其他各种女性都尝试过,全都无果。
被抛弃的苏知远,竟成了他唯一的种。
十四岁那年,苏知远又被父亲接回了新也就是在新家,苏知远见到了苏琦,那个小三和前夫生的孩子。
“喊哥哥。”父亲说。
“哥。”苏知远微微笑着面向他,那双眼睛没什么光彩,像是没点高光的水墨画。
苏琦第一次见到苏知远看呆了,他看了好久好久,突然说道:“你真好看,我喜欢上你了!”
这句戏言,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做是兄友弟恭。大家言笑晏晏,倒真像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似的。
可初中的时候,苏琦拿美工刀指着苏知远的女同学:你敢勾引知远我就杀了你。
苏知远觉得他脑子不正常。
高中的时候,苏琦赶走了所有试图接近苏知远的人,并说:等我们成年了,我们就去国外结婚!
苏知远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大一的时候,苏琦深夜喝醉了酒,哭哭啼啼坐在马路中央说: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天底下没人比我更爱你了……
苏知远蹲在苏琦旁边,微笑着看他发疯,觉得他真奇怪。
滴水穿石,苏琦的心总算穿透了苏知远这块石头。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
当两人不正当的关系暴露,父亲勃然大怒。他威胁要断绝父子关系,同时不再提供任何经济上的资助。
苏知远无所谓,他根本不在乎老头子的看法,他以为他是谁?
然而苏琦却当了软骨头,拿着父亲给的一大笔钱,远赴美国念书,和他断得一干二净。
苏知远再次把心封闭在了盒子里,直到几年后遇到秦尧。
秦尧和苏琦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苏琦美丽自傲,以自我为中心,所有事都要遂他的心意;秦尧自卑,像在赎罪一般,总是忽视自己的感受。
但秦尧和苏琦也很像,一样贪恋金钱,一样能随时狠心把他抛下。
苏知远至今说不出他对秦尧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让他像苏琦,还是不要这么像。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苏知远已经为秦尧打开了他的盒子。
“你朋友,又又又又来了嗷。”同事撑着脸,偷看坐在角落里的苏知远。苏知远人美身材好,坐在窗边跟幅画似的。
不仅同事在偷看,其他的客人也时不时瞟上一眼。
秦尧听到这话动作僵了一下,但很快继续擦拭着手里的杯子,窝火地说道:“别管他!”
“我说,你们两个之前真的没谈过吗?真的吗真的吗?”同事八卦地凑过去,眼睛闪闪发亮地问秦尧。
“你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干什么!”秦尧难得对女生没有好脸色,“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喜欢女的!”
“喜欢女的,喜欢女的,都说了多少遍了,也从来没见你谈过哪个女朋友……”同事撇撇嘴,小声嘀咕道。
“那还不是因为没有女生跟我谈!”秦尧被噎了下,涨红脸说,“你要跟我谈吗?”
“算了算了。”同事连连摆手,“你姐我就是因为穷才在这儿打工,哪有闲钱养小白脸啊!”
“……”
今天苏知远离开得比平时早一点,他提着笔记本电脑路过前台的时候,秦尧忍了又忍,终于张口说道:“学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哎呦喂,好戏上演!
同事抖音也不刷了,掀开帘子,探出脑袋,做好了吃瓜的准备。
苏知远听到他这么说,于是转过身来。眼睛像是水墨画中颜色最深的那一部分,柔和却没什么光彩。
“你天天打那么多份工,不累吗?”苏知远忽然问。
累,当然累了。但哪怕是同时打着三份工,也刚刚只是够每个月的生活费而已。
他每个月往家里寄一点钱,以补充母亲住院的医疗费。剩下的那点工资,连每天吃肉都做不到,关兆兴的老干妈都被自己蹭完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继续来当我的跟班。”苏知远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至于我对你的想法,你现在已经知道了。”
“不去。”秦尧烦躁地摸了摸后颈。
“工资比起之前,我给你翻一倍。”
“……不去。”
苏知远微微皱眉,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你都愿意让李圆圆续费,为什么我不行?就因为我是……男的?”
[你可别像李圆圆似的陷进去了!]
苏知远耳边又响起那位朋友的警示。
没用了,他坦然地想,他早就陷进去了。
好家伙,精彩绝伦!同事觉得手里少一把瓜子,盐焗风味的那种!
“学长,你都知道还问!别人又不会想……想那什么我!”
秦尧没有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和苏知远分开之后,脑子里总是乱糟糟的。和李圆圆她们分开的时候,就完全不会有这种感觉。
所以即便有一天,她们不想跟自己续费了,秦尧也能瞬间抽身。但是和苏知远分开的话他做不到,之前一个月浑浑噩噩的日子就是证据。
秦尧害怕这样的自己。
“我懂了。”苏知远最终平静地说,“那就不谈钱了,我也不想只和你谈钱。”
秦尧茫然地问:“什么意思?”
苏知远握住了他的手,两人慢慢十指相扣。秦尧反应过来后立刻想抽手,却被牢牢拉住,一动不能动。
苏知远指腹滚烫的温度,像是电流一般直窜向秦尧的尾椎,酥酥麻麻。等秦尧红着脸卸了力气,苏知远又开始用自己的指缝摩擦他的指缝。
一下又一下地蹭。
秦尧忽然回忆起,那个下午,醉酒的苏知远把自己抱住腿上用玩具弄。身后也就这样,一下又一下蹭自己,把自己当另一个玩具使用。
在同事眼里,苏知远只是拉住了秦尧的手而已。但事实上,秦尧已经被挑逗得别开了眼睛。
“秦尧,我的意思是,我想追你,好不好?”苏知远轻声问道。
他秦尧以后是要讨老婆的,才不要跟个男人拉拉扯扯,再漂亮的男人都不行!
但是从苏知远说出那句惊人之语之后,又过了好几天,他再也没出现在秦尧眼前。
难道只是开个玩笑吗?或者是一时兴起?搞什么,他为什么总是会被苏知远的话影响到啊!
那之后不久,一个之前认识的,搞乐队的学长突然联系秦尧,说要带着他去混德育分。
德育分在每年评比奖学金的时候占比很大,秦尧自然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混分机会。
他也没问是什么工作,直接满口答应下来。
等学长带着他到了地方,秦尧才得知,每年话剧社都会搞一个面向全校的演出。今年准备表演的是音乐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所以需要一些擅长演奏的同学,提升表演效果。
秦尧迷迷瞪瞪地点点头,直到他走进礼堂,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这才突然想起来:
话剧社?这不是苏知远的社团吗?
果不其然,熟悉的身影转过头来,是苏知远那张好看到可恨的脸。
“你们可算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话剧社的社长是个女生,一米七的大高个,风风火火。
她和搞乐队的学长寒暄了几句,突然把目光移向秦尧,笑嘻嘻地说:“秦尧是吧?苏知远力荐你,说你演奏很不错。”
秦尧愣了下,猛地看向苏知远,苏知远也正在看他。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苏知远无声地微微一笑。
秦尧又把头低了下去,盯着鞋子不放。
算了,他想。
混完分就走,也不会有什么接触。
人齐之后排练正式开始,社长带着这群演奏的找了排位置坐下,给他们讲解站位。
其他人都听得很认真,只有秦尧托着脑袋,眼睛不着声色往舞台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