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从今天开始,每年都过生日,好不好?”
“好。”
任先生半垂着眼帘,启唇:“前提是,每个生日都有你。”
景眠咽口水。
他也答应:“好。”
任先生也从外套里拿出了什么,景眠看清时,才发现那是一串钥匙,孤零零地闪烁。
是第三层抽屉的钥匙。
钥匙被渡进了自己的掌心,金属的质感微硬,被人类的温度染了烫,任先生声线低沉:“原本就是我的。”
景眠微怔。
说的是生日礼物。
被重新吻下来时,变得温柔又强势,一下一下的,越来越深,景眠被亲的腿软。
他听到先生说:
“一直都是我的。”
说的又好像不是生日礼物。
随着门钥的最后一圈拧动,咔哒一声。
门开了。
他们的声响细微窸窣,尽管激烈,声控灯却暗下来,他被先生一只胳膊揽紧了腰,仅是微微使了力道,自己的鞋便脱离地面。
进了屋子,气温也回暖许多,厚重外套变得多余,尤其是空气已经如此灼热,这个气氛,隐隐约约感觉要做。
距离上次过了太久,景眠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睡上觉,俱乐部装修结束,明天还要去训练……胡思乱想着,少年察觉任先生一边吻他,一边单手拉下了黑色领带。
“……”
景眠心脏狂跳。
他大概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先生的帅气。
“在想什么?”
这稍片刻的分神也被发现。
景眠声音停顿了几秒,道:“想去年这个时候。”
“我们也在亲吻。”
任先生停下。
“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
“嗯。”
那时候下了初雪,枫叶小区雪白一片,任先生的车孤零零的,车灯拨开雪雾,载着他奔赴新家。
离现在很近,又好像很远。
景眠说:“先生主动的。”
任先生神色温柔,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是我。”
两人看着彼此,默不作声。
任先生说:“亲我。”
景眠的脸腾得一烫,热得连关节都红起来。
后颈稍稍使力,凑近,景眠吻上去的时候,月色被浓雾遮挡,渐渐正好暗下来。
他蜻蜓点水,他浅尝辄止。
而他的丈夫反客为主,攻城掠地。
空气被掠夺而变得逐渐缺氧,头昏脑胀的时候,他听见任先生开口:“刚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次。”
景眠茫然道:“哪句?”
任先生吻他:“每一句。”
景眠感觉脸上没有一处不是烫的,他强迫自己回忆了一下,勉强稍微记起来一些,他说:“先生是我的前提。”
在对方的鼓励之下,原本难以启齿的话也慢慢松动,倾口而出:
“我对先生有私心。”
“我想让我们陷入热恋。”
景眠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生日快乐。”
被轻而缓的力道咬住喉结,景眠成功一颤,听到任先生的嗓音说:“听到了。”
咬过的地方又被舔了舔。
景眠喉结滚动。
他的先生好会。
撩的他又晕又热。
景眠耳朵红成一片,被亲过的地方变得湿润,呼吸又轻又重,他顿了顿,不可轻闻的补了一句:
“我喜欢先生。”
对方俯下的身影一顿。
任先生垂眸看着他,揽着他后颈的指腹收紧,像是摩挲着揉进血肉里,声音也变了:
“这句话没说过。”
“没说吗?”
“是你第一次说。”
景眠笑了笑:“可能是落下了。”
“不能落下。”声线温柔又强硬,任先生说:“再说一次。”
景眠浑身都热了。
搭在对方肩上的手松松垮垮,亢奋又昏沉。
“我喜欢先生。”
“不够。”
景眠喉结滚动了下,被蛊惑得酥酥软软,像是被浸在酒里。
下一秒,声音随之轻浅,像是不想让先生捕捉到。
他揽紧男人的脖颈,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在任先生耳边说:
“我爱先生。”
早就该说出口了,景眠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热,血液变得发烫,他听到先生的呼吸声,感受到对方的寡言和沉默,无声的沸腾和喧嚣。
他们错过了太久。
以至于这一刻变得哽咽和滚烫。
世界光怪陆离,
他们才是彼此的解药。
床板发出声响。
景眠整个人都热了,手脚却是软的。
他仰起头,迷茫睁开眼睛:“要做什么?”
任先生说:
“拆生日礼物。”
景眠隐约记得, 这栋楼隔音不太好。
理智上他们应该压抑克制,但被折腾狠了,终究会忍不住发出一些声音。
以前景眠大多数时候是无暇顾及的,但现在感官清晰, 处于相对陌生且久别的环境,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还有任先生的, 以及他们制造的声音。
景眠揽住对方的脖子, 手指收紧,隐忍着难以承受的颤栗呜咽,沉闷的噼啪声一直持续了整个漫长深夜。
迷糊间, 他听见任先生问:“为什么压着声音?”
景眠:“……”
少年不好意思说隔音不好, 委婉地提醒:“楼很小…邻居都在睡觉。”
于是, 就被善解人意任先生抱起来,堵住了唇。
只是正在进行的事, 却没有丝毫心慈手软的意思。
不管过程如何,他们的确效果显著地控制住了声音。
但这样显然治标不治本,不知道是第几轮时,景眠甚至有些担心床板。
很快, 担心就变成了现实。
那一瞬, 疲惫混沌的意识化成冷汗, 景眠猛地一僵, 紧接着是持续几秒的颤栗。即便被安抚着亲了眉梢、眼睛和鼻子,眼泪依旧控制不住往下掉。
干柴烈火,一夜未眠。
晨曦微微映进房间, 冬日的光影弥亮温煦。
这间出租屋以前只有景眠一个人住,虽然小, 但家具一应俱全,收拾的很整洁,看得出曾经独自来到这间出租屋的少年,大概已经做好了未来独自一人的漫长打算。
但昨晚,这间屋子的角落大概染上了很多独居人不该留下的痕迹。
“……”
景眠的脸慢慢烧到了脖颈。
细微的动静被任先生察觉,对方的嗓音清冷低哑在耳边响起:“醒了?”
发梢和额头被微凉的触感蹭过,景眠略感舒服地微眯起一只眼睛,“嗯”了一声。
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哑。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他们年少的时候。
旧房子,老街巷,借宿的自己,和温柔不致、贯穿了自己整个童年的哥哥。
互表心意的一夜疯狂后,就连最简单的视线相触都带着花火和热意。恍惚间,他们仿佛真的陷入热恋。
“再睡一会儿。”
少年看向自己房间角落里挂着的钟表,指针刚刚停在七点,景眠喉结微涩,带着一丝鼻音,问:“我睡了多久?”
任先生回答的认真:“接近两个小时。”
景眠:“……”
这和通宵有什么区别。
他就知道。
景眠掐了掐时间,生怕自己再醒过来就是晚上,他小声说:“下午要去俱乐部,群里发了通知,队长有安排。”
男人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送你过去。”
景眠睫毛颤了颤。
他下意识侧过目光,发现昨晚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已经被收拾干净,偶尔有一两件没法穿的,也已经被洗过,整齐地挂在窗边。
尽管筋疲力尽,身上却整洁干爽,即使盖着被子依旧柔软舒适,男人一如既往在结束后帮他清理干净。
景眠眼尾发红,缩在被窝里,连一个手指头都懒得动。
过了一会儿,眼皮开始打架,少年又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回笼觉,再次醒来时是因为闹钟。
景眠撑起身,眼睫依旧惺忪,轻声道:
“我要起来了。”
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先生。
男人听到声音,起身倒了杯温好的水,只是走到床边时,发现小朋友已经自己缩回被子里,睫毛舒展。
男人嘴角无声扬起一点弧度,俯下身,沉声道:“要请假吗?”
景眠睁开眼睛,迅速摇摇头:“我能去。”
光耀的全球赛事临近,大家甚至还没从全国赛的余韵中缓过神来,新一轮的紧张亢奋就已然萌生,这些日子队里都在准备,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
没人比他更想赢得接下来的比赛。
景眠被抱坐了起来。
洗漱的时候,腿根在不自觉打颤,他需要撑着洗漱台,才能让膝盖不软下来。
接着少年回到床边,被任先生穿上鞋袜,接着是衣服,最后他被披上宽厚的外套,衣领围住下颌,衣摆几乎末过大腿,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将他抱起。
临走前锁好了门。
司机早已等在了楼下。
外面朦朦胧胧的下起了雪,从今晨开始。
原来今年的初雪较去年仅仅迟了一晚。
街景开始缓缓倒退,车子开的十分平稳,景眠眼帘半阖了一会儿,忍不住继续小憩。
任先生抱着小朋友,目光落在手机上,似乎在处理公事。
在景眠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看着屏幕的视线微顿。
陈科发来微信,是一段视频,视频的名称是《完整无删版》.MP4。
很快,陈科的消息接连发来。
陈科:[任哥,找到了!]
陈科:[这是最清晰、位置最佳的路人视角拍摄,五分钟完整版。]
陈科:[视频]
任星晚拿过耳机,仅是停留一瞬,便点开了那段视频。
加载中,播放——
进度条开始计时。
夕阳残留最后的光影,夜幕无声降临在海滩之上。
视频一开始在拍海,又在拍游轮,最后,镜头缓缓转向了广场的大荧幕。
「先生,生日快乐。」
页脚之下,落款的字迹变小,也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清,来自——
「偷偷爱着你的小朋友」
现场热闹喧嚣,显得有些嘈杂,但镜头却把控的很稳。
镜头记录了烟花绽放的全部。
光影倒映在男人的瞳孔里,绽开。
最后,视线从广场和海滩移开,这位路人似乎打算将镜头朝四周转动一圈,记录下此时此刻的全部景象。
镜头不经意扫过的林荫路下,一个少年的身影进入其中,又很快移走。
任星晚摁停了视频。
向前倒放、追溯,最终缓缓定格。
景眠落在画面之中,正抬着头,熠熠的光影交错陆离,少年眼里是闪烁的茫然,藏着失落。
屏幕的光熄灭。
晏城发生的一切,仿佛在这里戛然而止。
车厢重新陷入寂静,小朋友睡得很沉。
许久,微凉的触感印上景眠的额头,发梢柔软散乱。
景眠睫毛微微一动,隐约听到男人的声线,只是极为轻浅,令他差点以为是混沌睡梦中的错觉:
“我收到了。”
ME.基地。
持续了五个小时的训练,全员们短暂地休息片刻,宣蕊订了外卖,他们围成一桌,薯条鸡翅放在锡箔纸的中间,还有两张披萨,一人拿了只汉堡,握着冰可乐,一边吃一边闲聊。
“怎么感觉眠眠今天很缺觉?”
宣蕊点头:“是啊,一到休息时间,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大概昨晚没休息好吧。”
休息室因为装修进程还没清理干净,少年在休息间隙,睡在了宣城准备的躺椅上,他枕着一只蓝色的鲸鱼抱枕,尾巴交叠在少年的颈怀,睫毛舒展,睡得很沉。
红毛扬了扬眉,有点得意:“我买的鲸鱼抱枕,没想到和眠眠这么搭。”
陈曦咽了口冰可乐,捶捶胸口:“谢谢你,我要被萌死了。”
岑弦:“昨天不是任从眠生日吗?”
“生日?”宣城想起来了:“确实,我微博首页都刷屏了。”
红毛说:“可能和任老师出去过生日,累着了吧。”
岑弦一脸无言看着红毛。
宋羡阳薯条蘸了酱,送入口中:“全球赛还剩几天?”
宣城算了算日子:“除去今天,还有路途、赛前必要流程的时间,满打满算还有二十三天。”
一时间,桌上的KFC忽然就有点噎。
在全国赛与冠军失之交臂的他们,此刻紧张又亢奋,他们大概是最渴望全球赛冠军的战队,同时,所有人都知道,全球赛事竞争激烈,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来自世界的优秀队伍和玩家,或许难度也随之升了几倍。
全国赛已经如此吃力,他们不确定是否能在全球赛坚持到最后一刻。
“全球赛的名单已经公布。”
“依照往年的规则,我们大概率最先碰上欧洲赛区。”宣城擦干净手,划开平板,他录播了几个回放,挑了一个最典型的给大家看:“除去其他三支队伍,现在的欧洲赛大热门,mox,打法凶悍,节奏也快。”
屏幕上,几个高能操作被剪成集锦,伴随着解说热烈的喊叫声,令大家竖起鸡皮疙瘩。
几分钟后,桌上的食物变得不香了。
宋羡阳看出了端倪:“重点是mox新引进的那个新人。”
“对,那个棕毛蓝眼睛的ZLE。”
“听说是mox重点培养对象,力保进首发的,打法很霸道。”
“真强啊。”
“带着战队一路冲进欧洲组决赛。”
大家不约而同没说出口的是,这支战队一直是夺冠热门,即使没有这名新人,剩下的队员也足够让ME.压力山大到无法入眠。
宋羡阳实战经验比在座的都少,他看得手心发凉,恹恹道:“首场要是碰到他们,真是倒霉到家了。”
岑弦说:“要想冲冠军,迟早的事。”
宣城说了声对:“躲不掉。”
不知何时醒了的少年,拿过可乐,低声道:“碰到也无所谓。”
带着丝鼻音的小朋友,淡淡启唇:“我们会嬴。”
景眠被任先生接回了枫叶。
尽管窗外风雪见停,少年却实实在在漂泊三日,回到家时,浑身的细胞都放松下来。
他第一次有了如此强的归属感,也是第一次想家了。
先生在的地方,就成为了他的家。
景眠洗完澡,就热乎乎钻进了被窝,男人似乎没有把他从睡意中拽出来的意思,景眠松了口气,抱着队友送的鲸鱼抱枕,沉沉地睡去。
夜里,鲸鱼抱枕被轻轻拽了出去。
并被扔到床尾。
取而代之,少年被熟悉的味道包绕,睫毛微颤,无意识的蹭了蹭,抱紧了任先生的颈怀。
“我的答案,就在那封信里。”
耳边响起了少年的声音。
就在刚刚,任星晚去了书房,打开了第三层储藏柜。
那封信,是眠眠在全国赛发作时留下的,后来他去海边,把他的爱人留下来,助理询问男人怎么处理那封信,他说:“扔了吧。”
距离现在,已有许久。
久到那封意味着道别的信,直到现在也没被任何人打开。
只是,拉开第三层抽屉后,在装着星星手链的绒盒之下,一张泛旧的纸页静静躺着,边角微翘。
男人从未扔掉。
微弱的光亮下,任星晚打开折页的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他一点点看完,直到最后一个字。
任先生盯着页脚的那句话,手心微颤。无言且珍重般,静静凝视了许久。
直到时针转向深夜。
男人读着那封道别信。
看着他的心上人,诉说着自己不曾知晓的爱意。
“这是钥匙。”
“虽然你说是以前的户主, 但我怎么感觉没太见过你。”男人回忆道:“就隐约记得一对母子在这住过五六年,后来听说家里富裕了,就搬走了。”
景国振跟随着房东上楼,楼栋里灰尘四起, 他咳嗽了两声, 面容苍白,步伐有些缓慢, 带着憔悴。
“这个地段有点偏, 但也快拆迁了。”房东说:“你找的正是时候,要是再过几个月,说不定已经开始动工了。”
景国振只好启唇:“…那时候我不常回来。”
“哦, 难怪看着眼生。”房东说:“你那个孩子叫眠眠吧?现在估计也成年了, 上了哪个大学?”
景国振:“临城大学。”
“这么优秀?”房东有些诧异, 想了想,又说:“也难怪, 他妈妈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很有气质的,现在应该没退休吧?”
景国振低下头,更沉默了。
许久才说:“走了。”
房东没听出什么意思, 两人到了二楼, 他便用钥匙打开门, 男人摸了摸兜, 说:“你先看着,我下楼买包烟。”
景国振答应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回到这所老宅。
实际面积仅有四十多平,厢房, 两室一厅,说是两室, 其实就是一个大屋和一个小屋。与景洛不同,景眠大部分童年便是在这个小屋度过。
家具大部分已被搬空,剩下的是搬不走的陈旧沙发,老电视机,灶台上都是斑驳的灰尘,已经太久没人住了。
景国振回到这个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只能隐约记得,饭桌在哪里,冰箱在哪里,他们晚上在哪看过电视,被切好块的苹果,还有景眠的小学习桌。
宋知念陪他度过了一段很苦的日子。
他们的孩子也是。
景国振走进与卫生间相邻的那个房间。景眠的房间虽然小,但光线还算亮,面朝着巷子,能看到人来人往,牌子黯淡的包子铺和早市集。
景国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儿,那个最初的房子。
他大病一场,差点瘫痪,身边没有照顾他的亲人,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他恍若隔世,忽然就想回到这里看看。
裴医生不愿告诉他全部,景眠的病从何而来,他就只能自己找因果。
但他想着,或许……就是从车祸那天开始。
本不该坐上那辆车的妻儿,以及偏航的路线,还有幸存下来的眠眠。
那时候,因为悲伤和愤怒无法排解,就把罪责全都加在了他年幼的儿子身上。
那场车祸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景国振还记得。
他没有安慰在医院病床上躺着的眠眠,尽管那孩子眉眼淤青,头上打了绷带,看着他的时候满眼泪痕,身上一直在抖。
景国振知道他需要安慰,也惧怕自己的反应。
他是怎么做的来着?
他没有安慰他。
而是在景眠出院的第一天晚上,他拽着小孩的脖领,把景眠扔进了那间旧宅。
“你不是天天盼着出家门吗?”
“这回你尽兴了,你害死了我的妻子。”他吼道:“参加生日聚会?这辈子你想都别想,你就应该烂在这种地方!”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走,便是三天三夜。
宋家仅剩的老人气的心梗,他的事业刚刚有了起色,应付完一系列后续的事,筋疲力尽的景国振,这才猛然想起被他扔在旧宅的眠眠。
他忽然担心起来。
同时记起,家里有水有食物,能出什么事?
他拉不下脸去找那孩子,于是让助理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打开紧锁的房门后,才发现景眠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已经昏厥了小半天,甚至有脱水的迹象。
他没想到,眠眠竟然就那么蜷在黑黢孤零的家里,不吃不喝,独自度过了三天三夜。
没人知道那孩子经历了什么。
景国振心里一阵难受。
他蹲下身,捡起窗台边的遗落在角落的玩具,灰白破旧,旁边还有一根断了铅的铅笔。
景国振刚要起身时,视线却不经意落在窗沿之下。
隐隐约约,那里像是写了什么字。
景国振蹲下,一只膝盖落在地上,凑近去瞧,他因眼花而微微眯起的视线,在看清那里写了什么后,不自觉停滞,掌心开始震颤。
那是铅笔字,像是写字的人没什么力气,就连笔画也很浅,极难引人注目。
景国振仔细去读,发现字迹断断续续,只占据了墙角一隅。
[妈妈],
还有[哥哥]。
字迹不太整齐,甚至没什么规律。
景国振抖着唇,一个字一个字往下念,景眠高度所及的角落里,在字迹的最末尾处,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
[对不起]
[我没能死掉。]
【直播开始了吗?】
【开始了!!】
【镜头有点模糊】
【啊啊啊啊啊啊Sheep】
【眠眠终于开播了呜呜】
【好久不见,麻麻想念】
景眠调试好设备,点击鼠标的细微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少年似乎坐在一间宽大的书房里,戴着黑色口罩,睫毛敛下,阴影精致漂亮。
只是,这间书房的风格和少年不太匹配,装修风格和气场愈显冷冽,如同沉雪凛冽的松木。
唯有书房实木桌的边缘,放了一只鲸鱼抱枕。
景眠一如往常进入界面,却发现直播人数仍在上涨。
仅是短短几分钟内,就已经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直播流量的巅峰。
上一次,Sheep因为发烧直播被迫中断,所有慕名而来的新粉丝意犹未尽,翘首以盼了好几天,终于能看上Sheep第一场完整的直播。
【Sheep眼睛好漂亮】
【谁给我们崽崽买的小鲸鱼?你配享太庙】
【不露脸主播不吹颜值】
【全球赛要到了吧?】
【是的,倒计时二十天,崽崽会去欧洲还是日韩那边?】
【大概率欧洲了。】
【对战名单已经出了,ME.第一场对上POV.】
【原来不是Mox?只能说松了口气】
【AUB第一场才是Mox,默默给AUB.点个蜡,即使Shock来了也得被吊打的程度】
景眠的目光停留了一瞬。
在引爆疾驰的车那刹那,少年利落地移动位置,果断流畅,他一边操作一边低声说:“这次我不会输了。”
【崽崽这句好心疼】
【是的,决赛之后还大病一场,那场比赛何止是ME无法释怀的遗憾】
【冲,全球赛必须赢!!】
【给未来的世界冠军投喂小饼干】
全球赛的话题正值火热。
玩家们无论混迹在哪个直播间,只要涉及相关话题,都会忍不住聊上两句,毕竟今年的两个大热门战队,即将站上面向世界舞台的大型赛场。
直播结束后,景眠伸了个懒腰,脊背酸软。
赛事临近,基地训练强度慢慢加大,练习时间维持在每天十三个小时,少年基本下了课就直奔基地,却没因此减少约定好的直播频率。
他看了眼时钟,已经接近二十三点。
任先生这两日很忙,有时比自己还要晚归,但最晚不会迟过十一点,本以为今晚男人会失约。
没想到,指针转向十二之前,开门的声音响起。
景眠刚刚下播,窝在先生书房里还未察觉,直到门声开启,少年还戴着耳机,摘下的动作顿在半空,有些微诧:“回来了?”
迅速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时间,发现刚好十一点时,少年神色一滞。
他还记得和先生许诺即使晚上熬夜,也会控制在十一点前上床的约定。
“嗯。”男人睫毛微敛下,细碎的光影勾勒出轮廓。
被从椅子上抱起来时,景眠在那一瞬有点慌,等到身下重新有了实感,少年坐在了男人的怀里。
心中慌乱未减,尤其是两个小时前,少年还因为懒,悄悄给自己热了碗速食泡面应付过晚饭,尽管后来也销毁了包装盒,但他不确定先生是否会察觉。
于是他默默转回话题:“…你回来的时候,马上就要洗漱了。”
没想到男人却开口:“等会再洗漱。”
“陪我一会儿。”
任先生身上带了从外面晚归的风寒,内襟却光滑柔软,无论温度还是触感都很舒服,会让人不自觉想蹭一蹭。
但景眠忍住了,不仅忍住了,还试图以大家长的成熟口吻询问安抚爱人:“今天很忙吗?”
“嗯。”男人说:“刚刚接手了一个工作。”
“和项目有关吗?”
“不是。”任先生启唇:“和游戏相关。”
景眠虽然知道任家企业相关,却不了解任先生商业范畴具体涉及的领域,但既然说是游戏,大概率是以圈内的身份签了什么代言。
这大概是很忙碌而辛苦的一天。
无所不能的任先生,偶尔也需要歇一歇。
“辛苦了。”景眠抬手,回抱住高大的男人,手心并拢,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
这次声音小了些:“哥哥。”
对方的气息微微一滞。
不久,微凉的印记落在少年的脖颈,夹杂着熟悉的好闻味道。
力道很轻,却没停。
景眠有点想缩,但最终还是乖乖不动,像扬颈优美的天鹅,任由着吻落在身上。
亲着亲着,耳垂就被咬了一下。
景眠没禁得住,用鼻尖呃了一声,红意瞬时蔓延到了耳根,他甚至空不出手先把直播时的口罩摘下,只得叫了声:“…先生。”
他侧过脑袋:“怎么了?”
抬眸的那瞬,男人隔着口罩,吻了吻少年泛凉的鼻梁、唇瓣。
昂贵的西服硌着小朋友的卫衣,怀里的少年被一点点抱紧,下巴落到肩膀上,紧接着他听到先生略沉的嗓音:
“充电。”
正当年末, 临城的雪天透着薄雾,落的有些频繁。
城市气温不算太低,所以街路上几乎没有积雪,呈现出湿漉漉的深色柏油路。
学校专业课相继迎来了各科论文提交和期末考。
几科开卷考试的专业课最先结束, 景眠一路稳过。只是需要付出精力时间的主科刻不容缓, 家在本地的室友甚至直接抱着一摞书回家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