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在外面打架,以后就别回家了。”
随后大门砰得一声,被关上。
景眠没来得及解释。
但看着空荡荡的家,他忽然觉得,似乎又不用解释。
景眠背着书包上楼,跑到卧室,从床下翻出医疗箱,用棉签沾了碘酒,卷上裤脚,露出受伤的膝盖。
血柱顺着小腿留下,已经干涸。
景眠没经验,直接把碘酒擦到伤口上,疼得嘶的一声,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他放下碘酒,拿手机查了一下,发现擦碘酒倒是没错,只是擦完之后,需要用酒精脱碘。
景眠按照指示,从医药箱又找到了一小瓶酒精。
除了膝盖,景眠脱下衣服查看,发现还有前臂,手肘,唇角……这显然算是一场小型车祸。
景眠擦好药后,直接把脏了的校服换下来,他不知道洗衣机的按钮如何调试,于是只好去水池,用手洗。
做好这一切后,景眠回到卧室,把今天的作业写完了。
李乔他们去了医院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大概就算生了,也不会给远在家里的自己传达。
于是,景眠换好睡衣,关上灯,十点准时在床上躺好。
只是这次,他睡不着,盯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听说人死之后,会变成一颗星星。
让思念她的人每次抬起头,便能看见她。
但今晚月朗星稀,除了漫长盛大的夜空,景眠几乎看不到星星。
就连星星都在躲着他。
景眠翻了个身,背对夜色。
伤口隐隐作痛,一并驱散了睡意。
即使没有这场小车祸、没有消失的星星,他也一直都在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不被任何人爱着。
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
景眠就已停止了对‘家庭’的期待。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个宝宝啊?”
于姨忽然开口。
女人的声音,瞬时就打断了景眠的思绪。
握在指间的筷子明显一顿,景眠抬眼,漂亮的眸子倒映出客厅灯的光辉,瞳孔地震。
任先生似乎也愣了下。
两人都没搭话,景眠甚至重复不出阿姨刚才最后说的两个字,只浮现出无措。
显然一句话,把小情侣CPU干烧了。
“听说现在,咱们国家科技越来越发达了,男生之间也能生子了,我忍不住想,你们两个生的宝宝,那得多漂亮啊。”
阿姨越说,笑意越柔和,道:“别看我做保姆的时间长,其实我喜欢带孩子,真要论技术,于姨不比那些什么专职的月嫂差……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更专注于自我和事业,生崽崽都晚,阿姨也不是催你们。”
“只是好奇,你和小任,未来有没有这个计划呀?”
景眠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以任先生和自己如今的相处模式,住在同一座房子,但却分居而睡,最亲密的接触仅限于亲吻,还是在特殊的日子——任先生生日那天。
其余时间,他们各忙各的,如同同居的陌生人,哪怕名正言顺的触碰,也要论到清晨给任星晚系领带的时刻。
对于新婚夫夫来说,他们大概比任何人,都生动诠释了相敬如宾这个词。
所以别说崽崽,
他们甚至很可能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发展。
景眠斟酌了两秒,尴尬开口:“阿姨,我们暂时…还没想过。”
于姨愣了下。
察觉到青年略显尴尬茫然的神色,她心中便涌上些许了然。
况且猛地想起,刚才清理房间时,她发现次卧的客房似乎有住过的痕迹,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这对新婚小情侣大概没睡在一间屋子。
才刚领证几天,就已经开始分居了。
阿姨恍然。
这大概就是新闻报纸上所提到过的‘无性婚姻’。
她没再多问,尊重两人的选择。
现在的社会这么多元化,柏拉图式爱情也很正常,小任看上去就是没什么贪念的正经孩子,况且眠眠年龄不大。
这样也好。
景眠恢复了往返学校的生活。
任先生依旧早上开车送他,如果有通告,景眠就直接坐经纪人的保姆车,为了不让景眠有压力,司机通常不会送到校门口,让青年在行人稀少的路口,不那么显眼地离开。
如果学校临时有活动,任星晚也会在学校等他,景眠现在已经能在庞大的车流中一眼认出任先生的车。
但很多时候,任先生晚上不能来,景眠就直奔俱乐部,投入到赛前练习之中。
景眠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课,早早出现在了俱乐部里,练习区的队员坐在电竞椅上,有的队员和景眠一样兼职主播,不仅戴耳机,通常也会开麦。
根据经验值等级,为了保护新手,他们这种有战队的或是技术好的,只能单独开房间,或是进入高端段位局进行训练。
所以相应匹配的对手,也都是光耀中技术靠前的玩家,除了新人开挂买大号,否则几乎没有菜鸟。
景眠含着柠檬味的糖,戴上口罩,把直播间给打开了。
本来约定今晚十一点开播,猝不及防刷到惊喜的粉丝,不可置信地涌了进来。
【看我刷到了什么】
【眠眠提前开播了!?看样子是在俱乐部?】
【大家好,我是Sheep的口罩。】
【大家好,我是鼠标。】
【前排,我是电竞椅,眠眠抱着手感很好。】
景眠旁边的队员问:“今天练鬼屋?”
“好。”
“眠眠那边四人一队,我这边剩下的组一队,今天别内部开房了,来一场对手随机匹配?”
大家纷纷表示同意。
Me.自从上次参观过光耀游戏公司总部之后,也听闻了光耀未来要把全息模式运用到各大赛场的消息,于是Me.斥资购进了五台全息设备,供俱乐部所有队员使用。
听说还在光耀地图里加入了故事剧情和彩蛋,未来还会派发各种主线支线任务,增添了很多玩法。
但开发者和技术员,在光耀论坛流露了一丝风声之后,遭到玩家们反对的声音竟然更多,认为繁杂多样的升级会让原本纯粹的光耀面目全非。
所以光耀迟迟没敢上线新版。
但是任务模式,已经在高端局里悄摸摸地推出了。
玩家们还是通过那些PK榜上有名的主播,直播时的精彩画面中才得知,然后嘴硬地真香了。
现在的论坛风向已经演变成热门帖子提问,任务模式为什么不快点在新手和普通局里推出?
而今天,
景眠玩的就是任务模式。
他戴上全息眼镜,很快,画面开始由跳动的光符开始转变,中央显示着「匹配成功」。
接着,由漆黑的视觉开始,四周的听觉逐渐清晰。
画面和感觉过于逼真,景眠甚至能听见丛林里,晦暗的草丛被夜风吹得微微拂动的声音。
景眠稍稍屏息。
这个地图也是从未玩过的。
景眠的角色醒了之后,发现周围都是交错的叶子和树枝,阴森森的。
所处的位置微微晃动,貌似有些不稳。
景眠一低头,发现自己坐在树杈上,离地面十多米。
景眠:“??”
他操纵角色,回到靠近树干的边缘,抱着粗壮的树干一点点滑落下来。
上次是后备箱,这次是树顶。
景眠默默佩服企划的脑洞。
画面中的角色,拿起背包里的破旧不堪的信,上面写着:
「亲爱的,现在是我们女儿走失的第八天。」
「我实在无法承受这个事实,独自来到了警察所说的那个发现她红色鞋子的地方,这里很偏僻,根本没有信号,天啊,我已经听到了远处野兽出没的声音。」
「跟我一起来的有一位警察,一个村民,还有个驱魔的先生。」
「村民并不想深入这片领域。」
「如果遭遇什么不测,村民说他会帮我把信寄给你,如果你已经读到了这封信,证明村民已经平安回去,但我们已经遭遇危险。」
「请不要来找我。」
角色读完信,收回包中,默默念着妻子的名字:“丽丽……”
显然,主角最终还是找到了女儿以及妻子失踪的地方。
景眠拿到的角色是‘丈夫’,
而身旁的三个队友分别是警察、村民、驱魔人。
他们匹配到的对手玩家,则是另一个完全相同的对照四人组。
两支队伍谁最先找到安全门,或是最后一名存活的玩家所在的队伍获胜。
【不管新地图如何,想看sheep被吓到的样子。】
【楼上+1】
【我的意见,不如游轮。】
【哈哈哈哈没错,不如游轮。】
【你们都想眠眠被吓到,只有我惦记这局Ash的影卫会不会出现】
【还有我!!】
【退游大神变NPC影卫x从不露脸小美人主播】
【楼上世另我,呜呜天菜谁懂啊,真的好好磕,好想把我在光吧追的几本同人给你们看】
【而且眠眠戴的那枚戒指!!和Ash当初的那枚真的很像,当初PK赛系统为了防挂,Ash唯一的一次露手直播。】
景眠刚捡了把小手枪,一抬头,却发现弹幕的风向逐渐开始有一丢丢不对劲。
景眠愣了下,沉吟了几秒,唇边的话筒连着耳麦,声音温润清晰:
“戒指是先生给的。”
“我有爱人了。”
作为一个小火不久的主播,或许在公开的社交平台上公布自己的已婚身份, 并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但毕竟是景眠的个人直播间, 前来观看的都是关注光耀已久的玩家或者粉丝,这个消息绝对属于爆炸性。
人们震惊的同时, 有人也忍不住发出了弱弱的提问:
【这也不能怪咱们猜不出, 关键是眠眠看着……也不像是已婚人士啊,乍一看就是个学生。】
【楼上,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眠眠的年纪真就不大。】
【对象是谁啊啊啊啊啊我要嫉妒疯了】
旁边的队友听到声音, 也瞠目结舌, 忍不住摘下耳麦, 探过头:“卧槽……眠眠,你真结婚了啊?我以为上次聚餐你说未婚夫是逗我们玩的。”
景眠也有些诧异:“没有, 我当时是认真的。”
剩下几个队友也纷纷摘下耳机。
然后,俱乐部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
他们涌到景眠身边,把青年围成一团簇拥在中间,不可置信地追问:“什么时候领的证??眠眠, 你今年也才20岁吧?是合法领的那种吗?”
景眠略窘:“是合法的。”
“对象是干什么的, 比你大多少岁?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吗?”
“等等。”岑弦道:“先把直播关上。”
【等等……!】
【我也要听细节!!眠眠的老公会不会就是Ash的线下真人啊?】
【楼上冷静,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球球了QAQ别关!】
【有什么是我这个榜一大哥不能听的?】
「Sheep的直播结束。」
景眠的身边, 聚集了me几乎在场的所有成员,除了在后边嗑瓜子的阿姨,以及坐在自己位置上懒得动却竖起耳听的岑弦。
当然, 其中也不包括一个后勤部的女孩,陈曦。
她默默听着不远处, 大家好奇地询问景眠爱人是谁、干什么的多大了,以及两人从认识到交往以及结婚的细节……景眠隐去了任先生的职业和名字,详略得当地说了一些。
陈曦沉默着,忍得脸颊发烫。
世界上竟然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对CP。
最可怕的是……这对CP还是top级的宝藏,又甜又带感,性张力直接拉满。
好磕到能把人甜晕。
“……”
她已经要憋出内伤了。
为了避免骚动,景眠决定今天训练时不直播。
回归到刚才的鬼夜丛林地图,景眠发现,自己其中一个队友因为忙着听八卦,已经被鬼袭击,身份是警察。
只是,警察的尸体被倒挂在一棵树上,在景眠经过时猝不及防的垂落下来,左右摆动。
景眠侧目,看到旁边的任务栏里,主线任务显示:逃出生天。
支线任务则是救出妻女。
而此刻,支线任务的那一条正在隐隐闪动,只有触发线索时才会如此。
景眠下意识就走到警察身边,刚要伸手,在他身上摸索出一些线索,谁知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握住。
“他不是你的队友。”
这声音莫名熟悉。
景眠意识到,对面也开了麦,同时也是警察身份,但并非来自自己的队友,因为景眠这边并没显示对方的生命值。
——是随机匹配的敌方队伍。
景眠在脑中回想了一圈,终于摸索到一个名字,忍不住开口问:“……Greek?”
对方道: “是我。”
景眠有些诧异。
也太巧了吧?
虽说高端局的玩家人数要比其他两个区少上几十倍,或许总人数也只能达到3000多人。
但和某个知名的老牌大神匹配到一起,概率还是极低,更别说对方所隶属的战队,是他们要在省级赛即将碰面的队伍。
况且他和greek误打误撞之中,也已经有过了两次的接触。
他们上次甚至还在光耀总部,众目睽睽之下,来了一场一对一的射击PK对决。
景眠心里有点没底。
Greek……不会认出他吧?
景眠只好顺着,对方的话问下去:“他不是队友?”
“对,你可以看一下他的生命值。”
景眠的视线移动到最顶端,发现已经死去的的警察,生命值竟然满格。
在两人对话时,因为推开了一段距离,所以对方无法触碰到自己,而此刻,本已经死去的警察角色,竟睁着眼睛,目光死死盯着他们。
景眠心脏猛跳了一下。
忽然庆幸此刻没在直播,否则自己刚才的反应,一定又会被粉丝们录进集锦视频。
“这是主角的妻子所带领那批搜救女儿的队伍,这是他们警察,已经死去三天,负责迷惑玩家,但不是boss。”
“不过不必担心,他的目标是我。”Greek的声音淡淡的,却很耐心:“因为我也是队伍里的警察,如果他成功抓住我,并且杀死我,我就会代替他成为这里的吊死鬼。”
“但如果你碰到他,这个警察应该会任由你搜出线索,但线索是假的,到时候就连ash的影卫都救不了你。”
景眠听着,心中暗暗惊讶。
不愧是greek,同样是推出不久的新图,对方似乎已经摸透了玩法和任务线,甚至是隐藏规则。
景眠由衷地说:“您很厉害。”
Greek愣了一下,似乎是笑了,他忽然道:
“如果我厉害,那和我PK又差点打败我的人,岂不是更厉害?”
景眠眸光微滞,似乎明白了对方的话外之意。
他抿唇,直接装不明白:“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能打败您的玩家应该很少。”
Greek这次直接忍俊不禁,隔着话筒,缓声道:“所以sheep的意思是,那个人不是你?”
景眠‘嗯’了一声:“您之前提过要和我团战,可惜一直没赶上机会,这次是第一次。”
Greek饶有兴致道:“是吗?”
“不过我从来没有和你语音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景眠瞳孔一震。
糟糕,竟忘了这一点。
确实,他和greek从有交集开始,也仅限于聊天框打字,而唯一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就是在那场光耀总部的交锋之中,那时候景眠并没有露出声音。
好在反应快,景眠迅速说:“之前看过您的直播,所以对您的声音有印象。”
“……”
对方似乎沉默了几秒。
“我很可怕吗?”
那边的Greek似是无奈地笑了笑,轻松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有几分认真:“即使你承认我也不会生气,玩光耀这么多年,要是每个人打败我一次,我就抓狂一次,那恐怕第一天就退游了。”
Greek喉结顿了下,低声道:“我只是想知道,那天和我PK的是不是你。”
听筒的那一头,似乎陷入了沉默,像是在犹豫。
不久,Greek听到了景眠的声音:
“……是我,抱歉。”
Greek瞳孔缩紧,故作淡定地笑了起来,心却跳的异常猛烈,坦声道:“果然是你。”
景眠想,或许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虽然自己拒绝了Greek的战队邀请,但毕竟那时候自己已经加入Me.了,并不算驳了对方的面子。
再加上那次,他并没有真的打败greek,最终还是以两分之差输掉了比赛,Greek就算在意战绩,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对他耿耿于怀。
不过他也有些奇怪,为什么greek会这么执着于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人?
所以景眠忍不住问出了口:“这对您来说很重要?”
“重要,当然重要。”
Greek的声音掩饰不住的兴奋,其实景眠不知道的是,,那天PK过后,Greek就已经亲自前往光耀游戏公司总部,去和工作人员确认那天和自己PK的是不是景眠。
那时,Greek就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而现在,他只是想听到景眠自己亲口说出来而已。
景眠一开始还在怀疑对方还想让自己加入战队,甚至下一秒就要提出一堆丰厚条件来诱惑自己,可事实恰恰相反,后来的Greek一言不发,只陪他玩完了这场。
甚至还拿自己引诱boss的出现,让景眠成为最终生还者,赢得比赛。
景眠:“?”
Greek只是问他方不方便以后一起出来吃饭,互相认识一下,就当交个朋友。
景眠随口答应下来。
城市的另一端。
一直在门口偷听的李生温,直接推门而入,他看到已然像是窥伺猎物时等待上钩的野兽,正显得餍足且漫不经心的Greek。
他几乎气得面色发青。
“你果然是因为这个接近他?”
李生温感觉唇齿都在颤,骂道:“遇见一个实力和你相当的对手,就按耐不住,想尽办法也要睡他一次,你这个变态……”
Greek抬眼看着他,嗤笑道:“那你是什么?就算开挂也不惜引起我注意,只为了和我睡上一次的变态?”
李生温脸上瞬时青一阵白一阵。
Greek站起身,经过李生温身旁时,宽大的手捏了一下他的腰:“去,我直播回来之前,把自己先洗干净。”
“记得把我给你买的口罩戴上。”
李生温气得发抖。
Greek离开后,房间内瞬时安静下来。
他侧目,暼见Greek的屏幕上,光耀主播的主页仍未退出,被浏览一半的录屏上,是那张略显熟悉的、隐匿于帽衫口罩下的面庞。
他几乎目眦欲裂。
景眠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渐黑。
不知道什么时候训练结束,所以他嘱咐过任先生,晚上不用接他。
只是,景眠刚垂眸输入密码,倏然听到,身后的院子传来敲门声响。
任先生竟比自己还晚?
但令人疑惑的是,家中的客厅灯似乎却亮着。
景眠转身,到小院子前,把门打开了。
只是,门外出现的人,是景眠不熟悉的面庞,而且还是三个。
其中一个个头稍矮些的男人,笑道:“景先生,是我啊,您还记得我吗?”
景眠微怔,声音是有些熟悉。
而且来敲任先生的家门,必然也是认识任先生的。
只是,自己和任星晚的共同好友几乎屈指可数,除去任先生的助理和经纪人,景眠竟已经想不出第三个。
男人也不生气,一直笑盈盈的,还提醒景眠:“那次校庆,在后台我帮您量……”
景眠想起来了:“裁缝先生?”
“对!是我。”
两人达成共识,裁缝大哥指了指身边的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师傅。”
景眠微微颔首,和另一位先生伸手握了下:“您好。”
一直没开口的男人,也和景眠握手:“我和他们没关系,只是顺路碰到了,我是婚礼的总级策划。”
“是找任先生吗?”景眠迟疑了下,显然对几人的造访不知所措,于是稍退一步,说:“请稍等,我去喊一……”
没等青年转身,
后背却倏然抵上了一个宽阔厚重的胸膛。
任先生扶过景眠的腰,让青年站稳身形。
男人的声音从脑袋上方传来,几乎是贴近耳尖的低沉:“是来给我们试婚服的。”
“直接进来就行。”
“好嘞,任总。”
景眠被任先生揽着,先一步回到家,他有些茫然地挂上衣服,换拖鞋,并给几个客人也准备好拖鞋。
景眠想,上次在校庆的时候,不是已经量好尺寸了?
后来订婚宴上礼服十分贴合,他以为婚礼同理,起码不用再大费周折。
裁缝似乎看出了景眠的疑惑,解释道:“婚礼的规模会更正式,比如灯光和镜头,礼服的质感要求会更高一些,甚至细致到每一个褶皱。”
景眠恍然。
三人随着景眠来到客厅,裁缝把装衣服的盒子放到沙发上,一边道:“所以我们提前做出来,让您试一下,如果有需要改善的瑕疵,这几天还能做出调整。”
剩下的那位高个儿说:“因为是第一次的经历,我会和您讲一下婚礼的大概流程,不会耗费太多时间,只是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景眠敛去诧异。
他想,一般情况下,
这种确认流程和试婚服的琐事,都是需要本人到现场或是店里的,每个人皆是如此。
而任先生……竟把这个流程直接搬到了家里?
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包场,这种特殊待遇,景眠已经能够想象任先生挥洒钱令对方屈服的模样了。
作为伴侣,虽然揣着五百万巨款,景眠还是没忍住为任先生暗自肉疼了一把。
没等他们落座,景眠忽然听到男人在耳边开口:
“我接个电话。”
任先生声音略沉,没什么起伏,本以为是对那几位客人说的,但景眠侧目时才发现,任先生是对自己说的。
景眠点了点头。
那名高个的男人明显有备而来,即使是叙述略显枯燥的婚礼流程,也比寻常的策划要幽默生动许多,他一边描述当前婚礼的大概布局,同时,还把模拟图放映到iPad上。
让景眠即使不用脑补,也能大概构建出当天的婚礼现场。
而出现在脑内的画面,明显比景眠想象的刻板枯燥的婚礼现场,要梦幻浪漫许多。
比如他们的婚礼并没定在酒店之内,而是在靠近海岸的室外,夜幕降临时,精致的挂灯会闪烁而起,像是镶嵌于嫩绿叶片之中,配合着乐队的舒缓演奏。
一个躲避了冬日严寒、又不会面临枯燥热暑的宝藏盛地,浪漫到令人窒息。
完全景眠梦想中的场地。
景眠忍不住问:“这些是您挑选的吗?”
高个儿说:“不是,我只是帮忙策划现场,大多数的选择都是由任总决定的。“
景眠有些诧异。
本以为如果任先生选,男人会循规蹈矩,在庄严刻板的酒店中举行呢。
接着,高个儿并没一一想尽地和景眠透露婚礼的细节,而只是大概告诉景眠该出场的时间,以及现场的站位,让景眠不至于面对前来参加婚礼的人群时,感到慌乱而不知所措
同时也恰好的给景眠保留了对婚礼的神秘感。
而旁边的裁缝大哥,在景眠大概熟悉婚礼流程之后,也把早已准备好的婚服从盒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即使有细微的褶皱,也被男人一一抚平。
“婚礼需要穿的礼服一共有三套,举行仪式时的这套,算是主服,还有两件面对宾客时穿的,还有离开婚礼现场后,不必那么华丽正式、以舒适感为主的西服。”
“三件的尺码并非完全一样,所以景先生可以每件都试一下,如果哪一件穿上不舒服,可以尽管和我们提,婚礼之前都可以进行改动。”
景眠了然:“好。”
裁缝笑了笑,道:“那就先试一下结婚仪式时的婚服?这套西装有别于另外两件,是白色的。”
景眠接过,脱掉有些碍事的外衣,露出比较贴身的打底衬衫,穿上了裁缝备好的礼服。
无论是什么款式的西装,白色永远是最具挑战的一种,毕竟不能像黑色那样把身材衬得款款有力,而是让礼服的主人展现出最原始且不掺杂任何杂质的风格模样。
谁知,在景眠换好之后。
在沙发上坐着的两人,以及站在一旁帮忙洗礼服的裁缝大哥,一起齐刷刷的愣住,像是无法抑制的震惊般,甚至好几秒都没什么反应。
景眠:“……?”
他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
方才还滔滔不绝的总策划,此刻却有些语塞,他挠了挠头,道:“只是…太漂亮了,这并不是贬义词,大概没有人会把这件衣服穿的这么合适。”
“对,这都不算驾驭白色,而是完美的适配。”
裁缝大哥忍不住赞叹。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景眠快要出汗了,裁缝大哥的老板这才收回注意力,开口询问:“袖口和腋下似乎可以收紧一点?景先生穿着怎么样?”
景眠想了想,如实回答道:“我不确定,但现在感觉起来正好。”
裁缝大哥问:“景先生,您还有上次订婚宴上穿过的那套礼服吗?那套是收紧版本的,可以现在拿过来看看,对比一下。”
景眠回想起,订婚宴结束后,自己便随着任先生离开宴会厅,去宿舍一起搬东西。
但在那之前,因为穿着不太方便,所以出发前就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而那套礼服被装进了袋子里,放到了任先生车的后座上。
所以任先生肯定知道在哪儿。
景眠道:“请稍等,我问一下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