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杏花楼灯火通明。
雅间儿空了好几个酒壶,三个穿着?国子学校服的少年各自趴着?,安安静静的没人说话。
一会儿, 进来几个武学的学生, 跟萧墨对了对眼神。
“这东西真行?”其中一个坐过?来, 歪头打量着?睡着?了一样的杜文蹊。
“放心吧, ”萧墨笑笑, “我哥那儿偷的, 上好的药, 保证谁也验不出来。”
那人跟着?笑笑,“要不是药劲儿太大,我都想试试了。”
萧墨这人跟他自?己说的一样, 跋扈惯了, 在他个萧望的纵容下,成了个胆大包天的。
这回赔罪的宴席是圣上授意, 跟圣旨差不多, 连暴脾气出了名的杜文蹊,都收敛着?跟他做表面功夫, 这人却偏要弄出点儿事来。
他偷了萧望的一个药瓶子?, 给唐怀芝他们?放进了酒菜里。
这会儿,三个人全昏迷了。
“这东西要一会儿才发作呢, ”萧墨转着?药瓶,仔细跟那些?人说着?, “听说连天阉的人都能立马起阳, 够他们?快活一整晚了。”
小跟班甲跟庄满聊了不少?, 还聊出些?交情来,有些?担心, “这药伤身吧。”
“伤,”萧墨道,“不过?是虚弱几日,再严重些?昏迷上几日。”
“人家会以?为?是他们?纵欲过?度,谁还敢去查这些?小少?爷的私隐。”
“来吧,”萧墨站起来,对几位武学的学生作了个揖,“各位辛苦了,给这些?少?爷们?抬后头瓦舍里去。”
瓦舍备好了一间上房,三个人被并排放在当中的大床上。
等人醒来,燥热难耐的时候,便召瓦舍的姑娘小倌们?进来。
“几位兄弟,”萧墨站在门边,“小弟另设了酒宴,咱们?再去乐一乐。”
几个武学的人出去,萧墨走在最后。
回头看?着?唐怀芝红扑扑的脸,他摸摸腰间另一个小瓶子?,笑着?关上了门。
杏花楼跟平日没什么两样,喧嚣声在晚间更?甚。
萧墨喝了不少?酒,脸颊有些?发红,“快到时辰了吧?”
小跟班甲急忙问了问伙计,现在是什么时辰,“还要两刻才发作呢,急什么?”
那药效力很?猛,昏迷半个时辰后醒来,便是铺天盖地难以?抑制的燥热□□。
京城的少?爷们?来瓦舍叫个姑娘小倌不稀奇,谁都不会明说。
但要是在瓦舍纵欲直至昏厥,便不是那么好听了。
弄不好要被国子?学除名。
“听说羌人打过?来了,”一个武学生道,“唐将军那里情况不怎么好?”
“半老徐娘了,能带个屁的兵,”萧墨一脸鄙夷,“我哥说了,等那边儿打得乱起来,太后就要有动作了。”
这大概也是他这么大胆的原因,萧家受太后重视。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举杯,“咱们?提前恭喜萧公子?了。”
大堂穹顶上飘下无数花瓣,乐声急转,变得欢快起来。
花魁娘子?半掩着?面,裙摆随着?花瓣一起翻飞。
突然,门口宾客齐齐惊呼,几个胆小的瞬间喊叫着?跑了出去。
一帮五大三粗的兵进来,身上俱穿戴者甲胄,手里提着?宽刀。
为?首那个人人都识得,这是他们?的凶神,大将军罗青蓝。
花魁被几个伙计护着?跑回了房间,大堂里饮酒的客人也都醒了酒,呆坐着?不敢乱动。
“青蓝,”谭乔声一身官服,神情严肃,“你去找人,我在这儿守着?门。”
罗青蓝答应一声,飞快地上了楼,挨个踹开雅间儿的门。
方才看?见那个纸条,罗青蓝急昏了头,出了府才想起来,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
于是便让金礼快马去叫了近处的一队青宁军亲卫,走到半路,又遇见了刚议事回来的谭乔声。言膳庭
谭乔声在户部供职,此时却一脸威严,持剑站在杏花楼门口,“朝廷要事,望诸位配合。”
杏花楼外头围了一圈儿将士,一个客人也不敢往外走。
罗青蓝踹开里面一个雅间儿的门,萧墨一脸不耐烦地抬头,“哪个这么嚣...”
罗青蓝没给他说完这句话的机会,手里的剑瞬间架到了他脖子?上,“怀芝呢?”
萧墨瞪着?眼,“我那儿知道。”
罗青蓝的剑刃逼近,在他喉头上割除了一道血痕。
他满脸怒气,眼中蔓延着?血丝,杀气腾腾,猛地嘶吼一声,“你把他弄那儿去了?”
萧墨深吸一口气,尽力往后仰着?头,“喝爽了,后头瓦舍找乐子?去了。”
罗青蓝收了剑,转身往瓦舍跑去。
几个亲卫留在了雅间儿,提刀守着?门。
萧墨摸了摸脖子?,一手的血,指着?他们?,“你们?还在这儿干什么?”
几个亲卫不说话,刀微微出鞘,守着?门不让走。
萧墨瞪了他们?几眼,跌坐回椅子?里,“他娘的罗青蓝,真?是反了天了!”
罗青蓝一间间找过?去,在中间一个上房找到了仍在昏迷的三个人。
他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边的唐怀芝,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眉头微蹙。
“怀芝,”他抱起他,轻轻唤他的名字,摸摸他滚烫的脸,“怀芝醒醒。”
抱着?唐怀芝走到门边,庄蔚也急急赶来,身后是一样焦急的杜家大哥。
罗青蓝匆忙说了句“都在里面”,便抱着?唐怀芝往外跑。
唐怀芝全身滚烫,可怜兮兮地缩在他怀里,低声呓语,手紧紧攥着?他的领子?。
走到杏花楼门口,唐怀芝醒了,眼睛半睁着?,不停叫青蓝哥。
“哎,”罗青蓝脱掉斗篷,仔细裹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怀芝,哪里不舒服?”
“我难受。”唐怀芝皱着?眉,嗓子?都哑了。
他扯着?裹在身上的斗篷,面色潮红,“你别捂着?我,好热啊。”
罗青蓝瞧着?不对劲,赶紧把人抱上马车,催着?车夫回府。
马车上,唐怀芝嚷嚷着?热,自?己把领口都扯开了,闹着?要脱衣裳。
罗青蓝小声哄着?他,帮他把腰带解开,脚上的靴子?袜子?都脱掉。
马车到了将军府门口,罗青蓝用斗篷把唐怀芝裹好,抱起来,快步冲进了宝镜堂。
贺恂初已?经在院儿里等着?了,见状赶紧跟着?跑进去,“这是怎么了?”
一看?唐怀芝的情况,他心里便有数了。
贺恂初飞快地在药箱里拿出个瓶子?,倒出颗药丸来,塞进了唐怀芝嘴里。
唐怀芝不老实,怕失了小孩儿的体面,罗青蓝坐在床上,紧紧抱着?他。
“怎么还这么热?”他不停跟唐怀芝贴着?脑门儿,急得出了汗。
贺恂初叹口气,把翻乱的药箱跟萧余整理,“这是吃了□□了,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药效比我见过?的都猛。”
“解不干净,剩下的只能自?己扛了。”
“自?己怎么扛?”罗青蓝急了,口不择言起来,“你个太医令,让病人自?己扛?”
急也没用,唐怀芝在他怀里翻腾着?,难受得小声哼哼,像个生了病的小孩儿。
贺恂初沉默着?退出去了。
罗青蓝叫人打来冰凉的井水,装满了一个浴盆。
他掩上房门,房里只剩他跟唐怀芝。
“青蓝哥,你过?来抱抱我。”
唐怀芝身上难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要撒娇,要耍赖。
他出了一身汗,顾自?脱了外衫,又开始拉扯自?己的里衣。
灯影摇晃,外头一片静谧。
药劲儿上来,内里热得难捱,唐怀芝无意识在自?己身上抓着?。
指甲划过?,留下一道道抓痕。
他长得白,那些?痕迹很?明显,赤裸裸地晃着?眼,明早醒了伤口疼,又得红着?眼眶跟人装可怜。
这么矜贵的玉一般的人儿,舍不得他留印子?。
“抓紧我,”罗青蓝哄道,“别抓自?己。”
唐怀芝被紧紧抱住,挠不着?自?己。
他烦躁不安,胡乱在罗青蓝身上撒着?气。
手上没分寸,罗青蓝肩膀上那道疤被抓出了血。
里衣下单薄平坦,是独属于少?年人的稚嫩胸膛,两点红肿,有着?不遮掩的坦率。
罗青蓝喉头滚了滚,帮他遮起来,小心地把人抱在怀里。
“乖一些?,”罗青蓝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药劲儿过?了就好了。”
唐怀芝着?了魔一般,在罗青蓝身上赖着?,脖子?到胸口都是一片红。
那样子?让人心疼。
本不是很?热的季节,却出了不少?汗,发丝胡乱糊在鬓边。
他仰着?脸儿,身上里衣软塌塌的,腰带散开,随意搭胯上。
唐怀芝是个俊秀的少?年,罗青蓝没有刻意观察,却也在沐浴的时候见过?。
通身哪里都俊秀,像河边的柳,细瘦却挺拔。
那条孽根不寻常地突兀着?,却不狰狞,那样无助。
这样的人,连浸在催情的药里,都不是脏污的。
顶上不时淌出些?泪,亵裤布料被浸湿了一小片。
里衣是刚做的,头一回穿,软软的蚕丝料子?,此刻贴着?皮肉,跟着?轻轻打颤。
“青蓝哥,”他轻声唤着?,抓住罗青蓝的手,可怜地乞求,“你给揉揉,我难受。”
罗青蓝的耐心仿佛用不完,小声哄着?他,叫他唐唐。
唐唐乖,乖一些?,唐唐不闹,有我在呢。
肩膀上有些?湿润,罗青蓝下意识在唐怀芝脸上摸摸,摸到了一手热乎乎的眼泪。
唐怀芝盯着?他,眼睛里的水像是流不完,“青蓝哥,你回来了,你可算回来了。”
他呢喃着?,诉说着?那一年多的思念,像是积压的委屈泄了洪,“你说话不算数呢,说好几个月回来的。”
“我每天晚上都想你,想得睡不着?,想你想得哭了,也没人哄我,我好难受啊。”
一字一句都扎在心上,罗青蓝眼前模糊了,心里疼得要受不住了。
怀里的人捧着?一颗真?心,那样天真?,那样赤/裸。
他渴望触碰,却又不敢触碰,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含在嘴里,捧在心头。
“吃糖吗?”罗青蓝往腰间摸,摸到个装糖的袋子?,捏出一颗来。
是唐怀芝喜欢的荔枝糖。
“吃。”唐怀芝仰着?头,微微张开嘴巴,不错眼地盯着?他。
眼里有一汪水,盛着?他的情郎。
罗青蓝把那颗荔枝糖捏开,放进嘴里。
他虔诚地俯下身,捏开唐怀芝的嘴巴,小心地一点点喂给他。
第44章 柿子粉
唐怀芝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身体里像是沸腾了,每一处都在叫嚣,让他想?使劲儿挣脱开。
周围乱哄哄的, 不停转着。
他被抱起来, 穿过人群, 稳稳地托着。
听不见那些杂乱的人声, 耳边全是罗青蓝温柔的低语。
他听见罗青蓝叫他唐唐, 耐心地哄着他, 像小时候那样。
鼻子里都是罗青蓝的味道, 厚重得让人安心。
心里涨得满满的,他控制不住,一股脑放出来, 任性地由着自己?胡闹。
他想?哭, 想?贴着青蓝哥,跟他不着片缕地相贴, 胸口贴着胸口, 大腿缠着大腿。
青蓝哥也由着他胡闹,抱着他, 拍着他, 哄着他。
“吃糖吗?”
唐怀芝点点头,张开嘴, 等着青蓝哥喂他。
青蓝哥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开嘴, 俯身把嘴里嚼碎的糖一点点喂给他。
好甜, 比所有的糖都甜。
唐怀芝乖乖仰着头, 小舌头灵活地吮吸着,索取着, 像小婴儿那会儿,不懂事地吮吸小罗青蓝贫瘠的胸口。
吃了糖,身上还是热,仿佛更热了。
唐怀芝难耐地往自己?身上抓,往罗青蓝胸口抓,攥着罗青蓝的手往自己?身上抓。
“想?贴着你,”他小声道,声音黏腻腻的掺着情/欲,“青蓝哥。”
这药的药劲儿似乎逐渐上来,唐怀芝有些迷糊了。
他不再说那些完整的句子,通红的嘴唇微张,声声叫着青蓝哥。
意识混乱的时候,他的手本能地往下,微微挺起了腰。
罗青蓝不敢看,紧紧抱着他,耳边全是他细碎缠绵的喘息。
自己?弄了一会儿,唐怀芝有些不得要领,难受地扭动着,指尖在罗青蓝肩膀上抓出几道红印子。
贺恂初说,若是实在忍不住,便带他去浸凉水,能缓解些。
罗青蓝犹豫着,终是抱起他,试了试水温,一起坐进浴盆里。
浴盆里的水让唐怀芝打?了个颤,可怜地缩在罗青蓝怀里。
“忍一忍,”罗青蓝把他按在胸口,手在他背上轻轻搓着,“唐唐,乖。”
那股凉劲儿下去,唐怀芝仍是全身发热。
罗青蓝盯着他可怜涨红的地方?,手指在浴盆边上攥得发白。
唐怀芝亲上来的时候,罗青蓝什?么也不能想?了,靠在浴盆边缘,紧紧搂着他。
唐怀芝像是被罗青蓝紧紧包裹。
罗青蓝混乱压抑着的喘息,身上的味道,厚实滚烫的大手。
他们在冰凉的水里,热得像要炸开。
......
这药的药效持续了整整一晚,罗青蓝中间?又把他抱到床上,耐心地安抚着,天色翻白时方?歇。
被褥上一片狼藉,唐怀芝缩在他怀里,安静地睡着。
“将?军,”金礼在外头敲门,“贺太医来了。”
“等一下,”罗青蓝道,“先别进来。”
他托着唐怀芝的腰,仔细擦了擦,把他身下那床被子扔到地上,床单也一并扔了。
又抖开床尾的干净被子,一床垫着,一床盖着。
大将?军急昏了头,赤着上身便去开了门。
门口的贺恂初看见他,怔了一瞬,挑挑眉,“昨儿晚上大将?军受苦了啊。”
罗青蓝这才?反应过来,忙进了屋,胡乱拿起一件衫子披上。
即便这样,身上那些刺眼的抓痕还是都被贺恂初看了个干净。
肩上、胸口、手臂,就连脖子上都有。
“小孩儿闹了一晚上,”大将?军穿好衣裳,故作轻松地走过去,“这究竟是什?么药?”
贺恂初正给唐怀芝号脉,“没见过。”
他突然皱了皱眉头,猛地伸出手,掀开了唐怀芝胸口的被子。
“做什?么?”罗青蓝被吓了一跳,刚要上前,却?看见唐怀芝胸口起来的一片小红疹。
“怎么起疹子了?”罗青蓝的心又提了起来,“也是药的作用?”
贺恂初仔细检查了唐怀芝身上,摇摇头,“像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他叫人拿来痰盂,给唐怀芝灌了药水催吐,蹲在那堆秽物面前查看一番,低声骂了一句,“无?耻!”
金礼见状,忙叫人端来了昨晚没来得及处理的剩菜。
这些年,杏花楼得了罗青蓝的吩咐,每回?都把唐怀芝剩的吃食单独留出来,第二日才?能扔。
本意是怕小孩儿不小心乱吃,留着东西方?便太医检查,此刻真派上用场了。
贺恂初一验,确定了,里头被人不少添了柿子粉。
也许是那□□的作用,这疹子迟了好久才?起,两厢里一掺和,唐怀芝昏迷着,扎了针也没醒。
罗青蓝在床边守到下午,给他喂了些甜水。
贺恂初在正堂喝茶,一看他的样子,立马拽过来,往他嘴里塞了片参片。雁陕挺
眼睛血红一片,像困了几天的兽。
“怀芝几时能醒?”罗青蓝颤着声音问?。
贺恂初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再等等吧,也许几日,也许半月。”
他叹了口气,“你别慌,我会尽力。”
“好。”罗青蓝应了一声,用手狠狠抹了把脸。
他捂着脸安静了很久,才?起身,去看了一眼唐怀芝,不放心地来到正堂。
金礼在那里等着,见他出来,急忙把一个药瓶递过来,“萧墨那里找到的。”
贺恂初取出药粉,用银针验验,又捏了一些在在鼻子旁闻,顿时便有些头晕目眩。
金礼见状,立马端起旁边的水盆,泼在了他脸上。
贺恂初抹了一把脸,“这是刚洗过布巾的水!”
这药贺恂初也没见过,说是像南疆来的,用料毫无?顾忌,药力很猛。
药效退掉,庄满跟杜文?蹊已经好转了,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养几日也差不多了。
萧墨在这上面没想?下狠手,但那些柿子粉,不管有意无?意,着实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罗青蓝闭了闭眼,长长地舒了口气。
“那几个武学生都不知道,是叫来帮忙的,”金礼道,“这事儿的确是萧墨主使。”
“那柿子粉呢,”罗青蓝猛地吼了一声,把手边的茶杯拂到了地上,“柿子粉谁下的?”
茶杯应声而碎,陶瓷碎片在木地板上碰撞旋转,好一会儿才?停息。
金礼膝盖点地,“末将?无?能。”
以往无?论出了什?么样的事,纵使身负重伤且被重重包围,大将?军都是一贯的镇定自若。
这样的慌乱,甚至无?措的愤怒,金礼没在罗青蓝身上见到过。
等了一会儿,金礼又问?:“萧家来要人了,侍郎府也来人了,萧墨......”
昨儿晚上,罗青蓝让人扣了萧墨一干人等,这会儿还关?在城中金礼的私宅里。
“其?他人放了,”罗青蓝皱着眉,“萧墨扣着,萧家来要人,便说不知道。”
“将?军府闭门谢客,备马进宫。”
圣上想?是早听说此事,见了罗青蓝,便急着询问?唐怀芝的情况。
听说人还没醒,加派了太医过去。
罗青蓝上前,呈上了一份奏折。
圣上立马打?开,才?看一半,手便开始抖了。
从头到尾看完,他把奏折猛地一摔,说了声“岂有此理”。
奏折上没有旁的,说的是上次渤海叛乱,军中内应的事。
那内应罗青蓝自个儿审了,说是萧家老侯爷安插进去,得了太后?授意的。
军中有叛贼,圣上震怒,叛贼出自太后?,圣上却?不能马上追究。
他屏退左右,把一堆奏折摔了个糟乱。
“圣上,”罗青蓝嗓子急哑了,“动手吧,证据确凿,臣不信有人能一手遮天。”
圣上笑了,笑他的天真,也笑自己?的无?奈。
“回?去吧,”圣上挥挥手,盛年的脸上满是疲惫,“此事朕自会去查。”
早年间?太后?忌惮那些老臣,不敢在明面上动手,如今要了近一半的兵权,便开始按耐不住了。
罗青蓝看久了这些污糟事,本无?意掺和,这些年安分带兵,却?还是免不了被卷进去。
这会儿又牵扯了唐怀芝。
罗青蓝从宫里出来,径直去找了贺恂初,跟他要一种药丸。
贺恂初赶紧冲过去关?上门,压着声音,“你疯了?”
“疯了,”罗青蓝道,“你给不给?”
“不给!”贺恂初一甩袖子,“你真该治治脑子了。”
罗青蓝没废话,掏出个匕首来,抵在了贺恂初喉咙上,“我来抢药,跟你太医署没关?系。”
贺恂初跟罗青蓝快十年交情,走过去拉开几层药柜,翻一翻,又停下来叹口气。
“青蓝啊,”他道,“咱别冲动。”
“没冲动,”罗青蓝道,“以牙还牙,不算冲动。”
跟贺恂初僵持不下,罗青蓝攥着匕首,转而看了萧余一眼。嬿姗廷
萧余赶紧转开,看他师父。
贺恂初朝他眨眨眼。
萧余微微歪了歪头,表示了然。
他径直走过去,拉开最边上一个药柜,摸出个葫芦药瓶。
“罗将?军,”他恳求道,“东西给你,莫要伤我师父。”
语气生硬,全是痕迹。
“多谢,”罗青蓝接过药瓶,转身走了。
贺恂初皱紧了眉头,“谁让你给他的?”
萧余一脸无?辜,“不是您给我使眼色,让我给的吗?”
“哎呀,”贺恂初叹口气,无?奈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你可真是出息了。”
金礼的私宅在城西,以一个不相干人的名义?买的,没几个人知道。
罗青蓝在后?院门上敲了三下,有个老者出来开门。
他径直奔向内院一处地窖,踹开门,随意抄起墙上一条铁链,往角落里绑着的人身上抽了过去。
萧墨吃痛醒来,低低地骂了一声。
“我哥不会放过你的。”他嘴唇干裂,仰头瞪着罗青蓝。
“我也不会放过他。”罗青蓝扔掉铁链,一步步走近,在他旁边蹲下。
一路紧攥着的药瓶在手上硌出深深的印子,他打?开瓶塞,倒了一颗到手上。
“乖,”罗青蓝笑笑,狠狠捏开萧墨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
他用诱哄般的语气道:“闭上眼睛,怀芝醒的时候你再醒吧。”
罗青蓝回?将军府是傍晚了, 他?急匆匆的,从?未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见到唐怀芝。
府门口围着十?几个兵,其中一个罗青蓝认识, 是以前在军中抓到的那个逃兵, 说?是家中老娘病重?, 拿着抚恤银子转身便出了京城。
见到罗青蓝, 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在对面走来, 兜头便问:“萧墨呢?”
罗青蓝笑?笑?, 目光扫过几个兵, 在那个逃兵身上停留了一瞬,“令弟下毒害人,将军府还没问你要人呢, 萧指挥。”
“你莫要胡乱攀扯, ”萧望神色焦急,甩了甩袖子, “杏花楼上下都看见, 是你罗青蓝私自抓了人。”
“墨儿下没下毒,自有府衙来断, ”他?握着拳, “轮不到你来拘人。”
看那样?子,萧望也是一夜未眠, 眼?珠充血,平日的虚伪和气全无?。
他?抽了一个兵的佩剑, 要刺罗青蓝的胸口。
金礼急忙持刀上前, 兵刃相击, 声音令人牙酸。
“谁敢在将军府撒野?”金礼早看不惯萧望,此时?瞪着他?身后那些?兵, 一脸悲愤,“尔等都是谁提拔起来的,看来全都忘了,此刻有什么?立场围在这里,背叛旧主,也配叫长林军?”
几个兵面如菜色,抿唇不语。
罗青蓝没再理会他?们,以手拨开层层剑刃,进了将军府。
晚上,萧墨带着几个长林军在对面休整,远处有人来报,说?是在瓦舍后巷发现了萧墨。
萧望急急赶过去,看见了昏迷不醒的萧墨。
“小侯爷,”太医战战兢兢,“少爷这是...中毒。”
“中毒了给他?解啊!”萧望猛地踢歪了一把椅子。
太医垂着头,肩膀在发抖,“臣...没有解药。”
萧望吼道:“一群废物?!”
次日一早,罗青蓝骑马上朝,在宣政殿外见到了跪着的萧望。
群臣经过,纷纷回?首,却又不敢多?嘴。
圣上临朝,萧望进殿申冤,告罗青蓝戕害萧侯幼子,无?法无?天。
“少在这儿放屁!”杜老丞相朝着萧望狠狠啐了一口,“萧墨下毒谋害国公世子、庄家小七及我儿三人,证据确凿,有个锤子的脸面在这儿喊冤?”
“萧墨是否下毒,自有朝廷公断,”萧望道,“罗青蓝私设公堂,意同谋反!”
杜老丞相瞪着他?:“放你祖宗的罗圈儿屁!”
“丞相,”圣上皱了皱眉,“注意言辞。”
本朝议政向来不拘言辞,当廷争吵自是平常,有时?候还能互扔笏板甚至大打出手。
圣上本意是广开言路,太后却十?分不认可?。
萧望跟杜老丞相对骂了好大一会儿,眼?看着要动手,罗青蓝跨步挡在了萧望面前。
御林军瞬间列在阶下,抓住了刀柄。
殿上剑拔弩张,一内监急急来报,“圣上,启王城外遇刺,生死不明。”
这事儿来得巧。
长林军大部不在京中,能派的唯有罗青蓝的青宁军。
如今罗青蓝有害人的嫌疑,不得无?故出京,圣上叹口气,叫庄蔚带着青宁军去救启王。
下毒的事尚无?定论,将军府闭门数日,朝中文武人人自危。
罗青蓝每日在床边给唐怀芝擦身,熬好的药都亲自哺喂。
贺恂初照例来扎针,越来越沉默。
“你给他?喂了多?少药?”他?问的是萧墨。
罗青蓝摸出腰间的药瓶,朝他?晃晃,“一半。”
“一半还好,一半还好,”贺恂初拍拍胸脯,“一半不伤性?命,昏迷不醒而已,服了解药便可?。”
萧余在旁边道:“若无?解药,岂不成了活死人?”
“你闭嘴,”贺恂初道,“这不是有解药吗?”
他?掏出个圆鼓鼓的药瓶,“仅此一份,再配不出来了。”
这药是贺恂初师爷传下来的,有个含糊的名字叫“岁末”。
贺恂初曾跟他?炫耀过,此药药效极为持久,吃下去没有伤口,不损身体,但中毒者会昏迷不醒,意识陷入深渊般的梦境,一遍遍经历恐怖痛苦。
据说?解药早已失传,只留下一颗,以后要当传家宝的。
贺恂初走后,罗青蓝立刻进里屋去看唐怀芝,却在多?宝阁上看见了那个圆药瓶。
“谢了。”他?收好药瓶,小声道。
唐怀芝好几日不烦人了,安静得过分,动都不动。
罗青蓝浸湿布巾,给他?一根根擦洗着手指,边擦边唠叨,“以往嫌你烦,你总有更烦的等着我,这回?怎么?这么?听话了?”
大将军有些?后悔。
当初矫情什么?,非说?要等一等,这会儿真得等了。
“我不敢碰你,但又很想,”大将军趁着人家听不见,不知羞得说?些?心里话,“我想的太脏了,怕污了你。”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总觉得你在天上,我在地上,我得捧着你,但有时?候真想把你拉下来,扣着你。”
“你四岁说?想要嫁给我,我知道是玩笑?话,但老爷们说?出来就得做到,是不是?”
罗青蓝捏着他?的指尖来回?揉揉,突然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留下一圈牙印儿,“回?来吧,咱俩一辈子,行?不?”
“...我会待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