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沐浴梳洗一番,又穿戴整齐,趁着早朝未散,跪在了奉天殿大门中央。
对于皇帝来说,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最终宣他进殿时大殿鸦雀无声,只听得见他的脚步声。
大太监宣旨宣一半被他打断,跪了一地的朝臣听他和皇帝据理力争。
皇帝摔下宫女手里的茶盏砸在他身上,他没有丝毫退却。
“草民今日要尽草民未尽的本分。当初周阁老要我辅佐君王忠心耿耿,殚诚毕虑,如今皇上一意孤行,草民却未尽规劝之责,实在愧对先帝与周阁老。”
他说着站起身,自己伸手去了头上的冠,“如今皇上看不清前路,望草民一腔赤忱能让皇上回心转意。”
叶云朗说完便一头撞向大殿里的盘龙金柱,殿内之人一时惊慌失措,皇帝奔下高台,高呼太医。
叶云朗抱了必死之心,因为他清楚皇帝今日之决定除非见血,否则无法转圜。
这血不在奉天殿,便是南疆数十万百姓的血。
他愿以自己性命换皇帝收回成命,毫无怨言。
白昱出去是被小太监带出去的,偷偷摸摸出了宫门还交待让他别再回来了。
他才不,他买完糟鹅掌还要回来给夫子吃呢,夫子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
他回来的时候避开人落在夫子的宫殿没见到人,跑出去打听才知道夫子去奉天殿了。
他前些日子和太子混在一处,大家都认识,因此他在宫内到处跑也没人拦他,等他找到奉天殿的时候正碰上有人抬着架子出来,架子上还盖着纯白色的棉布。
他跑进空空荡荡的殿内,只见皇帝一人靠着柱子瘫坐在地上。
“我的夫子呢?”白昱跑前跑后转了一圈,甚至每根柱子后面都找了,也没见人。
“不在这里吗?”他找不着又回到皇帝面前,“他们说夫子在这里。”
皇帝抬头看他的时候眼中落下一滴泪,白昱一怔。
“他走了……”
“去哪里了?”白昱蹲在他面前,看着平时总没个好脸色的皇帝脸上挂着泪,有些于心不忍的伸手想去给他擦掉。
“没了,他死了,死了你懂吗?死了就是找不回来了。”皇帝状若癫狂,一把推到白昱,说完自己又哭又笑,嘴里不停的呢喃着死了云云。
“你胡说八道,夫子明明好好的……”
“朕说他死了!!”
皇帝站起来冲白昱吼道:“他于奉天殿死谏!就因为我要收服南疆,他为了那些无足轻重的百姓,为了那些与他没有半点干系的百姓,他愿触柱而亡,血溅三尺。可朕与他一同长大,他却不给朕留一点余地,他不叫朕好过!”
“叶云朗!”皇帝仰天高呼,“你满意了?朕不发兵,你可满意了?”
白昱看着疯子一样的皇帝,突然福至心灵,方才抬出去的架子上是不是就是夫子??
白昱飞快的跑出大殿,追着那股血腥气到了另一座宫殿。
那里已经挂满白幡,腰系麻布的宫人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还有的站在梯子上摘下原来的红灯笼再挂上白的。
白昱看不懂他们在干嘛,跑到室内的时候正有人跪在地上为矮榻上的夫子整理仪容。
夫子躺在榻上,额角的血迹已经凝固,哪怕隔着几步远,他还是感觉到了夫子和平常大不相同,现在的夫子没有半分人气。
他跑过去又晃又拉,都不见一点动静,夫子身上甚至比他更凉……
他知道人族寿命短暂,可是他一点都没有做好准备。
白昱扑在夫子身上嚎啕大哭,偷偷渡灵力夫子也没遖颩喥徦有一点反应,他想不明白夫子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他哭着哭着突然想起皇帝说的话,就是因为皇帝要打仗,夫子才撞了柱子。
白昱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他要去杀了皇帝,他要给夫子报仇。
那时他还不知道人间帝王有紫薇星相护,哪怕是神族亦不能轻易动得了他。
白昱冲进奉天殿,皇帝还在那里坐着,只是此时安安静静,看不出之前疯魔的样子。
他跑过去一脚将皇帝踹翻,趁着皇帝倒在地上就要下死手的时候,却突然被一道强光弹开。
他不服气继续动手,却接二连三被阻挡,皇帝只静静的看着他歇斯底里的与空气较劲儿,以为叶云朗的离世让白昱发了疯。
正在此时天空乌云蔽日,婴儿拳头大的冰雹来的迅猛又密集,像是一场人间的劫。
“神族白昱,速回天界。莫挡了神官飞升!”
白昱听见空中传来太白神君的声音,心里一惊急忙跑到门口。
“九殿下,快上来,莫要耽误了叶云朗的飞升!”
“夫子要飞升了?”
白昱的难过和阴霾顿时一扫而空,甚至忘了避开人,脚还没迈出去就化身为龙,腾空而起。
他不知道人家帝王并不同于普通人族,皇帝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了一条白龙飞向空中。
事后还是太白神君善的后。
夫子那次飞升很是顺利,天劫降下时由于皇帝在一旁守着,未伤到夫子分毫。
后来他看了司命的命盘,如果当初夫子没有死谏阻挡皇帝南下,那将造成南疆近十万人的伤亡。
想到这里,白昱靠着墙将柏长青搂的更紧,这次夫子是触犯天规被罚下界的,不知道还能不能那么顺利了。
那维修工跟着白昱跑下来,见他状态不好,柏长青又昏迷不醒,急忙下楼去找救援。
季千风来的很快,他难以接受柏长青就这样离世,看着白昱浅淡的悲伤心里替柏长青不值。
早该知道龙族与人族不同,怎么也是养不熟的。
柏长青的追悼会来了好多很多人,白昱看着叔叔阿姨强撑着接待宾客,阿姨更是昏厥了好几次,他不懂人族做这些的意义。
活着的时候不来表达这些感情,如今人都没了,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他隐在暗处最后看了一眼柏长青,而后直奔天界。
只是他守在司命那里一天一夜也没等到夫子魂魄飞升。
“为什么?”他抓着司命不放,“以夫子几世的功德怎么会不能飞升?”
现在白昱才是真的慌了,之前柏长青的死亡是叶云朗的重生,因此他并不惧怕。
但是如果没有飞升,那死亡就是死亡,就像当初皇帝说的,死了就死了,就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司命一个小老头被他拽的站都站不稳,“九殿下,你等我看看呐,我看了才知道为什么。”
“咦?”司命拨着命盘发出疑问,“怎么有即将得道的蛟龙丧命于此次飞升?”
“蛟就是蛟,龙就是龙,你别混为一谈。”白昱说着也凑过去看,“那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再说那是我打死的,不关夫子的事,凭什么他丧命,夫子却不能飞升?”
“这条黑蛟活了上万年了,哪怕还未能得道,也是有灵性的,云朗神君飞升时伤了他的性命,便有损功德……”
“那怎么办?怎么办夫子才能飞升?我去救活他?”白昱还没说完便急着走。
“哎哎哎,这事儿你做是白搭,除非帝君出手。只有帝君去改了那黑蛟的命,云朗神君才能顺利飞升。”
司命边说边哗啦啦扒拉命盘,突然夸张道:“哎呦呦,九殿下你可得抓紧,若是三日后没个结果,云朗神界的神识就会被封在体内,而魂魄离体去往黄泉,以后投了胎也并非完人,只能做个傻子了。”
“我这就去,命盘在你手上,你给我拖着。”
白昱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司命叫苦不迭,这命盘虽在他手里,可是六族之事都是天道说了算,他一个小小司命,哪有那个本事,最多也只能拖个一时半刻。
白昱在天界没找到帝君,托各路神官去打听也没有结果,就这样一天过去,白昱心急如焚。
夜里的时候他实在是没有头绪又心里焦躁不安,每到这时候,夫子就是他最大的慰藉。
他落在夫子遗体前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帝君?”本来蔫儿了的白昱瞬间来了精神,“快,我带你去一趟海里,你让那个黑蛟活过来,夫子才能飞升。”
他拽着帝君走了两步,又被门口的人惊住了。
那不是黑蛟又是谁?
他看看幻化成人的黑蛟又回头看看帝君,“你干的?”
帝君一笑,“是我干的,你还不赶快去司命的殿中守着?”
白昱跑出去与黑蛟擦肩而过,鼻子里哼了一声,刚打算飞起又返回来,“帝君你得看住他,他恨龙族,对夫子也很不喜欢,不要让他伤害夫子凡间的身体。”
他说完还是不放心,自己围着柏长青的身体撒下一圈粉末,“你们只要踏进这里,我都会知道的,这次你要还敢伤害夫子,等夫子飞升后我就再抽你一次筋骨。”
帝君看着白昱放狠话,摇摇头笑道:“快去吧,他现在只是一个兵器,肢体禁锢,神识未封。这样痛苦的惩罚他需忍受万年才能有得道的机会。”
“所以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以后来找我切磋,我亮兵器就是,让你出出气。”
白昱此时才觉得帝君有点不一样了,明显对自己变得和蔼了许多。
但是他顾不上这个,几息之间落在云朗神界殿外,刚落地就感受到了大殿异动。
夫子回来了,真正的夫子回来了。?
第134章 生生世世
白昱欣喜的同时夹杂着一丝失落,但是他自己这点失落比起夫子能顺利飞升,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看着从道路尽头走来的夫子越来越清晰,他身着云水蓝广袖锦袍,四方步走的不徐不疾,身姿挺拔,气质绝尘。
夫子从来都是这样的啊,不论是叶云朗还是柏长青,从来都是这样夺目耀眼的啊。
白昱听见自己的心跳,他捏紧的拳头微微发抖,看着夫子越来越近,五官亦明朗起来。
终于,叶云朗停在了白昱几步开外。
白昱眼角泛红,眼尾的白色睫毛也染上绯红,开口声音带着沙哑,“夫子……”
话音未落,他眼中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眼泪,是为了柏长青的消失难过,还是为夫子回来而欣喜。
“阿昱,过来。”叶云朗朝他伸出双手,白昱毫不犹豫的扑过去将人抱紧。
能抱一刻算一刻吧,他不奢望别的,只要能时常见到夫子,只要夫子还能唤他一声阿昱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阿昱,最近去了哪里?夫子怎么觉得很久没见你了。”叶云朗将白昱拉起来,轻轻的给他擦去眼泪,“怎么哭了?”
白昱觉得夫子的问题有些奇怪,难道还没有恢复关于柏长青的记忆吗?
看着白昱呆头呆脑的样子,叶云朗揉揉他的头宠溺的笑笑,“受了什么委屈了?跟夫子说说。”
他说着牵起白昱的手向殿内走去。
柏长青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低头看着自己与白昱十指相扣,这样的动作是有些奇怪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很顺手的拉着白昱做这个动作。
白昱察觉到他在看什么,急忙将手抽出来。
夫子从小牵他都是握着他的整只手,将其严严实实裹进自己的掌心。
这样十指相扣是确定和柏长青在一起后,柏长青会惯常做的动作。
此时他也说不清楚是想要夫子想起来,还是想要他永远都想不起来。
他害怕夫子想起来人间的荒唐,从此疏远自己。
可是如果夫子忘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从今以后只有自己记得曾经和夫子的那段荒唐又美好的时光。
“阿昱不高兴了?”叶云朗抓过白昱抽走的手重新握住,这次是像握小孩子那样。
白昱摇摇头跟他走进殿内。
一般来说凡人飞升并不会失去自己在凡间的记忆,但是夫子这次有些飞升本就不同寻常,所以他现在不能肯定夫子是不是真的忘了。
自从柏长青飞升到现在快半个月了,白昱一直有些闷闷不乐,期间他回了一趟龙宫,没待几天又回来了。
而夫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这两天露面很少。
他无聊的紧,又偷偷去了一趟人间,来到曾经和柏长青一起住过的房子。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他都很熟悉,一进入这个空间,他才有强烈的归属感。
房子还是原来的样子,看得出每天都有人专门打扫,他送柏长青的那些海螺也还在。
他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枚轻轻晃动,没听见任何响动时他立刻觉得不对。
这不是他送夫子的,他在送给夫子的小海螺里放了珍珠,每一枚海螺都不例外。
他接二连三拿起那些海螺摇晃,始终都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白昱的疑惑在当天就得到了解答。
他回到云朗神殿的时候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叶云朗看他心不在焉,便说带他去个地方。
叶云朗没有用缩地术,他带着白昱驾云,速度很慢,有时候飞的低了还能看见人间的大型建筑。
白昱还在愣神,手却被叶云朗扣紧了。
十指相扣。
白昱立刻回头看他一眼,发现叶云朗正笑着看自己,那眼神很是熟悉,他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眼前是叶云朗还是柏长青。
直到此刻,他才突然觉得帝君当初说的或许是对的。
柏长青不是叶云朗。
一想到这个,他突然就眼眶发酸,只能赶紧背过身去掩饰自己的情绪。
叶云朗原本打算再瞒一阵子,等自己都布置的差不多了再给白昱一个惊喜,可是白昱最近状态实在是不好,尤其今天回来,眼神里透露出的难过让他怎么都没有办法假装看不见。
而他心里很清楚白昱为什么不开心。
于是他没忍住,从后面将偷偷流泪的白昱抱进怀里,“阿昱,或者你更喜欢我喊你小白吗?”
话一出口,他感觉到白昱瞬间浑身都僵了。
他将人翻过来重新抱紧,一手轻轻搓着白昱后背,“是夫子不好,恢复记忆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别难过好不好?”
白昱在他怀里抬起头,声音满是委屈,“你想起来了?”
叶云朗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
“只要我的灵魂还是我,我就永远爱你,生生世世。”
叶云朗说完白昱便嚎啕大哭,他连日来不可言说的难过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原来不是他一个人记得,原来夫子也记得。
“对不起,今天是我恢复记忆的第十日,时间有些紧,我们在人间的房子还没布置好,先带你去看看。”
白昱受到的冲击过多,一时没有反应,直到柏长青带着他落了地。
“朝夕池?”白昱看着不远处的建筑群。
“对,我们的房子在后面。山后环境恶劣,人迹罕至,我们住正好无人打扰,清静。”
对人族来说恶劣的环境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叶云朗亲自在山后搭了一座小木屋,虽只是雏形,但是白昱好喜欢。
“我没有动用仙法,都是这几日自己慢慢布置的,还得晾晒一阵子。”
白昱走进屋内,扑鼻而来的木香竹香,最显眼的是那一面墙的海螺。?
第135章 成全
白昱走过去拿起一枚轻晃,海螺立刻叮当作响,夫子将他在人间送的那些海螺全部拿到这里来了。
“这是历劫的时候你送我的,凡间房子怕旁人看出来,所以我自己捡了替代品放回去了。”
“夫子,你刚刚说,这是我们的房子……”
“对,我知道你不喜欢天界,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离海近,你想玩也方便。”
“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不可以的,天界有规矩,你不可以……”
白昱尽管极其渴望着和夫子就这样在一起,可是夫子如今想起来了,甚至没有后悔和自己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他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他不能再要更多了,他害怕夫子会因为这个再受惩罚。
至于自己,何种惩罚他都不怕的。
“乖,过来。”
每次夫子向自己张开双臂,他都无法拒绝。
当他将头埋在夫子怀里,听着夫子说话,就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乖,我们的事,帝君知道,他答应我睁只眼闭只眼不再追究,但是有个要求。”
“什么?”白昱忽的抬起头,他就知道帝君没这么好心,还不知道提出什么过分的……
“你父王年迈,你的王兄接任后,帝君希望你能再领个武神的职。”
这简直算不上是一个要求,只要帝君同意不追究自己和夫子的事,别说做武神,就是看守镇妖塔他都毫无怨言。
这让他很难置信,“真的?”
“真的。”
叶云朗笑着拉起他的手,将一枚指环放在他手心,“之前是为柏长青戴的,今天为叶云朗再戴一次。”
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留在凡间的戒指也拿回来了。
白昱郑重其事的拿起来套进叶云朗的手指,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到了柏长青和叶云朗的重叠。
有了白昱加入,小木屋建的很快,晾晒差不多的时候,叶云朗就搬了进去,天界的神殿成了空殿。
这日两人才上天界,就听见司命的惊呼,白昱扭头道,“夫子,你去找帝君,我去瞧瞧热闹。”
叶云朗知他不喜欢去见帝君,每次能躲就躲,也不强迫他,只看四周没有旁人,握着他的手亲了一下,“别跑远了,我走时来接你。”
“好!”
白昱动作飞快,抽回自己的手就不见了踪影。
叶云朗独自感叹,果真是日子久了就不知珍惜了,以前他亲一下能红着脸好半天,现在转眼龙就跑了。
“一龙一神?月老你莫不是疯魔了,乱牵的什么线?”
白昱进门的时候,司命还趴在月老耳朵旁鬼叫,月老不耐烦的挥手赶他。
“你懂什么?缘分乃是水到渠成之事,姻缘天定,我可没乱牵,那是人家二人几世修来的缘分,你白活这么大岁数还捡不着呢。”
他说完就看到白昱站在亭子外头,自觉失言急忙捂住嘴。
“老头儿你说什么?快给我说说。”白昱过去扒他的手,“快给我讲讲。”
他刚才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他听见一龙一神就心思微动,莫不是在说自己和夫子?
这边月老闭口不言,白昱怎么撬他的嘴都没用。
那头司命却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呀,说前几日有两颗姻缘星极亮,所以紧忙牵了个红线,谁知道这头是天神,那头是什么,九殿下你猜上一猜?”
白昱蹲在他旁边没开口,司命说着自顾自笑,直趴在桌子上笑的喘不过气,“那头啊,是条龙……哈哈哈……神和龙,亏他想得出来,这不是瘸子登天,不可能的事嘛。”
“谁说不可能了,”白昱突然出声,“为什么不可能,你再胡说我拔了你的牙。”
月老捂着嘴不说话,司命和白昱常打交道,并不以为意,只笑道:“哦,九殿下也是龙族,那你回去打听打听说不上还认识呢。”
白昱不理他,继续去问月老,“牵了线会怎么样?”
“牵了线的人,三生石上会出现他们的名字,除非一方身死,否则无法永远无法消除。”
月老说完白昱就消失了,他跑向帝君大殿,他现在就要带夫子去看看。
帝君正和叶云朗下棋,叶云朗明显棋高一着,却拖着帝君一线生机。
“我棋艺不如你。”帝君落下一子,带着笑坦白道。
“棋通人性,人间要排除万难才能活的自在,而帝君生来就尊贵自在,无需费心经营,自然不懂许多弯弯绕绕。”
“我也输给了白昱。”
叶云朗手下一顿,将手里的白子放回棋篓,“此事不论输赢,只是我心里只有一个白昱罢了。”
“帝君没做过凡人,未经历人的七情六欲,或许对自己的情绪感知有误解也未可知。”
“而且帝君或许不知道人间有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叶云朗说着露出个温柔的笑,他每每提起白昱都是这个表情,帝君实在不明白那样莽撞不知礼数的小兽有哪里值得人喜欢。
“我不知是何时喜欢他的,或许是在历劫前,也或许是在做柏长青的时候;若你问我喜欢他什么,我也答不上来。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每次想到我的爱人就是白昱,我都从心底里觉得上天待我不薄。”
“他那样珍贵,却被上天赐予了我。”
这样的话,帝君都听腻了。
柏长青刚刚身陨之时,他就知晓了黑蛟之事,下界相助时顺便封印了有关柏长青的记忆。
就是想他们俩能断个彻底,省去许多麻烦。
只是他没想到感情和记忆没什么关系。
叶云朗回到天界的第三日,就来求见,言说他惊觉自己对白昱已不是师生之情,亦不想耽误白昱,请求下界做个散仙。
他没想到叶云朗能直言不讳说出对白昱的感情,当下也立刻顿悟,解了封印。
他自己是孤家寡人都动过心思,遑论做过凡人的叶云朗?
况且他看过的孤家寡人也太多了,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成全了他们又如何?
至于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思,他至今都是模糊的,他试想过如果自己像白昱一样赤子之心,是否就能明了自己心意。
可是这个假设不成立,他注定变不成白昱那样,他生来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却也要受各种各样的规矩束缚。
或许真像叶云朗说的那样,自己只是对自己的情感认知有错误。
就像此时,他看着叶云朗说对白昱一往情深,心中只有羡慕。
而白昱在大门外听见夫子说的话,也不急着去看三生石了。
因为他觉得夫子说出口的这些话,比刻在三生石上的名字更让他相信他们可以天长地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