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俞换好衣服下来时,谢惟已经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停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放轻脚步走过去。
顾淮俞不确定谢惟是不是真睡着了,中午谢惟在办公室睡了一觉,坐车回来的路上似乎又眯了一觉,怎么现在还睡?
何云娥挂了小姐妹的视频电话,没在客厅听到动静,她还以为两个人走了,端着装葡萄的碗走出来。
顾家的厨房是中西式,中式厨房在里面,西式是开放式的,只隔着一个岛台。
何云娥还没走到岛台,就看见沙发旁的顾淮俞,她心中一惊。
妈呀,怎么还没走?
何云娥连忙退进厨房,站在推拉门后探出头。
顾淮俞半蹲在沙发前面,静静地看着沙发上的人。
谢惟双臂交叉放在胸口,背靠在沙发上,脑袋微垂,眼睫敛下,面容一如既往地平静。
何云娥暗中观察了一会儿,觉得这幕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古怪。
谢惟没进入深度睡眠状态,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缓慢睁开眼睛,入目就是顾淮俞。
顾淮俞仰头巴望着他,安静又乖巧,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自觉流露着一种担忧。
“我没事。”谢惟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嗓音低而沉,“昨天没有睡好。”
顾淮俞有些不安,“但你今天都睡好几觉了,是不是生病了?”
谢惟说,“可能是有些感冒。”
顾淮俞起身去电视柜那边翻抽屉,“怎么家里没有体温计?”
何云娥在厨房待了一会儿,见顾淮俞翻半天都没有找到体温计,她端着玻璃碗走出来,不经意地似的说,“医药箱放在二楼的沙发组旁边。”
孕妇的体温偏高,何云娥经常感觉自己感冒了,时不时就要量量体温。
自从怀孕后她忘性很大,搞丢了好多体温计,不知道随手扔到了哪儿,再找的时候怎么也想不起来。
顾大钧就在二楼的休息区,给她放了几十个体温计,医药箱也在那儿。
说完何云娥就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她还不忘贴着门偷听外面的动静。
凭着她女人的直觉,外面这俩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很不对劲。
二楼有很多体温计,顾淮俞让谢惟夹了一个水银的,又用扫温枪在他耳后扫了一下。
水银体温计比电子的准,谢惟的温度仍旧偏低,比上次在医院测还低了零点五°。
顾淮俞彻底打消去吃饸烙的念头,拉着谢惟上楼,给他找了一件宽松的睡衣换上,又往他身上盖了两张被子,让他好好睡一觉。
睡之前,顾淮俞还让谢惟喝了一杯热水。
“你睡吧。”顾淮俞给谢惟掖了掖被角,“我自己玩一会儿手机,你不用管我。”
谢惟被顾淮俞全须全尾地裹着,只露出一张脸在外面,乍一看像个豌豆上的酷哥。
看着顾淮俞那张故作轻松的脸,谢惟说,语气很温柔,“过来。”
顾淮俞把脑袋凑过去,趴在枕边,睁着大眼睛的模样有一种天真的忧愁。
谢惟在他眼皮上亲了亲,顾淮俞闭着眼睛乖乖让他亲,等他不亲了就趴在他肩头。
谢惟抚摸着顾淮俞的后颈说,“借你的床睡一觉,醒了请你吃饸烙。”
如果是平时,顾淮俞一定会告诉谢惟他这张床非常贵,就算请他吃一百碗饸烙,都不够付房钱。
但今天他点了点头,“好。”
谢惟从傍晚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四十,醒来后精神很好的样子。
顾淮俞给他量了量体温,回升到原先的温度,但对正常人来说还是偏低。
不过谢惟说他体温一直这样,让顾淮俞穿衣服,出去带他去吃饭。
顾淮俞摇了摇头,“你睡觉的时候我吃了很多零食,现在不是很饿,你饿了吗?我让他们给你下面吃,我记得好像有意大利面,你吃吗?”
顾淮俞不是很会做饭,用顾大钧的话来说,死活学不会厨艺的都是富贵命,天生等着别人煮东西给他们吃。
现在顾淮俞突然不想要这个富贵病,但他只会煮方便面。
谢惟去卫生间简单洗漱,“我会做,我自己来吧。”
顾淮俞沉默着跟谢惟一块下了楼,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被谢惟‘请’出了厨房。
顾大钧还没回来,他如果晚上有应酬一般不会低于十点回家。
何云娥早已经习惯了,吃完饭绕着小区散步消食了一圈,就回房间敷着面膜看电视剧。
顾淮俞坐在岛台上,头顶的仿日光灯洒下来,在他柔软的黑发上晕出漂亮的光圈。
他眼巴巴看着厨房里面的谢惟,难得安静下来。
谢惟煮了意面,配的是经典的番茄肉酱。
煮好盛在白色的盘子里,锅里还炖着土豆洋葱浓汤。
知道顾淮俞吃饭的毛病,谢惟多给顾淮俞煎了几块培根跟火腿。
说吃了很多零食,还不饿的顾淮俞,意面一上来就拿筷子挑着吃,还把培根跟火腿都吃了,但汤只喝了半碗。
吃饱后,顾淮俞不吝啬自己对厨师的赞美,“你这个手艺都可以开一家餐馆了,我给你投资怎么样?”
谢惟进厨房收拾,“不怎么样。”
顾淮俞追过去,“为什么,你是不好意思吗?”
谢惟刷着盘子,头也不抬地说,“我还是想走捷径,当纯纯的小白脸。”
顾淮俞看看谢惟,又看看他的盘子,“可你也在干活啊?还是在生病的时候干,要不我来吧。”
谢惟避开顾淮俞伸过来的手,“我的职业不就是服务好你?”
“是的。”顾淮俞肯定了他这番话,“小白脸就是要提供情绪价值给金主,我就是你的金主,你要好好的,听我的话不要随便生病。”
谢惟动作一顿,“嗯。”
顾淮俞不放心谢惟骑电车回去,叫司机把他送回家。
谢惟没有拒绝,听了顾淮俞的话坐车回去,电车还留在了顾家。
等顾大钧回来后,看到电车还以为谢惟没走,直接跑去顾淮俞房间捉人。
推开顾淮俞的房门,见床上只趴着顾淮俞,顾大钧扫视一圈,快步了卫生间,还是没找到人。
顾大钧质问,“谢惟呢?”
顾淮俞坐起来,一脸茫然,“他走了,怎么了?”
顾大钧:“那怎么电车还在我们家院子停着?”
顾淮俞:“他坐车走的。”
顾大钧瞬间气短,“那个早点睡吧,我也困了,哎呀呀头疼头疼。”
他扶着脑袋,从顾淮俞房间走了出去。
顾淮俞重新趴回床上,继续跟谢惟视频,“你泡完澡有没有量体温?”
谢惟穿着系扣子的睡衣,衣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看起来很禁欲,“量了,36°。”
还是低,毕竟泡了二十多分钟的热水澡,正常人的体温早接近38了。
顾淮俞垂头丧气,沉默了一说,“明天给你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查一查到底哪里有问题。”
谢惟并不反驳,听着顾淮俞絮絮叨叨。
见谢惟把眼睫又垂了下去,顾淮俞紧张起来,“谢惟,你又睡着了吗?”
谢惟撩起眼皮,看着镜头里的顾淮俞,“没有。”
顾淮俞张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下去,对谢惟说,“今天先这样吧,你早点睡,从现在开始别吃东西,也别喝水。”
谢惟知道他要干什么,“嗯”了一声。
顾淮俞:“晚安。”
谢惟:“晚安。”
第二天一早,顾淮俞骑着电车去找谢惟,他已经找人预约了今天的体检。
因为约的太紧急了,公立医院肯定约满了,所以顾淮俞找了一家高档的私人医院,。
虽然目前谢惟只有体温低、嗜睡两个毛病,但顾淮俞还是想带谢惟好好检查一遍才放心。
顾淮俞跟谢惟打车去了医院。
这家医院费用很贵,但不需要排队等号,也不需要跟没头的苍蝇似的各个科室到处跑,这里全程有专门的护士指导陪护。
今天只给谢惟做检查,他在科室体检时,顾淮俞坐在外面等着。
中途接到了罗菲菲的电话,说商延知道他要来医院体检,可能要过来找他。
这次体检是顾淮俞让罗菲菲帮他约的,医院老板的女儿跟罗菲菲是高中同学,关系很不错。
顾淮俞跟罗菲菲打电话时被罗易听到了,然后泄露给了商延。
谢惟将商延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商延打不通电话,以为顾淮俞在躲他,所以亲自来堵人。
罗菲菲知道她哥当了细作,顾不得揍人,赶忙给顾淮俞打电话通风报信。
她可不想顾淮俞轻易原谅了商延,比起商延她更看好谢惟。
顾淮俞正因为谢惟嗜睡心烦,这个时候商延还要往枪口撞,强行跟他走剧情。
谢惟做完检查出来,顾淮俞起身走过去。
护士微笑着指引,“我们还要做坐电梯去三楼。”
顾淮俞不自觉扶住谢惟,一边跟着护士从走廊绕行,一边跟谢惟说商延会过来的事。
正说着,步行梯上走下一个人,戴着墨镜、棒球帽,还有口罩,他侧身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
顾淮俞觉得声音耳熟,不由看过去。
对方也抬头往顾淮俞这边看了一眼。
对视那刻,双方都很惊讶。
那人叫他一声,“淮俞?”
与此同时,走廊另一侧也响起一道沉冷的声音,“顾淮俞。”
顾淮俞懵住,看了看左边的苏见北,又看了看阔步走来的商延,一时头都大了。
49 第49章
◎规则不会消失,规则只会改变◎
听到那声“顾淮俞”, 苏见北侧头看向长廊的另一侧。
商延大步走来,俊美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神色喜怒不辨, 颇有些来者不善的架势。
苏见北皱起眉,不自觉朝顾淮俞走了几步。
商延走到顾淮俞跟前,沉沉地看着他, “我有事要跟你谈一谈。”
顾淮俞没说话,整个人处在一种巨大的震惊中。
两部小说的主角攻居然碰面了,世界这是要融合的节奏吗?
可主角受只有他一个人,这剧情以后要怎么发展,四个人抢他一个吗?
这会不会有点太刺激了?
顾淮俞出神时,谢惟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 仿佛已经病到站不稳。
顾淮俞脑袋还没反应过来, 手已经扶住谢惟了。
他以为谢惟是在装病, 在心里给小谢点赞, 这应变能力跟着他大有长进。
借着这个借口, 顾淮俞拒绝了商延, “我朋友现在生病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商延并不相信顾淮俞的话,这家医院是专门体检的, 就算他朋友真生病了也不会来这里看病。
这几天商延一直试图联系顾淮俞,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但对方总在躲他, 商延的耐心早已经耗尽。
他讥诮地看着顾淮俞,“刚做完检查就病了?你朋友的身体纸做的, 还是被体检单吓到了?”
顾淮俞有些讶异, 他还以为商延今天是来追他火葬场的。
再渣的攻在火葬场的路上, 也是伏小作低,可怜巴巴地求原谅,哪里像他这样咄咄逼人,这是来讨债的吧?
顾淮俞扶着谢惟,生气又难堪地望着商延,“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商延懒得废话,扣住顾淮俞的手腕转身,面无表情地朝前走。
顾淮俞踉跄了一下,露出吃痛的表情。
谢惟抬起头,挥拳砸向商延的下颌。
商延这段时间一直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释放,他松开顾淮俞,阴沉着脸,挥肘击向谢惟。
谢惟耳边再次响起嗡鸣,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剐蹭过耳膜,连带着脑袋都跟着一震,视线立刻变得灰蒙蒙。
自从商延跟苏见北出现在这个走廊,谢惟的体力与意志急骤流失,五感变得迟钝。
模糊中,谢惟好像听见顾淮俞的声音,但他听不清对方的具体说了什么。
顾淮俞抱住谢惟,对方的身体一直在下坠,他用力拖着谢惟,又急又慌,“谢惟,谢惟。”
一旁吓傻的护士见状,快步走过来,帮顾淮俞扶住了。
在商延肘击倒谢惟,还想再打走顾淮俞的时候,苏见北走过来拦住了商延。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苏见北跟商延也打了起来。
打架声,护士呼叫医生的声音,整个走廊混作一团。
看着昏过去的谢惟,顾淮俞双眼通红,冲走廊那两人怒道:“你们不要吵了,都给我闭嘴!”
鲜少见顾淮俞这样发火,商延跟苏见北停下来朝他看去。
这家医院专门为有钱人提供高服务体检,普通的病症也能看,毕竟能来这里上班的医生都是高薪挖过来的。
给谢惟做了检查,但却没有查出病因。
顾淮俞说不出谢惟有没有家族遗传疾病,这里的医生束手无措,只能转到更专业的医院。
谢惟昏迷到晚上还没有醒过来,除了体温偏低,身体其他机能没有任何异样。
顾淮俞守在病床,看着床上的人一言不发。
苏见北走过来,递给顾淮俞一盒饭,“吃点东西吧。”
顾淮俞没有说话。
苏见北眼睫动了一下,把饭放到了桌子上。
林姿推门进来,看到苏见北嘴角跟颧骨上的淤青,心脏都漏了半拍。
明天还要飞去临市路演,他这个样子怎么跟公众见面?只是去做个体检,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林姿看到顾淮俞也在,开口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对方却没有回应。
没跟君山传媒续约这事,林姿多少有些心虚,走到苏见北旁边,轻声说,“苏哥,这边有点事。”
苏见北看了一眼始终安静的顾淮俞,抿了一下唇,然后跟林姿走出了病房。
“你怎么还不醒?”顾淮俞趴在病床,在谢惟耳边说。
“我都饿了,早上陪着你没有吃饭,一直饿到现在,你再不醒,我就要饿瘦了,尖下巴很不好看,像蛇精。”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病床的人眼睫动了一下,顾淮俞看到后猛地坐起来,喉咙发紧地叫他,“谢惟?”
叫了两遍,谢惟没有任何反应,顾淮俞抬手去摁床头的呼叫铃,想叫医生进来看看怎么回事。
他的手刚摸到呼叫铃,还没摁下去,一只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顾淮俞低下头,看见谢惟睁开了眼睛,又惊又喜,“你醒了?”
谢惟躺在病床上,仰面凝视着顾淮俞。
不知道是不是顾淮俞的错觉,还是光线的问题,他感觉谢惟的瞳仁颜色比往常深了很多,像墨点上去的。
寂静无声地看着一个人时,有一种深沉的厚重。
对别人情绪一向敏感的顾淮俞不由忐忑起来,像课堂上犯了错的小学生,眼睛一下一下眨动着,双肩僵硬。
谢惟收回目光,从床上坐起来,“我们回去吧。”
顾淮俞立刻说,“你的病还没有好。”
谢惟撩开被子,穿着鞋说,“我没事了。”
一抬头,对上顾淮俞那双漆黑怔忪的眼睛,谢惟表情微顿,放缓声音又说了一遍,“我真的没事了。”
“你到底怎么了?”顾淮俞望着谢惟的眼眸浮现雾气,“我不喜欢你骗我,你以前也说过不会骗我。”
这时房门推开,苏见北走了进去。
看到对峙的两人,他们之间那种古怪的氛围让苏见北感到不舒服。
谢惟移开视线,低声对顾淮俞说,“回去再说。”
顾淮俞呆呆地问,“回哪里?是废品站吗?”
谢惟穿上外套,“嗯。”
顾淮俞开始怀疑,谢惟跟废品站有某种联系,所以谢惟搬出去后才会变得嗜睡,还晕倒。
虽然对谢惟有种莫名的排斥,但苏见北还是忍不住提醒,“你刚醒,留在医院观察一晚比较稳妥。”
顾淮俞着急检验自己的猜测,婉拒了苏见北的提议,“他没事了,今天麻烦你了学长,改天请你吃饭。”
苏见北的唇线慢慢拉紧。
顾淮俞在他面前总是很拘谨,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排斥顾淮俞的客套,这种客套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外人。
可他确实是一个外人,跟顾淮俞除了一层薄弱的校友关系外,并没有其他关联。
仔细算起来,他俩连朋友都不是。
等谢惟去洗手间的时候,苏见北说,“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顾淮俞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啊了一声,然后拒绝,“他家很远的,不用麻烦了,我们打车回去。”
苏见北问,“那你晚上怎么回去?”
没听到洗手间有动静,顾淮俞不放心地看了过去,随口说,“我留下来照顾他,今晚不回家了。”
苏见北眼睛静下来,没再说话。
顾淮俞怕谢惟再晕过去,走去洗手间查看情况,连苏见北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也不是很在乎。
简单收拾了一下,顾淮俞跟谢惟走出病房。
林姿等在门口,尴尬地说,“苏哥还有事先走了,他让我送你们回去。”
顾淮俞本来想说不用,但想到是苏见北的车,那肯定比出租车的减震效果好。
现在顾淮俞完全把谢惟当豌豆公主,不想他回家的路上被颠,接受了苏见北这次的好意。
林姿松了一口气。
谢惟住的很偏远,有一段路格外颠簸。
到了废品站,林姿很惊讶,顾淮俞竟然会认识住在这种地方的朋友。
顾淮俞跟林姿道了谢,小心地扶着谢惟走下车。
“小心,这里石子多,别崴到脚。”顾淮俞拿手机照路,还不忘提醒谢惟。
看着关系亲昵的两人进了废品站,林姿表情复杂。
小顾总该不会移情别恋了吧?
随后林姿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摇散了。
这不是她能操心的,况且还是苏哥自己把人推开的,小顾总也不算移情别恋,只能说是及时制止,开展第二春。
但她还是为他俩感到惋惜,在她看来顾淮俞跟苏见北很登对。
顾淮俞摸黑打开屋内灯。
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住人了,顾淮俞还以为屋内会到处是灰尘,甚至是老鼠乱跑,没想到一切如初。
顾淮俞自我暗示,这里绝对是谢惟的神奇屋,回到这里一切病灶立刻根除。
他满含期待地问谢惟,“怎么样,感觉好点没?”
谢惟眉眼沉寂,他并不想骗顾淮俞,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淮俞开口。
顾淮俞很敏感,脸上的笑意慢慢敛走。
屋内安静了数秒,谢惟首先打破沉默,“你坐,有件事要跟你说。”
顾淮俞站在原地没动。
谢惟走过去,把他抱到了书桌上,双手撑在顾淮俞身体两侧,近距离看着他。
顾淮俞头顶的节能灯光,将他脸上的茫然与无措照得一清二楚。
谢惟像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慢慢地说,“我恢复了一些记忆,想起我为什么总出现在你身边了。”
顾淮俞一开始是拒绝收听谢惟的话,听到他恢复记忆了,好奇心又忍不住冒出头,“为什么?”
谢惟瞳仁倒映着顾淮俞,“我是你最不喜欢的‘东西’。”
顾淮俞很坚定地说,“不会的,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顿了一下,他又问,“你是老鼠精吗?”
谢惟摇了一下头,看着顾淮俞的眼睛袒露自己的身份,“我是这个世界的法规。”
顾淮俞像是一台老化的计算机,遇到过于复杂的程序直接死机,他表情空白地问,“那你为什么会成精?”
谢惟动了动嘴,却没有说话。
顾淮俞把他们俩的相遇描述的很浪漫,说他俩是注定会相交的平行线,能在六十多亿人口中,一眼认出彼此。
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唯二的bug,在相遇的那一刻,bug就会变成一种向上的凝聚力。
但真相并没有那么浪漫,觉醒的顾淮俞是这个世界唯一的bug,而谢惟则是拨乱反正,维护世界秩序的一道程序。
他之所以在顾淮俞身边游荡,是为了看着顾淮俞。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失忆状态,谢惟猜测应该是怕他过于干扰剧情,干扰这个世界的运转。
现在这个世界彻底乱套了,谢惟的记忆跟着恢复。
震惊过后,顾淮俞的脑子开始运转,把谢惟刚才说的话捋了一遍。
谢惟是世界法规,是一直阻拦他逆转剧情的法则。
顾淮俞只花了三秒就接受了这件事,对谢惟说,“没事,我不生气,你以前不认识我,你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他还反过来安慰谢惟,“而且这样也酷,我是世界的破坏份子,你是维护世界的警察,这种黑白cp也很好磕的。”
谢惟看着开导他的顾淮俞,那张漂亮的脸蛋认真而单纯。
在谢惟良久的沉默中,顾淮俞似乎察觉到什么,眼底慢慢蓄出水光。
“你是世界法规,你帮着我打乱了这个世界的秩序,是不是会让你消失?”
所以今天看见商延跟苏见北一起出现,谢惟才会晕过去。
世界崩坏的同时,法规也在崩坏。
“我不改变剧情了,你是不是就会没事?”顾淮俞眼眶里的泪多一秒也盛不住似的掉下来。
谢惟摸上顾淮俞的脸,“你相信我吗?”
顾淮俞摇头。
他不信,在这件事上他不想相信谢惟,他一定会骗他的。
谢惟低声说,“规则不会消失,规则只会改变。”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不要在前面的章节剧透小谢的身份,给他保留一点神秘感。
50 第50章
◎谢惟会消失吗◎
顾淮俞并不好糊弄, 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惟,大声质问,“那谢惟会消失吗?谢惟会改变吗?改变的谢惟还是现在的谢惟吗?”
他噙着泪, 执拗又脆弱,眉梢眼角都显露着伤心。
谢惟望着顾淮俞,慢慢抬手, 然后抱住了他。
顾淮俞用力去推谢惟,像是不愿沉浸在谢惟制造的虚假温情中,他挣扎得很厉害。
“我不想再改变剧情了。”顾淮俞脸上都是泪痕,但声音很严肃,“你听见没有,我不想改变剧情了!”
谢惟摁住顾淮俞的双肩, 安抚他, “小鱼, 冷静一点。”
顾淮俞不想听他说话, 在谢惟怀里死命挣扎着, 泪水跟汗水呼了一脸, 面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睛水湿。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很快虚脱下来, 偏过头,闭着眼, 一脸排斥不配合的模样。
顾淮俞鲜少像这样闹脾气, 他总是开朗愉悦的,就算真生气了也很好哄。
谢惟的手从顾淮俞肩头滑下去, 轻轻环住了他的背, 低头将眉心贴在顾淮俞的额头, 低声说,“我不会让你跟他们在一起。”
顾淮俞用力地抿住唇,仍旧很倔很倔的样子,仿佛不会再信谢惟说的任何一句话。
他坚定地说,“我也不会再改变剧情了!”
“小鱼。”谢惟捧住顾淮俞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我……”
顾淮俞立刻反驳,“你骗过我,还好多次!”
谢惟停顿了很长时间,重新开口时,顾淮俞却把自己的耳朵捂住了,他睁大眼睛与谢惟对视着,想将自己的决心告诉对方。
但鼻翼不停翕动,心里的委屈呼之欲出,藏都藏不住。
他不明白谢惟为什么要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他不喜欢这样!
徐方姿去世的时候顾淮俞还小,对世界的规则懵懵懂懂,只知道自己做一些出格的事时,时间会重置。
所以在她去世那天,顾淮俞反复重置时间,他以为这样就不会失去母亲。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直到顾淮俞明白吊着一口气的徐方姿很痛苦,他才放弃了,让他母亲永远地睡着。
长大后的顾淮俞无数次想,如果时间重置这个功能期限能长一些,而不是只有二十四小时,那他就可以回到小时候,在他母亲确诊癌症前就好好照顾她的身体,那该有多好?
等后来,他在第二个世界的父母出车祸去世当天,顾淮俞利用这个bug,反复穿回到车祸前,试图救下这个世界的父母。
顾淮俞尝试了三十多次,但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从难过慢慢到麻木,再到平静的接受,用了三十四次。
现在又要他眼睁睁看着谢惟‘去世’,顾淮俞很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谢惟望着顾淮俞,似乎在等他平复情绪。
在跟谢惟对峙中,顾淮俞果然渐渐冷静下来,他坐在书桌上坦然地看着谢惟。
“你不用再帮我了,我是认真的,没有再赌气,对我来说接受剧情不是一件难事。只是一份工作做时间久了,难免会吐槽抱怨,你不用把我过去的话当真。”
顾淮俞的表情跟语言都透露坦率的真诚,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事实上,这些年他一直在跟自己、跟命运作和解。
这一次顾淮俞仍旧选择和解,他笑着说,“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有的时候还挺有意思。”
谢惟喉咙火烧似的,摸上顾淮俞的眼角。
顾淮俞的眼睫轻颤了一下,不等谢惟说话,他抢先开口,“只要不改变剧情,你就不会消失,你不消失,我们还可以偷偷谈恋爱。”
这番话说的天真又有点渣。
谢惟默了片刻,“你的意思是你跟他们一边走剧情,一边跟我谈恋爱?”
顾淮俞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我跟他们只是虚与委蛇,我对你是认真的。”
饶是现在气氛不对,谢惟还是在顾淮俞的屁股上打了一下。
顾淮俞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炸毛,但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觉得这是两全之策。
“你生气了吗?”他不解,“为什么?这不是很好嘛,你又不会消失,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就是跟他们演戏有点麻烦,不过我都习惯了。”
谢惟又打了一下顾淮俞。